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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大海的彼端

      羅格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海浪給拍上了岸,總之醒來時就已經趴在滾燙的沙灘上了,炎熱的天氣讓他忍不住猜測自己是不是被熱醒的?

      「盧修斯──」虛弱的羅格納拱起手大喊,但岸邊除了破碎的木頭、船身的殘骸以外沒半個人影,當時許多人一起從傾斜的船體中跳下,照理來說,海浪應該會將他們帶向相同的海岸。難道那陣爆炸反而將我帶離了漩渦嗎?羅格納心想。倘若如此,盧修斯應該──

      在羅格納試圖回想事情經過時,他腦海裡的第一個畫面竟然是那位聳立於黑夜雷光之中的獸人酋長──看來那個獸人酋長真的如同傳言中的那樣恐怖,同樣的海流、同樣的深夜、迷霧和大浪,連船上的資深航海士都只能束手無策。他究竟是用了什麼巫術才能在這樣凶險的環境中預測到萬里號的航線、而且布置好埋伏?或者──既然他可以召喚雷霆,難道連日來的風暴都只是他無邊法力的一部分嗎?羅格納突然想起盧修斯曾經提到那個「索爾」還有個較罕為人知的稱呼──先知。

      但面對剪不斷、理還亂的無數疑問,羅格納眼下只能趕緊打起精神、整理好思緒,在這片燠熱貧瘠的土地要找到食物和飲水無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是時候動身了,無論接下來羅格納決定何去何從,活下去都一定是首要任務。他彎下腰,將靴子裡的海水倒了出來。「呃──?」這一低頭,意外地發現前方有數道腳印一路延伸至遠方。

      他趕緊穿上靴子,還差點跌倒,喃喃道:「怎麼會沒看到……」

      羅格納在熾熱的海岸上奔跑,直到海岸成了堅硬的荒地,腳印消失為止。「該死。」雖然希望熄滅了幾秒鐘,但又立刻被燃起,因為前方有一座突起的小山丘,在半山腰處還有一棵可供乘涼的矮樹──如果其中有盧修斯的腳印,那他肯定會在那裏留下一些線索。

      除了飢渴、一身的濕氣和蒸氣也讓羅格納的體力快到了極限。他又往上跑了一小段路,發現地上多了一點仍在頑強生長的雜草。在一番艱苦的跋涉後,羅格納終於得以跪倒在矮樹的陰影冷卻他逐漸發昏的腦袋。對了──他鼓起精神爬了起來,繞著矮樹檢查樹幹上是否有任何線索,但當他檢查到矮樹的另一側時,卻讓他不由得繃緊神經的畫面──一面暴風城的盾牌被弓箭釘在滿是傷痕的樹幹上。血跡和斷劍四散在樹下,看來這裡並不安全。

      羅格納警覺地抽出劍、彎腰擺出戰鬥姿態,無論他的同袍們到哪裡去了,那面盾牌都宣告了他們不祥的命運。無論是死是活我都會找到你們。羅格納心道。

      他小心翼翼地離開了遮陰的矮樹,繼續往山頂挺進,當他終於站上山頂時,眼前卻出現了令他意想不到的畫面,一個寬廣平坦的山谷在他眼前開展,而且裏頭還有一座……城鎮?

      颼──!正當羅格納看得入神時,一支弓箭毫無預警地朝他射來,並劃開了他的左肩,這樣的小傷照理來講不成大礙,但羅格納卻忽然全身疲軟,看來這支箭……有毒!此時別說舉劍了,羅格納連樹枝都拿不起來。他猛地撲倒在地,幾個穿著裝甲的迷你綠色身影向他跑了過來,用漁網罩住他後便是一陣暴打,但羅格納的身體早已麻木無感,他兩眼一翻,欣然接受他的第二次昏迷……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羅格納感覺到自己的背部貼在乾燥冰冷的牆面上、雙手懸吊在空中,但左肩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他的眼睛仍然睜不開、感官也還沒完全恢復,所以也分不太出來一直從自己下巴滴下去的究竟是不是血。

      「隊長。」一道熟悉的聲音呼喚著他。這個聲音雖然模糊卻很中聽,讓羅格納不由得在心中燃起了一點求生的鬥志,但他幾乎停擺的腦袋還沒辦法分辨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隊長──」那聲音再次呼喚羅格納,會這樣叫他的肯定是自己人。但是他的思緒旋即又飄到自己被那群小怪物……現在想起來,應該是一群哥布林。被那群哥布林圍毆之後呢……之後,這裡應該是某個黑牢了,沒錯,不然他也不會被人像市場的豬肉一樣吊著,只是哥布林有在俘虜敵人的嗎?

      「羅格納──我是盧修斯!」

      彷彿一支利刃貫穿了他的腦袋,逼得羅格納立刻反應過來。「……魯啾滋?」羅格納原以為自己能清晰地開口了,吐出來卻是模糊混濁的字句,他披頭散髮的試著睜開眼睛,結果只是不停的擠壓著自己的抬頭紋。

      「還好,我以為你被打成智障了──你應該看看你的臉有多蠢。」

      羅格納原本想報以冷笑,但發現笑不出來,他終於把他的眼睛撐開了幾毫米,就算是這僅有幾道窗口的地牢也讓他雙眼灼痛。他低下頭,發現身上滿是一道道的血跡,看來從下巴滴下來的是血沒錯。羅格納試著拽了一下雙手,看來那些哥布林做事還蠻謹慎的,將他吊在半空中的可是一組貨真價實的鐵鐐銬。現在這個情況下只有一件事值得欣慰,就是那熱得像烤箱、重得像背著一隻熊的裝甲終於被剝了下來,放在一旁的地上。「能看到你──我也放心了不少,」羅格納當然不會放過調侃回去的大好機會,況且他發現嘴唇的麻木感逐漸消退了。「有人在船要沉了的時候還暈的跟冬眠的熊一樣『噢──羅格納,救我,我暈倒了。』你是不是有這樣喊啊?」

      「哈哈哈,狗嘴吐不出象牙,一醒來就噴垃圾話。」

      「這裡是什麼地方?」羅格納問道。

      「這裡是棘齒城,如果我沒聽錯話。」盧修斯的一襲銀絲教士服倒是沒被剝下來,只是東缺一角、西缺一塊。羅格納還注意到盧修斯那一頭後梳的捲髮竟然還保持著流利的造型,這還真是對當前困境的一大諷刺。

      「棘齒城?沒聽過這個地方,那其他人呢?我只記得一堆哥布林朝我跑過來,自從戰後就很少再看到哥布林的蹤跡了,這裡到底是東部王國還是西方大陸?」

      「這裡是西方大陸了,棘齒城是一座鄰近海灣的貿易小鎮。」盧修斯接著說。「而且這座城鎮屬於哥布林──我們被抓則是因為違法在先。」

      羅格納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在軍隊裡,他們一直都把那些非人類的敵人當成怪物看待,完全沒思考過他們也有自己的文化和城市。「哥布林的城鎮?違法?還有應該是『你們』犯了什麼法吧?我什麼也沒做就捱了一陣毒打。」

      「我和兩個弟兄一起被沖上了海岸,我們擔心敵人會順著海流追擊,一上岸便做好了作戰的準備──像你一樣,我們也登上了山頭,但卻看到兩頭正在睡午覺的獸人。」盧修斯道。「我們原先猜想這裡應該是他們的地盤──我可不想在敵人的地盤打草驚蛇,便打算趁著他們在睡夢中下手,誰知道其中一個人的劍竟然刺偏了,那痛得要命的獸人驚醒並放聲尖叫,最後雖然還是把他宰了,但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了一整群的哥布林警衛,也是衝向我們就一陣毒打──」

      「原來他們是警衛──簡直莫名其妙,但更莫名其妙的是你還活著。」

      盧修斯搖了搖頭,平靜地敘述:「因為棘齒城鎮是一座方針中立的貿易城鎮,他們有一套完整的法律系統,就跟我們一樣。這些哥布林在商業行為上展現了良好的紀律。他們保護所有在此地進行貿易的商人,我們初來乍到便宰了兩個獸人,正常情況下我應該已經被『就地正法』了,但真正動手的人是那兩個菜鳥,我只是搖旗吶喊,所以才能活到現在。」

      「那我為什麼也被抓起來了?我什麼也沒做啊!」羅格納問道,然而,當這個問題一浮現在羅格納的腦袋時他便知道了答案。「你把我供出來了吧?」

      盧修斯忍不住笑了出來,答道:「我也沒辦法,他們一衝上來我便大喊:『暴風城海軍!不許動!』然後亮出了暴風城的紋章。結果他們反而為了避免這個城鎮過早暴露在聯盟的視線之下就動手開扁了──對了,這座城鎮還沒被聯盟的地圖給記載,否則我一定會知道。」

      「沒想到你也會幹蠢事啊。」

      「初來乍到的根本搞不清楚狀況,遑論入境隨俗咧……」盧修斯不滿地反駁。

      「不過如果他們真的不打算滅口、但又不能放我們走,難道我們要被關到老死嗎?」

      「這點我真的不能確定,羅格納。但如果真的要把我們關到老死──」盧修斯突然發出一陣哀鳴,整個人癱軟在鐐銬上。「我只希望他們起碼解開鐐銬,不然就一刀砍死我算了!」

      「放心,我們會想到辦法逃走的。無論如何,海上發生的事情必須立刻讓暴風城──等等,噓!」

      一道寬闊高大的身影緩緩的步向了牢房,他渾身上下被斗篷給罩住,身邊還跟著一個精瘦矮小、穿著土黃色警備制服的哥布林,兩人用奇怪的語言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但很顯然是在討論在場的兩位人犯。

      那身影在跟著哥布林穿越了低矮的牢房鐵柵之後,羅格納才看清楚──原來是個獸人!他那如草皮般的翠綠色雙腿露出了斗篷的下擺,羅格納和盧修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難道他是來未被殺死的兄弟報仇的嗎?

      「這下可好玩了……」盧修斯喃喃道。那獸人揭開了斗篷上的兜帽,露出一顆塌鼻、長耳,長著巨大獠牙的粗野頭顱,頭上還綁著一束野蠻的髮辮,他以兇惡的神情瞪了兩人一眼,但不清楚是因為仇恨、還是天生就那副德性。

      「你不是說這些哥布林是保持中立的嗎?」羅格納忍不住低聲發問。「所以他們現在是想要幹嘛?把我們當俘虜交給部落嗎?」

      「不可能──部落不收俘虜。」盧修斯冷靜地回答。「他們會直接殺掉。」

      「重點不是這個──」

      那獸人和哥布林不停用著他們無法聽懂的語言爭執著,獸人用他粗壯的手指扣住了哥布林的手臂,然後搖了搖他的腦袋,不知道想表達什麼?而哥布林則是不停地拈著手指,似乎打著如意算盤。但沒過多久,他們的爭論以哥布林的結論勝出,那獸人聳了聳肩,不耐煩地從斗篷裡抽出一袋的金幣。

      「他在交易我們!」看到那袋金幣,羅格納恍然大悟。「還真是個他媽的貿易城啊──」

      「對,我們是在交易。」那哥布林警衛一邊數著金幣一邊用他尖銳的聲音回答,還用臼齒咬了咬金幣測試純度,看起來對這樣的狀況是相當熟練了。「沒錯,別驚訝,我會說你們的通用語,做生意是要懂很多語言──所以你們最好安分一點,我好像聽到你們有逃跑的意圖。」那警衛用左手抽出一把匕首、右手勾起一串鑰匙,他慢條斯理地繞到兩人的身後。「否則為了確保買家的權益,我也只能狠下心把你們變成死掉的東西了。」

      「老天,何止會說通用語,你的通用語簡直太道地了。」盧修斯驚訝歸驚訝,但也不忘把握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好好阿諛奉承一番。「大人明察啊!我們沒有造成任何衝突、也沒有違法,才剛上岸就被逮捕了,請你一定要為我們主持公道──」

      「什麼也沒做就被抓起來,哪有什麼公道可言。」羅格納忍不住念了兩句。

      「哇──啊──」那哥布林警衛狠狠的往羅格納的子孫袋揍了一拳,羅格納痛得哀嚎、不停地抽氣,整個身體還以幾乎違反自然法則的角度拱了起來。

那哥布林警衛聳了聳肩,以他的身高而言,攻擊私處自然是非常自然的選項。「也許你們現在沒有威脅,但你們未來會造成威脅,抱歉,我們也很希望能跟所有人做貿易,畢竟誰不想賺錢呢?但我們也了解聯盟政府一貫的作風,天曉得放你們回去他們還會加派幾艘軍艦過來好好答謝我們?所以在目前的情況下,還是得以保護棘齒城的運作為優先。」他兩手一攤,露出一點也不誠懇的無奈表情。

      「你們不是講理、講法治的嗎?」盧修斯鍥而不捨的追問。「人家常說盜亦有道,你們立了法卻不守法,這不是擺明了不講道理嗎?」

      不理會食人妖在一旁不耐的齜牙咧嘴、鼻孔噴氣,那哥布林也很有耐心地從腰包裡抽出一本冊子。「當然,我們是很講道理的,所以讓我為你解釋一下法條──」他翻找了一下,唸道:「根據棘齒城秩序維護法的第三百三十二條:若有犯強盜罪或故意殺人者,得以任何形式處死或關到死。同夥人則處關到死或十年以上有期刑,或由警務單位列為法拍對象。」他將冊子拿到盧修斯面前,用手指指著法條的位置。「你可以自己看,棘齒城真的很講道理的。」

      「怎麼連冊子都是通用語編譯的?」盧修斯眉頭一皺,事情似乎不太單純。

      「那當然啦,當然是通用語,這有什麼問題嗎?」哥布林笑嘻嘻的將冊子收了起來,看來他打算迴避這個問題。

      「等等──」羅格納好不容易才從剛才的劇痛中恢復。「這不是重點,我既不是罪犯也不是同夥人,不是嗎?」

      哥布林不耐的瞪了羅格納一眼,道:「好──」他又抽出冊子,翻到前面幾頁的地方,朗聲唸道:「大法條第二章:棘齒城公民之權利與義務第一條──凡任何行動與棘齒城之貿易活動相衝突者,皆以淨收益為最大考量。第二條──若是基於各式利益的考量,城主的命令可凌駕所有法條。」

      「這種法律有跟沒有簡直一樣嘛──哇──呼!」

      「廢話真多。」那哥布林又揍了羅格納一拳,道:「總而言之,就是這樣啦,接下來你們得跟著這位先生走了,他已經把你們買下來了。」他喜孜孜的搬了一張板凳,準備解開兩人手上的鐐銬。「建議你們別輕舉妄動,我們尊貴的先生可是有名的奴隸主。」那獸人從腰間抽出了一把短斧,死命地瞪著兩人,看來他遇過不少次意外,這次可不打算冒險。

      「等等,」盧修斯腦袋裡突然閃過一個問題。

      「又要幹嘛?」

      「所以你是城主?」

      看來盧修斯是問對問題了,那哥布林咧開滿是尖牙的大嘴,用尖銳的聲音笑了開來。「我不是城主,但我是城主的私人護衛──你可以叫我加茲魯維。」

      「好了,發問時間結束,帶走他們吧!」加茲魯維將鑰匙塞回口袋,將整袋沉甸甸的金幣塞進衣服裡,讓他瞬間像極了一隻懷孕的青蛙。

      「他會把我們帶去哪裡?」盧修斯鍥而不捨地追問。

      但這次加茲魯維不打算再回應,他一腳踢開牢房的柵門,吹著口哨喜孜孜地走上不遠處的旋轉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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