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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桑賈伊、濕婆、安提諾

「先生,給我兩份甜乳酪好嗎?」一個男孩將脖子伸長以補足瘦小的身高,勉強可以看到攤位老闆-桑賈伊那烏黑油亮的蓬鬆鬍子。

「好啊,小伙子。需不需要再一壺辣茶?配著甜乳酪恰好,解解膩。」桑賈伊那隻粗壯的手臂攪拌著蛇莓醬,木勺被鮮豔的果醬染得甜美又黏膩。

「好啊,麻煩了!」男孩笑道。

一杯溫熱的辣茶配上濃郁冰涼的甜乳酪那會是多麽令人愉悅興奮的事,爐上的辣茶正翻騰著,濃厚的乳香從錫壺裡飄出外頭,參雜著滿滿的薑、胡椒、豆蔻、桂皮、丁香還有砂糖。

「謝謝!」

桑賈伊望著男孩遠去的背影,疲累的點點頭,今天是該收工了。

桑賈伊踏進屋裡,望著那溫暖又有點厚重的夕陽,那像傳說一般神秘朦朧的火光。屋裡牆壁漆成溫暖的芥末黃,窗口用瓶子裝了好幾株鮮綠的水生植物,在這種塵土飛揚的沙漠城市裡,更顯得鮮明滋潤。飯廳的擺設並不多,非常簡樸雅緻,一張大波斯地毯、幾個精美卻已褪色的靠枕、一尊老舊但擦得乾淨的雕像還有牆上幾個作為裝飾的瓷器。

「那個⋯⋯」桑賈伊抬起頭,看見從房間簾子後探出頭的男孩。「坐吧!不要客氣。」桑賈伊揮揮手,挑了一個藍色的靠枕席地而坐。一名少年從廚房裡跑了出來,將手裡端著的托盤送到兩人面前。

「這是傳統印度糕點松帕迪(Soan   Papdi)和玫瑰奶球(Gulab   Jamun),都是小女親手烘培的。」

松帕迪看起來就像是一般的玉米蛋糕,但嚐起來卻是另一種味道。所有來自異國的香料彷彿都藏在這塊綿綿鬆鬆的糕點裡,又甜又辣的馨香刺激在舌間徘徊巡走,尤其是那種水果配上砂糖的甜膩,可以讓男孩灌下一整壺辣茶。

「勞煩您了,救了我同伴一命還讓我們住了一晚。」安提諾烏斯擦擦嘴,鞠了個躬。「啊啊,沒事。我還可真是嚇一跳了,一個瘦弱的小孩背著一個昏厥的男人出現在我家門口,慌張都來不及了!」桑賈伊大笑著「那個男人現可好?」

「啊,托您的福,現在氣色好多了。不過依然在房裡昏睡著。」

「是嗎。」桑賈伊一邊啜著辣茶一邊詢問:「你來自哪裡呢?」

「我叫安提諾烏斯,來自銅山。我的同伴是一名旅人,出生在西班牙的梅里達,後來移居到哥多華。」

「銅山?我活這麼久還沒聽過這地方。這樣啊⋯⋯小小年紀就出來流浪,真是特別。」桑賈伊不僅驚訝的朝著安提諾烏斯點點頭,安提諾烏斯也朝他點點頭,並無多作聲。

「能在這裡看到旅人還真少見。通常都不會有人經過這種由難民形成的沙漠聚落,應該會挑像拉斯海瑪那樣較好走的路才對。」桑賈伊細細品嚐著熱騰騰的松帕迪,比起玫瑰奶球,這種糕點倒比較乾了些。

那種挺細緻的粗糙感在臉頰內磨蹭變軟,揉爛得像女人纖甜的秀髮。

(果然,就和阿努嘉做得一模一樣⋯⋯)桑賈伊嘆了口氣,放下半塊松帕迪。

「啊啊,我只是受到指示罷了。」安提諾烏斯緩緩的說。

「說說看?」桑賈伊將身子向前傾,這是和小孩說悄悄話時,他習慣做出的姿勢。安提諾烏斯搖搖頭:「那是一種感覺,感覺是無法用言語詮釋的。」

「是嗎?我倒不這麼認為。」桑賈伊摸摸鬍子「或許,你可以嘗試?」

安提諾烏斯點點頭,絞盡腦汁的想了下:「就像⋯⋯尋著藍色北斗星的三聖人。拼命追逐它的倩影,因為只要如此,他們彷彿就可以找到還躺在馬廄搖籃裡的耶穌真主。」安提諾烏斯用食指在空中比劃了下,代表空中那顆頻頻閃爍的北斗星。

「耶穌真主嗎,雖然不是我的信仰,但是命運啊,安提諾烏斯!」桑賈伊提高了音量「就好似命運一般啊。我不得不說,小男孩,你可真像個歷經風霜的老學者,你真是個特別的孩子。」

安提諾烏斯輕輕地揚起嘴角,他的嘴唇有些乾裂,他卻遺忘疼痛持續地笑著。那晚兩人談笑風生,桑賈伊說不上這個小男孩哪裡有趣,但好似遇到了一位志趣相同的老朋友。

「請問那是⋯⋯」安提諾烏斯指向擺在門旁的雕像。那一隻擁有四隻手的人身大象,穿著華麗他坐在精緻的寶座上,帶了不少珠寶首飾,後面有一輪炙熱具現的太陽。

「那是印度神明濕婆和他的妻子帕瓦蒂的兒子-伽內什(Ganesha)。在我們印度人眼中,祂代表了幸運、智慧和財富,是每天作為禱告用的。」桑賈伊接著說:「傳說中,伽內什觸怒了父親濕婆,濕婆一氣之下砍下了伽內什的腦袋。濕婆為了彌補衝動的過錯還有安慰悲痛欲絕的帕瓦蒂,將一個小象的頭安置在伽內什的軀體上,使伽內什復活,成為半人半象。」桑賈伊看著雕像,眼裡充滿無限想像與哀愁。

「是嗎⋯⋯」安提諾烏斯點點頭「他就是你的信仰呢。」  

「是的。」桑賈伊左右晃了晃頭「的確如此,每個國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真神。帕瓦蒂!赫魯馬!」

剛剛的少年跑了出來,但身邊還帶著一個年齡小了些的女孩。

「這是小犬和小女,赫魯馬是十餘多歲的青年,已經有了婚嫁。帕瓦蒂再兩個月就滿十歲了。」桑賈伊摸摸帕瓦蒂的頭,帕瓦蒂身上那些價值不菲但有些生鏽的金飾噹啷作響。

「啊啊,女兒是以濕婆的妻子命名呢。」安提諾烏斯點點頭:「說來,我記得印度少女的婚嫁年齡是在生理發育前⋯⋯」

  「啊,是的。你也知道,在這種難民村落,要找到戶好人家嫁實在是⋯⋯我也知道這是不可奢求的,但畢竟為人父母啊!」

「一個很簡單的理想呢。」安提諾烏斯輕輕呢喃道。

「但卻萌生在錯誤的世代。」桑賈伊收拾起杯碗「我們很聊得來啊,安提諾烏斯!今晚,請就繼續在寒舍住下修養復原吧。」

「阿尤絲瑪提,你睡了嗎?」少年掀開房門酒紅色的布簾。

「赫魯馬!還沒睡呢,家裡有客人?」一位纖細的少女躺臥在蠶絲蓆子上,藍色的沙龍和夕陽色的燭光顯得特別合襯。

「是啊,一名西班牙男人和一位來路不明的男孩。」少年脫下身上的袍子「但卻比起拉斯海瑪那些土豪遊客還要親切許多。」

「啊啊,是這樣嗎。我來幫你吧。」阿尤絲瑪提拿著乾淨的睡衣走向赫魯馬「這是妻子該做的事。」她臉上忽明忽暗的輪廓為她渾圓的眼睛添上一份神秘的色彩。

那是多麽的清純動人,不像妖豔的女人帶著一股鮮紅玫瑰的成熟韻味,而是那種令人舒心、百看不厭的親切。

赫魯馬頓了下:「倒是,那個男孩挺奇怪的。」「嗯?怎麼說?」

「我也說不上來。聽他和父親的對話,總覺得⋯⋯」赫魯馬縮著下巴,努力地思索著形容的字眼「總覺得、總覺得⋯⋯」

「為人父親的男人啊⋯⋯」安提諾烏斯,站在桑賈伊住所不遠處的沙丘上,望著像一面深藍旗子的黑夜,渾圓的月亮躺在雲裡頭:「他奢求的並不多,不是嗎?伽倪墨得斯,並不多啊,遠比不上我所奢求的不是嗎?」

安提諾烏斯沐浴在月光的溫度下,聽著風聲。

「無論是什麼形式的,安提諾。只要是奢求著另一種命運,那就是無比龐大啊。」

安提諾烏斯搔搔耳朵,然後回話:「難道無人不渴求著一個新的運氣,一個好的人生?帶著遺憾死去的你,又何曾不是這樣想著?」

「的確,我的安提諾。我憤恨再差一步就能到我日夜以求的奧林匹斯山,我憤恨隨意將我帶走又扔下的眾神之王宙斯,每當我看到臂上的老鷹抓痕,總又是不甘、不服。」他接著說:「我多希望我有抓住巨鷹的爪子,我就不會落得此下場。」

「但我遇上了你啊,我的安提諾。我遇上了你,然後,我有了那個勇氣去跳開我現在的命運,我並不是滿懷恨意的死去的。」

「既然你遇到了我,又怎麼能拋開我呢,伽倪墨得斯?」安提諾烏斯大喊著:「你讓我再一次感到一無所有了啊!我還沒準備好,縱使我已一千七百五十歲了,我仍未成熟啊⋯⋯」

「喔,安提諾!你不就又遇上了來自西班牙的他嗎?就像我遇到了墜下來的你。而人打從有歷史以來就從未成熟過,   縱使他被一千七百五十年的歲月刮得傷痕累累,人性依舊使他幼稚。」

「我有的不多。」安提諾淡淡的說道:「我心裡始終只裝得下那個。」

「我知道,安提諾。」聲音輕柔的說:「這就是你為什麼能一頭栽進銅山,不是嗎?」

「伽倪墨得斯⋯⋯」聲音沒有回話,就這樣隨著月亮,被遮進雲後。

那晚,黑夜在模糊不清的星斗背後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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