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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二章

        陳錦晴上前拍了下她的肩膀。

        「好巧啊!又遇見妳了!」

        相信世上不少人都是這樣的,努力地想掌握一切、控制時間,只為一個「巧合」。

        「咦?嗯,真是巧呢。」突然的出現讓吳季璇有些措手不及,她擺出了客套的微笑。

        自己大概跟眼前的男子見過面,雖然記不得是什麼時候,但至少有記下他的名字,也知道自己和他是同系的,既然如此......

        「那個......不好意思,請問一下上藝術史的教室在哪?」

        話才剛出口就讓吳季璇後悔了,她想起自己上次也問了他同個問題,也想起上課地點在哪了,而且明明知道和他是同系生,那為什麼還要問?只要跟著他就好了啊,這樣一來不就會造成不必要的問題的......

    「跟我走就好啦,妳上次也問了同個問題呢,怎麼了嗎?」

    「只是記性差而已。」

    「那也差得太離譜了吧?明明只過一星期而已。」

        聞言,吳季璇笑了笑,沒有回答。

        此笑分兩種,燙傷和凍傷。陳錦晴見她笑了,也不管對方沒對問題多做解釋,只覺得雙頰發熱,彷彿快燙傷;吳季璇並不怨恨對方追問下去,只恨自己還是無法坦然面對現實,此笑讓她被長久以來的問題凍傷。

      「嘿,對了,妳有男友嗎?啊啊,我沒有其它意思啦,只是有些好奇。」陳錦晴慌亂地揮舞著手,問題反而被他越描越黑。

        「沒有,我有些怕生,幾乎沒有跟男生互動過,但是我有個很保護我的哥哥,他剛剛就送我到學校。」

        陳錦晴瞬間鬆了口氣,「這樣啊。」

          「所以稱得上是認識的,大概只有你吧。」她莞爾一笑,讓陳錦晴如沐春風。

        陳錦晴不斷傻笑著,連他自己也覺得蠢,但他就是停不下來。直到有幾滴細雨滴在他眼鏡上,「啊,下雨了。」

        他們快步走向玄關,陳錦晴伸手整理了亂髮,吳季璇則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接著兩人相視而笑。

        「連續十四天晴天的日子斷了。」吳季璇的一句輕語,卻讓陳錦晴嚇了一跳。

        「妳也有在數晴天天數?」

        「嗯,雖然我記性不好,但這習慣卻不會忘。不過,也?」

        陳錦晴正暗爽著,可能是因為她跟自己有相同的習慣,也可能是因為她數的是「晴」天。

        「因為我也有在數啊,還以為這奇怪的習慣只有我有呢。」

        「我不認為這是奇怪的習慣啊。」

        陳錦晴原本想繼續說下去,但在他推開教室的門後,沉悶的氣氛讓他把話吞了回去。原來老師已經在教室了。

        藉由此契機,兩人逐漸熱絡起來,陳錦晴有時還會繞路陪她回家,雖然說話的總是他,而她多半不會回話,但他並不介意,甚至樂此不疲。只要她有在聽就好了,這樣就足夠了。

        在某天的素描課,老師要求兩人一組,並畫出彼此的樣子。由於他們倆在班上沒有其他認識的人,所以理所當然的組合在一起。

        他們選在走廊的某一處開始作業,放好畫架和提來的摺疊椅後,兩人猜拳決定先後順序。

        第一階段是陳錦晴先畫吳季璇,他握著碳筆,先是畫了大致的輪廓,然後伸出手對著她,以筆尖量了她五官大致的位置比例後,便開始在畫紙上描繪更細膩的部份。過程中兩人的目光有時會交疊,但都維持不久,一定有其中一人先眨了眼,或是別開視線。

        許久,陳錦晴總算畫好了,但他沒跟吳季璇說,因為他不太滿意,他覺得她本人才沒有他畫的普通,要是今天畫的是他擅長的水彩畫的話就不會有這問題了。

        「看你停筆了,是畫好了嗎?讓我看看。」說完,她站起身走向他身後。

        陳錦晴都還來不及遮住自己畫的畫,吳季璇就先發表了感想,「這人真的是我嗎?不會太漂亮了嗎?老師一定會認不出來啦!」

      「是這樣子嗎?太好了,我還以為我畫差了。」

        她搖了頭,「完全沒這回事。都畫好了,我們就回教室吧。」

        「妳是不是忘了妳還沒畫我啊?記性真的很差欸。」

        「啊,真的忘了。」她乾笑著,「那,可不可以請你坐四十五度角?坐正面的話,我想我很難專心看著你的臉畫。」

        而陳錦晴當然答應了。

        畫素描對吳季璇來說是件容易的事,她從國小就有在畫,不過今天的她並沒有之前的順利,像是路上有顆小石頭,明明可以無視它並繞過的,但吳季璇卻做不到,彷彿誰施了法讓石頭大到無法通行。

        這就是她不太跟人打交道的原因,她並不喜歡隱瞞事情,這會讓她覺得自己作為好友並不夠踏實。然而因為跟陳錦晴有著相同的習慣,她很自然地放下自己的堅持,還跟他越走越近。不過,其實她怕的不只是這樣,還有一個最大的原因,也是困擾她之後一生的最大障礙。

        「怎麼了?一副心不在焉的。」陳錦晴問。

        「沒事......才怪。」

        看著陳錦晴眼神透露出擔憂的神情,吳季璇想了想,反正再過幾天,自己大概就會忘了曾跟他說過這件事吧,於是吳季璇娓娓而道。

        「我得了阿茲海默症。」吳季璇真的很討厭每遇到一個人,就要再說一次,就要再一次強逼面對現實。

        陳錦晴倒抽了口氣,「那、那不是七、八十歲才會有的病嗎?」語氣聽得出他的慌張。

        吳季璇淺笑,「我這是早發性阿茲海默症,全球的發病者只有百分之五有這現象,而且世上最年輕的患者只有十三歲機率更只剩一千兩百萬分之一,再說,我已經二十七歲囉,看不出來嗎?」

        雖然她說的一派輕鬆,像說的是別人的事一般,反觀陳錦晴笑不出來,他已經不管這不符合年紀的外表,他只想正面看向她,並問她一堆為什麼,但他不能這麼做,一旦他動了,可能會影響對方的作畫。

        「在來這裡之前,我照父母的理想讀法律系。因為親戚的孩子讀的都是比我好上許多的大學,愛面子的他們不斷向我施壓。我本身功課就不好,加上法律不是我的興趣,讀來很痛苦,真不知道那時自己是怎麼撐下去的。」

        說到這吳季璇手中的碳筆斷了,沒想到事隔多年,自己的情緒起伏還是這麼大。

        她嚥了口水,繼續說:「結果我大學重讀了一年才畢業,這對我父母來說是極大的恥辱,之後讀研究所就更慘了,學的東西更難,報告也越多,然後從去年開始,我開始忘東忘西,因為後來還是有想到,所以不以為意。直到有天我突然忘記家在哪個方向,我開始慌了,覺得自己這樣太反常了。瞞著父母去檢查後才知道自己有了阿茲海默症。當下連自己為什麼會有阿茲海默症的原因也不想知道。」

        「不過就算如此,父母仍要我把研究所讀完,而我再繼續讀不到一年,就真的受不了了,我有時候根本秒記秒忘,忘的如果是小細節還好,如果是大重點就不好了。我無法承擔這風險,所以不顧他們反對辦了退學,然後想趁自己還保有對周遭的意識時,考進這所大學的美術系,至少在忘記自己前,做最喜歡的事。」說自此吳季璇長嘆了一口氣,仰著頭,與其說像如釋重擔,不如說是正想著更遠的事比較貼切。

        「輕鬆多了呢,真好,不過我父母還是會不斷向我施壓,要我一定要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才行。哈哈,都不知道畢不畢得了業呢。」

        話說出口後,讓吳季璇宛如放下了心中大石,又似是與他人之間所隔的透明圍牆已消失,現在的她可說是她目前為止的人生當中最放鬆的時刻也說不定。她終於可以不用小心翼翼地說著話、做著事,避免被發覺了。  

        「都幫不上忙,對不起......」與吳季璇所想像的結果一樣。陳錦晴無力地向自己道了歉。他臉上的表情還是沒變,只是握緊了放在膝上的手。

        「別這麼說。」吳季璇笑了幾聲,「如果你願意,陪我數晴天就夠了。」她側過臉,揚起一抹微笑,雙眼笑成了彎月,語重心長地說著。

        「我會的,一直都會。」

        「謝謝你,呃嗯......」吳季璇從口袋中取出手機點了幾下,「謝謝你,錦晴。」

        利用眼角餘光,陳錦晴捕捉到這畫面,他頓時明白原來那天在他說出自己的名字後,她拿出手機是為了記下自己的名字。想到這陳錦晴一陣鼻酸,對方是很努力的想記住自己的。

        「我畫好了!來看看吧!」還沉浸在感嘆中的陳錦晴被吳季璇這麼一叫,拉回了現實。

        「開什麼玩笑,這誰啊,也太帥了?」

        「你是在嫌我畫得不好嗎?」她挑起一邊的眉,優雅地翹著腳,將手交疊在膝上,並仰著頭得意地看著陳錦晴。

        「不不,我沒這個意思!嘛,好啦,我們回去吧。」陳錦晴收了東西,一手拿著畫架,一手拿著摺疊椅。

        「等一下,我先拍張照,我怕這張畫交出去後就拿不回了。」她邊說邊替自己畫的畫和陳錦晴畫的畫合拍了一張,「那麼,該取什麼名字呢?」

      「還要取名?不用這麼麻煩吧?」

      「當然要啊,沒名字空有畫面的畫,要怎麼長久記在心裡呢?啊,就『錦季在心』好了,剛好你我名裡有『錦』也有『季』,代表這兩張畫是我們合力完成的。」

        聽到這陳錦晴抓了抓後腦勺,暗自開心了好久,或許有些自以為,她這是想把他記在心裡的意思嗎?

        而說完話的吳季璇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背後的意思,雙頰一熱。不過又有什麼用呢?覆水難收,但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永遠記住他。

        「真是不錯的名字,那我們走吧,時間差不多了。」幸好陳錦晴沒針對剛才的話多說什麼,要不吳季璇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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