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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發出的短信

那一天的最後,藍宇謙還是沒能收拾好雨音的遺物,只能自欺欺人般關上衣櫃,狼狽地逃開那些會讓他想起妻子的回憶。

他不敢留在家裡,更不敢面對任何親人的關心,只能穿上跑鞋,繞著熟悉的社區,跑了一遍又一遍。

當他終於累到不得不停下來,整個人已經被汗水浸透,彷彿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他知道這樣不對,將自己逼到極限也許有助於提升體能,卻絕對不能像他這樣,毫無計畫地一直亂來。

當天晚上,酸痛的肌肉便以最直接的方式向他發出抗議,痛得本就難以入眠的他更是只能睜大眼睛,死瞪著沒有溫度的天花板發愣。

疼痛幾乎奪去了他剩餘的所有理智,那一刻藍宇謙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身體的酸痛比較明顯,還是心臟的揪痛更加清晰?

恍惚間,他竟然聽見了藍雨音的聲音。

「謙,就算我不在你身邊,還是要注意身體喔。」

乍聽這句太過貫徹藍雨音風格的關心,他驀地從床上驚坐起來,下意識左右摸索,但如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只能摸到他不願面對的滿室寂寥。

可是那聲音是如此地真實,他不肯放棄,下了床在床頭櫃邊上繼續翻找,直到他握住了某個硬物,整個人才仿如結凍一般,定在了原地。

那是雨音的手機。

車禍的當天,她被貨車甩出了好幾十米,手機也隨之掉落到附近的河邊。但那部宣稱防水防摔的手機比她幸運得多,儘管傷痕纍纍,仍是好好地保存了下來,後來經過幾番手續,被移交到了藍宇謙手裡。

但是直到今天為止,他一次都沒有打開過這部手機。事實上,如果不是那把聲音,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將它開機。

只要一想到,雨音的生命就這樣永遠中止在那場車禍裡,這部手機的「倖存」就彷彿是對他的諷刺,刺痛得教他無力面對。

然而此時此刻,就像是受到某種呼喚,他顫抖著但不帶一絲遲疑地按下了開機鍵,然後又熟練地,在密碼介面輸入自己的生日,很快就成功進入了雨音的手機桌面。

雨音並不是會沉迷手機的人,桌面上的APP不多。而藍宇謙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幾乎是無意識地點進了簡訊撰寫的頁面。

不到一秒的時間,適才耳際響起的叮嚀就出現在介面上,字字句句密密麻麻,完全重合地呈現在他眼前。

除了那彷彿幻聽般的關心,待傳送簡訊裡還有好幾十封內容迥異,但無一例外都預設了自己為傳送對象的訊息。

藍宇謙就像是著魔一樣,一封接一封地看下去,直到頁面停在了「要注意身體喔」的那一封短信,再也沒有下一頁,他才怔忡著放開手機,任由它隨著時間過去漸漸進入休眠狀態,仍然遲遲沒有動作。

他想起來了。那是他第一次進訓練營進行隔離訓練,她見不到他,就連電話也只能等他主動聯繫。後來因為她懷孕,他便中止訓練,請假趕回來陪她。

他本以為自己早已明白雨音對自己的倚賴,直至看到她手機裡那些從未寄出的短信,他才倏然驚覺,原來她對自己的愛,遠比他所知道,還要更深、更深⋯⋯

所以,是妳對嗎?

妳想提醒我注意身體,但妳怎麼不回來?

妳知道我根本不會照顧自己,怎麼可以丟下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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