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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驚悚諷刺)

簡介:平凡的小鎮突然開始出現頻繁的小地震,看似無傷大雅卻暗藏著玄機,鎮民開始因為這持續不斷的現象湧起了各種不同的想法和紛擾。

但其實地震是⋯⋯

人物簡介:

阿全——腳踏車店長

圓老闆——旅館老闆

官大嬸——公務員

李所長——派出所所長兼消防隊長

明哲醫生——小兒科醫生兼科學家

阿普及阿凱——小孩,前者愛騙人說謊。

阿普的爹——賭鬼兼恐嚇集團。

翁伯——百歲人瑞。

平凡的一天降臨在「孤單」小鎮上,為什麼叫它「孤單」?似乎連鎮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他們又不想改,因為這在台灣一腳的小鎮,的確很適合這名稱。或許正因位處邊陲,各家各戶都認識對方,在這裡他們並不孤單,只不過對比難以聯繫的外界來說,是孤單了點。

雖說如此,這小鎮仍算是縮小型的都市,各行各業都有,之前還有間大工廠,但因為造成環境污染而被趕走,裡面的設備原封不動地保留,只不過沾上厚厚一層的塵埃,跟大門外的抗議布條同樣都黯淡無光。

這工廠也提醒著眾人,看似自給自足的小鎮其實皆仰賴外面世界的資源才能運作良好。尤其愈來愈多青年在此失業,如果還得離鄉背井打拼,會回來的肯定寥寥可數,鎮上人口必定持續減少。

順其自然吧!

鎮上的人們都是以此生活方式來應對,船到橋頭自然直、沒事不必窮操心,夏天這樣過、冬天也這樣過,何須操心?肯定總是會有辦法自動解決的!只要食物充足就沒什麼好怕的!或許正是以前祖先掛保證的話深入人心,鎮民依靠著四周的天然資源,活得很愜意。

直到這詭異的地震出現為止。

頭一天,小小的晃動揭開了序曲,沒有持續多久就停了,不過還是夠大家逃到街上七嘴八舌。過了一天,這小地震又來了,來了兩次,輕輕微微,連爬在地上的嬰兒都沒哭出聲,那力道就像被母親輕拍一樣的微弱,而且持續的時間一樣很短暫,大家也只是疑惑了一下而已。

直到一個禮拜過後,鎮民才覺得不對勁,因為每隔一天這小地震就多一次,也就是說現在一天可以發生七次之多!雖然沒造成什麼損害,但大家都嚇壞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只有他們這個小鎮在晃而已!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發生這種怪事?聽說小地震之後就是大地震啊!」開腳踏車店的阿全緊張的說。

「不用怕,我記得這輩子裡還沒在鎮上看過有地震,大地震他奶奶的我還想看一遍。」翁伯的話比其他人都有說服力,他可是鎮上的百歲人瑞啊。只要他說起「想當年⋯」,那就是意味著至少50年起跳的悠久歷史。

意興闌珊的飯店兼酒吧老闆圓先生只是淡淡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別再搞我了,都已經沒人想來這了,還搞地震。唉~」他算是當地稀少的有錢人,但是名下的產業猶如這裡標榜的美景「日落西山」一樣近黃昏。

官大嬸可沒那麼悲觀:「就說把以前的舊礦坑改造一下,這肯定可以促進觀光。」官大嬸的「官」字可不是白寫的,一家傳承到她都是做官的,只不過這小鎮的公務機關已經縮到只剩警察消防,她的小公務人員生涯就不斷的變化,現在主要的任務就是推廣觀光。

「搞礦坑?現在地震都來了,還搞什麼礦坑?妳們公務機關就是顢頇,出什麼鬼主意,嘖。」圓老闆語帶不悅的說。

「見我的鬼,你這大老闆口氣差就算了,記性怎也這麼差?『妳們』?就跟你說過這裡辦公的公務員就只剩我了,還在『妳們』。」

圓先生不耐煩地揮揮手:「唉呀,妳們公務員只會挑人語病,在電視上霹哩啪啦講一堆廢話、提出一堆數字而已,沒一件事做得成,喜歡去舊礦坑不會自己去挖啊。」

阿全倒是蠻感興趣的湊過來:「舊礦坑計畫又要開始了嗎?如果把整個通道都鋪上水泥,觀光客就可以騎腳踏車在裡面,他們肯定沒有這番體驗,如何?」他摩拳擦掌。

圓老闆受不了的翻白眼:「去哪裡找水泥?你腦袋裡?礦坑那麼窄,你以為是隧道啊?而且這又能賺得了幾個錢?搞礦坑不如在旁邊的樹林挖個巨坑造海,讓人來潛水好了。」

「誒~」官大嬸眼發亮,「圓老闆,有時你還真有創意,你這麼說不禁讓我想到何不直接把水灌進礦坑,等水一滿,不就是個現成的潛水探險地!」

圓老闆用手抓著胸口心臟部位、閉住雙眼,一句話都不太想講——他怕會心臟病發啊!

阿全稍微皺了點眉,這真是個異想天開的點子,連他都有點禁受不住,不過,要灌滿水前必定要先穩固礦坑,不然泥土會被水侵蝕倒塌,所以還是得先鋪上水泥!鋪完後鎮民肯定知道灌滿水不可行,而且現在又有地震,誰敢下去潛水啊。於是乎到時也只能變成「腳踏車探險礦坑」!他贊成:「好哇!我已經想到主意,我們把礦坑裝飾成小孩最愛的『探險活寶』卡通場景,這樣更有fu!」

「吸引小孩?這種深度潛水應該小孩沒辦法吧⋯」

「不會啊,當他們騎著腳踏車⋯呃,不是,是說⋯呃⋯在樹林挖個巨坑海時就可以用,小孩可以游泳。」

「⋯」

說到小孩子,阿普跟阿凱兩夥伴這一個禮拜過得倒挺開心的,詭異的地震讓他們這群小孩感到興奮,毫不掩飾的在街上奔跑,喊著「再來!再來!地震再來!」,這行徑被翁伯等長輩怒罵在詛咒。

阿普:「我們來賭賭看明天會震幾次!」

阿凱:「不就八次,第八天。」

「你確定?我可不敢擔保喔,誰都不可能24小時沒睡,假如在深夜也有地震的話,那就超過八次了。」

阿凱想想也是,鎮上人家都早睡,說不準深夜時分也有地震沒算進去。「那你要守夜等候?」

「很簡單啊,我昨天就這樣過,而且⋯」阿普小聲湊過去,「深夜也發生一次。」

「真的!?那麼今天應該是會震八次。」阿凱沒聽其他人講過,但這地震非常輕微,如果發生在深夜也不會有人被嚇醒,所以這是個秘密,小孩子們的秘密。

「我不知道喔,『深夜問題多』,誰都說不準。這樣你還敢打賭嗎?要賭錢喔,不然我興趣缺缺。」不愧是有個賭鬼老爸,阿普頗有賭鬼架勢,裝著很有把握般以莊家自居。

「誰不敢?我賭一百!」阿凱賭下了這禮拜的零用錢。其他小孩紛紛加入賭注。

阿普心裡得意地笑著,昨夜他睡得很沈,誰有空在那邊等地震啊?又不是失眠。但是一想到這群笨蛋上鉤,他們誰也不會笨笨地晚上不睡等待,最後當然是他說得算;而且這是秘密,小孩的秘密都有不成文的規定——不準告訴大人——不會有被戳破的一天,嘻嘻。

「大家快撤離!」

街上的人就像是遲早會聽到這句話似的皆露出「終於來了」的表情,他們沒有猶豫,因為說這句話的人是鎮上聰明的醫生兼科學家叫明哲的年輕人,戴著一副大框眼鏡、斯斯文文的喊著。這裡的人大部分都是務農,所有商店也都是賣相關產業,曾經鬧醫生荒,明哲本也沒料到會到此就任,而且還不是做醫生,是做科學研究這方面,跟旁邊的樹林有關,另外研究礦坑地質內植物。為了與這裡的人打成一片聽信他的話來保留樹林,於是也兼做醫生,而且他是小兒科系,在這種小兒科快滅種的國家,鎮上能幸運到有一位,可堪是地震之前的大事。因此鎮上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很信他說的話,當然多數是女性,醫生嘛。

但也有例外,比如阿普的爹。

「為什麼?你怕囉?你以前住的地方不是經歷過大地震?怎麼一點小地震就腿軟?這樣怎麼『搞』定女人?這應該比車震的幅度還小很多吧?嘻嘻,對吧?大家。我看你要不要先打『震』定劑?」阿普的爹,名符其實的無賴,好當賭鬼的人生很好猜,離過婚、欠一屁股債、人見人厭,每天只想找發大財的機會,卻窮到連樂透都買不起。

「我算過,之後有大地震來的機率非常高,因小地震的次數太頻繁了。」

「算?你用什麼算?『蒜』頭?哈哈~」阿普的爹大笑著,但鎮民都還以白眼。

「相信我,我比對了全台灣的資料,沒有一個地方有這麼規律又這麼明顯的徵兆,找任何一位地質學家來判斷結果都一樣。我建議立即全鎮撤離,市長那邊我已經通報了,協助單位馬上會趕到——」明哲話還沒說完,一輛SNG車馬上開了過來,新聞台記者一下車就立即進入狀況的報導,鎮民本來還很疑惑的,現在開始陷入恐懼的情緒中。

「大家請有秩序的撤離!還記得我們的撤離演練吧!」派出所李所長用大聲公協助疏散計劃,在這個小鎮官都得一位兼兩位用,所以他還兼任消防分隊長,經驗頗豐。雖然他可以掌握小鎮的所有動向,但偶爾他還是會有點忙不過來。像現在就是,他壓根就不知道這個小鎮有什麼疏散計劃,這裡沒有核電廠、沒有洪水海嘯,是有座舊礦坑,但也構不成什麼山崩地裂,日子平和的像是桃花源,在這的警察日子過得像保全,只不過是不會被裁員的那種。所以會有什麼撤離演練?但他得裝成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反正就算之前真有撤離演練,也沒有鎮民會參與,就算會參與,到最後也會變成「泡茶大會」,討論怎麼消滅樹林帶來的蟲子、鳥獸。

記者果然往李所長貼了上去:「請問你們現在打算怎麼辦?」

「對不起,我在忙,我們只是想撤離到隔壁鎮上。」李所長說。幸好選擇不多,孤單鎮的周圍也只有一座小鎮可以依靠,沒有人可以反對現下的情況撤離到那裡最好。

記者卻沒放過的追問:「問題是最近的小鎮也離這裡百公里遠,這樣撤離勢必要花上整整一天。」

「我現在沒時間回答。」李所長向四周鎮民催促著。

「為什麼沒有防空洞可以避震?」

官大嬸過來幫腔:「小姐,妳以為我們還在日據時代啊?而且如果是大地震,躲在防空洞是想被埋呀?」她內心對明哲醫生抱怨著,『這種事自己鎮上處理就好,何必急著找外人來,來了也只是看熱鬧,阻礙交通。這明哲醫生,仗著自己學識豐富,做什麼事也不跟當地的公務人員商量一下,馬上就把消息傳出去,當我和李所長是空氣啊。』

「聽我說,我經歷過921大地震,不會有人不怕的,你絕對無力可施,撤離是唯一的辦法。」明哲醫生奉勸著一些想固守家園民眾,其實那些人只是嫌麻煩,並認為這是在大驚小怪。

翁伯:「都已經傍晚了,我看我先回家睡了。明早還有事。」他蹣跚的走回去。誰也不想攔他,翁伯可是經歷過抗日戰爭的人,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誰可以勸得了他就可以當總統了。至於有什麼事——就是「活著」,這對他就是很難辦到的大事了。

李所長無奈,人力吃緊,要不是明哲醫生突然把狀況搞成這樣,他還有時間請求支援,現在一片混亂,到鄰鎮之後要睡哪都得跟那裡的鎮公所斡旋,消防隊裡的睡袋跟臨時帳篷還得拿出來載過去。這樣忙,最好是有大地震,不然至少明哲醫生的診所也要倒塌。他也不好勸翁伯,只期望翁伯不要再影響到其他長者也要留下來就好,『馬的,這固執地老番顛,這時候不出所料又開始帶頭作亂。』

麻煩的還有另外一位。

「我就是不怕,怎樣?醫生,我們就來賭賭看是我好好的活在這裡,還是你們永遠躲到鄰鎮去!哼!阿普,我們走!」阿普的爹賭氣十足的嗆著明哲醫生,後者不明白這有何好賭的,而且還大小聲。阿普倒是瞪大了眼,他可不覺得聽爹的話是好主意,打定等一下就溜走。

其他人見阿普的爹這副敗氣樣,當然回去搬行李先,畢竟明哲醫生可是有著科學背書。

全鎮的人在到達鄰鎮後已經花了整整一天,所有人都精疲力盡。又花了半天搭建臨時避難帳篷,完成後所有人都睡翻了,除了阿普這群小孩。

「你騙人!昨晚大家都在幫大人搬東西,都沒睡,結果也沒有發生什麼『深夜地震』,還錢啦!騙子!」阿凱帶頭討錢。

「有啊,昨天離開鎮上前至少震了兩次,你們應該是累到沒察覺吧?」阿普說,「你們也知道我爸也沒打算來,就算來,我家也沒什麼東西好搬,所以我是坐鎮上消防車來的,一點也不累,時時盯著有沒有小地震。」

「騙人!有的話大人就會知道,可是大家都說沒有!還錢!」

「搞不好這地震只有小孩感覺得到,是我們間另一個大人不知道的秘密喔。」

「我要去跟我爸媽講!」其他人一起叫嚷著,但心知肚明這錢是要不回來了。

「啐!」阿普擺擺手離開,心想:『好不容易創造的賺錢點子,這下沒後續了。』

「你覺得我那座橋會怎樣?」圓老闆問。

明哲醫生說:「放心,橋的設計比所有鎮上的房屋都還堅固,當初你也決定要蓋好一點的,絕對不會出問題的。」

圓先生一直掛念的那一座橋,是他捐贈的橋,連接到樹林,說是為了當地生態研習,其實是為了夷平樹林開墾建設,所以才會建的異常巨大堅固。但被鎮民發現其真實目的、抗議後只好作罷。念茲在茲就是要使橋樑有一天可以派上用場,「錢」途就無可限量了。

「你覺得鎮民會不會改變主意了?」

「改變什麼主意?」

「讓我開發啊。」

「怎麼可能?你怎會這樣問?」

「那是屬於我們鎮上所有居民的財產,不屬於任何一個人,但只要多數人同意賣給別人開發,就可以賣出,然後錢分一分。」

「圓老闆,你忘了我是當初第一位反對這事發生的人嗎?」

「我知道,但現在情況不同,大地震過後,大家一定要有錢重振家園,你覺得光靠政府那筆補助費夠嗎?」

「留著才有生態觀光——」

「唉呀,你還在幻想,都幾十年了,沒有一些獨特的建築物徹底改造,觀光客哪會來啊。你看看我們的鄰鎮,你現在在這裡也看得到,闢建了多少間溫泉旅社,觀光客到此就不再往前,多冤啊,我們。」

「圓老闆,你就別想了,有什麼是我們小鎮獨特的魅力?就是自然生態,你學鄰鎮東蓋西蓋的,留得住人嗎?」明哲醫生說,「大地震之後,搞不好整座鎮都被土石流埋了也說不定,你還在想開發。」

「真有這麼大!?但也不一定會發生吧?」

「沒發生不是永遠不會,這是總有一天的事,誰會敢來啊?大家是來觀光的,不是尋死的。」

「真的!?」圓老闆心煩的搔著頭。

這時官大嬸和李所長走了過來,同聲一氣大聲說:「醫生啊,你這就不對了,為什麼不先通知我們,這麼隨意就將消息散布出去,你知道這種負面訊息一傳出去,還有哪位觀光客敢來啊!凡事先商量嘛。」

「你們可別欺負鎮上的醫生喔,他可是會一直在這裡,你們這些官員可不知何時調走。」圓老闆仗義直言。

明哲醫生:「抱歉,我剛好在那時收到母校教授們的警告,說數據上顯示那是大地震的前兆,免不了的,所以趕快因應。又見大家都在街上,反正你們也在、也一定會疏散全鎮,所以就直接先講了,真的不是故意的。」

「有這麼確定嗎?只不過是非常輕微的地震,連在這裡都感覺不到,這會是大地震的前兆?見鬼了我。」官大嬸說。

「哇,那這樣震央不就在『孤單鎮』的正下方,可是這樣震一震不就釋放出來能量,不就安心了?」李所長老氣橫秋的問著。

「不一樣,我們鎮上的地震波頻率不同,不是在釋放能量時放出,普通地震是板塊推擠,鎮上的是板塊在分裂。再這樣下去,底下就會形成一個洞讓熔漿噴發出來。如果分裂即時停止那麼爆發規模就會縮小;但若是沒停止,我們小鎮會凹陷形成火山口湖。」

大家瞪大了眼——火山口湖!

「你是說會有水?」

「不會,我們那邊沒有地下水,所以等火山口冷卻後,會形成一個碗狀的乾枯礫岩地。」

「不對啊,我們也是有水啊!不然我那座橋建來何用?」圓老闆問。

「如果真的發生這種最糟的情形,那一點山泉水馬上會被蒸發殆盡,整條溪流會消失,連同周遭的山脈都會消失,熔成岩漿流入地核裡。」

大家再次瞪大了眼。

【十天後】

可怕的災難一直沒有發生,反而是避難所裡「孤單鎮」民眾無所適從,很多人是農民,自己的田地已經十天沒灌水,死亡的代價是如此的沈重,但是在這裡更像是個死人,這裡又不是自己的家,等於什麼事都不能做,難道永遠都要處於這種狀況?

這幾天官大嬸忙於跟總統府派過來的人談話,政府高層已經在備案準備將整座城鎮遷離,原址將收歸國有,並列為危險限制區域。

消息傳開,一片議論紛紛。

「會給我田地嗎?我在孤單鎮有一座田。」

「我沒有錢買新房,豈不是被房貸壓死?」

「放心,那種只是組合屋,一天可以蓋好的那一種。政府也有補助,基本上就是免費啦。」

「反正絕不會好到哪去,充其量品質就跟貧民窟一樣。」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啊!」

「什麼年紀了,還重新開始咧。那邊有大醫院嗎?我看我要得憂鬱症了⋯」

阿普倒很開心,他開始崇拜著明哲醫生,是全鎮最大的騙子,把大家耍得團團轉,根本沒有大地震,最妙的是還得到總統府的信任,送新房子、新土地耶!以前還小看科學,原來真正的騙術就是科學!

「阿普,你這沒人要養的東西,竟不陪老爸留守家園,躲在這裡有何用處!」阿普的爹出現了。

「呦呦,看看誰來了。」李所長揶揄,「該幫忙鎮上的時候偏偏不在,大家都安頓好後才現身,時間算得真好。是鎮上找不到東西吃了嗎?」

「什麼話!我活得好好的,吃的?我那裡一堆,全是人給的,我老子在那可是很受歡迎,還幫忙推廣鎮上的設施咧!忙得很。」

「推廣!?」李所長可搞糊塗了。

鎮上的人反正沒事,都出來看阿普的爹在講什麼,順便看衰人出糗。

阿普的爹大晃晃的走向圓老闆:「來,給我你旅館的鑰匙。」「你在講什麼?為什麼要給你?」阿普的爹回嘴,「好,你不給我是吧?待會別後悔。喂喂!雜貨店老闆,鑰匙。」「你腦袋長屎啦?想搶劫啊?別以為我們不在東西都是你的,我們遷鎮時還會回去搬傢俱,到時東西少一樣就找你算帳!」

阿普的爹:「遷鎮?哇靠!你們才腦袋長糞!一堆生意在那裡不做,要跑去哪?鳥不拉屎的地方?呵,那很好,很適合腦袋裝份的人。」

陳農夫:「喂,普爹,你有幫全鎮的農田引水吧?」

「沒有耶,何須咧?一堆人搶著體驗如何引水,我只不過動口就行了。」阿普的爹輕鬆扭了扭腰。

陳農夫:「見鬼了,你是一個人在那住到瘋了?」

鎮民:「不對,他還跟翁伯在一起。啊翁伯沒來?他沒事吧?」

阿普的爹像是頭一次受到關注,故意慢條斯理的回:「這⋯我這麼說吧,你現在叫他過來,他還罵你神經病咧!他在那可是每天過得好好的,一堆人找他拍照,我看他爽的模樣,一直強調自己是鎮上唯一百歲人瑞,再活十年都沒問題!」

阿全:「普爹,我看你就別騙了,要過來這躲就躲,編什麼故事,鎮上的人就這麼多,哪裡還有『一堆人』在那。」

鎮民都瘋狂大笑:「普爹真的見鬼了,我看是餓昏了,來吧,跟我們一起吃泡麵吧,以後可能要吃很久囉,哈哈哈~」

「啐!自己回去看,一堆觀光客都塞在那,你們難道沒注意到一直有車子往孤單鎮去?我們那裡現在可是車水馬龍啊,沒有我在那督軍,那些遊客亂丟垃圾早就把孤單鎮淹沒了。」阿普的爹把兩手擺得大大的,表示「一堆人」。

鎮民半信半疑,這個連自己兒子都不信任的人,很可能只是為了自尊而騙人。但是仔細看看四周,這幾天忙著安頓及惶恐未來,都沒注意到那一台SNG車早已不見蹤影,此鄰鎮觀光人潮也銳減不少。再往道路望去,還真的一輛接著一輛車潮往孤單鎮方向去欸,之前都以為是政府派的研究人員,因為誰會想去送死啊,阿普的爹卻說那是觀光客。

阿普的爹:「現在還來得及,剛才我點名的那幾位『大老闆』,我冒著生命危險在孤單鎮幫你們顧生意,小費抽個五成總可以吧?鑰匙交出來,不然以後求我都不幹。」說完趾氣高揚的吼著,「阿普,再不滾出來,我就棄養你!要不要回去賺零用錢就看你啦,你老爸我就賭這一次!人生等的就是這種機會!觀光橫財啊!出來!老爸教你怎麼顧店,來!」

「等一下!那邊不是還有地震嗎?」明哲醫生問,阿普的爹冷冷的回頭望,「怎⋯怎還會有人敢待在那?」

「大科學環保家,你問我我問誰呀?」阿普的爹說,「小地震一直都有,每天還不斷增加次數,就跟來的觀光客一樣不斷的增加,我哪知道為什麼他們還敢來啊?」

「應該要封鎖起來,這樣太危險了!那裡已經被政府列為危險限制區域!」明哲醫生擔憂地說。

「我告訴你,你可別多事!你在這裡管好鎮民的健康就好,我在那管好鎮上的經濟!大家各過各的,別找砸啊!」阿普的爹憤怒的說。

「⋯」

之後,阿普被帶回去(強拉),李所長為了避免與阿普的爹衝突,袖手旁觀,因為他知道阿普如果想回來,總是有辦法回來,那小子老早就會騎摩托車,派出所還有幾部放在那,鑰匙也只是掛在進門的牆上,誰都可以去拿。

但是阿普卻沒再回來過。

為了應證阿普的爹說的話,鎮民攔下了幾部外地車,詢問他們要往哪去,得到的答案都是——孤單鎮。為什麼?他們答——觀光啊!難得有機會去每天有小地震發生的地方,這在全世界從沒發生過,一生一定要去體驗一下!

真的不誇張,最後還出現了遊覽車隊。

想不到孤單鎮在全國新聞裡紅了起來!

阿普出現在電視裡,大家稱他為小老闆,因為圓老闆的旅館都由他打理,其實根本沒在清理,觀光客也知道鎮裡的人大多在避難所,人力不足,有地方可以遮風避雨就夠了,乾不乾淨倒在其次。這可讓阿普在電視裡笑得開懷,觀光客對孤單鎮的同情全反應在給阿普的小費上。

阿普的爹一個禮拜後過來鄰鎮,除了更多人將鑰匙交給他外,竟然還買了台新車開回去!這還不誇張,下個禮拜換他兒子阿普來收更多鑰匙,並換他買台新車回去!小孩都興奮尖叫得要死,早忘了阿普是騙子的事。

「我們要進駐組合屋依政府的效率至少要半年,如果白天回去做個生意,晚上再回來避難所,這樣可以吧?」

「那你知道何時地殼會爆發嗎?又不一定晚上才爆發。」

「看阿普那一家才兩個禮拜就可以買車,我看半年之後賺的錢就直接搬去台北市豪宅了。」

「愈來愈多人給阿普那家人鑰匙管理,但是大家並不信任他們真的五五分,肯定私下污去不少,不過這也沒辦法,畢竟阿普他們在賭命。」

「你覺得會不會爆發啊?」

「老實說官大嬸搞了那麼久觀光,她不做事反而觀光客絡繹不絕,你們看她現在對這現象悶不吭聲,之前還照著總統府說的話去阻止外地人過去孤單鎮,可能她自己也不太相信地殼真的會爆發。」

「說不定地殼又合起來了,畢竟能分就能合嘛。」

「我才不為錢而死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

「你還有『青山』喔?你現住的是避難所帳篷,之後去的是組合屋,那裡人生地不熟得重新開始,而且十之八九都得負債開始,這幾天跟銀行商談的會議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怎麼降還款利率還是5~8%,樂觀點要還十年啊!」

「我說啊,倒不如現在冒死回去拚個半年,就賭那半年地殼不會爆發!到時抱著滿滿的錢要到哪都行!你們怎麼說?」

「官大嬸不敢阻止的,政府?切!有這種政府還真是我們悲哀,整個國家窮成這樣,連我們區區小鎮都遷成要鎮民負債,靠自己最穩啦!」

「真的可以撐半年才爆發?」

「馬的!你假如不那麼貪,三個月也夠你賺的,這是橫財,照這樣下去,我看車潮會會堵到這裡,聽說孤單鎮已經被登上國際新聞頻道CNN,不久就一堆金髮碧眼外國人來了,他們最不怕死!超喜歡找刺激、找死的!」

「真的不會爆發?」

「怕就不要來,把鑰匙交出來,我隨便整一整當民宿用,搞不好連廁所都有人要住!」

「你們真的⋯不怕死?」

「死就死,難道你要我一輩子都在這邊?」

他們看向四周⋯⋯鄰鎮的鎮民本來還很殷勤款待,但現在氣氛似乎不太對勁,這裡變得很凋零。這兩個鎮相隔百里,本來就不甚接觸,而且總是鄰鎮把觀光客搶走,避難所的人在這段期間如果要賺錢也只能作吆喝觀光客的臨時工工作,他們的立場也漸漸尷尬,因為人潮都往孤單鎮去了,直接省略這裡。

互相的對立排擠漸漸明顯,鄰鎮是覺得避難所的人在假可憐,一邊在這「乞討」、一邊在孤單鎮遙控賺錢,佔了地、佔了資源卻沒一點貢獻,而且每個人都流離失所般毫無鬥志,這種負能量緊緊影響著鄰鎮人的心理。排斥感愈來愈重——只想孤單鎮的人趕快離去,到哪都行,快就對了。

「你們滾回去!我不再聽你們的!總統大選快到了,再幾個月就不是你們管,看守內閣就是不要亂下決定,因為你們無法負責!現在給我聽好,全滾!我們孤單鎮的人,命運由自己決定!少拿行政命令壓我們!口口聲聲說我們刁民!我們可不是沒繳稅!不用遭受這種待遇!」

那一天,官大嬸發威了,她為何敢發威?因為她已經有了經濟命脈,以前都得靠政府補助鎮裡公務才撐得下去,這麼節儉卻還一直被刪到只剩下寥寥幾人,政府早就不對此鎮抱任何希望。現在不同了,沒人比她更瞭解孤單鎮、沒人比她更適合帶領鎮民復興,她絕不會把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給阿普的爹或任何一位上層派的人來接收去,她要自己來!鎮民也希望她來!她已經嘔氣很久,這次該她出風頭了!

開始有人跟官大嬸的腳步回去。第一批人到達孤單鎮時,那裡還真是人聲鼎沸,觀光客就像一株株搖錢樹搖擺在街上,那景象前所未見。翁伯就只是坐在路邊,就一堆人找他拍照,一張還要價一百元,可能是因為「百歲」人瑞的緣故吧。

每一條巷弄、每一條街全都塞滿了人,大家等待著⋯等待著⋯

隆~!!

全鎮的觀光客興奮地歡呼!各家記者忙急著按下快門,然後是一陣晃動,輕微的小地震,就像被人輕輕推了一把般無傷大雅。阿普的爹大聲叫囂道:「各位!這就是孤單鎮最大的『遊樂器材』!你們都體驗過啦,請付錢!救救還在避難所我那些鎮民吧!他們被迫暫居在那,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

,你所救助的每一分錢都將讓我們全鎮找到新家和重新開始的動力!」

阿普跳出來接著說:「快付錢!每一次地震都要付一百元!請誠實,不然以後就要先收門票啦!沒帶帳篷有住圓老闆旅館的就免費!」

官大嬸們看傻了眼,以前花了不知道多少時間,遊客頂多買個茶葉蛋和農產就拍拍屁股走人,現在只是震一下就一堆錢來不及收。許多鎮民已經按耐不住,衝向四周觀光客收錢,他們直接塞到衣服裡直到收不下為止,每個人眼中都發著亮光。

這件事傳了回去,不出數日,所有鎮民都返回原地,連明哲醫生也不得不回來,因為鄰鎮看避難所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就忙著趕人收拾場地。但他可快樂不起來,他深知這裡總有一天會爆發。

鎮民一多,開始有了規劃,不再任由阿普的爹他們胡搞,官大嬸開始收起門票,並作入鎮人數的控管,一堆想合作的廠商排了隊硬要見上她一面。鎮民也都沾了光,阿全的腳踏車店擴建成三樓,全部單車還是一下就被租光;農民等著官大嬸讓廠商高價收購,隨便要建什麼都可以,每個都狠狠地發了個橫財,幾乎沒人在種田,所有東西都是去鄰鎮買,換他們做大爺,角色互換了。

最妙的是他們都不用繳稅!

「政府為什麼不支援我們?」官大嬸對著電話大吼。

「對不起,我們無法援助你們鎮上任何人力物力,因為孤單鎮在法律上已是待廢禁止進入區域,我們得顧及政府人員的安全,絕不會靠近這禁區。」

「我們這些不是人嗎?」

「沒辦法,如果妳有意見,可以找立委修法,我們現在只是看守內閣,沒有這麼大的權力。」

看守內閣,只能維持現狀無法下達任何創新指令,官大嬸知道,每到這時刻,就是家中無大人的時刻,大概半年不會有人來煩她,加上以上禁區守則,這裡公務員最高階就是她了,因此無人能阻止孤單鎮的踰矩,這裡已經是她說了算的地方!

所以全鎮都不用繳稅,因為孤單鎮在法律上是屬於「危險禁入區域」,政府不可能讓這裡變成觀光區收錢,因為這等於是利用國人的安危來賺錢。本來就該封閉,不過看守內閣就是這般無能,誰也不想去攪這渾水,強製驅離動用的人力一定很龐大,最重要的是於法無據,那裡可是危險地帶,除了戰場外,這種公認的危險地帶,政府是不能派人員過去的,這等於叫自己人去送死,而且這還不是在救難,孤單鎮鎮民肯定會死命抵抗,要是到時地殼爆發,死亡的公家人員誰也擔當不起。更何況,警察、消防工會等也不會答應。

孤單鎮確實要在這半年內成了台灣最「孤單」的一座城鎮,連在法律上也如同消失般,如同在「公海」,毫無法治可以控管。

「這麼說,我現在還待在這,實際上是『抗命』?而且我也沒有在這行使法律的權利。」李所長說。

「放心吧,在我們鎮民的心中你仍然是我們的派出所所長。」官大嬸這樣說也等於幫自己講話。

「你們真的不怕死?這裡隨時都有爆發的危險!」明哲醫生說。

「醫生,我家世代都在這裡,上一輩在這裡挖礦坑,挖得半死也沒賺到幾分錢。」肥了一圈的阿全說,「這鎮裡的人都流著礦工的血,誰會怕死!」

「這不一樣!這會是大地震!當它一發生,所有人都必死無疑!」

官大嬸說:「醫生,你不用這麼緊張,這種例子世界各地嘛都有,一堆人住在危險火山旁,非但住得安穩,還一堆不知死活的觀光客死命往裡面鑽了。例如黃石公園,本身就是一個80公里的火山口,專家也說總有一天爆發,而且快了;但現在竟是國家公園,還開放參觀咧。這種例子太多了,印尼也一堆,我們半年一到賺滿錢就會離開,在這半年它不會爆發的啦。」

「妳怎麼知道」一位「前」農夫問。

「它有整天都在震嗎?沒有嘛,現在每天只有到20幾下,等到一百下的時候再說吧,那時才叫危險。」官大嬸靠直覺的說著。

「這不是這樣算的——」明哲醫生要再說時,圓老闆衝了進來。

「談妥了!找到一批敢進來建設的工人!工錢雖然加了三倍,但樹林那邊終於可以鏟除了!」圓老闆抹著汗宣布。

「太好了!」鎮民歡呼。「趕快鏟掉,地震帶來一堆逃難的蟲子盡往鎮裡鑽,觀光客時常抱怨,這樣民宿生意比較好做了。」

「鏟除!?為什麼沒人跟我講?你們都不會覺得可惜?之前還為了這些樹的保留集體抗議過。」明哲醫生說,「就算不久也難逃死劫,但也有一份感情在吧?」

「但是⋯終要被大自然摧毀還不如我們親自動手,不是比較好⋯」鎮民說。

「你們⋯」明哲醫生知道鎮民根本不是這樣想,他們壓根不信會有地殼爆發,剷除樹林只是為了建更多旅館,賺更多錢。不只是旅館⋯鎮民要更多。

「好,現在連晚上都有小地震,我們就在今晚辦個鎮民派對,順便慶祝這好消息!」圓老闆大聲說,鎮民都歇斯底里的尖叫,圓老闆瘋狂大喊:「我的橋終於有用處啦!」他被抬了起來,現在他被鎮民視為有先見之明的大功臣。

明哲醫生開始發現他失去了影響力,因為小地震像是讓鎮民中了樂透,雖嘴巴說不怕死,但還是相繼將小孩都送出國讀書,並靠著銀行理專將不用繳稅的巨額財富紛紛移往國外。如此一來,小兒科明哲醫生在這鎮裡根本無用武之地,他的話現在漸漸刺耳,鎮民覺得他愛賣弄學識,在社會上不過是位醫生,專長是醫病,跟大家比沒有較優越,因為大家也都是靠著某些專長活在世上,況且最主要是——他現在賺的錢根本沒有他們多。

鎮民現在覺得沒有什麼事解決不了的,尤其隨著小地震次數一天一天的增加,他們喊價的門票和住宿費就愈來愈貴,人潮還是一樣,甚至連到百里外的鄰鎮,鄰鎮也賺到了錢,稍微釋懷,兩鎮的感情又重新連結起來。

什麼事都難不倒他們。

「官大嬸!不妙了!礦坑竟然湧出了岩漿!」一位鎮民嚇死的跑來說。

「沒有什麼事解決不了的,別慌。」官大嬸已經坐定成賢,彷彿已經過啥大風大浪,很穩般。

她和一堆鎮民進入到礦坑最底下去查看,看到一坨坨滾燙的岩漿。「你們看吧,沒什麼的,跟這些小地震一樣,都只是能量的釋放作用,我問過了外國科學家的說法,這是很正常的,只要小地震維持下去、能量正常釋放下,不礙事。」官大嬸沒說的是那些詢問的「外國科學家」都是收錢作假報告,論文沒辦法經過重複驗證、甚至多是假說沒實際案例,在國際科學界完全上不了檯面。官大嬸給錢,這樣她就成為科學專家了!

她續說:「而且這正好解決了鎮上一個大難題——垃圾問題。由於政府不敢派清潔隊來危險區域,我們垃圾都往礦坑另一邊支道堆。現在不用了,就拿這裡當天然的焚化爐!」她順手將帶來的公文往岩漿拋去——那是政府連日命令她快遷鎮的公文——只冒了一下煙公文夾就熔化了。

「耶!我們有焚化爐了!」這次換官大嬸被鎮民抬起來歡呼。

阿全大喊:「我決定了!我不只要鋪單車道在礦坑裡,而且還是用黃金,整個通道四周都鋪!官大嬸,妳覺得怎樣?」

「啐!們這裡又不是產油,搞得跟阿拉伯一樣奢華幹嘛?」官大嬸囁嚅道。其他鎮民大笑,阿全已經過肥的身軀扭捏一下。「不過在我這裡沒什麼辦不到,別人有石油,我們有地震!就把這礦坑鋪成黃金,孤單鎮沒有什麼不可能!」

「對!孤單鎮是萬能的!」阿全跟其他人一起喊著,他也被抬了起來。

沒有人仔細聽到礦坑底部發出了一種種隆隆的怪聲⋯

還不到半年,所有人的財富就名列台灣第一富有的鎮,這鎮上已經沒有人在工作了,所有人靠著收「地震租金」就活得堪比阿拉伯大公還要富有,而且還真的有阿拉伯王室前來一探究竟,為此還順應推出了「豪華團」專門接待富有人士。

但鎮上還是有落網之魚,被孤單鎮拋棄的人。

阿普的爹,一開始著實讓他風光了一陣,做到了鎮上旅館經理人,後來劣根性又犯,拜託他管理旅館的人都覺得他瞞著真實收入少給錢,一間間旅館重新收回自己管理。失業的他辦了一間地下賭場,想不到李所長善盡職守、毫不留情的將它抄了,所有投資下去的錢連同設備全部沒收。他這下又走投無路了。兒子阿普也一樣,半年前買的新車現在也典當光了,一貧如洗,現在不知道在做什麼。

他懷著憤恨的心走到礦坑前,「馬的,官大嬸什麼爛規定,要有土地才算是這鎮的人、才分得到地震帶來的全鎮收益,我的早賣光了,但是戶籍一樣是這裡的人啊!結果跟我說什麼這鎮在台灣是屬於三不管地帶,全由鎮民說了算,大家說有地有房的人才可以租給觀光客住,對這鎮才有幫助,才可以拿觀錢,沒地沒房的沒貢獻,甭拿。明知我祖產都輸光了,故意搞我!也不念在我也是這鎮上的人,一開始要不是我想出這鬼點子賺錢,你們根本都還在避難所撿別人剩的吃!」

他不知道為何會走來礦坑這裡,而且還愈來愈往裡面深入,由於他好逸惡勞,礦坑這種工作不符合他的「工作條件」,早已廢棄沒錢可以撈,之前從來沒有進去過⋯⋯現在是第一次進來,他覺得⋯他跟這礦坑似乎很合得來,這是一種怪異的感覺,雖然窄窄小小、深入地底般神秘,但沒有門、誰都可以進來,迎合著任何人⋯

或許是他瘋了,他覺得礦坑在跟他對話⋯那隆隆的聲音⋯召喚著他更往裡面走,這樣才聽得到在說什麼。「沒錯,你說得對,好像這裡根本沒我的事一樣,這鎮真會霸凌人,表面上純樸,其實每個人都有一面鏡子老早判斷誰不該在這鎮上。」他捶胸頓足,「沒錯!那一切都是我想的點子,都是我的!鎮民應該要付給我的智慧財產權,我擁有專利!該是我的就該討回來!我要去打破這面鏡子!」他憤恨的自言自語,這裡的回音好像在催眠他一樣,感到飄飄然,雖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但這礦坑「說的話」剛好很合他的胃口,他沒有懷疑,隱隱約約覺得礦坑的聲音跟地震有關聯⋯

「怎麼會這樣!?我的房子開始龜裂!!」鎮民在大叫著。

「我的也是!這怎麼成?我這是民宿,還得住人,叫官大嬸來,趕快維修補強啊。」

官大嬸到後發現全鎮的建築都有這個狀況,地震已經逐漸在損害建築。

「我的橋沒事吧?」圓老闆疾呼,「樹林才剛砍完,都在趕工,這下不就全泡湯了!我的溫泉會館『泡湯』了呀!叫建築工地的地質師來!」

地質師勘驗了半天,認為這應該不會有大礙,只要每隔一段時間補強,樑柱雖然受損但只要重量不要超標,並不會有危險。

「現在地震愈來愈頻繁,幾乎每一小時都七次,這不是每個月都要補強一次?」

「我看乾脆重新蓋好了,蓋比較堅固可以耐九級震的。」

「可是我們不是半年到就要閃了?全鎮翻新幹嗎?」

「⋯」默然,大家好像很久避免提到遷鎮的事,都故意撇過不提,這裡才是他們的金雞母,到了外面,雖然已經有筆錢過得舒服,但沒辦法再賺錢,要再回去種田不如殺了他們。

官大嬸:「可以用錢解決的都是小事,我們就用鈦合金來補強吧!」

阿全:「我可以用黃金嗎?」

「等等!你們以為有這麼容易?要補強前得先過問我!」阿普的爹大聲說。

「你是誰啊?什麼角色?你先當個乞丐好好賺到一間房子再說吧,在這當乞丐可是千載難逢的好地方,一個月的錢購買外面的一間房子吧?存夠錢到時我把我旁邊那塊破地賣給你,外地人我都不賣的那塊。」阿全說完大家笑著,鎮上的地一堆商家想要搶進,早被哄抬到比台北市還貴。「你不趕快,地又會上漲喔!還不趕快去那邊跪著⋯喂!你幹嘛!?」

阿普的爹拿了一把大錘用力的往阿全三層樓單車出租店一角樑柱敲下去,阿全的店竟然晃動了起來!裡面的結構被頻繁的地震受損,看情況再敲個十下整個店就要塌了。

「我也不想講的太長篇大論,反正你們也會一概否認,那我就換一種簡短的說法——把保護費交出來!」阿普的爹說。

「你在說什麼啊?想被槍斃啊?沒王法啦!」鎮民吼回去。

「那你倒說說看有誰可以阻止我?」阿普的爹身後的爪牙至少有五位,皆是被這鎮拋棄的落魄份子。

「李所長!」大家叫著。

「我在這,但是⋯我們派出所才三人,武器也繳了回去,因為這裡派出所和消防隊被政府裁撤。」李所長很久沒再接觸警察事務。基本上這裡勉強可以說是「紅色旅遊警戒區」,政府不會派警察入駐,所以要過去的人得有自知之明,有暴動軍方也不會過去,因為如果地殼爆發,陸海空只要派過去的軍隊都會覆滅,國防會出現危機。李所長現在也在從事民宿事業,早已無法對付暴力集團。

「為什麼!?難道只因為我們沒繳稅?」鎮民喊冤。

那一天,鎮民忍著屈辱繳了保護金,但阿普的爹卻在日後不斷地調高保護金金額。

圓老闆受不了的對李所長說:「李桑,我們敬你為這鎮的所長,既然這裡已無法律,你要怎麼對付阿普的爹我們鎮民都同意,事成之後樹林的一間最大的旅館就送你來經營,以後就由你來組織民兵保護我們,就這麼辦吧。」

李所長點了點頭,找了人來商量,準備要刺殺阿普的爹,他知道已沒辦法整個殲滅暴力集團,因為已經壯大到難以控制,必須從上頭直接接管,最好的人選就是「他」。

阿普。

他是唯一沒被送去國外的小孩,在風光一陣子後又歸於貧窮,因為總不學好又無人幫助他,這鎮上又缺乏照護青少年的機關,什麼都沒有,這裡的人只談錢,所有鎮上的人都裝作不認識他,在孤單鎮未發跡前雖然他是騙子,鎮民還是會跟他打招呼;如今,鎮民只跟錢打招呼,正確地說,是跟「有錢的人」打招呼。

阿普現在是實實在在的乞丐。

他還沒從這噩夢驚醒,變化的實在太快了,才半年就人事已非,整個鎮上可以說是貧富差距過大的M型社會。阿普的爹把他拎了起來,讓他做暴力集團的第一把交椅,但阿普的爹,不,甚至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現在看到的阿普心底已經是個怪物了,價值觀早已完全失衡,完全沒有任何道德依準,而且剛好這裡又是無法律地帶,阿普不只是不想做乞丐,他還想做王!

「他還是個小孩⋯就幹下這事?」鎮民害怕的說。

「他爹才帶他回去三天馬上就被自己兒子殺掉,現在傳聞很多,我看我們還是不要多講。」

「這裡到底怎麼回事?我只想安居樂業。」

「李所長有說沒什麼問題,保護費今後都不用繳了,鎮民大會也暫停再舉行,要等到政府有派人來接收才再開始。」

「管他的政府,只要保護費不用繳就好,李所長還真是李所長!寶刀未老。」

「嗯,雖然圓老闆給了他一棟旅館經營,但總覺得怪怪的,他們之間好像有什麼協議。」

「管那麼多幹嘛,阿普的爹死是最好的結局,我們只要繼續賺錢就沒事了。話說半年時間到了,我們真的不走嗎?」

「走個什麼?現在地震頻率已經穩定了,每小時大概6~7次,沒有再增加了。有幾天還減少,看來底下的能量已經漸漸減弱,盛極是衰,再不趁這時候賺錢,等到地震完全停了,難道你要回去種田?」鎮民鄙視的說。

「喔!才不咧,我的繭都手術清除光了,現在還在定時做美白治療。再說鎮上誰還有農田,都蓋大樓去了,哪裡還可以種田。」笑著說。

「你都去哪做美白?明哲醫生那?」

「他呀?死腦筋一個,樹林都砍光了還在」

「你們以後就做這間賭場飯店的保全,收到的錢會跟以前保護費一樣多,還更輕鬆,你說怎樣?阿普?」

阿普掏掏耳朵:「可以,但是會有加薪吧?我們弟兄可是很辛苦的,有人還想辦學校、創黨咧。李所長。」

「呵,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說好,有人詐賭就打斷手腳,不過留個手指讓他叫救護車,免得我們還要抬出去。」李所長仍是一派正直的說著。他知道有一天也要殺掉阿普,畢竟他是顆不定時炸彈,而且最重要的是——阿普也進過礦坑!

交代完後,李所長轉身進去的會議室,才是真正主控這鎮上一切命運的地方,那裡有官大嬸、圓老闆、阿全。

「妳知道的,官大嬸,如果還得繳保護費,我的黃金礦坑要到何時才完工?何不讓鄰鎮的幫派來對付阿普他們,反正鄰鎮的人都很想找機會為我們做點事好入股我們。」阿全微笑地秀出金牙。

「誰說我們要繳?是鎮民的事,就用鎮民繳的城鎮稅金來支付。」官大嬸說。

「要先開個鎮民大會嗎?我覺得橋那一邊的居民對我們愈來愈有意見。」圓老闆自居是位高權重的一方,在地理上以他的橋為分隔,現在樹林這邊住的鎮民已經勝過另一邊,愈建愈大。

「我們哪有時間理他們,就讓另一邊變成貧民窟吧,什麼鎮民大會?這裡唯一被官方授權的是我,我說了算!還要一一詢問他們,算什麼?只會經營民宿沒志氣的一群人,也不把眼光放大一點做飯店,搞得現在一點秩序都沒有,一群刁民!」官大嬸僚里僚氣說著。

「我們就都不要理會,反正現在遊客如織,正在賺錢的他們不會有什麼意見。」李所長獨到見解,「我們一定賺得比他們快,因為開的是『賭場』飯店,規格又比他們高,在我們持續擴建下,另一邊的人漸漸地沒人想住,觀光客只會想住複合式豪華飯店。到時他們要反對只能怪他們自己沒有遠見,呵。」

啪!阿全打向桌面。「怪了,這些蟲子怎麼一直殺不完?到底從哪裡跑出來的?乾脆先把剩下的樹林砍光好了,沒有了樹,蟲子也得死,這些沒用的東西,應該要到另一邊鎮民去,同類相聚,都很沒用。」

他們笑著,以為這樣就沒事了,但當天出現一道裂縫,把衝突瞬間攤了開來。

「這是什麼!?天坑嗎?好長一條!」鎮民吃驚地看著。

地面上現出數條裂縫,幸好都沒有從任何房子下經過,但還是讓已經結構受損的房屋剝落更多壁瓦。民宿那一邊的鎮民希望官大嬸先修復這邊的,因為他們人數較多,希望賭場飯店那一邊的擴建工程先暫歇。官大嬸們怎肯,雖然不怕死的工人現在領到了五倍薪資、速度提高到三倍以上,但要先修復民宿每一間受損,大概也要半年。更多工人已經找不到了,地震頻繁讓施工難度變得很高,之前已經有數十人在鷹架上被甩下去。

「我們這邊也有受損,而且建到一半的建物更有倒塌的風險,所以我們還是照計畫進行,先完成飯店擴建工程——」官大嬸第一次話被打斷。

「妳罔顧人命!今天會造成這麼多裂縫,明哲醫生說是因為樹林被砍、吃蟲子減少,這些生物無法再讓土壤結實,所以沙漠化,小地震頻繁,當然就裂開了!」鎮民們齊聲怒吼。「罪魁禍首!」

「該死的明哲醫生,還沒搬走,我們的科學數據呢?還是我先說一套,再叫底下受聘的科學家幫找潤飾一下證據?」官大嬸向身旁的李所長求助。

「我也沒辦法。」李所長無能為力。

阿全跳出來:「大家!聽我講,這段艱苦的時刻一定會過去的,我們的生存命脈是觀光,所以讓我們專注在重點上,先把『黃金礦坑單車道』鋪完——」

「噗你媽個頭!」還沒說完一堆垃圾被丟了過來。

「幹!不受教!」阿全跟著叫罵。

「閉嘴!讓開!」圓老闆把阿全推開,滿臉堆砌笑容說,「這一切都是誤會,當然是先修復你們民宿那邊,我們這邊不急。如何?」

「等等,這樣還不夠,我們需要透明公開所繳的稅金去處!」一個人提出後,其他鎮民響應。

「各位應該知道我們這裡的情況,政府早就拋棄我們了,也就是所有的公用設施都得由原本公家機關的我們這少數幾位來維持。每天管理就喘不過氣來,你們還要求要公開,這可是要請一大堆人來紀錄,你們要的是一個政府的組織,如果現在這邊也要搞成這樣,我看這些鎮上的稅金都不夠支撐。請信任我們。」李所長說。

「那我們要舉薦幾個人進入決策圈,這樣就可以信任你們。」

圓老闆竊竊私語後,李所長說:「那一個月後你們把人選給我們,可以吧?」

「好。」

「你答應了他們這群刁民!?讓他們看到我們這裡在做的事後,你覺得我們還能有何建設的自由度?」官大嬸說。

「說到建設,圓老闆比妳還急,這是他出的主意,妳問他。」李所長說。

圓老闆深吸一口氣:「呼~我先說,接下來要講的是我想過最好的辦法,我相信你們心中自有定見,那些刁民只會愈來愈落後、扶不起的阿斗、心中只有小確幸,我們的鴻圖大業他們根本不懂,有了那座橋隔開我覺得還不夠,最好是雙方都不交集最好,讓他們自行腐敗。」

「這就是你答應他們的原因?他們只會愈來愈得寸進尺!」阿全怒問。

「他們就要消失了,我答應他們什麼都不重要,我是不可能一直委屈求全的。」

「你要叫阿普把保護金那一套再用出來,調高金額,逼得他們受不了移民?」李所長問。但圓老闆搖頭。「不會吧,你要叫阿普把他們全幹掉!?我先說,這是不可能的事,這可是大屠殺,會影響到觀光客吧?」

「原理相同,但沒那麼野蠻,會像是個意外。」圓老闆講出他的計畫,「還記得我有一間工廠吧?那間被這些刁民搞的運作不起來的那工廠,現在還掛滿了白布條那間。」

「喂,阻止那間工廠運作的刁民現在也在座,除了你之外這裡都是。」阿全說。

「這不重要。那間工廠事實上的確是高污染源,是電子工廠,我本來是要把樹林這邊都變成電子科技廠聚落,但現在那東西賺的錢比旅館慢很多,我還想把它拆了。」圓老闆說,「現在倒是可以派上用場,所有設備我都沒遷走,就是等待有一天風向一變時可以另起爐灶,現在倒是可以重啟,我還記得刁民抗議的原因,污染。」

他意有所指的續說,「那東西的副產物是很毒很毒的。」他說,「孤單鎮已經是三不管地帶,自來水管也不會有人來檢查,很多都被地震到滲漏破裂,現在鎮民接的多是山泉水。我們只要下一點毒進去⋯你們知道的。」

「可是我們也是用山泉水,我們的客人也是。」阿全說。

「不一樣,刁民的財力不足,他們的水管只延伸到山中間那段,我們是山頂的那個湖泊。從中段開始下毒,我們就不會有事。之後他們全死亡,就不會有人來煩我們了。」

「好主意!我們的客人沒事,這樣反而顯得我們食物的乾淨,沒人敢再住破破爛爛的民宿。」阿全叫好。

「不會有人懷疑嗎?」李所長說。

「不會的,我們這邊是『爆發危險區域』,政府不會派調查人員過來,因為那等於送死。而且這裡所有的公家紀錄早已停止半年,很多資料收集都沒做,官大嬸最清楚,沒有資料可供參考追蹤,在這種荒郊野外,誰來都找不出原因。就算查到那些毒物好了,又有哪一個人有證據是我們做的?」

李所長沈思後說:「在這裡,誰知道何時會死?如果明天就死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也因為如此,我也什麼都不介意,什麼都做得出來。」

「我也懶得再說服這幫刁民,這世界上只要公務員活著其實就足夠了,那些刁民永遠不知道感激。」官大嬸說。

「黃金單車道~黃金單車道~」阿全唱道。

愈想愈妥當下,已沒有人可以阻止此邪惡計畫。

阿普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相信的。

鎮民都相信是他殺了他爹,呵,夠諷刺的,以前都是他在散播謠言,現在反而被謠言所害。大家知道他是騙子,他說的話已沒有人信,跟他同齡的小孩也不信;但是關於說到他的任何離譜謠言,鎮民都不分青紅皂白照單全收。

馬的,他才幾歲,是如何殺狡黠的老爸?但是李所長叫他保密,並且講了一堆阿普的爹壞話,他都沒有聽進去,反正總結是「這種老爸不要也罷,什麼都沒給你,那你就去搶他的!」那時候在礦坑,阿普的爹叫他過去礦坑,似乎說是要給點好處,他不知道老爸在玩什麼把戲,本來以為老爸收的保護費全藏在礦坑裡,結果老爸竟然說:「仔細聽!有聽到嗎?有聲音會給你啟示,試著跟他對話,不要怕,你只要說出你的需求,它會告訴你怎麼做。我就是聽它的話才又翻身的。」

「你是說保護費?」

「噓,沒錯,仔細聽,它會告訴你怎麼發財。」

「可是我什麼也聽不到⋯」

「笨蛋!聽不到你就慘了,你一世人都慘了,難道沒有慧根?我看你會拖累我。呃!」

下一刻,阿普只見李所長一刀刺死他爸,那些話就是那時講的,之後將他爸扛去岩漿區整個熔解掉。

李所長:「你就接他的位置吧,為了證明你夠狠,就背負上弒親罪名,我會在旁協助你將整個暴力集團控制住,反正那些人要的只是錢,我們談好條件就好了。」

阿普後來漸漸想通他爸就是不同意李所長的條件而被殺死的,為了帶他去聽礦坑的聲音而落單,看來阿普真的是拖累了他爸。

雖然李所長交代別再去礦坑,但阿普偷偷去了幾次,可惜一無所獲,沒有任何聲音跟他交流。他很害怕,不知道現在該怎麼做,雖然當上黑道老大感覺位高權重,錢也滾滾而來,但他總覺得下一刻就會死。天啊,他只是個孩子,怎會有人這麼提薦他?

李所長⋯阿普可以感覺到弟兄全是怕李所長而已,他只是個傀儡,不,他只是個笑話,根本當不了黑道老大,李所長也知道這件事。但是他不敢「辭職」,雖然他可有可無。晚上他都在發抖,他爸被殺的情景歷歷在目,還記得老爸之前的地下賭場被李所長抄掉,現在看來李所長只是防範未然⋯防範老爸賭場愈做愈大,讓李所長計劃的賭場飯店有了競爭對手。

今天又叫他去啟動工廠準備下毒,全鎮一半的人都會死,雖然李所長先付給他們所有完事後的錢,還讓他們有時間花光,但是他知道這事一結束,他會是代罪羔羊。

隆!

隆隆聲愈來愈大了,現在不用進礦坑都聽得到,全鎮的人都聽得到,但阿普還是沒有聽到聲音,只有他沒有聽到聲音⋯這讓他害怕。

其他人都聽到聲音了⋯⋯

明哲醫生的小兒科診所很早就停業了,改成藥局,剛好「對症下藥」,因為小地震虛晃下,來這裡的觀光客竟然需要暈車藥,讓他賺了一筆小財,比當小兒科醫生還輕鬆。但他沒有鬆懈,本來打算離開的,或許只是想看到最後才留了下來,又或許可以勸離幾個人算幾個。

不管怎樣,他覺得時候快到了,行李老早備妥在旁,隨時都可以離去,鎮上的人已經變得陌生,找不出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街頭巷語不斷傳著鎮民愈來愈腐敗的思想,他們的錢早已足夠買下以前孤單鎮好幾百座,他們卻像不知道般持續提高住宿費用,觀光客漸漸與他們討價還價並彼此咒罵吸血鬼、吝嗇鬼,各種特殊行業都來湊一腳,每天的酒鬼鬥毆和殺人事件已習以為常,甚至盛傳有人準備要種植毒品,那人還是以前的派出所李所長。

但這些喧鬧的聲音都沒高過礦坑傳出來的隆隆聲,尤其是小地震時,從內而外的怪聲,經由地上的裂縫竄出,愈到後來愈是尖銳,彷彿某種不祥的預兆。他知道那代表什麼,他有聽到那些話語,必須快逃離,他快要受不了了,如果被這些聲音控制,他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

「明哲醫生!」

「阿普!好久不見。」

是阿普,聽說他殺了他爸,不,我不相信這孩子會這樣做,明哲醫生心裡想著,但小地震傳出的聲音卻否定他的答案。

「我想離開這裡,你知道去哪裡好嗎?」

「我⋯」地震又傳來怪聲~~殺了他~~這小孩是弒親兇手~~還接替了老爸的位置~~現在還想毒死全鎮的人~~「什麼!?我⋯我⋯不相信。」

「明哲醫生,你怎麼了?」

地震又暫歇。

「你沒聽到嗎?」

阿普搖頭。他稚嫩的眼神只剩下惶恐。

「幸好沒有,」明哲醫生看著其眼神突然瞭解了,「別怕⋯大概是你擁有赤子之心,沒法被污染。不要再去鎮上了!那是地震傳出來的鬼魅之音!被蠱惑的人都將犯法!」

「那我們快走,醫生!」阿普說完,狂烈的地震襲來,「那聲音」發吼道:一個都別想走!~~全留下來!~~

似乎阿普離去激怒了「地震」,一時間天搖地動。「走!阿普!你先到我車那邊去!」

別走!!~~

鎮民衝了出來:「你這小鬼夥同李所長勒索我們就算了,還要毒死我們!放你跑還有天理嗎?」

阿普被揍了一拳,但反咬那人一口,沒命似的衝到明哲醫生車子裡鎖住。

鎮民像失心瘋般狂敲亂打,但由於地震一直沒有止歇,晃得他們重心失穩,幾道剛蹦出來的裂縫還吞沒了幾人,就是沒有機會把阿普捉出來。阿普在車子裡大哭,他不懂鎮民為何不逃命,現在很明顯就是要爆發了,這裡快要毀滅了!

另一群鎮民跨過橋樑要找官大嬸們算帳,「想要毒死我們!看誰先死!」個個手拿著武器,人海般挺進到賭場旅館。那些黑幫保全根本寡不敵眾,早閃到不知哪去,鎮民一進去就放火狂砸,觀光客驚嚇到四處逃竄。

「好險!我想到這一招,用腳踏車偽裝成觀光客騎出來。」阿全說。他們四人見苗頭不對已先由後門逃出。

「別高興得太早,我們還得先過橋。」官大嬸說,「而且這地震是怎麼回事?從剛才到現在都沒停過,晃得我怎麼騎這腳踏車!」

「放心,妳可以的,這是我專為四人打造的『黃金協力聯結單車』,我們一定可以協力度過難關的。」阿全很滿意他的傑作,這是要在黃金礦坑開啟典禮使用的第一台,想說那一天四個人幾乎就是皇帝了,但他沒想到的是⋯

「這樣正常嗎?⋯」李所長第一次聲音發抖。

「放心吧,這地震永遠都是站在我們這邊,你們存款都有先匯到國外吧,怕什麼,我們永遠都位居上層,這原理是不會變的。」圓老闆哧呼呼地說。

「我不是講這個,我是指⋯四個人、又是騎著黃金協力單車⋯你們不會覺得太明顯嗎?」李所長是第一個醒過來的人,因為地震的聲音他已經聽不到了。

「有嗎?這有什麼奇怪?那一群刁民有腦袋分的出來?就算是,隨便唬一下說我們下毒這事是開玩笑的不就得了。」其他三人毫不在意說。

「那我先下車。」李所長怯懦懦躲到一邊去。

接著他看到官大嬸等三人在橋那邊被鎮民捉了下來,他聽到鎮民叫喊著:「怎麼?以為只有你們聽過礦坑裡面的『話語』嗎?我們才沒那麼笨,礦坑早告訴我們這些事了,多謝給我們一個月準備你們的死期!」三人被打到死扔下河流。鎮民仍不放棄追殺李所長的往其他賭場旅館衝去,似乎隨愈來愈狂烈的地震起舞,晃動著身軀像是末日到來。

不多久,溪水從山巔突然裂成兩半,山脈被震開,大量泉水湧出隔斷了兩邊,賭場飯店那裡的所有人無處可逃,死在那片被砍伐掉的森林原址。

狂牛翻身,一發不可收拾。

阿普周遭鎮民全不見了,似乎地震的「話語」叫他們先去殺李所長的緣故。明哲醫生敲著車門要他開門。「你去哪了?醫生?」

一個聲音說道:「小夥子,你奶奶的爺爺我還想活到101歲咧。」是翁伯,他也沒有被「話語」影響,因從那笑靨就可以看出⋯那是阿普懷念的以前鎮上笑容。

「快上車!這裡就快爆發了!」明哲醫生催促著,但還來不及跨進駕駛座⋯

「站住,下車,全下車!不然我開槍了!」李所長勉力支撐著身軀,食指緊緊摳住扳機。

「⋯」明哲醫生說,「觀光客全逃光了,我們不坐這輛車,就會死的。」

地震的話語:死吧~~死吧~~都去死吧!!~~

「死你們幾位窮鄉僻壤的人,有什麼差嗎?下車!」李所長才吼完,槍的準頭就偏了,他也快支撐不住,當然,就算是船上的水手也撐不住這種強烈地震的暈眩,除非——

有先吃明哲醫生的暈車藥。

李所長嘔吐了出來,看情況是再也站不起來了。

「再見了,李所長。」明哲醫生嘆了口氣,坐進車,揚長而去。

地震的話語:不!~~不!~~一個都不准走!~~全都得死!!

一股憤怒的氣息從礦坑噴出,推著岩漿往外噴濺,把李所長整個吞沒⋯⋯

後記:

其實地震指的就是——政客。

所以全文皆未談到政治人物或民意代表,因為"地震"就是代表他們。

--------2016年1月27日------地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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