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洪武十七年，北境的战事历经三年终于告捷，万物复苏，社稷稳定，科举考试也在翰林院的再三上奏之下得到批准。荒废了整整四个春秋的学子们就像经历了一场冬眠一般，听到这个消息，都纷纷像打了强心剂一样， 恨不得将这四年来憋坏了的文思一股脑全都流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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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这一年的科举考试，参加人数是四年前的三倍还多，会试时期京城大大小小的客栈都挤得爆满，来晚的人只得到大街上搭个小棚子凑合过夜。毫不夸张的说，在学子们的熏陶下，那时就连街上卖豆腐的老妇都能随口来一段论语诗经，场面相当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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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应的，那年科举舞弊的案件几乎为零，实在是会考考官们看着那些文思才涌的试卷，即便将殿试的人数加倍都觉得可惜，根本没有空位留给毫无真才实学的人。翰林院的老爷子们焦头烂额地讨论了两个礼拜，方才姗姗订下最后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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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宗都是装订起来审批然后送给当今皇上过目的，榜眼探花的位置着实令人纠结了很久，然而状元的那一份却是意外的全票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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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只为天上有，惊才绝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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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颜大悦，御笔亲提，发榜当日就破例提拔入朝任命为正四品的翰林院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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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十七年春，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宋国公府家的三公子宋玉一朝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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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你们听说了没有？”早朝结束后，宫墙下三三两两又开始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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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人是个鬼头鬼脑的小太监，平日里在皇上身边当差，一脸自豪神气。看到众人期待的眼神，便很满意地清清嗓子道，“我听说今天早朝上，皇上突然问起宋大人怎么不在下面，翰林院承旨齐大人就说，宋大人虽然是学士官职，但自请从编修做起，故不上早朝。结果，你们猜皇上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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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眨了眨眼睛，一副很神秘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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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什么？哎呦小安子，你就别卖关子了，真坏！”有小宫女忍不住了嗔道。小太监显然颇为吃这一套，当下就嘿嘿笑了两声，故意压低了些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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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就说，‘既然这样，那就让宋大人早朝之后过来，朕要问问他最近编修做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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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模仿着当事人的语气，威严之中不乏一丝温情，惹得旁边的宫女们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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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也听宫禁值班的小林子说，皇上常常半夜里把宋大人叫到宫里下棋，一下就下到很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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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不是还有人质疑宋大人能否胜任翰林院学士的位子，被皇上当着众臣的面骂了一通，降职回家反省去了吗？皇上对宋大人真的不一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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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你们见过宋大人没有？人家都说他温润如玉，气质光华，长得像极了当年的卫安长公主。皇上难道真是像外面传言的那样，是被宋大人的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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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出去了可要惹祸上身的！”小安子见这几个宫女越说越起劲，急忙出声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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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有点急，声音也没收住，刚巧被带人进来的徐公公撞了个正着。宫人最忌扎堆说笑，徐公公气得立眉大喝，“都不去老老实实干活，在这里嚼舌根，是想被割了舌头不成？！又是你，小安子，刚刚皇上想要喝茶，我叫了半天都不见你人，看来若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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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公公刚喝出第一声，听热闹的宫女就都吓得逃了，如今就剩下小太监一人。徐公公的手段他是知道的，一听说要给教训，登时就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下去，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小的知错了徐公公，真的知错了，以后绝对不敢再犯了，求您看在我平日里还算老实勤奋的份上，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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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子是徐公公一手带出来的，平日里爱说闲话的毛病虽然可恨，但贵在人机灵，会看眼色，逢年过节也总记得孝敬他，也因此大多时候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只是这一次，徐公公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人，不知刚刚的浑话被听到了几分？如今这个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就算是他恐怕也得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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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中，空气里隐约传来一阵尿骚味。因为迟迟得不到徐公公的答复，小太监浑身抖如筛糠，竟然控制不住地失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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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徐公公的脸色真是黑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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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管教下人还真是严厉，看来他已经知道错了，何不点到为止，放过他这一次呢？”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阴霾，是从头顶传来，小安子极度的不安之中，只觉得那声音像是潺潺的溪流流过，清亮又不失温雅，好听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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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抬头，只能堪堪望到那人的银缎软鞋，上佳的绣工，面料上纤尘不染，即便过去很多年，他依然能清晰地想起那上面的每一丝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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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的恩人，他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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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番求情，让徐公公也跟着松了口气，便赔笑道，“宋大人说的没错，得饶人处且饶人，是奴家太过苛刻了。”说完又转向跪着的小太监，语气骤变，“今日若不是宋大人求情，一定饶不了你！罚你三个月的月钱，快去收拾收拾回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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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子应了声，慌慌张张地提着裤子跑了，本想回头看一眼传说中的那个宋大人，却终究是没有那个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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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刚刚那些闲言碎语是由他起的头，就恨不得啪啪给自己两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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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已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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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殿试之后，入朝为官以来，皇上待他越好，朝廷上下宫里宫外对他的谈论就越多。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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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果真的在意这些，当初干脆就不会那么张扬，锋芒毕露地进入这个是非漩涡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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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徐公公转过长廊，踏在瑞安殿外花园的小路上，宋玉忽然“咦”了一声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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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子北角的那棵梅花树，什么时候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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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在问谁，又好像只是自言自语。徐公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顺口接到，“那是五年前，老奴刚调到瑞安殿的时候，在一个雨夜被风刮倒的。当时皇上还为此生气了好一阵……宋大人是怎么知道那里曾经有棵梅花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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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公公说着说着，方才注意到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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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家母带我和哥哥进宫玩过几次。”宋玉微笑作答，世人皆知他母亲是当今皇上的长姐，这个理由可谓是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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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很多人并不知道的是，他和皇上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也许正是因为辈分上的差异，才让人忽略他们年龄相差并不大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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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公公带他到殿门口便停住，示意他可以自己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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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吩咐过，宋大人来了，可以不必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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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权一个接着一个，到时候传出去又不知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子，宋玉闻言也只得暗自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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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儿时的玩伴，做了皇帝也还是如此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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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虚掩的殿门，不远处的黄塌上，身着黑色烫金龙袍的男人正撑着下巴靠在桌前，似乎是在批阅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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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不知叫微臣前来所为何事？”他依礼停在塌前三米远的空地上，就算曾经再怎么相熟，如今也已是君臣，他不能擅自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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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塌上的人并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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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宋玉又叫了一声，见还没有动静，突然就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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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的睡眠向来不深，就算再怎么疲倦，也不可能完全没反应。大殿里空空荡荡，连一个宫人都没，若是在他进来之前有人欲行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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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再多，宋玉快步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过去试探，“重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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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男人的手动了一下，忽然反握住他的，一双眼蓦然睁开，黑亮如炬，“呵，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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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手心热度自指尖传到他体内，宋玉看得怔住，甚至都忘记了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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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用这种方法，恐怕你根本就不敢过来吧。一口一个皇上微臣，我真是听够了。”眉目星朗的男人冲着他咧嘴笑，不羁的说话方式，完全让人听不出他是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私下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名字，我也叫你宋玉，这样不好？你看我现在天天憋在宫里，旁边没一个能说上话的人，皇后又总是那副德行……你就行行好，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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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眼里满是期待，宋玉知道就算他反抗也是徒劳，沉默半晌，只得道，“先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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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姬重骅的回答斩钉截铁，“放了你就又要退到三米开外，别以为我那么好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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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不放，我们的身份也不会改变。身为九五之尊，即便是再亲的人也不能够藐视皇权的威严，这种事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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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秒还温文尔雅的面孔，谈到此事却像变了个人一般，宋玉的态度更加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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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僵在嘴角，男人面色一下子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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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怎么说，那我就是不放，你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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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重骅！”宋玉是真的生气了，作势就要挣脱站起来，姬重骅却突然手腕加力，宋玉一个不稳，整个人都向前摔倒在男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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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唇离他的不到一寸，灼热的呼吸拂在他脸上。如此暧昧的姿势，就像是一双魔爪一般，在毫无防备之中将他拉进欲望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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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重骅仰躺在黄塌上，忽然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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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说什么吗？他们说我后宫佳丽三千，这么多年却只有一个儿子，其实是因为我喜好男色，我每次私下把你找来，就是为了做那档子事。笑死我了，我们是儿时的玩伴，好兄弟啊，你说他们的想象力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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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有说完，嘴便被宋玉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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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睁大的双眼表达了姬重骅完全的震惊，宋玉的唇很软很绵，像女人一样，厮磨吮咬，他竟然没感觉到恶心。直到对方试图将舌尖伸进来，他才反应过来似的猛地将人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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