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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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飛快，第一次段考之後的某個下午，社團課結束後正要回家，我看見了一個人騎著腳踏車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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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我，先是白目的嘻皮笑臉一番，接著意料之外的騎來我身邊，儘管我和他已不像先前那般生疏，心裡卻還是有些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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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居然遇見妳。」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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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見？你以為我很想出現給你遇見嗎？」我笑著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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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他都會更加嘴砲的嗆回來，可今天的他很不正常，他只是笑笑的給了我一記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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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愣，輕笑出聲，「你今天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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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一頭霧水的看著我，「什麼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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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沒事。」我壓抑著嘴角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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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生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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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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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之間短暫沉默了幾秒鐘，他把腳踏車橫在我前面阻擋了我的去路，頭微微朝我逼近，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做出這個舉動。後來很久之後，偶然聊起這個話題，他才說，他喜歡看我慌張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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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的閃躲，我還差點摔了一跤，見狀，他笑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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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很容易臉紅的人，不知道為什麼，當他朝我靠近的時候，我感覺周圍瞬間升溫，有些燥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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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都站不好？白痴。」他罵我，像眼前有一個神經病，而我沒注意到，他看了幾秒我不知何時泛紅的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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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確定那時的我不是害羞，而是真的覺得很丟臉罷了，沒有參雜其他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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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後來的後來，連我自己都不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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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聊了一會兒，他突然很認真地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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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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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我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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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不說話，知道他盯著我看，於是我迎上他的視線，對視的剎那，他的瞳孔閃爍了一下，像是終於提起勇氣，「要不要去海邊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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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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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要不要一起去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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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不騙，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腦袋當機了三秒才正常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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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你腦子燒壞嗎？」這的確讓我受到重重地驚嚇，很不像他的作風，「你平常不會這個樣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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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去不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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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由嘻笑逐漸沉重不耐的神情，想著沒事走走也好，也怕他因此生氣，就跟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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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答應，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跟個小孩一樣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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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牽著腳踏車走在我旁邊，已經很仁慈了，我還以為他會直接飆車走人，至於讓他載壓根沒想過，我想我的體重會是他極大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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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是從香港來的，怎麼會說閩南語？」我問出一個困擾我許久的問題，現在這個時機問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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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之前有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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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學過？都學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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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諺語之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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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驚訝，「真的假的？學諺語幹嘛？你看我們這邊有人在用諺語對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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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我一眼聳聳肩，「是沒有啊，可是我來之前又不知道，覺得學著可能有用就學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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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其實有的時候，我想問他的事有很多，可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還有他很容易句點我，也很容易轉移話題進入黃腔、開玩笑模式，導致我對和他交談有些退縮，在經歷過太多不算是對話的打鬧經驗後，這可能是近期以來我和他正常交談最長的一次，也突然覺得他比較好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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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髒話呢？看你平常都常常用閩南語罵髒話，你也有學這個？教學範圍不會太廣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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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怎麼可能？」他大笑，笑得可愛，「我是跟著你們學的啊，剛開始會聽不懂，但後來聽懂了是罵人的話也差不多明白意思，當然就現學現賣，不用白不用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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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學些不好的！」我笑罵。我也不知道當下的我為何心裡有些不悅，可能是我相信他的本質是好的，所以不願看見他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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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還說我咧？妳罵髒話也滿厲害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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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以你目前的程度，簡直弱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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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快到海邊了，我們的衣服隨著風緩緩飄動著，頭髮也被吹亂了。我仍然不敢相信，這樣的我們，居然像相識好久的好朋友般單獨來到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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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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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問題很多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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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啦。」我雙手合十，眼巴巴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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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算了，妳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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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會轉學過來？這裡有什麼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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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睨了我一眼，像是在思索，輕輕笑了笑，「是啊，這裡有什麼好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待在這兒。可是沒辦法啊，我太混了，成績和操行在香港根本沒辦法畢業，加上我爸工作的因素。還有，妳知道我是住學校宿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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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是知道，但你在這裡沒有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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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只是這樣上學不方便，我爸就乾脆直接讓我住宿舍，還有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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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難得耐心地和我解釋，我看著他的側臉，忽而因為剛才他說的話感到一絲莫名地悲傷，於是我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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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想了很久，直到他說他要下去海邊捉螃蟹和小魚的時候，我站在礁石上，終於忍不住地問他，「所以，你總有一天會離開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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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住了，表情很是困惑，很久之後，才輕輕看著我，慎重地說，「嗯，我總有一天會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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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只短短一句的回答，竟然會讓我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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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我為何感到難過，也不知道這莫名其妙的情緒是打哪而來，我就這樣靜靜坐在岸邊的石頭上。什麼都想、什麼也不想，吹著涼爽的海風，眺望無盡的遠方，時不時凝視不遠處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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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涂海安這個名字，早已刻在了我的心尖，所有的喜樂煩憂，都會隨著他而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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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回來了，要我陪著他去沖洗，我順理成章的幫他拿著外套，站在水龍頭旁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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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嘩啦嘩啦的湧出來，他身上的淤泥逐漸洗淨，當中我們沒有太多對話，直到後來他伸手朝我索拿外套的時候，我玩心一起，盯著他，堅定的把外套藏在身後，仰頭看著他說，「我不給你，連聲謝謝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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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似有些傻眼，可很快地就面帶笑容逼近我，語氣威脅，「妳不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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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看著他的笑容，好像有那麼幾秒鐘的停頓，我承認我看呆了，而自己胸口靠近左邊的地方，似乎有點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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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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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妳！」他說著就伸手要來搶，我則立馬往外跑，兩人就在外頭的沙灘上追逐起來，玩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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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旁若無人的感覺，只有我和他，而大自然的一切彷彿都是我們的陪襯，微風舒爽，夕陽溫暖的剛好，氣氛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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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很神奇，這種感覺，是他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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