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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成天吵架為哪般:章之四

      東曦既駕,霞光乍落,商意過嶺繞谷,不似昨宵玄雲騰穹、沁寒之氣籠山漫地,桂魄初生秋露微,滿目明煦景緻間,未聽寒蟬蛩叫,未感林寒澗肅,卻尚聞日暖金風,尚見碧草嫣花。

      不過四五個時辰,日夜之差,竟是迥異非常。然玄息教此地廣袤闊遼,非以御天之姿,乃縱觀不及全貌;明堂曲水,案山聚靈,虎踞龍蟠外,本更可聞四時清歡,併時而存。古書曾載玄息教離世避塵,教中之人只道此地陣法重多、結界高強,卻從來三五者曉得,此般別有洞天,皆乃寶器所化,方凌空而現。

      此今,玄息教內行道曲蜒,樓閣繁多,其玄妙之勢莫可言狀,便是教中弟子萬千,亦無一人能確保自身得循穿數苑間郤後尚不迷蹤失途,更遑論那隨處不在之險陣幻法,稍失本心,乃是萬劫不復。

      可現下此般迴廊九轉,卻阻不住一身影疾風如電,微有錯眼,便只餘光稍得一翠影飄忽,似假仿真。幾息光影間,僅見那外形隱見姣好之人已然步至一徑末端,拂去纍纍水榭,於盡處那自她方至遂赫然托懸而起的圓潤玉石前佇足,綾履側轉,蔥指前探,霎時銀光殘影,一通身皓白之判筆即現。

      「許久不見了,對麼?」朝那物輕語,女子朱脣淡勾,芳華且傾,並無尋常女子的千嬌百媚,卻而質氣端婉,柔靜有致。纖指輕撫過銀筆皓身,稍微不可察地周遭驀然草木更盛,郁色濃濃,顯是其靈感受到女子之氣滿蘊靜沉,更有她秋水碧波,如見稚孩,而隱隱可見憐愛神色。

      見狀,笑意愈深,女子卻不再多言,只輕柔將筆納入掌中,而後浮雲驚龍,走筆立成,頓時她靜顏之前,銀紋碎光,赫然卻拼湊出同她自身容貌無二之景。可亦是咫尺片刻,本已步至無路的玉石之後,突地顯現同她等身高似一矩狀長格,當中湍流奔湧,潺潺泠淙,水珠四濺。

      女子神色無波,儼然早習以如常,僅隻手將銀筆向右側順風而送,登時那判筆再復不存,而下一須臾,她真氣穿經過脈,足下使勁,便朝水簾薄幕俯衝而去。

      孰人皆不知,水幕過後,竟更是別有桃源。

      水清菡葉棲,風揚碧漪搖,不若外處商意盈盈,此無邊湖池仍維持著夏時之景,央上亦有一亭獨落,陶瓦釉彩,骨撐石柱,獨掌四周閒雲禽鳴,幽清闐寧,不似凡境。

      遠遠便瞧見那人依舊挺拔著脊骨負手而立,一襲月白錦袍臨江迎風,昶而不揚,同其滿首烏絲相襯而起,錙白錯落,玄皓相依,陰陽二極竟也看來和諧。重夕見到此景,本有些紛雜的心緒悉數融為清淺溫柔,她步履一起,遂亦飛身躍至湖心之央,跫音不及響,便已於那亭中同般落地無聞。

      「抱歉,方才同章老談些事情耽擱,這才來遲了。」

      似是覺察她的到來,那挺拔身影旋即轉身,登時那令重夕熟稔不已的俊美面龐遂直面向她,男子修眉入鬢,矅光炯然卻而無瀾無波,渾身劍意凜寒,凌厲迫人。可亦是在重夕朝她娉婷一笑之際,那從來都教人只感惶懼不安、只覺不堪勝受的威壓驀然地便褪去幾分。

      「阿與。」   察覺至此,重夕望向男子的目光更甚輕柔,不由笑道:「你總這般貼近人意。」

 

      看向這已然與自身結識近三十轉光陰的男子,重夕從來便暗吋,夏去秋來華開落,冬走春回四時移,他們曾是竹馬青梅,兩小無猜,自當年少日暮晏朝歡,他們狂朋對酒競流連,怪侶當歌不願歸,到如今別來迅景如梭,舊遊似夢,三秩歲月著實能改變太多世事,廢興易節,物換星移……只好在,這人依稀如昨。

 

      思及至此,重夕更加不斂其碧波瀲灩,鳳眸一轉,朝容與驀然又是芳顏含笑,道:「你這般近寒喜冷之人,最近總來這夏生湖呢……商老那般性格,也不太可能吩咐這事……可是你自己擔憂教中內外佈防不夠穩妥,這才日日來巡視補強?」

 

      容與聞言,卻並未作出回應,只那一雙如潭邃眸,回望重夕那澈透的眼。後者停頓不過片刻,再是笑意融融,「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甚麼?」

 

      「你我可是交心之人,阿與。」語落,水眸輕眨,可這般動作由重夕這年近而立卻更顯風韻美貌的女子做來,非但不著突兀,卻只於那似水溫柔間更添幾分明動色彩,「你對玄息教的執著衷心我會不曉得?何況,我又如何不曉得,要改這佈防動輒得咎,非一朝一夕可成.......當年的舊傷你如今都尚未好全,可別勉強自己,好麼?」

      那皓月身影默然不語,半晌之後方輕微頷首。

      重夕見容與竟願意應她,登即皓齒娥顰,喜上眉梢。容與自幼修習百千劍術,以殺入道,自他年不過十三便以天縱絕英之姿憑空練出劍識後,性隨靈改、行從靈走,就此愈發寡言少語,更可謂無情無心。

      哪怕因此教容與於此路上愈發再無敵手,可自他徹底屏棄那一念慈悲,重夕於往後那七八載歲月間,偶時驀然回首追憶,哪怕清楚不過他同她感情甚篤,生死過命,她亦仍曾覺生分,曾覺不識。

 

      然風雲變色,只需稍縱。九轉之前,那場烽火銷煙,戰馬嘶鳴,縱未讓這堅毅銳人的男子折彎脊骨,卻攜去了他一把嗓音,亦教他寒刀霜劍、披堅執銳之餘,輕塵始生,遂尚存一念溫和。

 

      一失一得,教滅人亡,然她卻尋回了容與。

      彼時重夕只道,她的阿與啞了,可她與他,又何需言語方能曉得彼此?

 

      「呵,說到這個,從前你聲音可好聽呢,成天阿夕阿夕地喚我……也是,都九年了,還真快。」重夕潤脣再勾,然本顯淺淡愉悅的面色現下卻隱然幾分悵然落寞,甚連那本先凝佇於容與面上的瑩波流彩亦一瞬不存,如隔重山深夢,暮雲收,宵風起。

 

      層樓高峙,檻曲縈紅,檐牙飛翠,人姝麗,夜寒風細──她亦曾是有過那般時歲,同阿與一起,浮生偷閑,歲月安好。

      可興許志有不同,便終似容與這般,不得不任重而行道遠,哪怕錯不過一次,終歸脫逃不得,再無從於那空江煙浪裡,旋看飛墜,鴻鵠過穹。

     

      往事莫沉吟,身閑時序好,且登臨。

      舊游無處不堪尋,無處尋,惟有少年心。

 

      「方才讓我不得不著手處理的,便是十三宮之事。」微一歎息,重夕復道,錯開男子那如許深然的皎魄月目,放眼夏生湖浮光瑩爍,酣酣日腳紫煙浮,粼波溶曳,一片紋愁,「商老讓澈兒去取十三宮掌門之子的命,又讓她留了一道玄息在那人體內,這都數百條性命,數百豪傑,數百玄息了......」

      「你也知那玄息但凡有人觸及、或意欲救活中了玄息的人皆會因劇毒而喪命,這麼多年來,這些武林正教迄今都還不能殺至我們面前,並不是認不出我們的身份。」

      「不過是仰賴當年那赤衣女子偌大相助,及阿與你的努力,方讓他們尋不到我們罷。」容與側身望向那遙眺景緻的纖細身影,煢煢孓立,縹碧清濯,柳嚲華放。他而後只聽她道:「長老們就不說了,你、我與阿時在玄息教三護法這位置上或許也真的太久了,當年十三宮掌門韓湛訑雖有夥同那些正教人士屠我玄息,可他之子......又是何其無辜?」

      重夕語落,倏地容與卻是大步流星,上前一步,女子淺淡輕笑,並不介懷那月白身影突如其來的逼近,「你想說的我知道......可阿與,若不是我已在這裡了,我總會想,恩仇糾葛,都是醒時煩惱,身亡即泯......這樣下去,我們與那些人之間,再不會有歇止的一日。」

      話語淡漠,似不過一時情起,方興感懷。然那雙碧海剪瞳,哪怕此刻瞧來依稀是始終那玉軟花柔,然底處神色卻幽冷遠茫,哀莫若無求。

      「嗯?」卻亦是這瞬刻,重夕驀然感到髮頂覆上一冷涼溫度,她訝然抬眸,便見容與那俊美面容上仍舊不帶絲毫情緒,無喜無悲,然目光裡那掩埋於沉穩無波深處,幾不可見的無措卻教女子飛快捕捉。

      見他雖動作生疏,掌心似也因怕傷著她而拿捏不準力道所控,然百煉鋼欲成繞指柔,亦不過如此,重夕怔愣望向那一貫瞬亦不瞬凝視她的玄目幽眸,復又見啞疾過後甚少願意開口的容與朝她以脣形無聲而言,道,阿夕,有我。

      一息瞬刻,女子淺笑嫣然,星眸半彎,至此明媚若陽,凌艷如華,霎時這一幕於容與眼底,便教這奇美夏景也不得不悉數失了顏色。而重夕突如其來地,又是翠杉一晃,只見她探出纖臂玉腕,下一俄而,竟是撫上容與那俊美清逸,卻從來凌厲冷然的面容。

 

      「阿與......」亭外細雨紛紛,如珠似玉,重夕按上他修眸隅角,一對秋水收星納月,滿目溫柔,「你總是這樣的好。」

      《九州誌‧蒼陽子列傳之三》述載:

      自開朝以來,有妖法亂世,恣屠黎民萬人,時見枯屍曝野之詭景。安樂十三年九月,武林正派群起攻之,除盡關乎之人。然,禍首雖滅,妖法戾行業已長植人心,致使其後百年,非御使明教功法、以陽氣修道者,正派之人遂不問緣由,一概戮盡,終成舉國大亂。

      永承七年五月,一無名女子以己之能,力挽狂瀾,安陽平陰,亂象終止,此後,紛尋數年,亦再不聞其影。彼時天下,正教仍擁近百支門、非正教之流餘十數,雄踞八荒四海之五大暗教亦因攻剿甚劇,早成覆滅之象。然,幾經探察,永承八年二月,證實二教熻殔、弡莨為幕後主使,當即斬其餘黨若干。卻而,餘下三教,祿曧、玄息、鍚鞁實乃清白,卻枉死數萬,遂於永承八年十一月,行國葬祭祀,舉國哀之。

      此一異態,起迄共計三百一十八年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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