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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膠傘

作者
楊靜靜 / 旁聽生
類別
文學小說 | 都會愛情
狀態
未完結(目前0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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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塑膠傘

她只要看到天色陰霾感受到濕氣,或是天氣報告裡有一點可能下雨的機率,就非得帶傘出門,否則心裡就會發慌。
她對帶傘這件事很謹慎,卻也常漫不經心的丟傘,她總是補充傘,以防不時之需。
自從丈夫買了一把傘給她,她有好常一陣子不丟傘了,那倒不是什麼特別的傘,反而是一把便利商店隨處可見的塑膠傘。
她想要白色的,丈夫卻買了黃色給她,她想喊住丈夫更換顏色,但丈夫已經拿著傘去付錢了。雖然心裡有些疙瘩,但她一向尊重丈夫的意見,有了婚姻生活以後,妥協變得容易。
沈默也是會讓人習慣的,結婚以後,兩個人的沈默持續幾年,就有了第三個人,剛開始很吵,家裡好像稍微恢復生氣,但小孩逐漸長大,進入青春期以後,不知何時開始,日子就變成了三個人的沈默。
難道是她的問題嗎?她納悶不解,她的男人們都不太愛跟她吐露心事,偏偏她又是個沈靜的人,有時候悶到極點也想大哭大鬧吸引注意,但是理智總是凌駕情緒之前。
她撐開丈夫買給她的傘,將自己融進傘簷底下,感覺正被丈夫所擁抱,每當雨滴打在傘上,那滴答的愛撫,濕淋淋的,也就是這樣濕淋淋的愛撫,才有了他們兒子的出生。
於是她用奇異筆,在傘尖端的裡布裡,偷偷的畫了一顆愛心,很少女的那種。
 
 
除了學校以外,家附近的美容沙龍是她最常去的地方,有時做臉,有時享受按摩,讓自己放鬆一下。
她看著裸身的自己,四十幾歲的女人,兒子都上高中了,因為保養得宜,還不太顯老,看起來比實際年紀小。重點是氣質不錯,可能跟她在大學教書,接觸的環境單純有關。有時走在路上還會被多看兩眼,發現了就有一點小小的虛榮,但是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卻不懂得好好欣賞她。
正當她走神之際,年輕女孩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能推薦比較好的美容師給我嗎?」
她抬頭看向面前的女孩,二十幾歲的臉有怯生生的神情,女孩說:「妳好漂亮,我也想像妳一樣。」
她笑了笑,將自己熟識的美容師介紹給她,反正也到了回家時間,她走出沙龍時,看見女孩正被熱烈招呼著。
望向門口的傘架,她拿傘時遲疑了一下,傘架上有另一把便利商店的黃色塑料傘,她必須要靠那顆隱藏在暗處的愛心,才能辨識出哪一把是她的傘。
 
 
女孩雪自此變成了常客,在美容沙龍遇見,她會頷首點頭,而雪會像隻小狗般的衝到她身邊,拉著她聊天,她熟悉這種被崇拜的感覺,有時候是男孩有時候是女孩,來選修她的課,下課了也執意跟她走到研究室,只為了多聊幾句話。
雪口口聲聲說羨慕她,覺得她什麼都好,但她為此感到困惑,要說羨慕的話,應該是她欣羨雪的青春無敵,隨便說一句話都像在撒嬌。
在夏天遇到雪,給人一種清涼的感覺,她小女孩似的舉動,有時更像她的女兒,但她只有兒子,也不親近。
芳香療程比預期晚結束,雪先走了,等她也走出美容沙龍,拿起傘架上她的傘,卻覺得不對。
她不會跟沙龍的其他貴婦撞傘,因為她們的傘極其女人味,一看就知道是昂貴的傘,只有她的傘便宜又普通。
雪來了以後,傘架上便多了一把黃色塑膠傘,所以每次走之前,她都會留意不要拿錯。而手上這把沒有愛心,這次她的傘被雪帶走了。
她本想打電話給雪把傘換回來,才發現自己沒有雪的聯絡方式,反正雪一個禮拜會出現好幾次,不怕碰不到。她注意到了,雪跟自己一樣,都有帶傘出門的習慣。
 
 
早上雨下得大,她下午才有課,所以起得晚。恍惚間,聽見丈夫的腳步聲,從房間走向廚房,便有了烤麵包混合咖啡的香味,腳步聲又走向客廳,於是新聞台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上場,接著兒子的腳步聲也出現了,他們父子聊天的聲音,加入早晨的客廳,兒子大笑了幾聲,但半夢半醒的她聽不清楚聊天的內容,反而主播的聲音比他們的聲音更與她親近,她聽見有關於空難的消息。
她掙扎想加入他們溫馨的早餐時間,很勉強的睜開眼睛,卻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這個聲音之後,家裡安靜下來。
直到完全清醒,已經十點了,臨出門前,找了雪的傘許久,才想起早上下了雨,兒子一向不耐煩帶傘,所以放在玄關的雨傘,可能被丈夫拿走了。
她想打電話給丈夫,確認一下傘的下落,剛拿起電話,她啞然失笑,怎麼這幾天一直在找傘呢。
那傘是她沈默的家庭生活裡,丈夫唯一買給她的東西,她告訴自己務必珍惜。但傘如果在丈夫手上,會丟到哪裡去呢,丈夫是個行事縝密的人,跟自己不同,等丈夫回來,再把傘好好收起來,只要傘能物歸原主就好。
想到這,她斥責自己,那傘不是我的是雪的,怎麼能說物歸原主呢,真希望能快點跟雪把傘換回來,現在的自己是將別人的東西占為己有。

 
晚上七點煮好晚餐,兒子扒了幾口,就說吃完了,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八點多,兒子同學打電話來,她接到的,軟語呢喃,要不是兒子讀男校,她幾乎以為兒子有交往中的女朋友。
兒子用電話聊了一個多小時的天,她默默的坐在客廳裡相陪,期間兒子用眼神殺死她好幾次,但她堅持不走。直到兒子甜膩膩的說:「再見。」然後發狠似的把電話摔掉,截然不同反應的動作發生在一秒之間,對著兩個不同的對象。
她想跟進兒子房間,追問什麼,但即使她不旋開那扇門,她都知道兒子已經先一步將房間上鎖。她轉而瞪視房間牆上那高高的窗口,她真想爬上去看看,兒子在房間裡面都在做什麼。
那天丈夫加班很晚才回家,她幾乎都快睡著了,丈夫走進房間,她抬起頭來眼睛半瞇,很勉強的問:「傘呢?」
丈夫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早上我帶走的那把嗎?」
她點了點頭。
丈夫說:「掛在玄關鞋櫃上呢。」
她說:「別拿走,明天我要用。」
她還記得要跟丈夫談談兒子的事,但實在太睏了,要處理她和兒子的關係,肯定要耗費很多心力,還是明天再說吧。
至少傘回來了,可以物歸原主而非占為己有了,她想著明天非得要把傘換回來不可。
 
 
她帶了傘出門,上完課後她打算直接去美容沙龍,約略估計時間,如果按摩一個小時才回家,剛好可以煮好晚餐,接上父子倆回家。
都已經這麼打算了,所有時間銜接恰恰好,像一條筆直的軌道,順利得不得了,她只要順著規劃的路線運行就好。
上完課以後,她指導的研究生在門外等她,說和自己的男朋友約會,被家人撞見,家人堅持要他們分手,絕對不接受家裡有同性戀,他決定要和自己的男朋友一起殉情。
學生進了研究室以後,開始哭起來,她遞了衛生紙過去,先讓學生冷靜。她看了看錶,兒子應該已經放學在家,這下跟學生一談不知道會到幾點。果斷的打電話回家,叫兒子等爸爸回來,再一起去外面吃飯,別等她,今天學校有事,可能會到很晚。
兒子說喔,爸爸今天也說要加班,幾點忙完說不準,那我自己出去吃好了。
放下電話,她又恢復了那個耐心又優雅的老師身份,反正傾聽人家說話一向是她的專長,她鼓勵學生跟男朋友在一起,如果真的愛的話,但千萬不能殉情,活著才有看到戀情開花結果的希望對吧,遇到困難的話,可以打電話給老師,讓老師幫忙想辦法,別自己苦熬。
學生淚眼汪汪,直說老師比父母還瞭解他,如果老師是她的父母該有多好。
那一刻,她真想叫學生再說一遍,讓她用手機錄下來,回家放給自己的兒子聽。

 
她打開家裡的門,安靜跟黑暗並存,看來大家都還沒到家。把傘放在玄關,提袋放在腳下,調整自己的呼吸,直到和家裡的氣氛一致。
將電燈打開,走進廚房,把買回來的食材分類放好,走到兒子房間門口,門是上鎖的。
她走到客廳打開電視,讓自己坐在沙發上,眼睛卻看著兒子房間那扇陰暗的窗口,想著自己到底多久沒有踏進去了,房間不會已經被他搞得面目全非吧。
於是她做了她很想做的事,搬來吧台的高腳椅,站在上面,透過客廳的光,從窗口俯瞰兒子房間內部,像個偷窺狂一樣。
出乎意料之外,那單人床上有兩個人影,像美容沙龍的美容師對她做的那樣,她裸著上身背對趴著,美容師的手摸過,像雨羞答答的打在傘面上,充滿試探那樣的弄,十根手指都在她的背面跳舞。
雖然呈現的畫面相似,但床上的兩人之間流露奇怪的曖昧,怎麼她就不覺得她的美容師對她充滿愛意呢?
眼前這陣試探的手雨該是怎麼樣輕柔,足夠讓你濕卻又不急著讓你濕透,你只需要享受,沐浴在某人的愛撫之中,因為接下來暴風雨就會來了。
她依稀的辨認出兒子是躺在床上的那個,而坐著的另一個,短髮也裸著上身,胸部平坦,他把頭低了下去,兒子在與他接吻。
她太震驚了,接下來意識到自己大力的敲著兒子的房門,一下一下粗魯的敲著,近似咆哮的聲音,對著門口大喊,她都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會大聲的。
你們出來,我知道你們躲在房間裡,要跟我耗也可以,我會報警。
到底報警幹嘛呢,她恍神了,但話語卻沒有停下來了。門啪的一聲打開了,兒子衣著整齊,後面跟著他衣著整齊的朋友,兩個人手牽著手,筆直的朝屋外走去。
新聞台的氣象主播正在播報颱風最新動態:「麥德姆颱風暴風圈今天下午2時接觸台灣東部陸地,晚間8時30分在花蓮的南南東方約170公里海面,未來朝向西北轉北北西移動。各地風雨持續增強,特別是花東地區降雨顯著,最大陣風可達15級,北部明天雨勢趨緩,陣風仍大。氣象局預測,台灣本島最快明天晚上8時可脫離麥德姆暴風圈範圍。」
她想叫住兒子叫他別走,颱風要來了,但她開不了口,是的颱風要來了,此刻她正在暴風圈中,無法脫身。
 
 
晚上九點,氣象局宣布明天停止上班上課的消息,她仍坐在客廳,眼睛沒有離開過新聞台,如果兒子在,聽到停止上課,一定會大聲歡呼,但兒子不在,此刻她災情慘重。
接下來她接了幾個電話。先是丈夫打電話回來,說公司附近風雨很大,就不回家了,晚上住在這裡。丈夫的辦公室裡有一張沙發床,他累了會在上面小睡。她說知道了,還想告訴他兒子的事情,當她沈思要如何開啟有關兒子的話題,丈夫已經掛了電話,她沒有勇氣回撥。
然後是研究生打電話來,正跟男朋友一起,兩個人在外面租了一個小套房,準備為此家庭風暴做長期抗戰,他又再次感謝了她。她敷衍了幾句,結尾慣性的叮囑颱風天要注意安全,像個慈愛的長輩。
最後是美容沙龍打電話來,她指定的那位美容師,也是沙龍的店長,美容師說雖然明天停止上班上課,但是風雨如果不是挺大,沙龍還是會營業的,想過來的話可以先打電話來確定一下有沒有營業。
半夜風雨大到不行,一直到早上才和緩下來,她在客廳坐了一個晚上,像個稱職的官員,堅守自己的家園,可惜她的子民一個也沒回來。說服自己是因為颱風的關係,等到颱風一走就什麼都好了,一家三口可以一起補救。
她去浴室盥洗,才一個晚上過去,自己竟蒼老了許多,她想起雪那青春美麗的臉龐,年輕人即使熬夜也會毫髮無傷吧。
不想待在家裡,她想找一個地方,恢復昔日的生氣,美容沙龍說下午有開,在那裡應該可以好好修復自己。
 
 
雨勢小了一點,但風很大,她不敢貿然的撐傘,怕損壞了雪的傘。
沙龍門口的傘架上已有了一把黃色塑膠傘,雪比她早到,她想先確認一下自己手上的傘完好無缺,才還給雪。
她打開了自己手上的那把,傘架撐起的那片天空是完整的,傘骨根根健壯,看來丈夫使用的時候沒有發生什麼問題。
檢查完以後,她習慣往傘的尖端望去,那邊烙印著一顆愛心胎記呢,她又看了第二眼,沒錯,是奇異筆畫上的愛。
但這不是雪的傘嗎?驚訝來得後知後覺,但後座力極大,彷彿是颱風天又緊接地震,幾乎到了發生海嘯的程度。
她伸手過去拿起傘架上雪的那把,那本應該是她的傘才對。她認真的審視了好幾次,沒有愛心,那不是她的傘。
傘是什麼時候被交換回來的,這幾天她跟雪根本沒有見面,傘唯一離開她身邊的時刻,是丈夫那天早上的借用,如果傘被換回來,最可能發生在那一天,丈夫陰錯陽差的再度錯拿。
丈夫和雪……是認識的嗎?
將兩把雙胞胎一樣的傘平和並列的擺在傘架上,她走進了美容沙龍,雪果然在。她開口想問什麼,又怕一開口,情緒會洩漏不住的往外衝。
雪說好久沒遇到了,最近我跑去割了雙眼皮,跟妳一樣的,雪湊過去讓她仔細端詳。
她說怎麼想要割啊。
雪說我男友喜歡啊。
她說我倒是覺得妳單眼皮比較好看。
雪說我男友喜歡雙眼皮的女生,最好眼尾還有些微的下垂,看起來和善得不得了。
她下意識的看了看浴池對面的鏡子,她的眼尾因為衰老而下垂了。
雪說眼尾靠眼線就可以了,我可以稍微畫垂,讓自己成熟一點。
她想起了門口並排的那兩把,看似一模一樣的黃色塑膠傘,又想起在美容沙龍裡總是如影隨形的雪。
她聲音有些尖銳,昨天颱風夜妳和男友在一起嗎?
雪甜笑,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刺耳,她笑不出那樣。雪說他擔心我獨自在家會怕,還買了一大堆零食來,他從來不吃那個的。
她說,當然,我們年紀大的人已經不吃垃圾食物。
雪聽不出破綻,眼睛發亮的看著她,那我也要跟妳一樣。
她惡毒的說了,語氣輕鬆,但我不想和妳一樣,我真討厭妳。
雪哭得梨花帶雨,她想著這次氣象預測真不準確,颱風今晚八點絕對無法離開,狂風暴雨也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看來是個長期抗戰,要保護自己的家園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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