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江南小鎮，脫去了臘月懾人的寒氣，但行旅其中仍感陣陣涼意襲身，紅磚道上來往的行人因此也不甚多，磚縫的青苔雜草少了馬蹄踐踏，生長的益發茂盛。一名穿著褐色長衫帶著布帽的店小二，正漫不經心在店舖前灑掃著，身後客棧裡不時傳來掌櫃的嘆息，一聲沉於一聲，彷彿如此便可以讓這條人煙稀少的磚路，再次迎來如浪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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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個月又要虧了！看來再過幾個月這家店便要關門歇業囉！」掌櫃左手拈著八字鬍，右手俐落地在算盤上撥弄，龐大的身軀壓在桌上，一雙肥腿正擱著酒缸邊不住晃動，忽地，外頭的夥計朝裡邊大喊：「掌櫃、掌櫃，有客人了！有客人了！」掌櫃迅即身體一彈，氣喘吁吁跑向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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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客倌請，請問你要點什麼？本店的牛肉可說是…」掌櫃話尚未說畢，原先低著頭的客人卻倏地抬頭，烏黑的眼睛瞅著掌櫃，斗笠的陰影下是一張被數道刀疤分割的臉，原該是鼻子的地方竟只餘兩個孔洞，白色的肉疤使他看起來恐怖又陰森，掌櫃嚇的後退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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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兩斤白乾再半斤牛肉。」客人不理會掌櫃的失態，逕自拉開椅子端坐於桌前，隨手又擱了柄包於草蓆之中的鏽劍在桌上。掌櫃不敢多說，立即按他的命令備了菜色，然後退到一旁與小二咬耳朵。那位客人倒也不管他倆在聊些什麼，只默默盛了碗酒放在嘴邊，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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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乾入喉，嗆辣的感覺在嘴裡迴盪之時，客人也慢慢回想起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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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那天也如今天一般是孟春時節，只不過華北的天氣更冷些，天上似乎不間斷地飄下鵝毛細雪，在雪地中，只見他和老人兩個黑點在其上飛躍練劍。而那天，是他劍法練成的日子，在天地間一片雪白裡，無數晶瑩的汗水滴下，化成一粒粒清澈的寒霜。終於，在不知道暴風雪吹拂過多少次後，他練成了老人授與最後一式的劍訣。雖然還未臻完美，仍未掌握劍意精髓，可已能發揮五成左右的威力了。他將成果轉告於老人，老人只微微一笑，將背於背後縛於草蓆中的鏽劍交到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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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轍，你可知我教給你的這套劍法是誰所創嗎？」老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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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了搖頭。老人接著道：「其實這套劍法源於戰國，是荊軻在屠狗之中領略而出，用來刺殺秦始的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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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了震驚地退了一步道：「可是荊軻刺秦所用的不是匕首嗎，怎是劍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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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老人轉身向後步去「當劍術已至極致，手中武器是什麼又有什麼差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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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愈走愈遠，聲音也愈來愈小「記住林轍，劍不是用來殺人，劍法不是殺人的方法。劍是來守護，守護該守護的事物。荊軻的匕首使出的並不是刺殺秦始皇的劍，而是守護燕太子丹，不論是他的信任，亦或是燕國的百姓，或是荊軻心中的義與信念。劍永遠都不是用來殺人。林轍，這是為師教你最後一招劍法，希望你能記住。」老人的聲音消散在雪地中，隨著老人走遠，只餘雪地一排向天際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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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是嗎？」沉思的林轍發出幾聲乾笑，又飲了口白乾「我到底又守護了什麼呢？」低聲細語，他又想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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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老人遠去後他在雪地中站了良久，思索著守護與劍法，那應該是很難的問題吧！他想了一整天卻仍不是很明白，在過了一天後，雪花中，他帶著疑惑步出雪地，沾染了一身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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