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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4 (終章)

才剛走進去,就能看見躺在床上,只能藉靠著鼻息氧氣管才能勉強維持住呼吸的季紘毅。他的臉上、手上、甚至是身體多處,都能清楚瞧見被玻璃碎片扎進肉裡的傷痕,和車禍當下無法避免的擦撞傷,那些傷口都有醫護人員的包紮處理過,厚重的紗布包覆著一些比較嚴重的部分。

看見病床上傷痕累累的季紘毅,洪旼雖然很想哭,但卻堅強的把難過收拾起來,然後用手背把臉上乾掉的未乾的眼淚全部抹掉,努力拉扯早已僵硬的臉部肌肉,想再心愛的人面前笑出一個最完美的弧度。

她慢慢走到他身邊,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拉起他插著點滴的大手,貼上自己的臉頰,「紘毅……」她咳了殼乾澀的嗓子,輕喚著他的名字。

季紘毅再聽見洪旼輕輕呼喚他名字的時候,努力的撐開沉重的眼皮,他不捨的眼神看進她的眼睛裡,許多話不需要直接說,他們兩個人也能明白的。

「……對不起。」他細小的聲音傳入她耳中,比原本的聲音還要低沉,他的眼神染上一層疲憊和不堪,虛弱的像是大風一吹就能飛走的感覺。「我,我沒趕到婚宴會場,對不起……」他幾乎毫無血色的薄唇一啟一合的說著,輕輕移動著手指,撫摸她冰冷的臉龐。

「笨蛋,不要跟我說對不起。」聽見他的歉疚,讓她原本克制住的淚水又再度積滿眼眶,差一點就要奪眶而出,「不準你和我說對不起這三個字。」她拿下了原本貼在臉頰上的大掌,擱在腿上緊握著不放,微微帶著不捨和怒意和他說道。

──不要說對不起,因為這樣,會讓我更捨不得你。洪旼在心中無聲說道。

忽然,洪旼睜著月牙眼眸看著季紘毅愈來愈憔悴的臉龐,她伸出另一隻手輕輕貼上她的臉頰,「……紘毅,你會累嗎?」尾音輕輕顫抖。

見季紘毅不解的眼神投向自己,洪旼抿了抿自己乾澀的唇瓣,「如果我硬要你為了我而維持心跳,自私的要你活下來,卻讓你承受那些痛苦的折磨殘害身心,我寧願……」她看著他的狹長的單眼皮,一字一句清晰的吐出,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才繼續說,「……我寧願,讓你離開我,也離開這個世界,早一點解脫,離開這些痛苦。」語畢,洪旼努力想拉開嘴角漂亮得笑一個,卻還是只能配上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旼啊……」季紘毅心疼地看著他,無奈雙手已經使不上太多力氣,無法抬起手去撫摸她的臉,只好努力用盡力氣回握著她同樣緊握自己的那隻手。

「……就像你了解的一樣,我其實沒有那麼偉大的胸懷,呵呵。」她吐槽著自己,自顧自的說著,「可是剛剛進來時站在門口,看見你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我知道你很難受、很痛苦……,我才發現到原來比起失去你,讓我更難過的,是看到你痛苦的樣子……。」她的眼淚最後還是克制不住的低落在他的手背上,洪旼努力地隱忍著強大的感傷,對著季紘毅說完這句內心話。

季紘毅沒有說話,只是從他急促的呼吸頻率,稍微起伏的胸膛也能看得出來,他和洪旼一樣難受著,不想失去對方,卻又不能控制生命。

低下頭怕看見季紘毅的臉就會崩潰的洪旼,看著彼此緊握的手才想起剛剛在手術室外面中年女子遞給自己的對戒,她空出一隻手把眼淚隨便擦掉,然後拿起了進門就被她放在旁邊的戒指。

「……紘毅,」她先打破這段沉默,「我們都還沒替彼此戴上戒指呢。」她抬起小臉,努力忍住情緒對上他的視線說道。

「呐、你看。」他先拿起尺寸小一點的那枚戒指,自己套入無名指上,然後手背朝向他,「這是我的。」簡單卻不失風格的對戒,即使它染上一些季紘毅已經乾凅的血,但在燈光底下還是閃閃發亮著。

之後,洪旼一手拿著另一枚戒指,一手拉起季紘毅骨節分明的手,準確的套入他的無名指,「現在,我們都屬於彼此了喔。」她努力地笑著,不讓他看見自己強忍的難過,撫摸著在他無名指上的戒指說道。

「……洪旼,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季紘毅只有在嚴肅或慎重的場合才會喊她的全名,洪旼心中襲來一陣緊張,但還是乖巧地應了一聲好,再聽他繼續說。

「要是之後……遇到別人,不、要顧慮我……」他努力的說,「我,會一直、守著妳的……。」他勾起了嘴角,扯開一個苦澀的笑容。

他手心的溫度比原本還要冰冷,洪旼馬上了解他為什麼要和自己說這種話,他只是咬著下唇抽泣著,卻沒有說話。

「答應我……,要遇到,更好的人……」季紘毅曉得對方一定不會開口回應自己,但他知道,對方一定有把他的話聽進去,所以又重申了一次。

「……紘毅。」洪旼還是只能呼喚著他的名字,沒有辦法親口答應他這件事情。

「你一定,要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很好。」看見心跳測儀器上的心電圖開始有了變化,洪旼的淚水滑落臉頰。

她又說了最後一句話,之後清楚看見對方滑落眼角的那抹淚水,以及極其細微的點頭應允後,她才傾身,將顫抖的唇瓣貼上了他冰冷的薄唇。

放開他的瞬間,同時親眼目睹他閉上了雙眼,心電圖成了一直線,發出刺耳的聲響為止,她才真正潰堤所有強忍的淚水,在完全失去他的這一刻,全數潰堤,放聲哭喊的驚心動人。

站在病房門口看著的雙方父母,有的別過臉不敢去看,有的則是強忍悲傷去安慰別人;林雨軒在陳彥安懷裡也潰堤了淚水,不捨好友的悲痛和學長的離開;而陳彥安則是難過多年摯友的離去,也擔起身為男友的責任,安撫懷裡人兒的情緒。

他們以旁觀者的身分,看見這場愛情的結局。

比如季紘毅對洪旼的萬般心疼及不捨,在臨走前甚至要心愛的對方找一個好的歸屬,不要因為自己而孤獨一人,最終還是敵不過死神的固執而離開了人世;還有洪旼,即使她非常深愛季紘毅,比任何人都不想失去他,卻為了不讓他在世上多承受一絲一毫痛苦,而放手讓他到另一個世界。

最後,季紘毅還是離開了這個人世,以及她的身邊。

但並不會就這麼消失在她的生命中,以及心底深處。

──『我們,下輩子一定要一起走到盡頭,也不能輕易放開彼此,好嗎?』這是洪旼在季紘毅臨走前的最後一句話,同時也得到了他的承諾。

我們約好了,下輩子不能有誰再離開誰身邊。

就算走到生命的盡頭,也不能輕易放開彼此。

季紘毅,我愛你。

#《未完成的婚約。》正文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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