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當初，牠是去一個科學園區旁的生態池撈的，那時，是撈了一桶，數十隻灰濛濛、不知其名的小魚。
ZnNwMkDBLJUcACR4F7ifTSpgPmxQj6KYtVGXEd8q
這些魚，是打算給一隻螯蝦當活體飼料的，於是挑了六隻，有大有小，就直接丟進飼養螯蝦的小盒與那隻對牠們來說凶悍的巨獸共處。
MzVJxmnPfSs0RL2hgcqd5y4UFpIQwj7voilr9DZA
前幾天，小魚對螯蝦帶著相當的恐懼感，蝦子往哪走，牠們就群體的往反方向退。但過了幾天，便習以為常了，有隻比較大膽的甚至從螯蝦頭頂大搖大擺的游過，也沒有顫抖或跳動的害怕。
JYVFbZSnTwMxrECvUL2mNeQalGIRPp8k0gtsXOhf
為了激勵螯蝦的野性去捕捉獵食，我好幾天沒給牠投飼料，猛獸都是一樣的，飢餓激發野性，牠在之前的生態池應該也是自己獵食的，現在只需要舊技從施就好了。
v7CqAd61xZUcrly8kNjXh5PEi0G2tMIzQ3Rb4KWT
但隔了一星期，我並沒有看到任何魚被啃食或受傷的樣子。
SHzBtnmGxTF1YJewa8EKPUCZL5dQ74AgIoMD90hr
真是奇怪了，難不成是被飼養了太久，所有獵食的意志都被生活所抹滅掉了？
H8y1MqSVtLXkUfCYOgJ9BPKZTbDc7pR5Fo2mun0l
我終於丟下飼料，不過為了方便魚吃，我先將飼料磨成粉。
SFl2ipUy8MXd6Pr3KVc7jIHTBRZQfuGqA4xDhgEv
但意料不到的是，飼料三兩下就被魚群吃個精光，連點殘渣也沒留下。
jfSLWpu8YwP2GhmXl1DkJBsQnN6EH9veRtK3AgTb
就這樣吧，我靈機一動想到一個點子，讓魚吃給蝦看，激怒牠，讓蝦子把這些搶牠食物的不速之客幹個精光！
1ZB5pwvTxA9nom6QkelbXSMVOJjP7hHfCgYUqN38
我也不必怕蝦子會餓死，螯蝦這個外來種，餓個十天半月是不會死的，連換水也不必太講究，是個易養的寵物。
WJ6tiYy2bXvhMzrZS304OFaNQHEfRoU5gK1AmxcD
大約過了半星期，我一天放學回家，往桌上那蝦魚混養的小盒一看，似乎沒那麼多動靜了。一條魚側躺在盒底，腹部整整被吃掉一大塊；一隻魚身體不隻跑哪了，只剩半顆魚頭；還有一隻連頭都不見了，整隻消失。
1RypzVmrkJxM2Llwc6oH08bZhGNX947fPIt3Anuq
我看了看蝦子，牠像個勝利者般悠閒的清理著自己的螯。
Kf1V2U9hD8JO5sybBNlHWGrg3L6juiAx7X4kEnFt
原來牠的野性根本還存在著沒被抹滅。
dcNGjFSQxh6Vn4LawtbekIYsOZ2UulpB8HC1gvm7
大概又過了一星期，這星期我是每天定時餵一次，而且都有飼料沉底可讓螯蝦吃。
D4bKIxvdFBTSwa8k20XLzPufVGgctWj5MUNnR3Cy
但一次放學回家，又有隻魚失蹤了，只在盒底留下一個似魚眼的黑點。
kW1i4XNBzK8gdHURrVlYLcfSIn0aQhbEsDGyu759
我越來越對這隻凶悍的水生猛獸感到無解，明明憑魚的速度牠根本追不上，但短短一星期牠就幹掉了四隻魚，而且，牠只有我的兩截食指大。
PnH4YKs9d5lERmSUt6QLeNxvTcDoj2W8bhOzf1V0
後來一個月，小盒中再也沒發生凶殺案。
cRzEOLkbeW4upDqrPZATYQ6hotwsFlH8ICiyx13V
之後，我家買了新魚缸，也添購了新的魚，我也提議把蝦子放在大魚缸裡面跟其他觀賞魚一起生活。
bCEZzdvJ9nilSxpWFQ7rcXq8atfUs4wGAuTDPMYg
但我所沒料想到的野性，又再次復發了。
HjrRCuJbxphFeY5Ulm8X4T7SVWnqzf63vKAtyLd2
第一次，我發現一隻品種為獅頭的橘色金魚尾巴破了，原本以為是被裝飾用的石頭劃傷或被其他魚咬傷，所以不以為然。
g6ph1WtPGNxnOXFH7KQBzruI4yEs0LfelkAjvboV
接著，是一隻黑白條紋交錯、態度優雅從容的神仙魚失去蹤影，只殘留下一小片胸鰭。應該是死後被螯蝦清屍了吧，我猜想。
5bxe8lXp4sdFLJTMm7GYH1Z09o6giUcvurfwztqR
直到一天餵魚時，看見螯蝦用大螯緊抓著另一隻神仙魚啃食，我才了解事情的嚴重。原來所有魚的傷亡都不是意外，全是蝦子造成的！
RaonueL2HQdwlBr90CbjTJDq1Y85Ohf4gzZ7vK6P
這次換水，我把蝦子跟僅存的兩隻小魚搬回原本的小盒子裡，避免其他觀賞魚再受傷。
SlOzA7Ehm0JITWeGVjrsQDyZnukdF6Cqo34a8wU1
那晚，我看著那隻受傷的神仙魚奄奄一息的倚在石頭旁，牠的腮用力鼓動著，仿佛想盡最後一思力量活下去。
MtWGR3yzgHsfYxFQmAOqXJTN5IKbi4k6U0C2nuaV
牠很虛弱、活不了多久。
z5iZVUOrSkHnAICQcGeX2Rp6qgamd9DYo8jJ3BWx
果然，隔天早上，神仙魚就走了。
hZ6XIC40nJmgvUHxicTeG3Yrj2Kqo1tAawNuBWLV
留下的，是沒有悠然漂著的黑白身軀的魚缸。
XRSjxhVA3qGK0IpLF4c9tuoDlPvErMiy1gdzY8NO
後來大約又隔了一個月，一天，當我正在寫功課的時候，螯蝦無預警的瘋狂跳動起來，當晚就離開了。
DAnIzcBpga7vXd6Qml8JhPNKZt059VwFRSMGO2kY
我不知道牠因為什麼而死，只知道，牠死前仍努力掙動著仿佛想做些什麼，我看不懂。
EynBmiFJQsYq07xvU8R4CVwkoufLA5zSZGIhKXpO
至少，牠來到我這，也是活了半年，脫了三次殼，是原本六隻螯蝦裡唯一的倖存者。
kwb7SfINuQ1GcxTRXOKYzmopqVArFLvMH3JCPnij
說實在的，從小到大，記憶清晰以來，牠能說是跟我最有感情的寵物。
k1AIaUSxPHsyoBYN9u8pn4jT7h02qdZfVLWwic5m
空盪盪的小盒裡，只剩下游動的兩隻小魚。
kaU9WuTzZhyGvMI8VLwE7bAYJFX5gl1r3eRixKnP
我在裡面添了幾樣裝飾品，好像這樣，就能填補蝦子不在所帶來的空虛感一樣。
TDzZLP1SrUtuEvOAiHJMk0KgyhB9RjYbI6cVfa4X
再過了兩個星期，又有一隻魚死了，也是死的不明不白，屍體飄在那，讓人多了幾分感慨。
sB80TQ2UvNcxMmbzG7ZfEdjknoriJCVAlX6LOh4I
最後的那隻小魚，顯得孤單、寂寞，整天漫無目的的游，大多時間在飾品旁的角落沒精神的趴著。
dsucJOeopIHLbAv53XfZF2NGDwgmzR1kC7UlT8qa
隔了一星期，我往桌上的小盒一看，又是一隻屍體飄在那，我輕輕把小魚打撈起來，那屍體躺在衛生紙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一些紅色的物體從牠腮後的洞口被擠出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牠的內臟，抑或是食物的殘渣。
h4FjQRSkcXWpxMNlEJOPnaZ32DHw1sgGd9uLVo67
我微微翻動了一下魚的屍體，看到了一條半透明的東西。
9Mli0mtfH3ebTd5xKnvGuYBC12WwqjPJFV4oIUQk
我靠近了點看，有兩個小黑點，再往後看，呈現了頭圓尾尖的形狀。
E2eohgvBLYPDjOZ0J8uzAs4fcG7br1RCNQXkHt5y
小......小魚？
6YZiyzQk45xEUACcbdBTNgw8poJVOFqlM0KHrDv2
我趕緊把成魚和幼魚放回水裡，查看牠們的生命跡象。
5Xtp3TLNEhkK8AWge7OcJZdY1lazR4HPmfiMGQ2n
只見幼魚平躺在盒底絲毫沒有動靜，而成魚則是努力一拍一拍著牠的腮，吸取水中的氧氣。
gdzAX0v6aTMGQuyLKWeBkPYElRVonJcOps8IrCDU
我緊緊盯著牠，牠仍是努力的呼吸，但沒法游起來。牠倒躺著，雙眼瞪得很大，我知道魚無法閉眼，但牠的眼睛，卻仿佛稱訴著感情，好像說著自己對世界的眷戀，還不想死，還不想離開，還想把所有孩子產下來！
xYUiwA70heLyaT9p13mGqtRMEIus2Z4XDVok8jHl
就這樣持續了三五分鐘，魚的腮腔慢慢平靜了、不動了。牠停下來了，告別了，沒能再走下去。
cB9xbIEmYGhR3tDsqp17ZST4gJ8lkKyCrLzA0XaO
我看著牠的腹部，有黑有白，我不清楚裡面還有沒有未誕生的小魚，就算有，我也沒勇氣為這隻母魚完成牠的遺願。
xplUnJOPcCFf29vAr07bZMh5VKWgiXyuaILQwBRt
我再度將牠輕輕撈起，曾經重複了好幾次的動作，這次卻顯得那麼沉重與困難。
xkY3wQP0fiIuaTvKn4GbhLA2lqJoOeMmtVD6zFsW
xWMunlzd2e6RhOqfrLIsm0Ki8ScPZBG1Da4tYbHQ
如今，眼前是個空蕩的小盒，失去了流動的水源，不再有靈活的生命，也不再有以往能夠餵食的成就感。只剩下幾個矗立在那，佈了些灰塵的裝飾品。
rkvT7icGqJt1IgK0we5zHsV86ZxA3hDNmaPljfYC
望著昔日的小盒，我不禁想起那條魚，無名無種，長得也不如其他魚種出色，帶來的卻是那麼大的震撼。
J0rXZ7ikUjlAfTxyFN85OvcKgzWSnR9PmtbdosLG
我在牠身上看到的，是對生命的堅強與不棄，以及對世界的不捨和眷戀。
DLdmt0NJ3qcMnSUrXH4b7f8RgE9PhsATOBI6avui
VmdM3p5zRageZbiGATW6709YkhnIX1PLJUFwyBu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