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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

第二章

依舊是這熟悉的空間,清脆的點擊聲穿過輕薄的紙本,點擊在因繼承制而老舊且凹凸不平的深紅色桌面,不同的步調與不同的呼吸頻率此起彼落,外加必須耐住性子且心無雜念的傾聽才得以了解的訴訟。

文晉輕靠在窗邊,這堂課並不是無法讓他專心一致,是因為早晨的陽光透過自己呵護的窗戶玻璃;這扇窗戶之所以能如此無暇都是自己親自照料的,負責這排窗戶清潔的學生根本沒有熱心,他總是用那汙穢的抹布在上頭撇上幾撇便作罷,這反倒成為了位子主人的例行工作。

光線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暖呼的讓人不由自主地打起哈欠,文晉一天中最享受的無非是這個時刻,他喜歡窩在這個角落看著外頭操場上的人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痛飲著運動飲料,這也是他每日的例行。

只是今天比以往不同……他並沒有過多享受。

賴導師在黑板上寫完一個章節後讓到講桌旁,怕是阻礙了學生的視線,隨後像是機器一般掃過台下的所有學生;啃麵包的啃麵包、喝飲料的喝飲料,甚至是當面玩手機的都有……但這並不是賴導師所要觀察的學生,他的目標是坐在距離講桌最近的同學,所謂的人中英豪、社會棟樑。

只是在正前方卻空下了一個位子,一位資優生失蹤了。

據說家長一大清早便報了警,似乎是半夜溜出家門之後也一去不回。而警方正介入調查其他的可能因素,學生房間裡外的所有細節都還在檢查中,警員也開始進入校門,從校長到訓導主任無一倖免。其他科目的老師也在會議室接受盤查,而隨後開刀的非自己莫屬了。一大清早,像是罪人一般被調查、審問、錄音什麼的……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班級導師而已!沒錯,我只是個安分守己過日子的老師,假日無聊便會看看電視或寫寫書法的平庸老百姓,為此我並沒有多大的渴望,真要說冀望的話也就只有看著自己的菁英學生成長茁壯,在歷史上建立豐功偉業,在社會上踏出一片天!

我不曾有非分之想,沒錯!我只要平平安安地度日子就好了……但……但是為什麼我非得要接受這種對待不可……

賴導師越想頭是越暈,他的雙臂靠在講桌上好讓頭向下延伸,這不僅是讓自己有空間清醒,也是為了不讓學生得知自己的醜態。

鈴鈴鈴!~~~

從褲袋傳來的細微震動沿著大腿傳進神經,經過於迂回的神經線路迅速的衝擊大腦,惱人的鈴鈴聲弄得快讓他抓狂。因為這已經是第四通了,一大早是家長、校長、主任……嗯,這是警察,絕對是……

「喂……嗯,是的,我是……」

「可是……嗯,我了解。」

「但是……好的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掛上電話後,學生的閒聊停止了。

「阿民,離下課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就讓你當家了,老師要去一趟會議室……暫時是沒辦法回來了,下一堂也是。」

台下的學生開是嘰哩呱啦,似乎很滿意這樣的結果。

身為一班的代表,沈欽民困惑道:「啊?但是下一堂也是你的課欸……」

「他們請你們體育老師代課了,記得趁下課時間去借球,是籃球課。」說罷,賴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教室。

「呵哈哈!超爽!」

學生將自己的音量調到下課時間專用的MAX,隨後跨過桌椅的限制開始走東走西;有的開始閒聊、有的拿出手機暢遊……更是不把班長放在眼裡。

「欸欸!昨天的節目你看了嗎?超屌的啦!……」

「快幫我,這BOSS很難打。」

「欸欸,走啦去廁所。」

整個班級鬧哄哄的,只見班長好聲好氣的施以溫情訓話,但最終是被人晾在一旁。

文晉沒有起身,他靠在桌上看了一眼陞昱的座位,是那麼的整齊無暇,抽屜裡除了面紙和計算用的再生紙以外沒有任何的雜物,桌子旁吊著飯後擦桌子專用的乾淨毛巾,椅子下方擺著用透明塑膠盒裝著的盥洗用具,只要是午餐飯後,他總會拿著它到洗手台去整理自身儀容。

唯獨他人沒有坐在那裡。

這是怎麼回事,你昨晚去哪了?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文晉心想,那是在離開後沒多久的事了。

陳廣奮力地向前跑,抓準距離用力的向上跳,一腳向上蹬後雙手攀住水泥牆頂端,之後手臂一緊用力地撐起身體,順利的站上水泥牆頂端,而後躍下踏過外牆的變電箱,完美的著陸。

「……」

看著站在身旁的陳文晉,陳廣翹起鼻子,得意道:「怎樣,了不起吧?」

「嗯……是啊。」

文晉額上掛了三條線,為此上道的讚聲。

這傢伙沒事嗎?在那面牆約50公尺處的地方有扇年久失修的生鏽鐵門,因為一處門軸上鏽蝕脫落,再加上外圍水泥牆碎裂以致無法緊閉,因此校方也沒有要整修的意思,僅在牆角扔上一塊紅磚阻擋門的開闔而已。說白了這根本是個連腰也不用彎就能輕鬆穿過的大門,更不用說是攀牆了。

「你臉上那是什麼表情啊?」陳廣不爽地說道,似乎瞥見了文晉翻的白眼。

「啊……不!沒什麼!」

「欸,陞昱呢?」陳廣左右張望,不見陞昱的影子。

奇怪,他剛剛明明還在的。這時才發現陞昱走向路口的轉角,早把他們兩個拋在後頭。

「呿!那傢伙是怎麼了,從離開到現在都沒說半句話。」陳廣隨後跟上。

「啊!等等!」文晉跟在陳廣的背後。

過了轉角陳廣走在陞昱的身旁,只見他在旁冷嘲熱諷,「欸欸,你怎麼了?該不會被嚇到了吧,哈哈!我還以為你是我認識裡的人算帶種的了……」

陞昱沒有回答,僅是向前走,步伐絲毫沒有變慢。

「你說什麼!……呿!是啊~~~那我就先走啦,再見!」

陳廣不知和陞昱說了什麼後便轉身離開,往自家方向前進,途中還撞到了文晉的肩膀。

「你們怎麼了?」

「你自己問他啊?」說罷,陳廣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馬路末端。

文晉跟在陞昱後頭,本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就這樣走到了分岐路線。在這裡就各分東西了。

終於,文晉開口了問道:「你怎麼了,都不說話?」

「……」

「呃……陳廣他惹你生氣了嗎?你也知道他的個性吧。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是這樣啊,呵呵……」文晉乾笑著。

「……」他沒有說話,筆直的行徑。

在路燈的倒映下,他的身軀看起來十分疲憊,好像只要一放鬆便會倒下的樣子。文晉暗忖,可能是太累了吧,看得這麼脫離科學的可怕東西,一時間也難以接受吧。

文晉看著陞昱的背影,忽然瞥見那牆邊有一黑色的東西停留在上方,兩枚發著金光的眼珠子正盯著他。

那是一隻貓,深黑色的短毛在路燈的照耀下顯得有點嚇人,而牠的雙眼正盯著自己不放。

忽地,牠轉頭看了路過的陞昱一眼,露出猙獰的表情並發出警告的低鳴,還聽得見絲絲的氣音,牠的毛髮向上直豎,擺出了隨時都會攻擊的架式,這時文晉發現牠的貓爪已經露了出來,正銳利的刮著牆面。

陞昱沒有轉頭,也沒有動作,牠仍舊是對著他吼,直到離開牠才慢慢冷靜下來。

牠再次轉頭,這次換文晉發覺不對勁,雙眼的聚焦點,也就是正看著的貓眼微微泛白,好像有東西阻隔在眼前,而且還不偏不移的在眼前晃動。這時貓又叫了,但不是像剛才的喊叫,牠對著文晉用長音叫了幾聲,像是見到敵意的驅趕。

文晉向後退了幾步,深怕被黑貓襲擊,而眼前的白點讓文晉想起在窗前的那一刻,那快門按下的一瞬間。

忽地,黑貓向前一躍,文晉知道牠過來了,反射性地伸手防禦。剎那間,他看清楚了,那並不是自己眼睛上的白點,而是那貓的眼睛正泛著白色的霧!

撞擊的瞬間貓沒抓傷文晉,反倒是自己跌坐在地上,牠眼睛上的白霧消失了,又叫了一聲,隨後咻地翻上牆,往漆黑的小徑離去。

文晉把手掌闔在雙眼,也察覺了自己眼前所出現的白點並不是幻覺。

文晉跟在同學的最後方,思索著昨晚的怪事,陞昱的不語與貓眼的白霧。

他心想,『窗』是如何出現和變化的,當時所有的事情正常且連貫,直到結束後和自己眼前所出現的變化,為什麼陞昱那晚失蹤了,真的和那扇『窗』有關嗎?當時你為什麼笑了?那隻貓為什麼這麼奇怪?眼前的白點?你為什麼不說半句……!

對了!當時離開的時候陳廣有和他對話!他們倆個有過對話!這是千真萬確的!

當時陳廣生氣了,一轉頭就離開了,沒錯!只要知道他們當初說了什麼就會知道了……只是。

你究竟是怎麼想的?為什麼你漠不關心?

文晉坐在球場的矮欄杆上,身旁的大樹讓文晉不用找地方躲太陽,這裡是他在球場上最喜歡的地方,每次到籃球場自己都會第一個佔據這裡,地上的粉筆痕是當初無聊時畫下的,上頭畫出了兩個物品的形狀,但就是少了陞昱的礦泉水和毛巾。

在球場引領眾人的陳廣,仍舊是那張好勝的嘴臉。幾年來他都不曾改變,文晉心想,你真的是陞昱的朋友嗎?

「傳球傳球!」陳廣在場上移動著,要抓準空隙去接隊友的長傳。

你是怎麼想的?

「往後退往後退!」

你為什麼能這麼冷靜?

「媽的!要守住!守住啊!」

你就這麼自私嗎?

唰!

一顆空心球準確地穿越了球網,另一隊歡聲雷動,陳廣又開始碎唸起來。

「啊啊~陳廣,你也才這樣而已嗎?」

「媽啦!我可是讓單手哩!」

在陳廣組的隊員開始抱怨的同時,得分的那方忽然噤音,隨後陳廣組也安靜了下來︱︱因為有人難得會走上球場。

文晉穿過另一群人,筆直的往陳廣的方向走去,連在一旁閒聊的女生也發覺了球場異常的安靜,正遠眺著此處。

文晉停在陳廣的面前,說道:「你過來一下,我有事要找你談。」

「欸欸!他腦袋壞了不成?」一旁的同學笑道。

「哈哈,懦弱的傢伙還是閃邊納涼吧,別礙事喔~」另一位學生推了文晉一把。

「球場是很危險的唷~~~你從不知道什麼時候球會飛過來喔!」拿球的學生做出丟球的假動作,將球向前拋接了一下。

看到文晉反射性的抖了一下,他更是笑得開心,「呵呵呵!看吧,這樣是很危險的!」

文晉低著頭沒有回答。

「別理他,我們繼續。」陳廣說道。

「我說過了吧,我有話要問你……」文晉道。

他們見了又發笑,又做出了剛才的把戲,只是這一次文晉連一根手指也沒動。

他們沒趣的呿了一聲。

連這些人也不會關心自己的同學嗎?

陳廣不理會文晉,接過球後說道:「來,洗球吧。」

那是一瞬間的事了,籃球從手中滑落而且彈離了球場,那粗糙的水泥地面摸起來是如此的骯髒,而臀部的痛覺神經清楚地傳達給了大腦,這時他才意識到了臉上的溫熱和疼痛。

女同學驚呼了一聲,一旁的同學也看傻了眼,陳廣正側坐在地上,嘴角的鮮血也滴到了地面。

他正準備發怒,卻瞥見文晉的臉。吳老師已經趕到現場,正詢問著同學一切的始末,只見他們吱吱嗚嗚的說不出話。

隨後陳廣挺起身子,拍了拍運動短褲,微笑說道:「沒事啦!老師,你反應過度了。」

「女生說有人打架我才過來的,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的臉怎麼了?」吳老師正用毛巾抹去而頭上的汗珠,想必剛才是在操場上慢跑吧。

「沒事啦,是傳球時我沒注意被球K中而已,小意思啦!」陳廣將左手向後收,不想讓她發現左手的傷。

「是嗎?」老師瞥了文晉一眼,半信半疑地回答:「那麼要小心一點,需要到保健室嗎?」

「不必了不必了!真的沒事。」

「……那我會在附近走走,以免又發生狀況。」

吳老師不是笨蛋,她很清楚曾經停留在陳廣臉上的是什麼,還有不曾上過球場的人會出現在球場。

「我先去休息一下好了。」陳廣說道:「那裡似乎挺適合乘涼的吧。」他指著球場後方影密的樹林。

「這裡不錯呢,我偶爾會在這裡休息。」陳廣說道。

這樣的氣氛反而讓文晉有點不知所措,「……昨天晚上,你和陞昱怎麼了嗎?」

「果然是這件事嗎?」

「你!……你知道他上哪去了,對嗎?」

「我不知道。」

「你撒謊!昨晚只有你和他說過話。」

「我說了,我真的不知道。」陳廣鄭重地重複了上一句話。

看著陳廣的臉,文晉從眼神中得知了他完全不知情。

「……」

見文晉面有難色,他又道:「他昨晚對你說過什麼嗎?」

文晉搖了搖頭,說道:「他好像累了,回的路上一句話也沒說。」

「當時他怪怪的,真的非常奇怪。」

「怎麼說?」

「當時我說了一些話嗆他,但是他好像沒什麼感覺。」陳廣越說眉頭更是隆起,「他當時似乎不想說話。」

文晉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境,在路上時他似乎也是面無表情。

「你想起什麼了嗎?」

「話說回來了,你為什麼一直裝作不知情,好像他失蹤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文晉越說更是越氣。

「呵呵,你還好意思說呢,今早賴導不是也有問嗎?你不也沒說出昨晚的事。」

「這……這是因為……」文晉開始吱嗚吱嗚。

為什麼?我又是怎麼想的?為什麼當時並不坦率地說出昨晚的事,為什麼當晚不叫住他?……為什麼恐懼離我越來越遠?

「我只能說你的想法是對的,若你向老師坦承昨晚的事,我一定揍扁你!」陳廣怒瞪了文晉一眼,「而且就算你說出昨晚看見『窗』的事也不會有人相信你的,也只會被當成瘋子而已。」他轉身說道:「說成這樣了你還不懂嗎?」

文晉瞥見了陳廣的左手,那正握緊的拳頭上,手指部位的繃帶微微變紅。

「我不會放過讓我朋友身處危險的人,就算對方是自己也一樣。」

文晉低下頭,羞愧道:「對不起……我把你說成是自私自利的人。」

「不,這是我的錯,要不是昨天我硬要帶他去的話……」陳廣手中的血已經浸濕紗布。

文晉低下頭,說道:「雖然這個問題很怪,但是……你為什麼會想單獨和我說話呢?」

「……你找個時間照照鏡子吧,你應該看看你現在是什麼眼神。」

文晉疑惑地摸了自己的臉。

陳廣對球場方向揮了手後,說道:「那就這樣了,我要走了。」

「等!等等……」

「又怎麼了?」陳廣又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見文晉先是猶豫不決,隨後下定決心,說道:「請你揍我吧!……對於剛剛的事。」

他先是頓了一下,說道:「這是當然了!只不過下次吧。因為吳老師從一開始就在那裡看著了。」他指著躲在球場角角的身軀,說道:「真是個不能小看的女人。」

文晉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急忙道:「……對!對了!當時你在回家的路上你跟陞昱說了什麼吧?你們吵架了對吧?」

陳廣沉靜下來,說道:「當時我說的話他似乎沒聽見也沒有理會,但我看他嘴角唸唸有詞的。並不是他受了刺激,而是我。」

「他怎麼說?」

「他的眼神異常的空洞,嘴裡不知道在唸些什麼,當我不爽的按住他的肩膀時,他歪著頭盯著我說:『你是誰啊……不要碰我啊……』」

聞言,文晉倒抽了一口涼氣,腦海裡那陞昱的側臉根本判若兩人,他不曾露過那種微笑,他也不會露出那種表情,文晉自己也很清楚,昨晚並非他本人異常……因為跟我們回家的人不是陞昱……

︱︱他到底是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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