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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貳、好兔就吃窩邊草(中)

心理建設了兩日,團霜趁著雪勢稍緩的時分辭別懷芳。

她化成的姑娘有雙圓圓的眼,秀氣的鼻子,粉粉嫩嫩唇峰特別挺翹,像是隨時都噘著小嘴兒含笑,「懷芳,我走了。」

「嗯。」不同於她的歡快,懷芳抱著古琴倚在枯樹旁,音還是從鼻子裡哼出來的。

「對不起呀,懷芳。」她歉疚的拉了拉他的手,「人類的壽命很短的,我五、六十年就回來了!」

聽她說這話,真有找著了愛人,就要和那人相伴一生的意味了。

這讓懷芳一下就抽回了手,沉下了目光,「妳就走吧。」

「嗯,那我走了呀。」偏偏團霜就是個遲鈍的,只當這是句送別的話,歡快朝他揮手,一蹦一蹦的下了山。

*                   *                   *                   *

她再回到山裡,已是二年過去。

山依舊被飛濛濛的白雪覆了滿身,隨意改變著路勢,昨日能走的路,今日說不准就坍上了,她在山裡頭生活了那麼多年,早就習慣了這種情勢,反正她耳朵靈敏,總能靠著懷芳的琴音找到回家的路。

可這回狂風呼嘯,沒有帶來半點樂聲。

她目力本就不好,加上眼底又水溶溶的一片,無頭蒼蠅似的找了許久,髮髻都散了,身上也擦出好幾道口子,才勉強憑藉著空氣裡薄弱花香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那一點沉綠映入眼簾時,她是愣了。

她原以為懷芳沒在彈琴,也應是在打坐修行,可是他甚至連人形都沒有化,紓著枝葉佇在那處,分明是端正秀雅的身形,但襯著漫天的白雪,竟顯出了幾分寂寞孤涼。

這觸動了她的心弦,哇一聲哭了出來,撩著裙襬朝他跑去,「懷芳──」

她忘了自己用的不是雪兔篤實的腳板,精巧繡鞋哪裡還咬得住雪,一打滑,就要狼狽撲地。

所幸趕在她摔扁臉之前被人接近了懷裡,而她也再不願起身,埋在他懷裡哇哇地哭著,淚水啪嗒啪嗒的打濕了他的衣袍。

「嗚嗚嗚,懷芳,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懷芳難得的沒有嫌棄她糊了自己滿身的眼淚鼻涕,長指搭著她被染灰了的細絨軟襖輕輕順著,聽她哭得直打嗝,斷斷續續的控訴。

「他、他是大戶人家的少爺,說什麼⋯什麼⋯看見我就一見傾心,要疼我一輩子⋯都是騙人的!一開始連天上興水中月都想摘下來送我,結果才不到一年,他就變心了!」

「那少爺不知在哪間青樓遇上了個賣藝不賣身的樂伶,從此為她神魂顛倒,他自己都說了人家對他愛理不理的,偏偏他就喜歡那冷冰冰的模樣⋯回來連正眼都不看我!」

「那就算了,他還開始嫌我!嫌我臉太圓、腿太短、成日黏著他⋯不像那樂伶,氣質出眾,宛若空谷幽蘭⋯」她說到氣憤處,身子都開始打顫,「我氣不過,索性咬穿了他所有的衣衫跑了回來!再也不要理他了!」

這孩子氣的話讓順在她背上的指尖停了下來,改為輕蔑一彈,「妳當自己是隻耗子嗎?」

「不然我能怎麼辦嘛⋯」她放聲大哭,「這是我唯一能想得到報復他的法子呀!讓他沒衣服穿!只能光屁股上街!」

「就這麼點出息。」他嘴裡嗤了一聲,但也不覺得她這溫順性子能幹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來,所以也不多加取笑了。

「懷芳──」感受到這麼一丁點的溫柔,團霜軟軟喊他的名字,一把將眼淚鼻涕拭了個乾淨,翻過身朝上,露出軟呼呼的肚皮討摸摸。

她是無心之舉,可忘了自己是人形,衣衫這麼一揭就露出不盈一握的柳腰和凹凹的、惹人臉愛的肚臍眼,讓懷芳眼底黯了一瞬。

但他很快掩下她翻起的衣襬,「當了這兩年的人,還這麼沒規矩?」

她身心俱疲,就想要人摸摸肚子好好安慰一番,不甘的嘟起了嘴,扭著屁股縮回原身,又把肚皮翻出來,「野兔不用講規矩。」

「⋯」懷芳雖懲罰性的揪了揪她的耳朵,可最後還是給她搔起肚皮來。

她舒服的耳朵都擰在一塊了,恣意的在他懷裡亂蹭一通,卻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忍不住仰起臉來困惑看他,「懷芳,你身上的脂粉味怎麼那麼重呀?」

他神情淡淡,「是嗎?」

「真的呀!這種脂粉的香氣太俗艷,你本來的味道好聞多了!」她嗅覺靈敏,初初忙著哭還沒有感覺,這下一聞到就嫌惡從他懷裡滾了下來,更是看清楚了他的面容,「咦⋯你嘴上還留著胭脂呢!懷芳,你莫不是個女人吧?」

她有點緊張,肉掌搭上前去探了探他的胸膛,確定他仍是硬梆梆的平坦一片,這才放下了心,「懷芳,我這回下了山才知道人類好奇怪的,有女人打扮成男人、也有男人打扮成女人,我都分不清公母呢!」

「⋯有差別嗎?」他頓了頓,望著她的目光灼灼,「團霜,對妳而言,我是男是女,有什麼差別嗎?」

「當然有呀!」她理直氣壯的應著,不解他眼眸為什麼亮了一瞬,「你要是個母的,以後我還怎麼好意思使喚你跑那麼遠的路幫我打水?」

「⋯」懷芳難耐的閉了閉眼,真心覺得話不投機半句多。

她倒是沒察覺到他的鄙視,兀自咕噥,「也還好你不是個女人呀,要不憑著你這等容貌⋯我說不定還爭不過你呢!」

他深深吸了口氣,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對。」

「你怎麼知道?」她卻滿是不服氣,「你長得漂亮是漂亮,可終究是個男人呢!這麼高骨頭這麼粗,哪還有男人瞎了眼認不出來?」

「⋯就是有人瞎了眼。」他指甲都刺進了掌心才忍下沒掐死她,諷刺一笑,「但妳也不遑多讓。」

她愣神了好半天才明白他是在嘲笑自己瞎了眼才看上那等見異思遷的男子,氣得一下蹦得半天高,大聲辯駁,「這⋯這是個意外,下次肯定不會的!」

*                   *                   *                   *

話說得擲地有聲,團霜再次下山時還是不免有點忐忑。

尤其是她對上懷芳那張神情莫測的陰鷙神情,不免氣虛,「我⋯我這次不會再挑那些紈褲子弟了,我要找個心智堅定,有理想有抱負的好青年!」

懷芳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唇,似笑非笑,「我就等著妳回來。」

他又是那種不高不低的平板語調,團霜這回也弄不清這話到底是不是諷刺,眼珠轉了轉,還是決定把他想的良善一些,用力點頭,「好呀,那你幫我顧好了窩,可別被別人佔走了。」

懷芳氣都氣笑了,乾脆不說話,只是環著胸別開了眼不看她。

可縱然如此,他仍是站在那裡沒動,她數次不捨回眸,都還能看見他孤身而立,抬著下巴看向別處,倔將而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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