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下)

(稍早前)

剛過了下班高峰時段的捷運站,人群終於少了點,但前往月台方向的電扶梯依舊站滿了人,梓夏拿着裝得鼓鼓的環保袋跟隨著人群排好隊下去,袋子裡堆得高高的飯糰、便當盒、泡麵等令人為之側目,不過他戴着耳機翻着報紙,絲毫不在意旁人好奇的目光。

在電扶梯差不多抵達下方時,他把報紙折好收入袋子,身後突然傳來小女孩拔高尖叫的聲音:「我叫你聽我說!」

聞聲梓夏立即就轉頭往後瞅,卻發現只有他一人回頭,正當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就有個女孩子發出驚恐的尖叫聲,此時電扶梯上的人們才抬頭望過去,隨即就有個黑壓壓的身影往梓夏的方向摔了過來。見狀他反射性地就伸手想接,待觸碰到對方的衣擺時才發現不對勁——他以為摔下來的是一位女孩子才想着英雄救美,但實際上摔過來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不但是個男的,還要是男生抱着女生往梓夏的身上壓下去!

「嗚哇啊啊啊!」這下子立刻換成梓夏慘叫:「兩個人不行!兩個人的話,我的晚餐……」

唯獨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於是梓夏充當了兩人的墊底沙包一起滾下去電扶梯,而在一陣天旋地轉中,他隱約看到滿袋的飯糰、便當盒、泡麵等等全都以華麗的拋物線飛起後摔落在地。

對此他雙目含淚地為晚餐默哀,待身體碰地、三個人停止滾落、昏眩感過去之後,梓夏這才略帶遷怒意思地推推趴在他身上的男生:「喂,給我起來!」

只是他在觸碰到對方的瞬間,手掌心傳來了奇怪的感覺,先是有點像觸碰到極其冰涼的霧水那般,接著就是有種自己的「氣」像是海綿遇到水,才碰那一下竟是迅速就被對方吸取了些許。

對梓夏來說,他使用「氣」就像是蝙蝠使用超音波那樣,但凡觸碰任何人他總是下意識就探索並了解對方是什麼屬性,那是一種本能般的行為,唯獨這位男生,梓夏不僅無法掌握對方是什麼屬性,甚至在觸碰的時候他還有種穿透對方而過的錯覺,感覺就像是明明碰到了對方,但那人實際上卻不在這裡。

天地萬物皆有「氣」,最基本的就是分為「金」、「木」、「水」、「火」和「土」,每一種存在於世間之物自然有他們天生的「氣」,同時每一種氣又有息息相連、相生相剋的關係,包括人與人之間。人同為自然的一環,每個人天生會帶有不同的「氣」,於是人與人之間也會有「相生相剋」的情況,這也是為何有些人會覺得和另一個人「相剋」,或覺得和一些人特別「投緣」。

梓夏所使用的「氣」並非僅限於「超自然」,或是一般人所認知的那種與靈異現象有關的「靈氣」——雖然他的「氣」也可以用於靈異方面,以及他有天眼可以觀得非人類之物體——但梓夏通常是藉由觸碰一個人,而得知對方是什麼五行內哪一個屬性,甚至是一些五行以外的特殊屬性,例如「闇」、「炎」、「光」、「冰」之類他都可以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除了下意識的習慣之外,更主要是因為「氣」的屬性也或多或少影響着一個人的性格,而藉由得知某個人的「氣」,梓夏會比較容易區分和哪個人可以合得來、對哪個人要小心應對之類的小訊息,續而較容易有所準備。

他喜歡凡事都做好功課和準備,這算是他的壞習慣。

偏偏眼前這個男生卻是個意外,而他首次無法探出某個「人類」的屬性,這件事情讓他驚訝得想也沒有多想,就將原先推的手勢改為捏,忍不住就用力一捏男生的耳朵,想確認他是不是真的「人」。

「……好痛……對不起,我立刻起來……」被捏耳朵的少年身形瘦削修長,黑短髮修剪得乾淨利落,有清爽陽光的氣質,還有一雙月牙眼,只是發呆的眼神和無奈揉着後腦勺的姿勢,顯示他完全不在狀況內。

「凡仔!你沒事吧!都叫你走路不要發呆了!」另一位穿著紫色襯衫搭配深青色及膝褲子的單眼皮少年從電扶梯上方衝了下來,滿臉擔心地幫忙扶起同伴和女生,最後再扶起梓夏並道歉:「抱歉抱歉,我朋友走路發呆摔到你,先生你沒事吧?」

「我沒有走路發呆啦,祥子……」被叫「凡仔」的少年不安地搓搓手臂後,慚愧地對梓夏低下頭:「……對不起,我以為我能接住那位摔下來的小姐,沒想到力氣不夠,壓到你了實在很抱歉。」

「沒關係。」梓夏站好之後,伸展轉動手腳確認並沒有傷著,再動動脖子確認沒有敲到腦袋,這才看向凡仔:「我是梓夏,你叫什麼名字?」

「陸羽凡……」少年頓了頓,再次抬頭時雙眼有些擔憂:「我真的很抱歉……」

「小姐妳呢?妳沒事吧?」梓夏擺擺手表示不在意,僅是走過去詢問一起摔下來的女生:「站得起來,能走路嗎?」

少女嚇得眼帶淚光,但還是搖搖頭表示沒事,梓夏伸手扶起她的時候,卻看到她左腳踝上有個淡淡的黑影纏繞着,他眨了眨眼,舉起右腳往她左腳踩下去,狀似走不穩踩到人,實際上是把那黑影按在地上蹍至消失,再閑聊般地繼續問:「話說回來,妳怎麼會不小心就摔了下來?」

「呃……我也不知道,剛剛左腳突然軟了一下,我以為是電扶梯故障,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就已經摔下去了,也多虧站我前面那位男生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接着我。」少女有些羞宭地四處張望找陸羽凡:「對了,我忘了跟剛剛那人說謝謝。」

「沒關係,你先坐在旁邊好好休息,最好是能叫朋友來陪你,然後以防萬一,回去時最好找醫生仔細檢查確認沒問題。」梓夏扶她到旁邊坐好,看她取出電話聯繫朋友後才道別。

一轉身就看到陸羽凡和祥子拎着一大包東西走了回來並交給梓夏:「梓夏先生,這些是你的東西嗎?」

「我的晚餐!」梓夏雙眼微微發亮,整個人開心地撲過去檢視:「照燒豬肉飯糰、明太子飯糰、泡菜豬肉飯糰、燒鮭魚飯糰、雪蟹飯糰、滷肉飯盒、滷排骨便當、……啊不行,這個關東煮的湯汁都流完了,還翻到了鮪魚三明治上面,這兩個不能留了。」

大部份人或許會對曾跌落在地的飯糰和便當略有掙扎,但對梓夏而言便當和飯糰都包得好好的,跌在地上也只是形狀變得不太好看,只要包裝沒有破他都可以毫無障礙地吃下,於是他挑出已經沒有湯汁的關東煮和三明治,撕開三明治的包裝就大口咬。

他不僅把跌落在地的食物撿起來吃,還徑自走到了站內的柱子邊,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就開始吃。這一點讓陸羽凡和祥子有點不知所措,兩人互望了一眼,由於實在不知道這位大哥是否會臨時想要叫他們賠償什麼,於是只能乖乖地跟著一起走過去。

不過梓夏才咬沒兩口,就看到個黑影倏地出現在陸羽凡面前,並且迅速地凝聚成一個小女孩殘影,她看起來才七、八歲左右,蒼白的皮膚、脖子幼細得非常不自然,就像是被人用力掐拉得幼長,渾身圍繞着灰黑的氣息,接着她就開始對着陸羽凡揮舞小小的拳頭並尖叫:『幫我!你這個壞人!我知道你聼得到!別假裝聼不到!你一定要幫我!』

這是哪來的八點檔狗血劇台詞?

梓夏面不改色、目不斜視地繼續嚼着他的三明治,蠻好奇現在是演哪一齣,他見多了到處抓替死鬼的鬼魂,但是想找人幫忙姿態還擺得這麼理直氣壯的倒是第一次見到。

那一頭被糾纏的陸羽凡,臉上秒速切換成發呆的表情,這更讓梓夏好奇他到底是聽到看到了在裝傻,還是真傻並且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而祥子偏偏選了這個時機湊過來問:「梓夏大哥,那怎麼辦?還是我們賠你關東煮和三明治?」

「那倒是不用。」梓夏一心二用地邊應付着祥子,邊啃完了三明治,改而取出環保筷戳起關東煮裡的燉煮白蘿蔔,咬了一口用筷子指向祥子:「如果你們真的過意不去,倒不如下次你有烘烤什麼糕點就拿過來,對了,我喜歡焦糖雞蛋布丁。」

「你怎麼知道……」祥子有些驚訝地看着梓夏。

另一邊被小女鬼糾纏着的陸羽凡,隨著小女鬼的叫罵聲越來越大聲,他看起來也益發坐立不安,偏偏還要分神注意祥子和梓夏的對話,梓夏看他望望這裡又四處瞄瞄的模樣就覺得……詭異得很有趣。

陸羽凡東張西望的樣子顯示他應該是看不到鬼魂,只聽得到鬼魂的聲音但看不到他們的人類並非罕見,但一般人若是聽到怪聲,要嗎就是以為自己患了精神病、要嗎就是假裝聽不見,偏偏陸羽凡那種老實得徹底不懂掩飾,甚至還企圖找出聲音源頭的模樣就很好玩。

「因為你雙手手腕處有被烤盤燙傷的痕跡,證明你正開始學烘焙,而且你的肩包裡放了一本《烘焙入門100道糕點》的食譜。」梓夏咧嘴壞壞一笑,故意拉住祥子開始閑聊起來,他想看陸羽凡被纏到最後會怎麼做。

『我爸爸不要我、媽媽不要我、大家都不要我!只有你可以幫我!你不幫我就是壞人!』小女鬼罵到最後,聲音轉為哽咽並開始敘述身世。

陸羽凡的表情立即轉為心軟,見狀梓夏忍不住在內心偷偷笑著罵「小笨蛋」,要知道每一個徘徊在世間的鬼魂,背後多數都有個悲傷的故事,一旦被這些孤魂野鬼發現你心軟了,他們肯定會纏個沒完沒了,但連佛祖都無法救完所有的孤魂野鬼,身為一介平凡人類,最好的方法就是學會視而不見。

「哇大哥你是福爾摩斯再世嗎,這種事情都讓你看出來!」祥子敬佩地看看梓夏,順帶自我介紹並攀談了起來:「我是顏慎祥,朋友們都叫我祥子。」

「祥子。」梓夏樂呵呵一笑,吃完白蘿蔔開始吃高麗菜捲,這少年很直率很真,他最喜歡和可以坦誠相對的人來往:「你真可愛,這樣也信?怎麼可能單靠這些就知道,我瞎矇的,你真的在學烹飪?」

站在祥子後方的陸羽凡偷偷瞄了他們幾眼,似乎確認沒人注意到他之後,稍微站直身體再閉上眼,接下去的事情讓梓夏睜大了眼。

只見陸羽凡周圍的氣息倏地起了變化,讓他好像變色龍般地迅速融入了周圍的環境及氣息,存在感也變得十分薄弱。

能做這種事情的人類,他倒是第一次見識到了……不對,即使是非人類也是第一次見到,要知道,能隱藏氣息是基本上有練「氣」的就做得到,但能如此完美的把自己的「氣」融入周圍的環境,彷彿他原本就是這環境的一部份,這倒是極其罕見的能力。

叫囂的對象突然消失不見讓小女鬼愣了愣,接著她驚慌失措地左右張望尋找,一面搜索又一面大喊着要陸羽凡現身,而陸羽凡則邊走邊側耳仔細聽,慢慢地憑著聲音確認了小女鬼的所在地,續而逐步逐步走向她。

待陸羽凡和小女鬼僅有半步的距離時,他突然伸出左手,只見掌心處有個發光的印記閃了閃,然後……梓夏驚訝得張大嘴,待感覺嘴巴裡有什麼東西往下掉,直覺伸出筷子夾住後,才發現是自己咬到一半的高麗菜捲。

「梓夏哥真的好厲害!」聽到祥子這麼喊出來,梓夏聳聳肩懶惰解釋,只是繼續吃高麗菜捲,畢竟他剛剛才目睹了非常不合常理的事情——陸羽凡竟然、竟然就這樣徒手抓住了小女鬼,徒手誒!這不是抓雞還是抓貓,而是抓個鬼耶!

小女鬼被抓住之後,立即就發出淒厲的尖叫聲,陸羽凡略微使力將她拽到自己身邊,讓左手看起來只是隨意握成拳頭擺在身邊的模樣,隨即有些心虛地左右張望,正好就和梓夏打量的目光碰個正著,梓夏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吃完了高麗菜捲,把關東煮的盒子丟入回收箱裡。

「我準備回家了,你們兩位呢?你們是搭哪個捷運線?」

「我們是搭S線回去。」

「真巧,我也是搭那個線。」梓夏不著痕跡地伸手往左手腕處摸了摸,續而抬頭望了望周圍,再轉身看向祥子和陸羽凡:「我們一起走吧。」

「哦好啊!」祥子開心地點頭,陸羽凡卻露出困擾的表情,張口正想說些什麼,梓夏趁祥子轉身之際,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以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耳語說:「我知道你在做什麼。」

一句話立即讓陸羽凡驚慌得跳了起來還鬆了左手,梓夏幾乎花了全身的力氣才把喉嚨裡的「白痴」兩個字硬生生壓下去,改而左手迅速一揮並喚出「彤笙」兩字,他手腕處隱隱浮現一個凹凸不平、雕了詭異花紋的半透明黑金色手環,頭尾銜接處有個漂亮的「俱」字形狀,一股淡淡的黑煙迅速從手環中溜出來並以螺旋狀姿勢飛向企圖逃走的小女鬼,將她捲在中間逃不走後,才看到另一位容貌精緻可愛、膚色白皙得近乎透明、身後還有半透明小翅膀、穿着古裝的童女從黑煙中現身,轉而緊緊抱住小女鬼並捂上她的嘴巴後報告:「主人,我抓好她了。」

確定小女鬼逃不走之後,梓夏轉而燦笑着看向陸羽凡,但那副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樣子在陸羽凡眼中意外地令他膽戰心驚。

「你是白痴嗎?沒常識還是沒看電視?」梓夏邊說邊忍不住就伸出右手食指用力戳陸羽凡的太陽穴。

「我……」陸羽凡慌亂又有些不知該做何反應地看着他,但還來不及答上什麼,又只見祥子已經折返回來:「不是搭同一條線嗎?你們兩個幹嘛還呆在那邊?我們就要錯過這一趟列車了哦!」

「我改變主意了,我發現跟你們倆還蠻投緣,然後我剛好想起我家裡有……」梓夏瞥了他一眼,此時有個沒人看得到的小男孩正站在顏慎祥身邊,同樣是個膚色白皙得近乎透明,身後還有半透明小翅膀的小男孩,他手上抓着一本題目為《顏慎祥》的書振翅飛到梓夏的耳邊低語幾個字,就只見梓夏面不改色地說:「……藍光播放器,明天是週末,不知道你們要不要過去我家通宵看馬拉松電影?」

「等等……」陸羽凡終於有些著急地想脫身,他今天才剛認識這怪異的男人,他一點都不想去對方家通宵!這也太怪了吧!

只是他張嘴想說什麼之際,卻發現自己竟是出不了聲,所幸祥子也是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問:「去看什麼電影?」

不對吧祥子!這不是重點啊!陸羽凡急得跳腳,想要衝過去拉了祥子逃離現場,偏偏又被梓夏按得沒有辦法脫身。

「我想想看,有《魔戒》三部曲加長版、《黑闇騎士》三部曲、還有……」梓夏算着的時候,陸羽凡就看到祥子的臉都亮了起來,待梓夏停頓了會,意味深長地笑着補充:「啊,還有《美國隊長》藍光碟,裡面有只收錄在藍光碟裡的幕後花絮哦。」

此話一出,陸羽凡立即就知道不能指望祥子了,他發亮的雙眼已經顯示他準備賣友的打算:「太棒了!我一直想看美國隊長的藍光版幕後花絮!我們真的可以過去打擾嗎?」

「不用跟我客氣。」梓夏笑得見牙不見眼:「不過突然就這樣過去,啥也沒準備好像不太妥當,祥子你能不能先回家幫凡仔收拾點過夜的東西,我和凡仔先回我家整理一下。」

梓夏一面說出,一面取出手機傳了自家地址給祥子,收到地址後的祥子立即興高采烈地拍拍陸羽凡的肩膀:「那就麻煩你去幫梓夏哥收拾了哦!放心,你娘若問起,我會罩着你的!」

這才不是他擔心的問題好不好!陸羽凡再次掙扎着張嘴企圖說話,這次倒是能順利發出聲音,於是連忙喊住祥子:「等等!我根本不認識這位大哥好不好!我們連話都沒說上兩句!」

「放心啦,梓夏哥剛才還願意當你的人肉墊子,我相信他是個好人!你也趁機好好認識新朋友吧!」祥子笑得沒心沒肝沒肺的揮揮手,隨即哼着小曲愉悅地離去,仔細瞅還看得到他開心得在小跳步,顯然能通宵煲他最愛的電影這件事已經讓他樂得忘了常識。

這一點實在讓陸羽凡欲哭無淚,祥子是個很好的朋友,也是少數願意接納容忍他的好人,但他偶爾脫線的思維模式還是會讓他無所適從。

待祥子走遠後,陸羽凡顫着身體轉頭看向搭他肩膀搭得超順,擺出一副「咱們是好兄弟」表情的梓夏,對方回了他一個看得見滿嘴牙齒的笑容:「啊,說得也是,其實也可以讓祥子跟我回去整理房子,你回去報備和收拾過夜物品的。」

在背脊升起一陣涼意之際,陸羽凡很孬地只敢在內心反駁:您大爺這句話不如明年聖誕節再說……您絕對是故意的!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