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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1-1

(一)

我置身於遍地落葉之中,靜靜地俯臥著,一動也不動。

我手上握著SKⅡ,不是那種拿來敷臉的SKⅡ,是SNIPER     KILL   Ⅱ,最先進的狙擊步槍,裝彈數六十發,有效射程兩千五百公尺,重量卻只有三點五公斤,還配有高倍數紅外線瞄準鏡以及自動雷射鎖定系統。真奇怪我既然能把這些記得那麼清楚,為什麼考試時腦子總是一片空白?有一段時間我還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失憶症!不過,也就是我記了這麼多有的沒的,現在才有辦法趴在這裡。不是說我喜歡趴在這裡,要是說有人喜歡在四十度的天氣,全身上下掛滿十幾公斤各種槍砲彈藥,穿著一身密不透風的戰鬥服,還有,頭上頂著看起來很酷,其實是悶得要命的多功能防彈頭盔,趴在一堆爛葉子裡一兩個小時,而且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那這個傢伙不是白癡就是神經病!我的意思是,雖然我趴在這兒看起來遭透了,但至少我還活著!

不管再怎麼糟糕,重點是,至少我還活著!

我左手扶著槍身,右手握著槍把,讓槍托穩穩地枕著肩窩,食指則是輕輕地搭在扳機上。雖然我還沒當過兵,但我看電影裡那些什麼海豹、綠扁帽部隊都是這個姿勢拿槍的,管他去的!只要打的中,管他什麼姿勢。而且重點是,他們是在拍電影,我現在可是在玩命耶!我覺得這種臥姿射擊,最大的好處,除了不容易被對方打中外,還有一點就是因為槍身靠在地上,所以比較省力。尤其是面臨持久的狙擊戰時,如何節省體力是非常重要的,至少我個人是這麼認為。

我的右眼因為盯著瞄準鏡太久,已經從乾澀變到有點漲痛,臉部肌肉也因為扭曲太久而僵硬。為什麼臉會扭曲?廢話!有人用兩隻眼睛瞄準的嗎?一眼閉一眼開,臉哪能不扭曲?事實上不止是我的臉,我的雙手,不,是我的全身,除了腦子以外也都麻痺了。

我到底趴在這多久了?一小時?兩小時?還是更久?

在這瀰漫著死亡氣息的叢林中,時間是沒有意義的!

有一度我的腦子也幾乎淪陷,使我幻想自己已經變成一片大落葉,跟我身邊的落葉同伴們一樣,靜靜地置身於這一切的殺戮之外,靜靜地待在地面上等待腐朽。古代有個叫莊子的不是說夢見自己變成蝴蝶,醒來後還寫了一堆什麼蝶夢我還是我夢蝶呀亂七八糟的文章。以前讀到這篇覺得很好笑,根本是在胡扯嘛,不過現在我可不這麼認為了。

有些事情,沒經歷過,是不能體會的。在某些時刻,大腦會想一些你從來沒想過的事情,會把你的思緒帶到不可測的領域,讓你完全無法掌握現實和虛幻的分界。

尤其是在面臨生死存亡的時刻。

一滴汗珠緩緩地從我額頭流下,滑過早已僵硬的肌膚,喚起了它們所剩無幾的知覺。汗珠在眉毛堆裡稍做逗留,在我還來不及擔心的同時,瞬間滑進了我的眼眶,瞄準鏡中的景象頓時一片模糊。

我拼命眨著眼睛,希望睫毛能發揮它最大的功用,結果是把原本附在睫毛上的汗珠也一併集合到瞄準鏡上了。其實只要伸手一擦不就解決了,問題是,我不能,不,是不敢有任何動作。

如果能動的話,我幹嘛趴在這一兩個小時讓自己變成全身麻痺僵硬?

敵人可是百發百中的狙擊高手「獵殺」席姆,任何細微的動作,都別想逃過他的眼睛,被他那把SIS狙擊槍的十二公釐高穿透彈打在頭上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睜開左眼,用餘光瞥了一眼另一小隊的夥伴。他正平靜地俯臥在我左前方五、六公尺處,和我一樣保持著臥姿射擊姿勢。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腦袋破了一個大洞,乾涸的血塊和腦漿不規則地凝結在洞的四周,好像我租的公寓巷口那間咖啡廳下午茶附的草莓奶酪。上面飛舞著成堆聞香而來,正在大啖特啖的噁心大黑蟲,就好像是灑在奶酪上的巧克力屑。

他不過是抓了抓癢,就變成現在這付模樣!當子彈穿過他腦袋時,我從瞄準鏡中很不幸的看到實況的特寫鏡頭。二十倍的高放大率使我清楚看見子彈是如何從十點鐘方向飛來,「洞」地一聲鑽進他的防彈頭盔,然後帶著大量的鮮血,混合著腦漿、碎骨和頭盔破片從右後腦噴射而出。我彷彿還清楚聽見子彈在他腦中旋轉,攪動他腦漿的聲音。噁心的草莓奶酪!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吃這玩意兒。

我可不想和他一樣,所以我還是維持原來的姿勢,就讓汗珠在眼眶裏自生自滅吧!

原本就已漲痛的眼睛受到汗水的侵蝕更是難受,我不停地眨眼,想要將乾澀的淚腺喚醒,而且在心裡不停地替它打氣:

「加油淚腺,你一定會戰勝汗水的,拜託拜託!」

終於淚腺受到我的精神感召,奮力擠出殘存的一絲淚液,成功的將汗水驅逐出我的眼球之外。我輕輕地吁出一口氣,眼睛也因為淚水的滋潤而舒暢許多。

「來吧,席姆!」

我在心裡這樣喊著,重新將被汗水事件分散的注意力集中,視線再度透過瞄準鏡回到八百公尺外那座巨石。巨石上長滿了野草,上頭有個天然的缺口,是這一整個區域最棒的狙擊地點,我確信席姆正是藏在這個缺口之後,等著要給我來個致命一擊!我甚至還可在腦中勾勒出他嘴裡叼著雪茄,手上握著他那把要命的SIS的屌樣。每次當狙擊成功,他就會把雪茄點起,大大地吸上一口,對著天空吐出一大股煙,然後脫下迷彩鋼盔,露出他那刺滿魔鬼圖騰的大光頭,臉上泛著邪惡的笑容,用充滿戲劇性的誇張動作緩緩地一鞠躬,我想,大概是向死者致敬吧?

關於這一切,我都十分肯定。

問題是,我只是一個快要被退學的三流大學四流學生,我他媽的為什麼會在這裡?

去他媽的草莓奶酪!去他媽的席姆!

我的思緒回到好久好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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