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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虛空的魔王殿(下)思念之螢

魔王殿從中午那劇烈的天搖地動之後,便一直都安分守己。沒有吸引四周魔物的『魔哨』或大規模『魔鐘』,更沒有出現如日蝕之類的凶象。這份安寧,卻讓愈來愈接近魔王殿本體的四位伏魔法師更加惴惴不安。

「魔力反應更微弱了。」艾力克斯對於結果甚是不解。羅盤指針幾乎已經歸零了。為了測定儀器是否受到惡魔可能釋放的磁場干擾,他拿出一小塊危險級惡魔的脊椎骨反覆測試──然而,一切正常。

「已經看到魔王殿了。」桑若出聲提醒眾人。「小鮮肉,你看到了。那就是魔王殿,裡面住著恐怖的惡魔,等會兒要是有事,放心,姐姐我一定保護你。」

「呃,」暮祈已經不知道該吐槽什麼了,索性躲在墨黎的身邊,躲避桑若時不時向他伸來的鹹豬手。

四人當中,桑若變態,艾力克斯冷峻,泡芙好像比他還害怕,所以暮祈還是最信任墨黎。

魔王殿其實不高也不大,只有普通教堂的大小。比較特殊的是,它竟然浸泡在一座因稍早地震生成的堰塞湖,湖面在下弦月的照耀下粼動著奇異的冷藍波光。建築主體呈現金字塔型,次體是四周散亂著破水而出的古怪方錐,也就是暮祈昏迷前碰見的那些。

五人隱身在魔王殿周遭的樹叢,繞著寬廣的湖面一圈,發現通往魔王殿本體的出入口只有一條瘦長蜿蜒的滬石平橋,橋體略塌,隱隱約約能從遠處看見彼端的門口散發詭譎的幽幽磷光。

「連普遍級魔族的波動反應都沒有偵測到。」艾力克斯陳述到。「我們要進去嗎?」

「那個......各位......腳濕濕的......」泡芙說的話雖然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但其他四人很快就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家都已經站在通往魔王殿的平橋上。

「這是......怎麼回事?」平橋的高度其實是略低於湖面的,因此冰藍的湖水是能淹到所有人腳踝以上的。

「奇怪,我的儀器是壞了還是怎樣......」魔王殿接二連三的反常讓艾力克斯大惑不解,眼睛都盯到脫窗了,指針的反應還是很細微。

「既然都誠心誠意邀請我們來了。大家就上吧。」墨黎確認好自己繫在腰帶上的武士刀,準備隨機應變可能危機。「暮祈,委屈你了。等下牽好我的手。」

「我不是小孩,我可以自己走。」暮祈羞赧道。

夜晚的烏雲逐漸隱蔽澄澄的月光,湖面的特殊藍光也在一瞬間消散,有如被吹熄的蠟燭,整個湖面刷的伸手不見五指。

桑若從背包拿出驅魔燈──據說其光芒與熱量擁有驅散惡魔的能力──分別在大家的印堂、左、右肩等三處,以泡過聖酒的艾葉和菖蒲點燃。這也就是人稱的三把火,只要熄滅一盞,惡魔就擁有吞噬你的力量。

三把火開始燃燒之後,忌諱呼喚對方的真名(代號、綽號可以),不得拍肩或突然抓住對方的手。就算有人對你做出這些動作,只能目視前方,不得回頭。

「奇怪了,暮祈,你是有什麼特殊體質嗎?火焰怎麼都點不起來?」桑若試圖將燃燒的驅魔火點在暮祈的四周。

然而,只要一接近暮祈周遭三十公分內,火焰一定熄滅。在桑若的毅力之下,事前準備的驅魔火種被不小心用完了。

「我帶著他吧。」墨黎說道。「牽上我的手,這樣火焰才有辦法保護你。」

暮祈最後還是不得不牽上墨黎溫暖的手。不僅僅是因為點不燃的驅魔火炎,更是因為橋體高度不一,橋面寬最多只能容下兩人,湖水最深甚至會淹到膝蓋,而且還有崩塌的情形發生。

堰塞湖周遭安靜的聽不見任何蟲鳴鳥叫,平橋狡猾地若近若遠,暮祈甚至懷疑他們只是在原地踏步。無聊之餘,他將目光往湖面一瞥。

不過就那麼一眼,他便後悔了──大瑞和晴晴慘白的面孔吐著氣泡緩緩地浮出湖面。

暮祈大驚,腳下踩空,連帶將牽著他的墨黎一起拖下水。好在墨黎強健的手臂和靈敏的反應,穩住自己,也及時拉住暮祈。

「小祈,還好嗎?」查覺到異樣的墨黎微微側頭。

「快走。」暮祈顫抖地說。

原本平靜不起波瀾的水面倏地高漲數十公分,以五人為中心起了異樣的漩渦,浮腫的眾屍不斷地向一干人等挨近。

「放開我。」大瑞和晴晴彈出水面,瞪大著死魚眼,面無表情地扣住暮祈的手臂。「你們罪有應得。快點放開我。」

一聲明快的刷聲,墨黎轉身犧牲印堂的一把驅魔火焰,拔出鋼黑的武士刀斬斷大瑞和晴晴的雙手。

「大家......」墨黎本來想下令眾人衝回湖岸,卻猛然發現這座湖的盡頭不知何時已經不在視線範圍內,反倒是魔王殿的入口近在咫尺。「大家,衝進魔王殿。」

暮祈又看見許多過往糾纏的人影,恨不得衝第一。然而,眼前的墨黎卻突然無聲無息地放慢腳步。

一對身披皇族華服的中年男女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墨黎的眼前,兩人的死魚眼一翻,吐出陣陣令人作嘔的屍臭,一左一右,微微傾身吹滅墨黎肩上剩下的兩盞驅魔燈。

男子濕淋淋的斷肢掛著一個黯淡生鏽的皇冠。皇冠以一圓環為主體,攀附著九條赤金色的祥龍。男子無法言語,只能嗯嗯唉唉地要墨黎收下。

「學長,回神。」泡芙難得有那麼大的肺活量,嬌嫩的聲音似乎被數十倍的放大。語畢之後吟詠出一段晦澀奇異的咒語,神色恍惚的墨黎也在那一刻徹底清醒。

「抱歉,我......」暮祈察覺到墨黎語中的哽咽,不再吐槽反抗,任由他將自己公主抱,衝往魔王殿。

眾多的屍身在墨黎和暮祈最後兩人踏入魔王殿之後,瞬間化成無數淺藍色的光點,熹微的月光再度照耀湖面。

「我想起來了──」艾力克斯拍著大腿說道。「那是幻覺系惡魔『思念之螢』。在沒有生人靠近時是無害級惡魔。然而,當具有思念的生體,例如人類,就會觸動他們迅速突變成危險級惡魔。祂們會顯現那些我們所愛、所恨、所思念之人的影像,想必剛才大家也都體會到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不管是傷痕,或是喜悅。『思念之螢』的把戲,讓狼狽的五人都沉默了好一陣子。

「再來就是進入魔王殿了吧?」樂觀的桑若是所有人當中情緒恢復最快的,查點剩下的裝備,想要替所有人重新補上盡數熄滅的驅魔火焰。當她看到墨黎似笑非笑的眼神,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經在剛剛全部用掉了。「這......這也不能怪我啊?大概是哪個魔藥師和燈師沒有把聖酒和藥水比例調好,才會點不起來......哈哈......」

墨黎也懶的再追究這些事,畢竟的確不全是桑若的責任。他們在上一個任務當中已經用掉太多的驅魔火,而行前綵冬送來的量只有算上四人份,也沒有太多。

呀地一聲,在他們身後鐫刻著繁複雷紋的大門被無形的力量悄悄地推開──他們真的是沒有退路了呢。

艾力克斯從背包裡抽出雙槍,分別填上好稱子彈會轉彎的高級魔彈。泡芙則是雙手和雙腳,分別纏繞著寫滿力量咒語的布條。桑若的腰身繫上一條掛滿一圈各式刀具的腰帶,衡量之後,抽出一把流淌暗紅梅紋的短刀。

「暮祈,好好躲在我後面。」暮祈那俊美又嬌脆的樣貌,總是激起墨黎的保護慾。

當墨黎想伸腳踹開殿門時,殿門卻突然從眼前消失──五人再度被未知的力量『邀請』到殿內。

大殿是不規則形,有圓有方,甚至有些小角落毫不透光,聚集著砂粉態的古怪黑霧。

「是『未定義域』。」也就是未成形地帶。艾力克斯也參加過不少的惡魔討伐戰。魔王殿裏頭如果出現這種肉眼無法辨識的『黑霧』,代表著魔王殿的結構還不穩定。

往好處想,擁有未成形地帶的魔王殿,其主位是個出生沒多久的新惡魔;往壞處想,這些未成形地帶的魔力變動最為迅速,也是討伐中最難以預測的部分。

殿內有數根支撐建築結構的圓柱,每個圓柱都攀長著香氣濃郁的墨黑薔薇。沒有任何燈光,唯一的光源是來自一朵腥紅綻放的碩大滿月。

魔王殿從外觀來看是漆黑無比的不透光材質,然而,由內部往外看卻有如玻璃般清晰無比。

「這是外面的景象?」暮祈原以為牆壁上所繪製的是靜態的圖畫,卻發現那些色調奇異的花草如波浪般搖曳,還有那一弧弧拖尾墜落的光跡──流星雨。

「那是......魔界的景象......這座魔王殿有一部份在人間,有一部分......卻還在魔界。很不成熟。」泡芙補充道。

「總之,我們的惡魔大人可能還是個小Baby。」桑若結論道。「我們得先見到王座上的本尊才能下判斷。」

「好了,各位,閒話就到此為止了。」墨黎提醒道。

雖然惡魔早就知道他們的到來,但在看到王座之前,魔王殿的陰暗處可能都還埋伏著其他中低等級的魔物,不可不慎。

但......這一路上卻安靜異常,直到走在前頭的墨黎終於看到一個灰白的王位底座。

「靠背,現在是什麼狀況?」最先開罵的是桑若。

魔王寶座上的不是粉嫩的小毛孩......而是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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