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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 〈不拿劍的男孩〉 -1

✤✤✤   Chapter1:   〈不拿劍的男孩〉  

      噠噠噠噠。

      「小弗!」

      「弗瑞斯──!」

      夾雜著呼喊,腳步聲雜沓地迴盪在空曠的長廊上。

      「雅嫻,妳那邊找到了嗎?」

      「沒有!奇怪,到底跑去哪呢……」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妳今天又下廚了對吧,『雅嫻大人』?早就跟妳說了幾百次,妳煮得東西根本是──」

      「呀──!給我閉嘴!才不是!你少亂說啦!……我煮得東西哪裡不好了?大家明明都吃得很開心啊!」

      「很開心?才怪!看來妳的眼睛不是有問題就是沾到蛤蠣湯了吧!哈!」

      「什、什麼嘛,我哪有啦!你別太過分喔!虧我還常煮消夜給你吃的說──」

      「迫害他人半夜起來拉肚子的人還這麼沾沾自喜的喲?」

      「你!你──」

      ……儘管延續後的是類似於歸咎責任般的爭吵。

      長廊上,壁飾輝煌。地板上更鋪著邊鑲著金線的紅毯,與走道邊的雅緻擺設及雕畫梁柱相互陪襯著。舉目所見無不華麗優雅。

      但在無人發現的角落處,卻見一名褐髮男孩正蜷縮著身子,躲在一扇不起眼的門板後方。

      門板並未闔起,露出了幾許縫隙。

      門內無光,但門外的光落入裡頭,依稀可見是個放置雜物的斗房。

      在確定人聲與腳步聲皆遠去後,男孩才慢慢地開始挪動小小的身軀,並且貼著門板探出頭來──

      那是一名有著雙翡翠色眼睛的漂亮男孩。

      「噁……嘔──!」

      在人聲遠去的另一端,難掩痛苦的嘔吐聲則持續著。

      到底……

      「到底是哪個神經病在湯裡面放──榴──槤──啊啊啊啊──!」

      漂亮的男孩痛苦地扼著自己的喉嚨,差點忍不住就這樣叫了出來。

      幸好他忍住了,否則絕對很快就被找到。儘管一想到剛才喝到的番茄蔬菜湯中,竟多放了一點也不對味的榴槤,就反胃的連連想吐!

      好一會兒,男孩才自門後蹦跳出來,往反方向迅即使力狂奔而去。

      噠噠噠噠。在跑了好一會兒後,腳步便慢了下來,邊回頭張望,確定無人後正打算鬆口氣好好喘息──

      砰。

      「哇啊啊啊──」因為撞上了人,褐髮男孩忍不住摀住臉哇哇大叫。

      「笨蛋。」

      對方只是冷冷地說道。

      那是一名與自己年歲相仿的,黑髮男孩。

      「哇!托雷德──」褐髮男孩暗叫一聲糟。拔腿就打算要跑!

      「喂──!弗──」

      砰砰!

      朝遠方喊叫之聲戛然而止。伴隨著兩人栽倒於地之聲──

      只見褐髮男孩早已彈回竄逃的身子,撞過來摀住了他單手覆上正要大喊的嘴。然而這一力道難以控制,導致兩人雙雙跌在地上。並且褐髮男孩伏在黑髮男孩上方。

      「閉嘴!你這艾德里安的大嘴巴,為什麼總是要跟我作對!混蛋混蛋混蛋──」

      褐髮男孩大罵著,生氣的朝黑髮男孩掄拳就打,接著響起激烈的咚咚咚幾聲,伴隨著咒罵聲:

      「去死吧,我今天就把你給打死,一路送到死亡幽谷去,看你以後還有沒有機會找我麻煩!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在打哪裡?」

      「什麼打哪裡?我在打你啊!低能兒問這什麼智障話,你給我去死吧!看招!啊喝啊~修道士最強鐵拳~喝啊啊啊啊──!」

      「……你打完再叫我。」

      打斷褐髮男孩的粗魯叫囂。黑髮男孩只是冷著一隻眼睛,看著雖然撲倒自己在地,卻不斷用拳頭敲打的地板的褐髮男孩。然後淡定的撥開對方,撐起身來。

      「……喂!你就不能配合一點嘛!」

      流眼淚了啦。知不知道他打到手很痛耶!

      自知唱獨角戲唱得挺沒趣的褐髮男孩,瞪了一旁插著雙手靜立著的黑髮男孩後,也只好自己爬起身來,拍拍屁股。

      「你有時間在那邊……攻擊地板,為什麼不聽卡梅倫老師的話好好練劍?」

      「阿呸──」

      褐髮男孩佯裝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的模樣。

      好髒。但黑髮男孩見狀只是皺了皺眉,沒說什麼。

      「我才不要咧──!我說過好幾次了我不想要練劍!我想當魔法師啦!」

      「哦?你喜歡念書?」

      「咦……什麼?」對於黑髮男孩突如其來的問句,褐髮男孩愣了半晌才莫名其妙的回答:「念書?誰會喜歡念書啊!鬼才喜歡念書啦!」

      黑髮男孩平靜的說:「我聽說魔法師必須閱讀的咒語書,比修會圖書館裏的藏書量還多。」

      一想到教堂裡,有三層樓高的圖書館──幾百次作好夢都夢到自己放火一把燒了它的褐髮男孩聞言,瞬間彷彿被雷擊中一樣,面色槁灰地道:「比圖書館還多?什麼鬼啊……不會吧!那、那算了,我還是放棄好了……」

      「……」

      「呃──等等!」褐髮男孩自覺不對,趕忙改口:「沒有啦!我才沒有這麼容易就動搖!哼!重新!重新再來一次──!」

      「……」

     

      黑髮男孩當然知道不配合的下場將會是對方持續性的疲勞轟炸──

      比起愚蠢的配合,他絕對更難以忍受。

      因此,原先很不想配合對方的黑髮男孩在猶豫一陣後才勉強又說一次:「我聽說魔法師必須閱讀的咒語書,比修會圖書館裏的藏書量還多。」

      「哼哼,那又怎麼樣呢?」

      褐髮男孩這回得意洋洋地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

      「就算要我變成克克爾特巴巴拉書蟲把大陸上的書本全都給啃完,啃到胃痛腸爛、消化不良而宿便、或是拉肚子拉到脫褲……只要能當上魔法師,我也完全願意!」

      對於褐髮男孩表露出的決心(雖然是用奇怪的比喻法表露)黑髮男孩雖仍舊面無表情,但眼神中猝地閃過一絲微訝的色彩。

      「貴族……怎麼可能不學劍?」

      「我才不──」話到嘴邊又忽然改口,「哼,為什麼不行?又不是只有我不學!『那傢伙』也沒有學呀!憑什麼我就非得要學!」

      「你姊姊是女的,貴族女性本來就很少習劍的;更何況她已經是修會裡的祭司了。當然不需要學。」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也當女的,也成為祭司的話,就沒問題了吧!」

      「……」然而,光是聽到「當女的」就知道對方根本是在強辯鬼扯,黑髮男孩也不多說,只道:「當上祭司也未必就不用拿劍。」

      為了鍛鍊自我,帶著武器在外修行的祭司大有人在。

      褐髮男孩聽了也很火:「不管啦!我就說了我不想拿劍啊!你根本不曉得,劍這種東西啊──只要在染上了他人的鮮血後,終有一天也必然會染上自己的血!你別不相信,托雷德!這是種詛咒啊!是傷害他人後所必須償還的代價!」

      「……為什麼會這麼說?」

      難道他經歷過什麼?黑髮男孩震驚。

      「這是因為──」

      「因為?」

      見到褐髮男孩難得嚴肅地板起臉,令黑髮男孩大感意外。

      「噗──」豈料褐髮男孩噗的一聲大笑:「哈哈哈才沒有因為咧!我是唬你的啊笨蛋!我開玩笑的你還當真啊哈哈哈哈!」

      「……」

      黑髮男孩一向冷漠,就算對方是在耍弄自己,他的眼睛卻連眨也沒眨,只是冷冷瞪著對方。

      這當然令褐髮男孩自討沒趣的揉揉鼻子。

      雖不大想搭理對方,但黑髮男孩還是回應了:「……不用劍的話,那你要用什麼保護自己?傷害他人──那也是為了自保。只要是會傷害自己的東西,本來就是要在它傷害到自己之前,先傷害它;只要有傷害,就必然會染上鮮血──這是無可避免的。無論你願不願意,就算使用魔法,也無法避免會染上血腥。」

      「胡說!你胡說!」褐髮男孩刷紅了臉,怒道:「我才不管你說什麼!才不是只有拿劍才可以保護自己!我想當魔法師!魔法也可以保護自己,就算是為了保護自己造成傷害,魔法也可以做到──而且,不只可以做到,絕對比劍還要更厲害一百萬、不,好幾百萬倍!」

      不傷害人的魔法──

      存在嗎?

      力量本是雙面刃,即使是再如何滿口仁義道德的神職者,在面臨危險時,也勢必施展出保護自己的力量。總不可能為了不傷害他人就乖乖地給對方殺吧?

      黑髮男孩不明白褐髮男孩的執著。但他也不想多問。

      反正得到的回應八成又是鬼扯淡。

      「……那你就去和他們說清楚吧。說你想學的是魔法,格爾力克。」他只是瞇著眼,這樣說。「想學魔法,待在聖都是沒有用的。聖都一向崇尚騎士精神,那些魔法只會被視為違反神的禁忌存在。」

      「我──」

      褐髮男孩出乎意料地氣勢忽然一弱。哭喪著臉說:

      「我說過了!早就跟他們說過了!但他們都不聽!」

      「這是你自己要解決的事,和我沒有關係。」

      黑髮男孩說。他的瀏海長得蓋過了單邊的眼睛,唯一露出的眼睛,散發著赤紅色的明麗色彩。

      「你……」褐髮男孩氣得差點沒跳起腳來,指著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道:「混蛋!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你這沒同情心的混蛋──」

      置若罔聞的黑髮男孩卻只是從容地轉身逕自離去。

      「喂!托雷德──!混帳王八蛋托雷德──!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竟然就這樣走了!

      想辦法幫他一下會少一塊肉喔!

      褐髮男孩氣得在原地連連跺腳,繼續發洩似地大罵著: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像你這種艾德里安的大嘴巴還是去吃屎好了啊啊啊啊啊啊!米嚕巴巴拉臭臭蟲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偌大的走廊早已空無一人。

      除了他自己,這陣憤怒的吶喊並沒有任何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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