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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鏢客與豪俠

第1章   鏢客與豪俠

    西蜀的風景,素來有名。這年,是天朝八年八月,正值西蜀最美麗之時,麗而不見其色,幽而不聞其聲,數百年來不知留住多少文人騷客。

    但再好的風景,也只留給懂得的人欣賞。在蜀國往北衛的山道上,一個胖大的禿頭武師騎著高頭大馬、頭頂烈日,挺著那超標的肚子、一雙小眼睛略過無數迷人的山水,盯著山道的盡頭直瞧。

    這胖子名叫金大鏢,是商業版圖橫跨楚、晉、衛、蜀、吳五個大國的大鏢局,「威海鏢局」裡的一名資深鏢頭。

    而在他身後數十個趟子手押著的,是自前任總鏢頭,『破陣侯』蘇榮安逝世以來,『威海鏢局總局』接的第一趟「官鏢」。

    官鏢官鏢,顧名思義就是官爺的鏢。凡是只要扯上官,甭管大小,事情都會變得麻煩。哪怕是區區五千萬兩銀子。

    老實不客氣的說,憑金大鏢的本事,就算重新投胎十輩子也沒有資格處理麻煩事。然而,威海鏢局如今處於多事之秋,他金大鏢靠著對前任總鏢頭忠心耿耿、對現任總鏢頭禮數周到,竟也擔起了足以影響整個威海鏢局名聲的重擔。

    「他奶奶的,該不會老子真的轉運了…」金大鏢低聲咒罵兩聲,摸了摸自己斗大的禿頭。

    平平順順過了半輩子,突然抄起傢伙殺上前線,立功是第一,但死也是第一…是喜乎,是憂乎?

    忽然間,山道盡頭傳來一陣馬蹄響,數十名威海鏢局的斥侯騎著駿馬,朝金大鏢一行人疾馳而來。威海鏢局素尚黑色,是以斥侯也是一身黑衣罩住全身,遠遠看來就像陣黑旋風般,氣勢驚人。

    「總算來了,敢讓老子等了大半時辰。」金大鏢嘟囔,心裡閃過一絲不快。但倒不僅僅是因為這群斥候遲了幾時這麼簡單。

威海鏢局總局設在西蜀南方,所以往北衛的路,算不上總局的勢力範圍。這批斥侯是威海旗下西蜀北支的分局總鏢頭,劉慶一派來的幫手,說是怕總局的人人生地不熟,免不了吃些悶虧,特地派一批精挑細選的本地斥侯,前來出點棉薄之力。

    吃悶虧?金大鏢頭向來英明神武、見識卓越,怎能受此侮辱!一想到劉慶一那封信裡明褒暗諷的字眼,金大鏢恨不得立刻提刀去把劉慶一的腦袋瓜子一把揪下來。

    「金鏢頭!金鏢頭!」帶頭的斥侯揮舞著手中的布條,「我們又發現了一條布條,您老快來看看!」

    金大鏢一聽,臉上登時變色,大喝道,「毛毛躁躁的幹什麼了!?不過就是條破布嘛!還不給我拿來?」

    金大鏢嘴上喊得大聲,心裡卻是一陣哆嗦。他那被汗水浸濕的右手,忍不住捏了捏懷裡的幾團布條。這些布條隨著他這趟鏢,屢屢出現在出人意料之地,上面總是寫著「回頭是岸」、「胡不歸去」等等不吉利的字眼,當真是如影隨形。

    前前後後,這算來已經是第十一張布條了。

    真要說起來,威海鏢局總鏢局既有膽設在西蜀,該打點的綠林豪客本是一個沒少,就是新出來的,又有誰敢在老虎腦袋上拍蒼蠅,打破現在的平衡結構?所以這一路上,儘管留上了心,金大鏢頭卻也不怎麼害怕。但眼看都要離開西蜀疆界了,這些布條竟然如此不離不棄,可不要真被什麼人盯上了…

    這時,帶頭的斥侯已經到了金大鏢身旁,將布條遞過去道,「您老看看,是丟了還是收著?」

    「媽的,收!幹嘛不收?老子這下倒省了張廁紙了…」金大鏢一邊嘮叨,一邊展開了那張布條。

    忽然間,他倒抽了口氣,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只聽呼地一聲,一陣山風吹過,那條布就像一張大旗般,在熊熊烈日下展了開來。

    刺眼的陽光下,數十個斗大的黑字,人人瞧得明白: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若不悔悟,小命難保。

    趴一聲,布條落了地,一個鏢師撿了起來,唸出落款,「…北衛八極『青龍』門趙十一代濟州災民敬謝?…趙十一?」

  「八極門?趙十一?」「真的是北衛八極門?」

    眾鏢師們登時騷動起來,剎那間西蜀山道上便被人們的低語聲掩蓋。

    「趙十一…八極門…」金大鏢鐵青著臉,兩眼直勾勾地望著蒼天,腦子裡浮現起前總鏢頭生前跟他說過的話:

    北衛八極門,自十年前創門以來,就一直是武林中的傳奇。門中共分八支,正門青朱白玄、偏門蜂馬雁雀,這八門之名,江湖上無人不知。

    若這分門只是分個名堂而已,那也就沒什麼值得吹噓了。但八極之所以為八極,便是取『八荒宇內之武功盡皆登峰造極』之意。武功上,不論陽剛陰柔;兵器上,不分明刀暗槍,北自走馬槍騎、南至水上交兵,可說是無所不能、無所不包,就是南楚蠻人用的奇毒、西域胡人用的火藥,也沒有絲毫遺漏,當真是集天下各路武學之大成,『前無古人』四字考語實乃當之無愧。

    而八極門掌門,『八極老人』袁天嘯,更以俠字為尊,唯義當先,門裡豪傑俠士,多不勝數,其中以直屬於袁天嘯『北衛十雄』為門中之最,受武林中人之景仰。

    也令綠林豪客、地方豪紳以及各地鏢師傷透腦筋。

    一年前,總鏢頭蘇榮安尚在人世時,是這麼跟金大鏢談八極門的:

    『北衛八極門?』蘇榮安緩緩將口中菸嘴放下,一臉狐疑的瞟了金大鏢一眼,『大鏢,你怎麼知道這名號的?』

    那時金大鏢仍只是個在蘇榮安身邊、掛名鏢頭實為僕從的隨侍,對八極門的大名是一無所知,只是傻傻地笑道,『沒什麼啦,剛剛碰上了同行的齊老鏢頭,您老猜怎麼著?他居然洗手不幹了!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是碰到了我們鏢行的煞星…誒,我就奇怪了,我們這些縱橫江湖多年的大鏢局,有時連官爺都得賣我們面子,能有什麼煞星了。齊老給我問得緊了,這才跟我說了這什麼八極門,然後竟然就一溜煙地跑了…總鏢頭,你說奇怪不奇怪?』說完,金大鏢嘿嘿大笑,自以為說了個天大的笑話。

    『奇怪?有什麼奇怪的?』蘇榮安苦笑兩聲,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光芒,『鏢行的煞星嗎?比喻的倒是貼切!如果咱們真的碰上了八極門啊,嘿嘿…被這些『大俠』劫了鏢銀、丟了性命都還是小事呢!…要是不幸落入他們手上…哼哼,在這些人眼中啊,我們這些幹保鏢的,跟那些委託我們的達官貴人沒有差別…媽的,那還不如一刀死了乾脆…』

    金大鏢瞪大眼睛,道,『他們有這麼橫?』

    『橫?』蘇榮安哈哈大笑,聲震屋瓦,『他奶奶的,就是我們威海鏢局,碰上往北衛的鏢也要擇道而行,光是那個最近剛當上十一當家,『十一虎』趙十一,這個月就吃掉我們將近一萬萬兩的鏢銀…。』

    『一萬萬兩!?』

    『那還是因為我們是威海鏢局哩!像齊老那樣被他們整治掉的,十個你也算不完…』蘇榮安冷冷地道,『嘿嘿,為了『劫富濟貧』這四個字,這幫人不知壓壞了多少鏢局的飯碗、饒上多少趟子手的性命…嘿嘿,年紀輕輕就能躍上十一當家的位子…他奶奶的趙十一,果然他媽的夠橫!』

   

    「趙十一…八極門…」

    一年前的畫面就像是昨日一樣新鮮…前任主子那時慘澹的臉色,金大鏢如何能忘掉?

    就在金大鏢被嚇得魂不守舍之際,斥侯中忽然有一個人大喊道,「金大鏢頭小心!我們失手了!這些斥侯是賊…」話還沒說完,撲地一聲,那人脖子上多了把匕首,跟著碰得一聲摔倒在地。

    威海鏢局的眾人一愣,只見帶頭的九名斥侯個個雙眼精光暴漲,雙手一翻,十八對明晃晃的匕首便像切菜瓜似的,立馬將所有其餘的十幾名斥侯盡數殺死。

    「什…什麼!?你們幹什麼?」金大鏢好容易從八極門的噩夢中驚醒,卻立刻掉入新的噩夢中,饒是他隨侍一名精明幹練的總鏢頭多年,竟也手足無措起來。

    帶頭的假斥侯一聲長嘯,「威海鏢局的賊爪子聽著!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八極『白虎』門下『千斤刃』文聲豪便是!領死前給爺爺記著!」這人口中囉唆,手上可沒閒著,只聽忽地一聲,手中的匕首毫不遲疑地朝金大鏢就是一捅。

    這一下變故實在太快,固然眾趟子手們反應不及,連金大鏢本人也忘了拔出腰間的長刀來抵禦,只覺得風聲驟響,眼前一陣閃光,文聲豪的匕首已經到了金大鏢眼前。

    「哎喲!要死了!」金大鏢這一驚非同小可,危急之際,也不知是反應過人還是嚇得哆嗦過了頭,身子即時向左一側,肥大的身軀直直墮下馬來,竟然躲過了一刀之厄。

    文聲豪見狀也是一愣,不禁哈哈大笑道,「你這胖子他媽的倒好運!」手中匕首立刻從前刺變成下戳,變招之間竟是不留空隙。眾趟子手齊聲驚呼,然而山道狹窄,卻是來不及搶救。

    眼見金大鏢頭再也避無可避,終將成為『八極門白虎水晶匕』的新進亡魂,文聲豪心中大喜,不自禁的高呼道,「得手了…」

    這「了」字剛吐出口,文聲豪忽然覺得一條黑影晃過,跟著喉頭間一陣刺痛…奇怪了,手上的力道越來越軟…咦,為什麼刺不進去了…

    噗哧…一道血柱從文聲豪的喉頭激射上天,殷紅色的血雨淋了金大鏢滿臉。

    這一下變故,不亞於適才白虎門的奇襲,大夥兒又是愣上半晌,這才醒悟到局勢已產生變化。

    「文師兄!」兩名假斥侯又驚又怒,認定是金大鏢從中弄鬼,四把匕首兩左兩右朝金大鏢刺了過來。

    呼嗤!呼嗤!

    麗而只見其色,幽而只聞其聲…

    兩道黑影,兩聲巨響,兩道鮮血…

    兩人喪命。

    「可惡的賊子!膽敢弄鬼!」又有兩名假斥侯想上去叫陣,卻被一名老成持重的給拉住,道,「章師弟、余師弟,連文師兄都著了道,你們急什麼,上去送死嗎?」

    余、章二人登時醒悟,臉上一陣羞紅,好在面罩罩住了別人倒也瞧不見。

    「哈哈哈,你們這群賊強盜,知道爺爺的厲害了吧?」兀自在地上顫抖的金大鏢,耀武揚威地道。只是他那蒼白地有如縞衣的臉色,終究洩漏出他色厲內荏地本質。

    那老成持重的假斥候冷哼一聲,無視金大鏢地的叫囂,而是朝威海鏢局的眾人一抱拳道,「史清史鏢頭,既然是江湖成名人物,怎麼龜縮不出,學人作偷襲這下作行徑?」

    假斥侯們聞言皆是一愣。僅管威海鏢局總局設在西蜀,和北衛相距不遠,但八極門眾人對『史清』這個名字卻稱不上熟悉,只知道是一名直屬於威海鏢局總局的使槍好手,但實際模樣長像、武功高低,卻是鮮有傳聞。能將八極白虎文聲豪一槍斃命的,會是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二流角色?

    只聽幾聲怪笑,眾趟子手中躍出一個人來,但見這來人不過三十來歲,一臉頹廢、滿頭亂髮,全身上下髒汙不堪,簡直和乞丐無異。然而手上一柄黝黑的玄鐵長槍猶帶點點鮮血,彷彿在昭告天下,適才出手的,必是此人無疑。

    「八極『白虎』大當家文聲豪、五當家游文樂、十當家章能仁一個個龜縮起來幹了什麼行徑,我史某人就能幹什麼行徑了,不是?大家禮尚往來,游當家又何必這麼客氣?」那乞丐模樣的漢子懶洋洋地道,目空一切的態度很是逼人。

    這說話的假斥侯便是游文樂,眼見史清對眾人的來歷如數家珍,心中微微一驚,低聲嘟囔道,「這史清眼光好厲害,彷彿早料到我們八極門會來劫鏢似的。趙師兄說過威海鏢局總局自蘇榮安死後,再無能手,唯有這『蛇槍』史清卻不得不防。此話果真不假…」

    眾白虎門門人聽帶頭的師兄都如此說,心中各自一凜。有的更是想起,在那些飄渺的傳言中,這史清似乎曾以一柄長槍,掃遍北晉各大幫會,心中的驚懼更是難以言喻。

    游文樂等人正思索著,余、章二名師弟突然齊聲大喊,「師兄小心!」

    游文樂一愣,只見一條黑影竟直直朝自己的喉頭竄來,不由得大吃一驚。總算他八極門武功乃是真材實料,加上文聲豪等人的前車之鑑,當下慌而不亂地使出一招乾淨俐落的『鐵板橋』,迅速下腰避過了殺著。

    游文樂正得意自己反應過人,忽聽「啊!啊!」兩聲慘叫,在游文樂身後的章、余二人竟然已經是一死一傷。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是我的老戲法了。」那史清嘿嘿冷笑兩聲,「玩偷襲?看清楚沒有?這才叫偷襲!…哼哼,你們一個個狗娘養的二愣子,想跟老子玩陰的,還相差個五十年呢!還名門正派,全是群只會說漂亮話,背地裡犯賤的賊胚!我操!」只見一道黑影突地一聲回到他手上,游文樂這才了然,原來又是那柄黑黝黝的長槍做的好事。

    「好賊子!」敵人竟敢在自己面前殘殺自己的師弟,游文樂不由得不怒,雙手翻動,兩把匕首化作數千道奪命的白光,勢若瘋虎地朝史清撲了過來。

    「蠢貨。」史清傲然一笑,對遊文樂的殺著不閃不閉,舞動黑槍直劈游文樂跨下坐騎。那馬原是威海鏢局的斥侯們的坐騎,久經閃避兵刃的訓練,自然而然的人立起來,只聽得一聲嘶鳴,一聲慘叫,不識馬性的游文樂噗通一聲摔倒在地,還被狠狠捅了一槍。

    「游當家,您老可得穩著點,小心騎馬反被馬騎啊?哈哈,哈哈哈!」史清放聲大笑,聲震西蜀山道。

    「媽的!」游文樂惱羞成怒,正打算帶著眾師弟拼命的時候,一陣簌簌聲響,忽然令他冷上半截。

    那是步鞋擦過山道的聲響。而且是很多很多雙步鞋,才能製造出這麼大的聲響…

    麗而畏見其色,幽而懼聞其聲…

    游文樂赫然領悟到,就在自己熱血上腦的時候,自己餘下的這五人竟早已被威海鏢局的趟子手們團團圍住。熊熊烈日下,點點從趟子手的刀尖上反射出來的光,刺痛八極門眾人的雙眼。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但何謂棧道、何謂陳倉,白虎門的各位大俠可瞧明白了?」史清的聲音,冷若寒鐵,適才的狂放傲慢就像是不曾存在過,在這男人的臉上,如今只剩下毒蛇般的冰冷…以及殺氣。

    『蛇』,『槍』。史清。

    偷襲、挑釁、狂笑,不過在吸引獵物的目光。

    包圍、殲滅,才是真正準備好噬咬的毒牙。

    已入蛇腹,死路一條。

    假斥侯們心中一涼,數張臉同時扭曲起來。

    史清見狀,冷笑道,「游姓當家的,你別嚇得一副要尿出來的模樣,咱們畢竟是保鏢,不是殺手…嘿嘿,但話說回來,你們這些自詡仁義的混帳王八蛋,竟只專挑軟柿子捏,是還要臉不要?」

    游文樂聽史清語帶譏諷,臉色一沉,穩穩地應道,「史鏢頭,你們威海鏢局為大貪官曹化淳保鏢,就是與整個西蜀百姓為敵。曹化淳這些年來苛捐雜稅無數、荼毒不知多少百姓?半月前,濟州糧荒,這貪官不但不開庫賑濟災民,還屢加剝削…」

    「我們既身為俠義道,哪怕一死,也要為濟州百姓請命!別以為幾把刀架於我等項頸,就能動搖我們八極門為天下人的信念!」

    游文樂這幾句話說得大義凜然,身後那些本來氣沮的師弟們立刻又鼓舞了起來道,「游師兄說得好!」「威海鏢局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們一死已報師門,趙師兄會替我們報仇的!」

    眾俠士們說得正起勁,突然有人哈地一聲長笑,壓過了眾俠士們的話語。

    眾俠士一陣愕然。只見那史清笑得直打跌,哈哈哈,哈哈哈,狂笑不已、餘音不覺,西蜀山道,剎那間迴盪起陣陣笑聲。

    「怎麼,史鏢頭,我說得不對?」游文樂冷冷地道。

    史清笑聲停歇,緩緩地道,「對,當然對!八極門的『游大英雄』,果然英雄了得!…喂,大夥兒,散開了!給這大英雄一條生路走走!」

    眾趟子手齊聲響應,兩旁站立,登時開出一條路來。

    游文樂微微一愣,不敢置信地道,「你要放我們走?」

    「放,倒也不是。死路有死路的走法,活路自也有活路的價錢。」史清慢條斯理地道,「有句話,需要你們這些白虎門的小貓帶給你們趙十一當家,要他好好思量思量…」

    「帶話給趙師兄?」

    「沒錯,」說著,史清那憊懶渾沌的眼神忽然收斂,冒出一絲精光,「你回去,告訴那個姓趙的,你們要自詡俠義,老子管不著。但想仗勢欺人,嘿嘿,史某人這把蛇槍可不是擺飾…這個叫什麼文聲豪的就是他的榜樣。」

    游文樂還沒回答,一旁的余姓假斥侯已經氣得破口大罵,「操你媽的,想威脅我們趙師兄,發你媽的春秋大夢!你們這些為貪官汙吏辦事的奴才鷹爪,我們堂堂八極門人豈會…哎喲!」黑影閃過,余姓斥侯的劍匡噹一聲落了地,總算這次史清手下留情,沒要了他的命。

    「記得加上一句,南楚史清恭候,記住了沒,各位大英雄?」看著臉色慘白的余姓斥侯,史清冷笑地道。

    這一手收發自如的快槍一使出,游文樂等人立刻明白,適才的那場搏鬥史清根本未出全力。眼下就算是一對一動手,一樣討不了好去,何況深陷重圍?只是臉面畢竟丟不得,這謝自是不會謝的,游五當家只有冷哼一聲,暴喝道,「罷了!」

    呼呼五聲風響,白虎門五人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去你媽的。饒你一命還擺架子…」目送八極門人離開後,史清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跟著碰地一腳,把文聲豪的屍身一腳踹下深谷,「算了,大家辛苦了,全搬出來吧。」

    「是!」負責包圍的全是直屬於前任總鏢頭蘇榮安的資深趟子手,只見他們手腳俐落的從崎嶇的山崖上翻下來,每人手上都抱著五、六柄的長槍。帶頭的鏢師宋敬之更是厲害。就瞧著一個黑不溜秋的彪形大漢,四十來支長槍左右各抱一把,在這蜀道間爬上爬下,竟是顯得游刃有餘。

    「頭兒,這空城計挺有用的啊?」宋敬之一邊搬長槍、一邊笑嘻嘻地對史清說道。

    史清臉上不見喜色,仍是冷聲冷氣地道,「哼哼,正主兒還沒來,別因為一點小伎倆得逞就滿意了,眼下還有一大段路程呢?」

    「喂,史清,就真讓他們走了?」一旁的金大鏢氣喘吁吁地回到馬上,「我們安排了大半天的陷阱就這樣算了!?」

    史清橫了他一眼,「廢話,雖然成功的先聲奪人,但憑你們這些草包,說穿了也就個擺飾的份…我的『快槍』奇襲既不管用了,真動起手來,要殺他們五人固然不難,但你們仍然少不了損傷,一臉殘兵敗將的樣子進百馬坡,很好看嗎?」    

    說完,史清緩緩抬頭,喃喃地道,「別忘了這趟鏢,我們除了外面的敵人,還有裡面的敵人啊…」

    就在史清望天興嘆的同時,西蜀的山道上,有一個少年正站在一座小山頭上,遠眺著天空。

    「回來了!趙師兄,游師兄他們回來了!」一會兒,少年忽然又叫又跳,對身後一名衣冠楚楚、長得風流倜儻的男子道。

    「你『看到了』嗎?」那趙師兄道,語調英氣爽朗,「結果如何了?」

    少年沉默一陣,跟著有些震驚地道,「好像失敗了,我沒看到文師兄。」

    「哎,怎麼會…」    

    過了一陣,只聽呼呼幾聲響過,白虎門的眾人也到了小山之上。游文樂等一見到那趙師兄,立刻拜倒在地,放聲大哭。

    那趙師兄嘆了口氣道,「詳細情況,小宋已經幫我『看』了,趙某本想文師兄既然得手,那也不用小弟多加干預了…想不到…」

    「趙十一師兄!那個史清把…把文師兄給…您一定要替師兄們報仇啊…」那姓余的假斥侯放聲哭道。

    「宣稱金盆洗手的『蛇槍』史清果然還是出山了嗎?」趙十一緩緩地道,「我就想,就算是暗殺那江湖上有名地廢物金大鏢失敗了,憑現在的威海鏢局也無人能攔住各位師兄弟,全身而退必非難事…唉,都怪我太托大了。」

    「趙師兄千萬別這麼說,」游文樂擦乾淚水,鎮靜地道,「師兄明明警告過我們史清這號人物,是我們太不小心才會著了道…」

    說到這裡,游文樂又哽咽起來,趕緊清了清喉嚨,續道,「不過,趙師兄請放心,我們早已依您的定計,留下那名鄭姓斥侯的活口了…」

    「…辛苦你們了,」趙十一拍了拍游文樂等人的肩膀,「當初定這道防策不過是我生性謹慎,為求萬全…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一旁那個叫小宋的少年一聽到自己終於能夠行動,忍不住歡欣鼓舞起來,「師兄,該我上場了嗎?要我扮成那鄭鏢頭的樣子是吧?放心交給…」

    「師弟,白虎門剛遇不測,你這嘻皮笑臉的模樣成什麼樣子!?」趙十一怒斥道。

    那少年臉上一紅,趕緊擺出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

    「罷了,我們白虎門技不如人,更有什麼話說?」游文樂苦笑,擺了擺手,「像小宋師弟這樣的後起之秀,不但精通『詭雀門』的易容奇術,現在又能受『青龍門』下第一好手趙十一親自點播武功,才能擔得起這臥底的重責大任啊!」

    「游師弟,別把這小子寵壞了。」趙十一微微一笑,跟著臉色森然地望著蔚藍的天空道,「哼,那史清會暗度陳倉,我難道不會來個偷龍轉鳳?自古邪不勝正…你蛇再橫,又如何鬥得過我八極『青龍』?」

    「八極門人聽令,為了濟洲千萬百姓,此行,只許成功!」

    那一日,八極門的怒吼聲響徹雲霄。

    至今,麗而偶見其色、幽而偶聞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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