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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無心,無心》

蘇貴江浩盪的江水,川流不息,江中蘊含著豐沃的水產,江邊兩畔土壤肥沃,兩邊市鎮倚著豐富的江水,日趨興旺,鎮中人潮往來,好不繁華。熱鬧的市集,人來人往的的街道,販夫們的叫賣聲、商客們的談笑聲與孩童們的嘻鬧聲,給市集更增添了幾分熱鬧的氣息。

街首兩三個孩童,手裡拿著兩串爆竹,笑嘻嘻的由巷裡跑了出來,在街頭玩耍的幾名孩童見有爆竹可玩,也跟著迎了上去。揚香燃炮,一連串的爆竹聲響,似乎正告訴村裡的人們,新年的到來。

        正值正月初一。

        「來來來!孩子們,這兒有些糖葫蘆,快來吃吧。」街邊一個身穿玄色綿懊中年婦人,向那群正在嬉戲的孩童們招了招手,孩童們一聽有糖葫蘆可以吃,一窩蜂鬧哄哄的迎了上去。

        「張大嬸,我們身上沒有帶銀子。」其中一名年紀稍大的男童道。

「不打緊,這是請你們吃的。」張大嬸微笑道:「一個個兒來,別吵啊,先讓大嬸數清你們有多少人。」

        張大嬸在孩子們的嬉鬧聲中,數清了人數,由竹架上抽了七支糖葫蘆,分別給了每人一支。

        「咦?」張大嬸問那名年紀較大的男童道:「大寶,常常跟在你們在一塊兒的那個小女孩呢?怎麼今天沒跟你們一起玩兒?大嬸有準備她的份呢。」

        「大嬸,您說的是小啞巴麼?」大寶道:「我也正覺得奇怪呢,我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

她啦。」另一名年紀較小的孩童在旁聒噪的道:「是啊,小啞巴不會說話,我們都不知道她

住哪兒。」

        「咦?這孩子是個啞巴麼?」張大嬸聞言一呆,隨即嘆了口氣道:「可憐的孩子,年紀

輕輕的,便受得老天爺這般的折磨,唉!」

        「上個月我有跟她提過,年初一大夥要來這兒放鞭炮,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了。」一

名嘴裡正吃著糖葫蘆果子的女童道:「也不曉得她還記不記得……」

        大寶問那女童道:「小慧,我記得她不是還有個大哥,是在妳家作下人麼?」小慧答道:「是啊,小啞巴的大哥叫辛阿九,是魏大伯在鄰鎮花錢買來的雜僕,兩年前魏大伯帶他來見我爹爹時,小啞巴也跟著過來了。」先前那名年紀較小的孩童奇道:「他那個阿九大哥也是啞巴麼?」小慧白了那男童一眼,道:「你才啞巴呢。」

        張大嬸微微一笑,迴身從竹架上又抽了一支糖葫蘆,交給那個女童道:「這串糖葫蘆是給她的,妳先幫她收著,一會兒她來了,便拿給她吃。」

        「好的,謝謝張大嬸。」女童接過糖葫蘆點頭道。先前那名年紀較小的孩童,見女童手上又多了一支糖葫蘆,急道:「小慧,給我拿,給我拿。」

        「才不要呢,這串是要給小啞巴的。」小慧迴身背著那孩童道:「誰不知道你是貪吃鬼吳阿四,給你拿你定會偷吃,我才不給呢。」

        「那是給小啞巴吃的,我怎會偷吃?不給拉倒。」吳阿四對小慧扮個鬼臉唸道:「小氣鬼,三條腿,兜三圈變痲臉鬼。」小慧漲紅了臉,赤著脖子嗔道:「你才痲臉鬼,哼!」

        「哈哈哈。」兩人的鬥嘴,引來眾人哄堂大笑。

此時乃南北二國戰亂之刻,蘇貴鎮長年雖因倚著蘇貴江豐碩的物產而繁華,卻也因位在南國內陸之南,甚少招受戰事波及,偶爾有山賊流寇擾燥,地方官府軍律極嚴,縣令為人正直公秉,數十年來倒也相安無事,鎮民戶戶安居樂業,外界無不稱羨,南國皇帝更讚此為「南天樂鎮」,以表南國朝政恩蓋百姓的朝榮。

          就在張大嬸、小慧等一群人正說的當頭,忽聞得後方街角傳來一陣鏘鏘鑼響,其中夾雜著一個男子大聲吆喝之聲,這是尋常街頭賣藝的喧頭,這群孩子聞之大喜,彼此互牽著小手,興沖沖的趕去湊個熱鬧。

        幾個孩子一陣左推右塞,好容易由擁擠的人群中,趨著小小身子往人群裡頭瞧去,只見一名年約三十來歲的壯漢,全身武束勁裝,正口沫橫飛的向眾觀客們叫場:「眾位倌爺請了,小弟賤名李霍,來自東嶽公華,原爲南下探親,路經貴地,身欠盤纏,所幸小弟日前曾學過幾年粗淺功夫,實說不得,只得在眾倌爺面前班門弄斧,這一手『五行拳』小弟實使的粗淺,還望倌爺們賞個臉。」這李霍話一說完,先是做個四方揖,隨即雙手抱拳,左足前跨,紮個馬步,右拳前伸,手肘微沉,左掌抱右拳,口中大喝一聲,正是五行拳起手式。

        南朝民間興武,猶以武當拳法盛之,其實這「五行拳」乃於民間流傳甚廣,上至官僚,下至民間小兒,皆識得此拳法,但見李霍一招招將使下去,法度嚴謹,出拳剛猛有勁,根基扎實,武藝頗為不弱,只見李霍舞到甘處,眾觀客齊聲喝采,掌聲連連。

        莫約一盞茶時刻,李霍在眾觀客的喝采聲中將一套五行拳打完,彎下腰拿起銅鑼捧於手中,還未開口,眾觀客們紛紛將錢往那銅鑼中塞,李霍樂的滿臉堆歡,一把勁的連連躬身稱謝,正忙的不可開支時,忽見人群中伸出一隻手,將手中的銀子往銅鑼中一放,李霍忽覺銅鑼一沉,俯眼瞧去,赫然是一隻五兩銀子,只瞧的李霍遲遲闔不攏嘴,再抬頭順眼看去,給這五兩銀子的竟是一名黑袍少年,瞧這少年約十六、七歲,容貌甚俊,黑皮袍緊包全身,袍垂長至地,打扮甚是怪異,身旁另有兩人隨行,其中一名錦衣老者,穿著頗為體面,身型清瘦,白鬢垂肩,目光炯然,瞧樣子似是精通買賣的老商人,另一名漢子體型高大,週身肌肉甚是結實,肩上負著一只約八尺長的黑色鐵箱,一副練家子模樣。

        李霍手裡捧著銅鑼獃了一獃,正要開口,站在那少年身旁的吳阿四叫道:「啊喲!是五兩銀子,這位大哥哥真闊手。」眾觀客見吳阿四大呼,紛紛靠近觀看,無不稱奇。

李霍連忙向那少年連連拱手,忙道:「這位小爺,您當真是太賞臉了,多謝,多謝。」這少年瞧了李霍一眼,隨即袖子一揮,轉身便走,李霍見這少年不發一語,正要上前,旁邊那老者突然低聲道:「這位老兄,請借一步說話。」李霍微微一愣,見那老者向自己連使眼色,微一點頭,連銅鑼帶錢一併往包袱中一塞,抱拳向眾觀客道謝幾句,隨即跟著那三人往街邊的巷子走去。

待走至巷尾無人之處,那老者向李霍道:「兄弟手底功夫不凡,老哥哥好生佩服。」李霍拱手道:「不敢。」那老者指著另外兩人道:「老哥哥賤名陸阿貴,這位是我家少主兒王公子,另外這位是伙頭徐大春。」李霍向三人作了一揖,道:「幸會,不知三位台爺有何吩咐?」李霍心想一般武行當街賣藝,觀客打賞最多一文錢、五文錢,這三人一出手便是五兩,想必有事相商。果然聽那陸阿貴續道:「事情是這般,我三人乃北國冀洲布商,原為南下與商家做買賣,豈知由於現今咱們南北二國正處於交戰之刻,我主僕三人這一路南下,便遇諸多艱難,通關遭南國地方官府為難,繞遠路走偏嶺又遇強盜強奪,偏生南國鏢局見我們是北國人,不作我們生意,唉,其實兩國交戰,咱們作老百姓的生活還是得過吶,方才見兄弟展現手上功夫實不凡,又是遠從東國來的異鄉客,故想相請兄弟陪我們主僕三人南下走上這麼一遭,路程不過三日,此區區五兩銀不過是跟兄弟您的打識金,事後自當另有酬謝。」

李震瞧了伙頭徐大春一眼,心道:「瞧那姓徐的伙頭這般模樣,只怕武功未必低於我,說不定是哪個大富商府中的護院之類,又何來多此一舉?此三人來歷不明,只怕事不尋常,不過既有銀子可賺,扺是隨行南下,也不是作甚麼不良勾當,待問說分明在說。」李霍想到此處,便問道:「陸老爺子,敢問您三人欲往何處?」陸阿貴道:「華南馮江市鎮,也不算遠,由此算來莫約三日路程,只需翻過兩個山頭即可。」李霍再問:「小弟隨行至馮江鎮後,不知另有甚麼吩咐?」陸阿貴笑道:「李兄弟只需相陪咱們主僕三人至馮江鎮便是,也不敢再叨擾。」李霍沉吟一會,點頭道:「此刻天色既晚,咱們今日暫於此鎮歇腳,明兒個便由在下領路,由西門出鎮,走太華山道,再往南走郊道,這太華山上烏刀寨與在下頗有交情,待在下先行照會後,這路上想來不至出啥岔子才是,此舉雖得延得一天時刻,卻著實穩當些,不知陸老爺子意下如何?」

其實李霍乃東國人,耳聞南國太華山烏刀寨近年名頭響亮,卻未必與寨主真有甚麼過人交情,李霍為人精細,又極冨江湖閱曆,要知江湖道上盜賊拐騙花樣層出不窮,實令人防不勝防,如先選一偏僻之處埋伏,再佯裝異國商人求助路人,將之領至荒先前埋伏之處,再謀財害命等類似惡毒勾當,實不勝枚舉。李霍心中盤算,由自己提改出發時間與路線,反客為主,料想縱使這三人心存歹意,也因無法爲埋伏的幫手報訊而作罷。卻見陸阿貴臉露喜色,道:「難得李兄弟設想周到,這再好也沒有了。」

當下四人回到市鎮,在巷口的客棧中要了兩間廂房,李霍與陸阿貴同住一間,伙頭徐大春與王公子住一間。李霍有心向三人探問來歷,便邀請三人到飯廳喝酒,席上擺了滿桌酒菜,陸阿貴打賞了酒保一兩銀子,那酒保見陸阿貴出手闊氣,更是殷勤招待。

酒飯之間,李霍只見陸阿貴與自己高談闊論,盡說一些北國地方名景、民間軼事等不相干之事,那徐大春不善言詞,聽多於言,偶爾也跟自己敬酒,而那王公子卻是始終不發一語,自顧飲酌。

酒過半巡,正當李霍正感微醺之際,忽聞廳外一陣喧譁之聲,十數人相擁入廳,李霍望眼打量,這些人皆為武人打扮,腰間各繫著一口拗黑鋼刀,坐滿了三張桌子,其中一名連聲吆喝:「小二,快快上些酒菜,大爺們可餓一整天啦。」那店小二慌忙走出,滿臉堆歡道:「甚麼風將烏刀寨眾位大爺們吹來,不知要吃些甚麼?」那武人斥道:「有甚麼上甚麼便是,哪來這麼多囉唣?快去快去,爺兒們可餓昏頭了。」店小二連連允諾,隨即走到館後吩咐廚子去了。

這時李霍心中暗暗叫苦,沒想到竟會在客棧的飯廳遇到烏刀寨的人,當真湊巧至極,不由得面紅耳赤,偷眼向在旁的陸阿貴瞄去,見陸阿貴正舉杯自飲,似乎並沒發覺到甚麼異狀,心中微微乎了口氣,趕緊舉杯向陸阿貴敬酒,隨意說了個無關緊要的話題,岔開三人的眼光。

過無多時,飯廳那頭,廚子酒菜陸續上桌,烏刀寨眾人早已飢餓不已,當下便大吃大喝了起來。酒飯當中,西首一名烏刀寨漢子歎了口氣,說道:「唉,這案子已累了咱們足足三天啦,直到現在,咱們才是真正的吃了頓好的。」另一名烏刀寨漢子接口道:「可不是麼?為了這案子,咱們兄弟可吃足了苦頭,現下案子咱們是交代的過了,只可惜張大哥、笵兄弟他們…唉。」東首一名年紀稍大的烏刀寨武人嘆道:「這次作案,咱們兄弟折損了不少,只希望寨主他老人家能安然渡過這次災難,也就是了。」這句話只說的人人嘆氣點頭,東首另一武者道:「咱們兄弟拼命死戰,經歷了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奪得這盒子,卻不知這個小盒子內,到底裝著甚麼鬼玩意兒,竟能牽扯上咱們烏刀寨的氣數?這老子可不大相信。」這人話剛說完,西首另一名烏刀寨武人「嘿」的一聲,說道:「這你可有所不知了,上回浮雲山莊石副莊主帶同兩名隨從,上太華山與寨主談話,那時我正好輪值後館守門,卻稍微聽到這麼一丁點兒,說道六根血風令與金血青斧……」

「住口!方兄弟,你江湖路也混了不少個年頭,至今仍不懂得隔牆有耳、禍從口出的道理麼?」先前那名老武人連聲吆喝,打斷那漢子的話,那姓方的武人打了個突,急忙把接下來的話硬生生吞下了肚,雙手摀著嘴巴,連聲道歉,其餘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烏刀寨眾人一陣啞然。

末約一個時辰,眾武人皆酒飽飯畢,其中一名武人喚了掌櫃,付了飯錢,一群人轟然而去,就在這時,那原先在旁自行飲酌的王公子,突然起身,瞧了身旁徐大春一眼後,袖袍一揮,自回廂房去了,這時在旁的陸阿貴與徐大春雙雙起身,徐大春尾隨公子而去,陸阿貴喚來掌櫃,取了兩隻五兩銀子塞在掌櫃手中,笑道:「貴店這頓酒菜極好,這十兩銀子是這飯錢與我們四人的宿費,其餘也免找零啦,賞給其餘店伴便了。」那掌櫃一見銀子,登時笑容滿面,連聲稱謝。陸阿貴回頭向李霍道:「李兄弟,天色已晚,明兒早還得趕路,咱們現下便上屋休息罷。」李霍正為感疲倦,便點了點頭,與露阿貴走出飯館,往廂房走去。

這一晚李霍睡的相當安穩,直到鷄鳴鑼響,李霍才跚跚起床,正下床時,天色剛亮,見陸阿貴卻早已起身,正站在客桌前,收拾著包袱細款。李霍伸個懶腰,穿上自己的布衣,對著陸阿貴笑道:「陸老爺子,您起的可真早啊。」陸阿貴迴頭見李霍下床,笑道:「李兄弟早啊,老哥哥人老啦,手腳不太靈活,收拾包袱聲音大了些,吵了兄弟,可別見怪。」李霍笑道:「陸老爺子何來的話,快別跟兄弟見外,咱們還得趕路呢,不知王公子與徐大哥他們可已起身?」陸阿貴道:「王公子已經起身啦,現下正在飯廳用餐,兄弟肚子餓了罷,咱們也去吃點東西,可好上路。」李霍點了頭,取了臉盆擦個臉後,收拾著自己包袱,便與陸阿貴出了廂房,走下飯廳。

一入飯廳,便見到王公子坐在西首腳落的一張飯桌上,手裡拿著半張燒餅,正在吃飯,卻不見徐大春,兩人走了過去,李霍拱了拱手,道:「王公子早。」那王公子微微點頭,繼續吃著手裡的燒餅,李霍心中滴估:「這少年甚是無理,一路上從沒聽過他說過一句話,有錢人家性子當真古怪。」當下也不計較,向陸阿貴問道:「咦,徐大哥還沒起床麼?」陸阿貴道:「徐伙頭上市集買點東西去,想必待會便到了。」李霍點了點頭,也不客氣,伸手在桌上拿了個饅頭,笑道:「兄弟有些餓了,咱們邊吃邊等徐大哥罷。」陸阿貴道:「兄弟不必客氣。」

三人同坐在一桌吃飯,過莫約一盞茶時刻,徐大春由館外進入飯廳,手裡拿著兩個黑絨布包裹,來到三人的桌前,將包裹放在桌上,王公子伸手拿了那兩只約甕口大的包裹,也不將絨布拆開來瞧,直接交給陸阿貴,陸阿貴將那兩只包裹一併收在自己的包袱中,轉頭對李霍道:「時刻不早,咱們這便起程罷。」李霍道:「徐大哥剛辦事回來,先吃些東西罷,免得路途中給餓著了。」徐大春道:「我在出門前已經吃過了,兄弟不必客氣,我已在外雇了驢車,咱們這便走罷。」李霍點了點頭,拿起自己包袱,當先下館,陸阿貴向店家買了些許乾糧,四人出了客棧,客棧外車夫已在外等候,接待四人上車,李霍指點車夫路徑,往西門關口而去。

這一路直到午時,相安無事,途中李霍問起三人由北南下的經歷,陸阿貴苦笑的道:「這話兒說起來,當真運氣不佳,當時我們主僕要入大鵬關之時,向守衛官實報身分,卻被拒於關外,通行不得,我們只得繞彎走水路,乘船度蘇貴大江,下船後走五衡山道,路途中卻遇到強盜掠奪,好在正逢蘇州衙門巡邏,救了我們,這下才讓我們進了蘇貴鎮內。」兩人正在談話,忽聞前方一陣吆喝與兵刃互擊的聲響,似是打鬥聲音,李霍連忙叫喚車夫停車,向三人道:「前方似乎有些古怪,待兄弟先去瞧瞧。」當下取了自己隨身的熟銅棍,翻身下車,輕著腳步搶上前去,奔了莫約半里,聲響漸近,李霍躍入路旁的樹叢,躡著腳步,慢慢的尋聲而進,走無多久,果然看見路中央有一空曠之處,正有十數人在打鬥。

李霍趕緊伏在地上,輕著呼吸,定神一瞧,只見那空曠地中央停著一個驢車,驢子橫臥在木車旁邊,顯然已死,卻不見車夫去向,想必已逃之夭夭,再看那圍繞在驢車周圍打鬥的十數人中,除了一名身穿青色錦衣的漢子之外,其餘皆全身黑束勁裝,黑布蒙面,全見不著面貌,更有數名黑衣人倒在地上,似已死去,其餘這些黑衣人手中兵器各有不同,有的使單刀,有的使鐵鞭,有的使銀鈎,有的空手發掌,甚至有人使著南國少見的鐵樘,而那青衣漢子手中自握著一柄長劍,瞧那青衣漢子方臉濃眉,頗具威勢。

李霍尋思:「大白天的,怎地有盜幹這調調時,卻身著夜行裝束?莫非他們是從黑夜直打到現在?」李霍暗打精神,全神關注眼前的戰局。

此時十餘名黑衣人正與那青衣漢子遊鬥,只見青衣漢子手中一柄長劍將使開來,宛如靈蛇一般,在眾黑衣人身影中穿來插去,靈動至極,那眾黑衣人各個舞著手中兵刃,皆朝著那青衣漢子猛攻,卻被那柄長劍盡皆逼退,十餘名黑衣人力戰那青衣漢子,卻絲毫佔不了上風,只瞧得李霍頭暈目眩,心中暗暗吶罕,瞧那些黑衣人的身型步伐,武功均非庸手,別說那青衣漢子,自己武功只怕連一個黑衣人也及不上,瞧那青衣漢子最多大得自己一、兩歲,武功竟是高的出奇,所使的劍法更是精妙至極,當真所向披靡,這般高手間的廝鬥,李霍一生當中哪裡見過,今日無意間給自己撞著,卻是驚駭不已,只瞧的他不由得冷汗淋漓。

這時青衣漢子四面受敵,雖然毫無懼戰之色,手中長劍凌利難當,但敵人實在太多,見他一直護著那輛驢車周圍游鬥,一時之間無法脫身,相鬥良久,仍僵持不下。

被困其中的青衣漢子,眼光由四周的眾黑衣人身上逐一掃過,沉著聲音喝道:「我已忍了你們三個時辰,我再說一次,我身上沒你們要的東西,再不讓路,我可要下殺手了。」眾黑衣人聞言只是冷笑數聲,手上兵刃卻越使越猛,青衣漢子大怒,手中長劍連番抖動,數道劍影刺向眾黑衣人,此時這群黑衣人正圍成一個圓,將青衣漢子與那驢車困在中心,這數道劍影刺向左圓三名黑衣人,這三人各自提起兵刃檔格,卻是虛招,只見青衣漢子迴劍擰腰,忽地翻躍起身,手中長劍連連刺出,一劍快過一劍,聞得嗤嗚數聲,卻見無數劍影竟向四面八方向射出,猶如初露朝陽般,晧光四射,在旁李霍眼前忽地一花,哪裡瞧得清他的劍路,只見眼前白光一片,頓時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李霍心知自己內力相差太遠,當下不敢再看,趕緊闔上眼睛,心中頓時湧起一股煩躁欲噁之感。

「啊!是『碧照晚霞』!」其中一名使鐵鞭的黑衣人脫口喊出,眾黑衣人皆是一驚,眼見劍招來勢凌厲,各人紛紛舞起手中兵刃,不住退後,聞得十餘聲連成一氣的清脆噹啷聲響,眾黑衣人虎口一陣酸麻,兵刃拿捏不住,竟一齊脫手,只見十餘件不同的兵刃同時漫天飛舞,此景煞是駭人,眾黑衣人無不大駭,有的慌忙施展輕功躍上前去接兵刃,有的乾脆提掌向前搶攻,有的趨避於旁,想發暗器卻又怕誤傷自己人,楞楞待在原地,只見這青衣漢子劍招一收,倒握劍柄,忽地趨身向前,聞得數聲砰響,青衣漢子連發三掌,拍中三名黑衣人前胸,這三名黑衣人頓時橫飛出去,各自摔在五丈之外,已然斷氣,在此同時,聞得一陣噹啷聲響,被打飛的十餘件兵刃才陸續落地,這幾手快的令人目不暇給,青衣漢子轉眼間連斃三人,其餘黑衣人無不大駭,登時大亂。

這時青衣漢子趁亂,躍身於車轎旁邊,右手仗劍護身,左手往轎內一抄,卻抱出個女童出來,在旁李霍認得那女童,在蘇貴市集街邊賣武時曾見過,只見那女童叫了聲:「曲叔叔。」青年漢子道:「小姐,您睡醒啦?這些賊子煩人的很,待叔叔打發他們。」那女童面露懼怕神情,青衣漢子左手抱著女童,右手長劍連連揮擊,施展輕功欲往山路上奔去,卻在此時,突然眼前一陣白霧,眼睛一陣灼熱之感徹痛入扉,青衣漢子眼睛突遭暗襲,目不能視,右手長劍胡亂揮舞,口中狂罵:「混帳賊子,竟敢使石灰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眾黑衣人見暗算得手,紛紛搶上攻擊,青衣漢子驚怒交急,運起內力,長劍舞動,週身織起一曾劍網,雖目不能視,但那青衣漢子劍法何等精妙,眾黑衣漢子連番猛攻,卻始終尋不出破綻,一時之間竟攻而不下。

這些情境盡讓在旁李霍瞧在眼哩,只看的他心驚肉顫,想出手相助,自己卻又不濟,正當不知作如何處置之時,忽見那青衣漢子劍網忽露出一破綻,一名使鋼刀的黑衣人瞧出便宜,出刀將來劍架開,隨即一腳踹中青衣漢子腰眼,這力道好不沉猛,青衣漢子悶哼一聲,身子騰空飛起,卻向著自己的方向飛來,李霍大吃一驚,慌忙轉身便逃,那青衣漢子忽然在空中腰身一挺,翻身翩落於自己身前,右手同時抓著李霍的肩頭。

這當真來的太過突然,李霍只嚇得魂飛九天外,心想原來這人原來早已知道了他在旁窺視,卻聽得那漢子低聲道:「兄弟,助我將這孩兒送離此地,曲某永感大德!」

「我…我……」李霍一時無措,心裡只是想逃,不想跟他扯上關係,但不知怎地,這青年漢子雖目不能視,眉宇間卻隱約透著一股威勢,心中不敢拒絕,只是獃在當場。

親年漢子不等李霍答應,將女童塞在李霍的懷中,李霍迷迷糊糊接了,青衣漢子道:「循下山之路奔去,我來斷後。」言畢,伸手向李霍的肩頭一推,李霍只感身子一輕,整個身體竟被他這一推飛起,驚呼之間,只見四週的景物快速地由自己眼中晃過,猶如騰雲駕霧般,直飛了出去。同時刻,青衣漢子大暍一聲,由樹叢中跳了出去。在眼見青衣漢子被自己的同伴擊飛之時,黑衣人哪裡想得到那樹叢中躲著一人,各人搶上前去,就要躍入樹叢之時,忽見青衣漢子從樹叢中跳了出來,同時刻在樹叢右側卻又有一人影飛將出來,越過眾人頭頂,直往山下之路奔去,眾人還未得及反應,青衣漢子卻已擋住了去路,他目不能視,只能揮劍亂砍,催動自身深厚的內力,每一劍均含凌厲的劍氣,眾黑衣人一時手足無措,想去追那黑影卻又過不了,見青衣漢子劍氣厲害,紛紛退後,場面甚是混亂。

      李霍懷中抱著女童,飛身越過眾黑衣人的防線,輕巧落在回返的山路上,回眼瞧去,看見青衣漢子正與那群黑衣人惡鬥中,他茫然一片,糊裡糊塗了混進這淌渾水,心中只想著趕緊逃命,當下不敢再看,回身發足便奔。

過無多時,他已回到原來的路上,見後方並無追兵跟來,稍喘口氣,定了定神,循著來時的路,去尋找陸阿貴等一行人,直到回到了原點,見到了原來的馬轎停放在路邊,卻未見車伕蹤影,李霍心中微覺奇怪,快步走向前去,叫了幾聲沒人應答,便掀開車廉向車內橋去,只見裡頭空空如也,陸阿貴等三人卻已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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