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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馬哈德,你說我這樣天天帶他出來曬太陽,夥伴會被曬黑嗎?”

看著床上沉睡的人那白皙的皮膚,阿圖姆雙手抱胸站在床邊,問著身邊那位漂浮在半空中的黑魔術師。

【……王,遊戲主人這身體是由靈魂組成的,和您一樣,已經固定死了。】

言下之意就是無法長高無法變老當然也無法曬黑了。

“……嘖!”

還想看看夥伴被曬黑之後變成自己這樣到底會不會看起來更像的阿圖姆不滿地嘖了一聲。

【……】

王,怎麼經過三千年之後,你的性格還是這麼讓人糾結的呢……

儘管知道遊戲怎麼曬都不會曬黑,但阿圖姆還是每天雷打不動地帶著對方出來曬太陽,吹河風,雖然他做的這些對身體健康并沒多大幫助,但總比每天都睡在無人的寢室裡面要好,而且這樣的遊戲,看起來反而更為順眼。

阿圖姆知道,那只是他的錯覺,但他還是覺得,只有有光的地方,才是他應該待的地方。

❀❀❀❀❀

對於阿圖姆來說,回歸冥界意味著接受死亡。他的靈魂在現世徘徊了三千年也確實是時候要離開了,只是在轉身踏入那扇門的時候,總是有股不捨的感覺在心頭徘徊著。

明明是應該安心安息的靈魂,卻帶著掛念而離開。也許是這個原因,在發現自己成為神並且功德卓絕而能夠達成一個願望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提出了把那個人死後的靈魂接到自己身邊這樣的要求。

他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會不會給對方帶來困擾,但當時拉神問他有什麼願望時,他腦海中唯一想到的就只有這個。

雖然事後他還是有點後悔了,但面對著那張沉睡的臉時,阿圖姆確實說不出反悔的話,再加上他習慣了說一不二,身為王者必須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負責到底,所以他說出那樣的話之後並沒有想到後悔,反而是擔心,要是夥伴知道他這麼做之後會不會責備他的擅作主張。

床上沉睡著的人因為現世中的他並沒有死亡,所以作為靈魂和神力構成的這具身體並不會醒來,只有現世的那個人壽命終止,這具身體才會有醒來的一天,而那一天,自己到底要等多少年,其實阿圖姆也不清楚。

不過他並不害怕等待,他的時間已經停止不動了,雖然一切看起來並沒有多大變化,但時間對於他來說反而是最可有可無的東西。再說了,等待只是一個過程,只要最終結果是自己想要的,他不在乎自己會等多久。

他在千年積木裡面的時候已經等待了三千年,這麼短短的幾十年時間,對他來說也不過是零頭小數而已。

一手托著下巴,安坐在王座上的少年王一臉心不在焉地聽著座下大臣們千遍一律的匯報。自從他回歸之後,原本處於滅亡危機中的埃及慢慢地又恢復回當年的繁榮安定,雖然不是每一天都這麼順利,但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確實又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阿圖姆覺得他聽這些人說話都可以聽得睡著了。其實他真的很想說,既然沒什麼大事,就別這樣每天都過來匯報一次,浪費時間的同時又沒什麼得益,這樣做真的有意義嗎?

“呼啊……”

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幸好西蒙還沒有回歸,否則他這樣有失威嚴的行為早就被念叨不知多少次了。

原本還以為今天的時間就要這麼度過了,卻沒想到,就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心口蔓延出的一股感覺立刻讓他瞬間從座位上站起。

眾位大臣並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少年王到底為什麼會站起,他們還是第一次從對方的臉上看到如此清晰的驚訝表情。

那目光注視的方向應該是後花園庭院那邊吧。

眾位大臣還來不及思考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的王就已經對著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今天的議會到此結束,然後在眾人的目光中走下王座,快速地向著庭院的方向走去。

那急促的腳步聲昭示著少年王急切的心情,白色的披風在身後劃出優美的弧度,只是短短的幾秒鐘,原本還在王座這邊的少年王已經走到了門邊,很快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眾位被留下的大臣面面相覷,沒有人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導致他們的這位年輕王者今天反常的舉動。

穿過長長的迴廊,議事廳之後是種植著各色奇花異草的花園,而王宮的庭院就建在其中被水環繞的地方,那片地方由於每天都有人安睡在那裡,所以他早就吩咐過周圍的人沒有特別事情絕對不要靠近那邊。等他好不容易走到庭院所在的那片區域時,那邊安靜得連風吹動樹葉的聲音都能清楚聽到。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一切如常,但阿圖姆還是快速地向著中間那個被紗幔圍繞著的涼亭走去。紗幔白色的重影中隱約可以看到裡面一個活動的身影,阿圖姆在看到那個影子的一瞬間控制不住地加快了腳步,在走到紗幔面前時沒有多想地就掀開紗幔走了進去。

他察覺到床上的人那個背對著自己的後背有一瞬間的僵硬,這讓阿圖姆不禁停下了腳步。

他拿不準對方這反應到底代表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讓那個背對著自己的人回過頭來。他怕自己太過激動而弄傷了對方,所以只有停下來靜靜地看著對方,良久,才叫出了那個久違的稱謂。

“夥伴……”

他一直以為自己還要等幾十年的時間才能見到對方醒來。人類的壽命雖然很短,但不出意外還是可以活到八十歲的,只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個人居然會比自己預想中的時間還要早了幾十年醒來,也就是說,這個人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死了,這讓他不得不確定,千年積木對他的影響還是傷害多過益處。

阿圖姆很清楚,千年神器雖為神器,卻因為製造的時候沾染了太多血腥,外加曾經封印過邪神,作為祭神道具的同時也是詛咒咒具的緣故,在到達遊戲手中之前已經害死過很多的人。這些神器也許從誕生開始就是不吉的象征,擁有它的人不管得益多少,最後都不會有好下場。

他從拉神手上接下神位之後就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才會迫切地希望這個人在死亡之後靈魂能到自己身邊。

他一直等待著這個人的死去,卻又希望對方能長命百歲安享晚年。

只可惜,詛咒的影響還是留下來了。

這個人在很年輕的時候就死去了,所以才會比意料中的時間還要早醒來。

阿圖姆站在原地看著對方,他知道剛才那一聲叫喚自己的聲音是顫抖的,但他還是努力控制著沒有讓這絲情緒滲漏出來。他不確定這個人是否會想再見自己,假如他知道自己擅自決定了他靈魂的去向,到底會不會生氣,阿圖姆一點都不清楚。

雖然他已經可以冷靜地處理任何國事,在面對任何難題的時候有自信完美地解決它們,但在面對這個曾經最親密的夥伴時,他卻膽怯了。

在這一刻他才想起,自己死的時候其實才只有十幾歲,作為人所經歷的人生,其實並沒有比別人多多少。作為人時的他是不成熟的,而現在的他,其實也不見得有多少改變。

至少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其實沒有變過,也希望自己在對方眼中沒有變過。只有這樣,他才有自信在真相揭曉的時候能夠得到對方的原諒。

黑影突然向自己撲了過來,然後是緊緊抱著自己不放的雙手,當感覺到那個人的體溫貼著自己的時候,阿圖姆這時才反應過來,剛才那個撲過來的黑影,此刻這個正抱著自己不放的這個人,正是剛才那個背對著自己不作聲也沒有回頭的夥伴。

“終於……終於見面了……”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感覺到正抱著自己的雙手逐漸地收緊著力度。雖然那個人始終沒有看自己一眼,但阿圖姆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渴望再見,而是連對方,也希望有再見的機會。

“夥伴……”

反手緊緊地抱住對方,在感受到從對方身上傳來的溫暖觸感時,阿圖姆不由得在想,不管之後會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後悔自己做出了那樣的決定,許下了那樣的願望。

雖然等待的時間讓人煩躁,但最終,他們還是見面了。

“我回來了,夥伴。”

長久以來想說的話,這一次終於可以傳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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