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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Chapter.1 啟奏

德里克暴躁的忽視了他週遭一切髒亂。跨過他的吉他盒,因為不慎踩到一根換掉的斷弦而差點被絆倒,這使他忍不住爆出粗口,隨後又再度不慎踩進一堆雜物裡頭。他狠嘖一聲,他得趕著去電腦前做完西南歐洲聯邦中央刑事局的素質定期檢測。在今年的第一場雪被擋在國境隔離保護罩的外頭時,中央刑事局的廣播非常嘈雜的準時響起。

『西南歐洲大陸聯邦的各位國民,日安,讓我們一同迎接嶄新的11月13日。今日往海上交通因魔法機暴動暫停營運,請改由空中道路或者地底道路前往目的地,感謝您的諒解與配合。』

德里克大聲咒罵。他低著頭,單腳在原地跳著,試圖把另一根纏住左腳腳踝的琴弦解開。他狹窄而陰暗的發配公寓裡全都回蕩著廣播聲,這使他難以集中注意力。

『今天是所有擴散型工作者的素質定期檢測日,煩請身份編號末六碼為112400至399047的國民在五分鐘內連接主機,進行檢測。重複一次,今天是所有擴散型工作者的素質定期檢測日……』

「啊啊……吵死啦……」德里克嘶聲道。他終於把線頭扯了下來,胡亂扔到一旁去。

事實上很少人知道他的身份編號。他打賭就連他的父母也不知道。以至於當編號從廣播裡響起,他還稍微花了一點時間確認自己的記憶。自從他拿到自己的編號後,他總是刻意隱藏,假裝自己只是個普通平凡的大學新生。

德里克有著一頭四處亂翹的淺金色頭髮和一雙淺褐色的眼珠,其實他的脖子後面還有一個刺青,不過被半及肩的髮尾給遮住,那是他引以為傲的標記。他喜歡穿著和舊時代的1990年、東西德合併時那些輪起棍棒砸毀長牆的年輕人類似的服裝風格:皮衣、頸圈、有卯釘的軍靴。在新時代,反社會行為同樣和這類型的服飾畫上了等號。

當德里克終於氣喘吁吁的穿越一切障礙,一屁股跌坐到螢幕發著光的電腦前頭,距離檢測開始只剩下不到30秒了。他打了個響指,用簡單的魔法點亮光源,七手八腳的開始將亂成一團的各種線路拆開來。他花了一點時間找到他的目標物,粗暴的抽起其中一條黃色的線。『叮』,廣播發出聲音警告,檢測時間即將開始。德里克一向痛恨被催促。他以一種複雜而不悅的神情打量了那根線路足足三秒之久。然後他撩起右手袖子,露出蒼白的手腕,將線終端的接頭熟練地斜插進了手腕的皮膚底下。

有一個隱藏的接縫。就在他的皮肉底下,很快和黃線接上,迅速連上了線路。並不會痛,可是他很討厭這種檢測,在這個時代個人隱私的價值遠小於共體時艱的共識。也許他們也是莫可奈何。電腦的螢幕畫面切換,啟動了一個新視窗,開始很快跑出一長串的數據資料,德里克吐出一口氣,支著臉,以一種興致缺缺的神情注視著它。

——歡迎登入,德里克·R·勞倫斯,Abandoned   field樂手,判定為B++級感染型工作者,素質檢測將在二十秒後開始。

他的貓用喉嚨發出鳴叫輕輕靠近他,嘴上叼著一隻死老鼠。「把它丟掉,卡門。」他皺眉命令。

測驗正透過那條線路進行身分認證和自動登入。名叫卡門的貓委屈的發出悶哼。

「它可能被下了咒,魔法機又在外頭暴走了,知道嗎?乖乖丟掉。」他說。

貓發出嘶嘶聲轉身幾步跳開來,走掉了。

德里克嘆口氣,莫名疲憊的轉回視線瞪視螢幕。他的貓生氣的臣服了,他聽見牠將屍體扔在樓梯口的聲音,這反而使他感到有點自責。其實他才不在乎什麼詛咒或者壞掉的魔法機,他只是討厭發臭的屍體而已。跟這個城市一模一樣的臭味。

這個世界最終是四分五裂的,這是德里克由自己的判斷所得到的結論。人們本該要團結一致,卻用了錯誤的方法。

他不會語帶保留,因為這就是烏托邦失敗的例子,這個世界的一切,如今完全符合烏托邦的盲點。

他可以說出太多的書目了:《1984》、《美麗新世界》、或者是卡夫卡終生未能完成的《城堡》——他困惑於這些故事始終不能成為前車之鑑,也許因為他們終究只是小說。

素質檢測很快便結束了。螢幕上列出一長串密密麻麻的數據,包括一些德里克根本從來不明白其作用的檢測項目。這些都不重要,直到最後在畫面的右下角顯示了一個大大的紅色英文單詞:PASS。意料之中,他看也沒看,火速將線路從手腕拔掉,然後傾身直接關掉了電腦螢幕。

該死的檢測,他在心裡嘀咕。此時漂浮在客廳的球形傳呼器非常準時的響起。

德里克挑了挑眉。他站起身來、披上掛在椅背上的皮衣長外套,唰的一聲拉上外套的長拉鍊,一邊大步走到客廳去。他再一次跨過成堆的雜物,然後將漫無目的正緩慢漂動的傳呼器一把撈過來。

手掌大的球形機器正發出嘈雜噪音,這東西也快壞了,他粗魯的狠狠拍了它一下,「接受通話。」球體依言展開,變成一座迷你投影器,小小的立體投影畫面立刻出現在黑暗房間內。是約書亞。

『德里克,早安,』

聲音因為被擴大而些微變質。較他年長幾歲的男性對他露出慣有微笑,投影的青色調光線使得房間變得像是一座巨型水族箱,彷彿身在水中一般。名叫約書亞的青年正抱著他那台紅色的電BASS。

約書亞是中德混血兒,將近一百年前的大遷徙造成了非常多的混血兒誕生。約書亞的眼珠是黑色的,黑褐色的長髮紮成了馬尾垂在頸邊,不知為何用誇張的蝴蝶結繫住。

他不置可否地發現約書亞的衣服甚至包含領巾,這使他看上去像某個上時代故作風流的落寞貴族。德里克有時候對他的審美觀敬而遠之,他簡直懷舊到了極點。

「早安。」他對約書亞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毫不避諱地打呵欠。

『還沒睡飽啊?好消息,地下角的台被我們拿到了。』約書亞並不在意他是否專注。他很快切入主題,臉上依舊笑的一個樣。

『下個月底以前要做完那五首曲子哦,也差不多該認真準備了。』

「喔,居然拿到了嗎……」

德里克的貓喵喵叫著再次朝他走來,在他的腳邊轉圈磨蹭。德里克彎腰將牠抱起來,注意到牠的嘴邊殘留了幾根老鼠的毛。他不禁露出一臉無奈。約書亞自顧自地再次發話:『拿到地下角你應該不意外吧。倒是今天通過素質檢測了嗎?』

「嗯,當然,完美的A級PASS啊。」德里克咕噥的說著。他把卡門嘴邊的老鼠毛拍掉,將貓咪再次扔回地面,貓無聲的跑到桌子底下去了。相較於德里克的鬆散態度,約書亞只是不帶其餘意味地笑了笑。

『總之恭喜Abandoned   Field再次安全過關,那就下午見了。』他說。

「嗯,下午見。」

咖一聲通話即刻結束。德里克手中的傳呼器再次變回球形,他扔開它、任由它悠哉的重新回歸它的漂游之旅去了。

他走到門邊去,幫卡門加了一些真空裝飼料,把走道上堆置的書和雜物踢到一邊去。然後他背上電吉他,推開破舊的鐵門,走出他陰暗無趣的發配公寓。

大約一百五十年前,一場至今仍無可抹滅的意外改變了一切。這便是所有事件的起點——即所謂的『沈默暴動』。

人類科技發展史上最可怕的失控釀成的慘劇,也有人將之稱為『無語言事件』、『0&1戰爭』,或者其他很多尚未來得及記載的代稱。

關於那場事件的始末,各家說法可說是眾說紛紜。無論如何,雖然事件已經結束很久很久了,但是災難的規模非常大,遺害至今,直到現在整個世界仍舊浸淫於死灰般的頹廢氣氛中。

經濟衰退、人口銳減。天空壓抑灰暗,到處都是厚重的毒霾和毒雲,充滿當時轟炸和崩落的灰燼和汙染物質。

失去控制的機械,則變成了所謂的「魔法機」。以各種不同的形式,在幅員遼闊的土地暢行無阻,橫行世界各地,對全人類造成巨大的威脅。

德里克並沒有機會見證那場暴動。那時他和他的父母都還未出生,但是他從他兒時住處街道上那些流浪老人的口中聽聞了很多那些故事,在夕照昏黃的街道,沒有一絲微風,少年安靜的坐在破爛的垃圾桶蓋上,專注無比的作一個聆聽者。理論上他所身處的國家並不允許太多的資訊擅自流通,不過他仍從那些口頭傳說、從很多上個時代的書本、和私自翻越網路防火牆四處蒐集的資料得知了一些苗頭。

大致上,沈默暴動的開端,似乎是由於一具大型的魔法機謎一般的暴走所造成的連鎖效應。

『機械失控,瘋狂的殺人,原因卻是因為想讓人們過得更好……』

老人的臉部肌肉不受控制的微微抽動,猙獰恐怖。德里克幾乎可以從他們的話語中汲取到實體的恐懼憤怒。這些老人都曾經是戰士,回想著他們那片慘絕人寰的戰場。

然而他始終聽不懂他們所說的話。「機械試圖讓人們過得更好」,最後它們確實有了智慧?又是為什麼試圖反客為主?

德里克特地在出門時戴上了黑色的口罩,試圖維持低調掩人耳目。他將手插在外套口袋裡,馬靴的鞋跟敲擊地面,發出清脆的腳步聲,迴盪在死氣沈沈的巷弄。他保持著不快不慢的速度,小心的走過這處於城市最下層的貧民區。

四周高低不齊、歪七扭八的破爛房子裡時不時會探出一兩張悲苦或面無表情的臉,靜靜注視著他走過。

貧民區的這段路一向令人不太愉快。在貧民區惹出麻煩是很愚蠢的行為,這裡的人能為生存做出任何事。然而他背上的電吉他使得他還是較一般人顯眼。在西南歐洲大陸聯合經濟區,像他這一類『擴散型工作者』是需要監視追蹤以及定期更新執照的,這一切都是沈默暴動過後的因應措施。

他們像是一個社會裡不得不存在的異端份子,被塑造成具有一定危險性的工作族群。不過當然也受到某些特定對象的敬佩或崇拜。

暴動的期間,全球的人類社會即刻面臨了劇烈轉變。所有國家都無可避免地牽連其中。將近總數量一半的機械體不受控制,機器產生了意識,毫無理由地大肆宰殺人類。死亡人數飆升至將近全球總人口的三分之一,那樣的地球宛如人間煉獄。

『到處都是新鮮的或腐爛的肉塊。』那些老人是這樣形容的。

眼見無力自保,倖存的國家彼此之間試著互相聯合,不久後因著地理位置組成了三大政治體:即現在的西南歐洲大陸邦聯、新美洲自治共和區,以及東亞聯合帝國。

這三大政治區域間互相合作或牽制,姑且算是勉強維持住整個地球衰弱的經濟和人類活動,這樣的運作體系一直維持到現在。

然而沒有人滿意於現況。他相信從來沒有。

德里克花了一些時間穿過熟悉的狹窄窄巷。抬腳跨過一具不明的動物屍體時,他禁不住抬頭看了看天上——著名的都市空景出現在視線中。在貧民區的更上一層,大約三百公尺的高處,有一大片白色的浮空地面漂浮在上頭。像是挑高的第二層樓一樣。一些貌似魟魚外形的銀色飛行載具穿梭期間。

德里克忍不住想著,在下一個一千年,這樣的景象絕對會被記錄在歷史之中。層層堆疊而上的巨大城市,猶如一座白蟻窩,整個架構垂直延伸。

在第二層地面上,一排排白色主體和紅色屋頂所構成的西洋平房整齊並排。每棟房子都以有著半永久的磁性裝置承載著,彼此專屬的平台間以強化鋼索互相連結,保持整個居住層的穩定。他知道那上頭甚至有浮空的鐵路以聯繫交通。

層級的分派規則並不是太難想像。身份階級越高,居住的層級也越高。畢竟除了空間不足以外,自外界滲漏進入的骯髒空氣全都沈降在靠近地表的位置,即使有保護罩存在,也不能完全阻隔,僅能依靠空調排除。因此居住的越高、空氣品質自然越好,也可以避免接收來自上方居民的污染物。

德里克從來沒有去過最上層,幾乎沒有任何高級官員以外的人到過最上層區域,更別說是否清楚這座名叫新倫敦的城市到底有幾層居住區了。然而他不禁再一次想像起最上層的景色:在那上面,他們能夠更貼近無法真正觸及的天空,同時卻也和外頭的毒埋暴風雪最為靠近。在今年的第一場暴雪降臨時,那裡到底會是什麼樣的景致呢。

……想必是十分恐怖的吧。

他收回了視線,不再看著那些平房,繼續埋頭行走。不知不覺間那些破舊腐敗的房屋區已經被遠遠拋在身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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