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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裝聾作啞 (3) 酒氣

要不是當初挑選了品質較好的紙張,那暈染的藍色墨跡就會變成一團汙損。范若祈盯著再度暈開的日記本,心裡想著那本子的由來;是他們在去年年底,逛文具店的時候購入的年度日誌;她拿來當日記本,記錄日常是出乎意料的好用。那一天發生了什麼事,經過翻閱都一目瞭然。

以前,范若祈誠實地記錄著;近兩個月來,她卻迴避著重點。一個多月前發現的低俗的頭髮,她不再黏貼、近日汪睿恩的晚歸,她不再記錄望門等待的心酸。

「其實,他還肯回來就很好了。」范若祈對自己說,說完,還不敢承認自己的愛變得如此卑微。

汪睿恩漸進式地偏離軌道,在頭髮與晚歸之後,范若祈迎接的是他的酒氣。他以往滴酒不沾的,現在卻夜夜化身醉鬼……她在迎接了幾次咆哮以後,她只要聞到酒氣,就避難到專屬她的書房。因為,汪睿恩酒醉歸來時,看到她就會摔東西。雖然她不想承認,但是汪睿恩真的很討厭看到她;她明確的感覺到,自己在這個家裡是一個多餘的存在。

當愛集合了兩個人,那他們共築的家叫做愛巢;愛巢用愛鞏固,燕窩用唾液築成;愛巢要是沒有了愛,就像是燕窩沒有唾液,沒有任何價值。儘管她還不想放棄自己與汪睿恩之間的種種;他們是深深認定了彼此才進入禮堂的,她不想因為幾根頭髮、晚歸與酒氣就離開他。

她還願意相信汪睿恩的種種脫序行為是來自他工作的壓力,他也說過:「男人要交際要應酬,你們女人怎麼會懂?你不用喝酒因為你是女人!」

他說他的努力是為了這個家,想要往更高的職位攀升,要與她有並駕齊驅的頭銜!他的酒後真言:「你知道我被別人說成什麼樣子嗎?他們說我升上經理是靠你的庇佑!搞什麼鬼!我的努力為什麼要被看作是依靠裙帶關係!你好啊!你很好啊!副理好啊!哈哈哈、哈哈哈……」他頹喪地笑,看著她的眼神是忌妒與怨恨,紅紅的眼眶是受創的自尊。

她想安慰他,她說職位根本無所謂;她說,知道他很努力工作,也要他從容一點別把自己逼太緊。但她的安慰卻被他當作上位者的憐憫與同情。

「你這是在憐憫我嗎?哈哈,我汪睿恩竟然被你憐憫,我真是無能!我不需要你同情!」

他嘶吼著,摔破了兩人的對杯。

「汪睿恩,你這是在演哪齣?」她悲切地笑了,「以前你還不是我的下屬?為什麼到了現在卻計較職位、在意職稱?我就是比你多幾年年資,不然你想怎樣?」

「對!我比不過你!是!我輸給你!你范若祈最厲害!這樣你滿意了嗎?你何必提醒我!我清清楚楚!別人怎麼說的?就像你一樣!說什麼不在意我的職位,卻拿我當你下屬的事出來講!你行啊!」他扯著喉嚨喊,摔了椅子,掃掉桌面上的所有物品,最後又摔門進了客房獨睡。

她的職位造成他的心理壓力──她認真地想過,是不是應該辭職?雖然她做起工作得心應手,穩定的收入和獨立的經濟讓她有自信;或許就是這份在工作上的自信,在不知不覺中傷害了汪睿恩?

她是不是因為過於獨立而缺少依賴?她是不是不夠可愛,他才去找別的人,補足他沒有從她那裡得到的「被需求感」。

她可以學著依賴他,只要他願意再給她機會;當初是他鍥而不捨的追求,才讓她肯首深入交往;是他瓦解了她對年齡差距女大男小的心牆,而這次換她擊碎他在職位上爭取的怨念。

因為很愛他,所以可以對許多事讓步;但求那些讓步可以盼得他回首,那麼,心再疼她也願意忍受。就怕她付出了好多好多,他還執意要走。

將自己關在書房,范若祈回憶這一個月來他的酒味、他的暴躁易怒,她卻反省自身的行為。是她傷了他的自尊,是她的錯……

她在日記上密密麻麻地寫下「對不起」,她真心地覺得是自己傷他太深,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心也因此傷痕累累。受了傷的心怎麼有力氣去愛人?那多餘的疲憊和奢求對方再愛的氛圍,讓他們之間的關係降至冰點,冰點以下則還有更多更冷的空間等著她發掘。

寫完了對不起,范若祈在日記最後一行寫下:「他就算這樣對待我,我還是依然愛他,這樣的我是不是很笨呢?」

過去,范若祈絲毫不覺得自己是個蠢女人;聽說過各種失敗愛情例子,兩人的感情已經生變卻死拖活拉不肯放手的女人;范若祈曾經對那種不灑脫的女人嗤之以鼻,可現在她能夠體會那些女人的感受。就是因為還有愛,才願意包容他的種種離譜;就是因為還有愛,才願意容忍他的脫序演出;但是她覺得這份愛,正在急速地走下坡。

她不想要失去這份愛,她也不能想像不在愛裡的自己。憂愁覆蓋了她的全身,她想起汪睿恩的憂愁,大概也是這樣欲振乏力的感受;她也想學他飲酒,不是說藉酒澆愁嗎?用備份鑰匙確認客房裡均勻的呼吸聲以後,她悄悄地出門;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去買了各種款式的酒,她從不喝酒的人買了生啤酒、水蜜桃調、檸檬雞尾酒、水果酒、紅酒、沙瓦,一個人在燈光調成昏暗的客廳裡開起酒精博覽會。

她每一種都只有淺嘗,因為她喝不出美味在哪裡!她甚至覺得,要是她會喝酒,就可以和汪睿恩把酒言歡;他可以在清醒的時候和自己聊聊真心話,而不是在酒後發狂才說出自己在職位上的得失。

「每一種都不好喝,什麼酒喝起來都是苦的……」大部分的人喝酒配鹹鹹的下酒菜,而她喝酒配著眼淚;流失水分又補充酒精,她醉倒而進入睡眠。她夢見自己過去很幸福的時候,夢中的汪睿恩輕柔而溫存,撫著她的臉輕聲說:「我喜歡你紅潤的臉頰,讓人很想咬一口。」

是嗎?他還願意咬他一口嗎?她笑著流淚,不敢面對夢醒之後那些殘酷的現實──儘管不想面對,那些現實卻也追得她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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