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諮商治療

        這是一個明亮帶點中世紀風味的房間,地板上鋪了波斯進口的純羊毛地毯,就連背對著窗戶的軟椅握把也刻著精緻的花紋,看起來是某個沒落貴族的家徽。

        現在坐在軟椅上面的是這一次的看診對象,中年約40歲出頭,頭髮微禿,體態保持的不錯,帶著一副金邊眼睛,襯衫熨得筆直,上衣口袋插著一支鋼筆,十足高級知識份子的派頭。

        根據過去的經驗,心理健康和教育程度並不成正比,因為職業需要我也涉及了一些哲學,以叔本華的看法來說,人生就是在厭倦和痛苦之間來回徘徊,而這些有錢有閒的上流階層生活裡就是無止盡的厭倦,心理產生一些問題也是情有可原。

        「哈利‧阿德勒先生,可以說說你最近的困擾嗎?」

        「叫我哈利就好。」有些神經質的用雙手摩擦著西裝長褲,他左顧右盼,似乎是想要透過視線了解這個陌生的地方來減低焦躁的感覺。

        我很清楚這個時候應該要任由患者這麼做,打斷這個媒合的過程會導致之後更難進入對方的心防。

        「艾力克,你剛才說什麼?」

        艾力克‧史密斯是我的名字,史密斯是全美最大宗的姓氏,並不值得驕傲,何況賦予我史密斯這姓氏的父親在孩子就讀小學的時候就三天兩頭用皮帶狠狠的抽我,但也因為這個經驗成就了現在的我。

        就像是佛洛伊德說的,人的過去經驗總會對現時的人格產生影響,所以我成為了心理醫師,專攻兒童心理學。

        雖然成年人的諮商不算是我的專業範圍,不過我也不會因此放下不管,我再重複一次微笑的說:「你最近有什麼煩惱嗎?」

        哈利仍然有些侷促不安,變換著坐姿,試圖壓抑自己內心裡的不安感覺。

        「像是職場上還是家庭或是健康方面的問題,既然我們都坐在這裡了,就讓我們談談吧。」

        我的話起了一些作用,他把身體俯向前,我們兩人隔著不足一公尺的距離,這是好現象。

        要說心理醫生的其他科醫生看診室最大的不同,那大概就是桌子擺放的位置,心理學是門深奧且模糊的科學,人心的距離和身體距離息息相關,隔著一張桌子等同彼此關閉著心靈,是只有菜鳥才會犯的錯誤。

        「是有一些……困擾,應該說是麻煩比較恰當。」說到這裡他看了我一眼,很關心我是否露出任何一點不耐煩的樣子。

        我露出微笑的點點頭,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其實是我的妻子,凱西,她……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有點怪怪的。」

        是關於家庭方面的困擾,我說:「是為什會有這種感覺?」

        「她在醫院裡擔任護士的工作,平時加班什麼的都很正常,只是最近她變得加班的次數變得更多,而且回到家對我也很冷淡。」

        「可以和我聊聊你的妻子嗎?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哈利稍微遲疑了一下,這點情況也沒逃出我的眼睛。

        「我們是在醫院認識,我是位醫生,她是護士,我們交往兩年後結婚,到現在已經過了八年,我們有一位可愛的小女孩麗莎,剛上二年級。」

        我注意到她的手上沒有戴著結婚戒指,這不是什麼好預兆,情況很可能比他講的還要糟糕,或許已經有好幾次肢體衝突,想到麗莎夾在父母中間,也許晚上聽到激烈的爭吵聲會用被子蒙住耳朵,可憐的麗莎。

        「那你有覺得會是怎麼回事了嗎?」

        哈利看起來有些沮喪,婚姻一直是心理諮商常見的議題,但這並不代表就好解決,也許應該找時間請他的妻子也來一趟。

        「我……不知道。」

        一般來說,肯來求助心理醫生情況通常都是糟糕到了一個地步,心裡通常都有一定的想法,只是還無法說出口。

        沒關係,先培養信任感,慢慢來。

        「艾力克,你呢?你結婚了嗎?」

        話鋒一轉來到我的身上,這是一個需要警惕的部分,為了讓患者坦承醫生常常需要分享自己的經驗,但是尺度得拿捏則是一門學問。

        「我們已經離婚,那是八年前的事情。」坦承是心理諮商的第一步,不論是對病患還是醫生。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老實說,她有婚外情。」

        「那……還真是糟糕。」哈利有點驚訝得說。

        「是阿。」想到她,我心裡卻不怎麼感到悲傷,大概是時間中就沖淡了一切。

        哈利有些躊躇,然後開口說:「艾力克,我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你知道的,我的婚姻也碰到了瓶頸,我想也許可以從你那裡得到什麼啟發。」

        對於能幫助別人的事情我沒有道裡拒絕,不過必須謹守醫師和患者的邊際,我提醒著自己。

        「那是發生在春天的事情,一開始是她晚回家,然後我發現她的心情變得很好,怎麼問她卻都搪塞過去,一直過了幾個月我認識到她工作地方的上司,那時候我一直被蒙在鼓裡,大概過了半年後我才知道這件事情。」

        「那種感覺很可怕吧。」

        我露出微笑,雖然聽起來是悲慘的故事,但其實沒有真的那麼糟。

        「不算是,反而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就是事情豁然開朗,解決之後更是心情愉快。」

        哈利拿出筆記本,用襯衫口袋的鋼筆記下重點。

        很少有人會在諮商的過程中記筆記,不過這也代表著哈利有著一本正經的個性。

        「所以說沒有必要用悲觀的態度面對,放輕鬆些,我是個過來人,相信我,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聽到我說的話,哈利強自的拉起一個笑容,我拍拍他的肩膀,拉近我們的距離。

        「其實是這樣的。」看起來下了一個決心,哈利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凱西她有外遇。」

        不算太意外,我俯身做出專心聆聽的姿勢。

        「是她那一個科的主治醫師,一個大她十歲的老男人,上一個週末凱西告訴我她要和姊妹淘開車到德州去玩,我當時還想說她怎麼可能會想去德州,不過我還是答應了,只是後來越想越奇怪,我就去檢查她那輛福特的置物箱,然後我找到汽車旅館的收據。」

        哈利看起來除了憤怒外更顯得無力,對任何男人來講這種事情對自信心都是致命的打擊。

        「你知道後有做什麼嗎?」

        「不,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很好,你這樣做很恰當,不要衝動。」我安慰的說。

        「艾力克,我好想殺了他們,拿一把刀把他們兩人亂刀分屍,在他們在床上的時候殺死他們。」

        我心裡一突,這情況很不妙,唯一直得慶幸的是哈利還有自制力在動手之前來找心理醫生,代表他心裡還有善良的道德意念在阻止自己動手。

        「艾力克,我是不是瘋了?」哈利幾乎是用求救的口吻低嗚,他打開了心房。

        「你做得很好,真的,哈利,大家碰到這種事情都會有這種念頭,就像我和我的前妻也是這樣,你放心,大家都是這樣的,沒關係、沒關係。」

        哈利低著頭,金邊眼鏡被他拿到手上,捧著臉,看起來內心被受煎熬。

        在這裡需要一點時間讓患者平復情緒,他還沒有落淚,差一點點就能完全的走過這段記憶。

        「艾力克,告訴我,你和你的前妻怎麼樣了?」

        「後來嘛?她走了,搬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我是說你是怎麼走過的,這種感覺幾乎要把我給撕爛。」

        情緒需要出口,否則人會做出極端的事情來,我用親切的視線望著哈利,說:「現階段,你最好找一個能夠發洩的活動轉移注意力,最好是激烈一點能夠讓你忘掉煩惱,你有在運動嗎?」

        「我會定時上健身房。」

        「很好,最近你最好能多增加一些運動量,這對你會有好處。」

        「只是上健身房夠嗎?」哈利看起來有些懷疑,問說:「艾力克你當時是怎麼做?」

        從諮商開始後哈利就不停的詢問我比較私人的問題,移情作用開始顯現,不過必須注意不能過量才行。

        我微笑說:「那時候我會去慢跑,在半夜的時候慢跑有一種特別的感覺,能讓人心靈平靜,偶爾遇到一些晚歸的人也能親切的打招呼,是很特別的體驗。」

        「嗯,我會試試看的。」

        「那太好不過了。」我由衷的感到高興。

        猶豫了一下,哈利說:「艾力克,你認為我應該和凱西挑明了說嗎?」

        這不是一個好回答的問題,我回答說:「這件事等你準備好了再說吧。」

        哈利背後的窗戶可以看到不知名的綠樹,隨著清風搖曳,兩隻白頭翁在樹梢上在跳躍,依稀能聽到鳥叫聲。

        這一次會面哈利看起來和上次改變不大,西裝外套掛在門旁邊的衣架上,襯衫依然熨得筆直,坐在對面的軟椅上,肩膀有些緊繃,雙手神經質的在大腿上做著小動作。

        「感覺有好一些了嗎?哈利。」

        「艾力克,你一定要幫幫我。」

        聽到這段話,我連忙直起身體,這一個禮拜裡情況似乎又有變化。

        「我按照你說的去慢跑,和凱西也保持著和平常一樣的關係,但事情況變得更糟了,凱西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昨天甚至在九點多的時候打給我,說她今天晚上要住在同事那裡不會回來,同事!十之八九是她那個主治醫生,一想到他們待在一起的情況,我會幾乎要衝去找他們,就連廚房裡的切肉刀我都拿在手上了。」

        說這段話的時候哈利十分的氣憤,他的手上依然沒戴著戒指,兩隻手都握成拳頭,拼命的壓抑著心裡面的怪獸。

        我輕輕的拍著他的背,安撫著他。

        「你做得很棒,沒有讓情緒衝昏了頭,很好。」

        哈利的身體在顫抖,兩股情緒的衝突幾乎要讓他崩潰。

        我看著他,等待著他情緒平復下來。

        他還是沒有流淚。

        「艾力克。」哈利的聲音像是硬從齒縫擠出來說:「怎麼辦?我覺得我快要支撐不住了。」

        「你一定能撐下去。」我鼓勵的說,這是最困難的一部分,要控制住內心崩堤的情緒,超我要克制住本我,否則只會釀成另一場悲劇。

        看著他,我也在想,是否應該通知他的妻子或警方小心注意,這是非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的手段,被患者知曉或是懷疑的話所有之前的努力就都付之一炬,再也不可能打開對方的心防,甚至會造成反效果,使其病情加速惡化。

        「你有去運動嗎?」

        轉移話題後哈利的情緒穩定了一些,說:「有,我每天晚上都會出去慢跑,就像你說的,那種感覺非常特別,而且每一次慢跑完我的心情就揮輕鬆許多,就好像沒有這些煩人的事情一樣。」

        「那樣很好,你要一直堅持下去。」

        「我想我會的。」

        「談談你的女兒吧,麗莎怎麼樣了?」

        哈利停止顫抖,小孩子果然是最好的療傷藥,尤其是自己的孩子,裡面的愛足以戰勝心裡面的負面能量。

        「她很好。」

        「再多說一點,她有沒有和你談起她的學校生活?你們週末一起做了什麼?」我鼓勵他多說一些,這有助於轉移心裡的悲痛。

        「上個週末我們一起到街上逛街,我幫她買了一個新的書包,一個粉紅色上面有貓咪的圖案,我不太清楚小孩子間在流行什麼,不過她看起來很高興。」

        哈利的表情和緩了下來,很好,再多幾次釋放就可以擺脫現在的困境。

        「然後我們一起去電影院看了一部電影,艾力克,你知道海綿寶寶嗎?其實也不是那麼得無聊。」

        「我知道那部卡通,只是不太熟悉而已。」

        「艾力克你呢?你和你的前妻有孩子嗎?」

        有一種病人在諮商的過程時不時會反問醫生同樣的問題,有些是基於反逆心態,有些是不安全感使然,哈利則是後者,他似乎不太喜歡醫師和患者的關係,比較希望則是一種閒聊。

        「有,我也有一個女孩,莎拉。」

        「很可愛吧。」

        「非常可愛。」我可以感覺得到我透露出的笑意,我的確很喜歡小孩,莎拉來到這世上可以說是我生命中最美妙的一件事。

        因為小時候不好的經驗,我發誓要讓她有一個美好快樂的童年,為此我奉上了自己全部的愛。

        哈利同為父親理解得出我的感覺,他問說:「她現在多大了?」

        多大了?我愣了一下,在我的心裡她永遠都是那個繞著我腳邊跑,臉頰有點雀斑的小莎拉。

        我有點不確定的回答:「現在差不多要上高中了,我很久沒見過她,自從我和我的前妻離婚後我們就沒有再聯絡過了。」

        「我很抱歉。」

        「沒關係,不是有話說記憶是一輩子珍藏的禮物,她們都永遠珍藏在我的心裡。」

        哈利聽到我的回答似乎有些意外,稍微愣了一下才說:「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樣這麼樂觀就好了。」

        「你辦得到的。」

        暫時我們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又拿出筆記本在上面記錄,同時也在整理著自己心裡的矛盾,而我在等他率先開口。

        比起牆上的畫作,吸引我的仍然是窗外的景致,不管看多少次都看不膩,那種真摯的自然。

        哈利在等了大約五分鐘後說:「艾力克,我打算去訴請離婚。」

        「很好。」

        「而且我一分錢也不想留給那婊子。」

        「劈腿的人是她,陪審團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哈利深吸了一口氣,做足了準備後才說:「我想殺了他們。」

        「不對。」我打斷他的話,不應該是這樣,這樣不對。

        「艾力克,我真的忍不住,一想到麗莎有可能會跟著凱西我就忍受不了,唯一的辦法就是解決掉她。」

        我不是無法理解這種心情,當時我前妻要帶走小莎拉的時候我的心裡也很難受,但是不應該這麼做,那樣是不對的,會受到很嚴重的懲罰。

        「其實我父親小時候常常打我。」

        過去經驗,這是重點,我仔細聆聽。

        哈利的視線停駐在著地毯上,自顧自的說:「我的童年並不好過我原本有一個妹妹,但是……卻在我七歲那一年就死了,之後我父親性格大變,一酗酒就沒來由的用皮帶抽打我。」

        幼年時手足離世是造成心理陰影的主要原因之一,之後父親的施暴更是加劇了陰影的形成,從外表來看,哈利相貌堂堂,事業有成,沒有殘留半點童年陰影,可是那就像是含有毒素的種子,你永遠不曉得什麼時候會萌芽。

        「當我有能力打工之後我就離家自力更生,再也沒有回去過。」

        我聽著他的自白,問說:「你的母親呢?」

        「在我妹妹發生死後沒多久他們就離婚了,聽說她後來有再婚,只是從此之後我們就沒有交集,也沒有見過面,就好像他從來沒有生過我。」

        典型的童年缺乏關懷,父親酗酒施暴,沒有母親從旁扶持,這種情況很容易影響一個人的性格,因此常常會走上極端,要不是向下墮落就是異常傑出,哈利明顯是屬於傑出人士這一邊。

        「你以前有看過醫生嗎?我是指心理方面的。」

        哈利搖搖頭。

        因為過去的遭遇變得不相信其他人,特別是在情感依附上面,不過值得高興的是他現在至少肯來到我的面前尋求協助,想來這也和年紀增長有關係。

        我露出親切的微笑,說:「你的父親,你最近有想起他嗎?」

        遲疑了一下,哈利說:「以前很少,但是最近變得比較平常。」

        「最近是不是可以說是你發現你妻子有外遇之後?」

        哈利又神經質的抓著大腿,然後表示肯定。

        因為妻子外遇的刺激讓童年的經驗崛起,那時候被母親拋棄、被父親毒打因為年紀尚幼兒無力反抗,但是哈利現在不在是無力的兒童而是成年人,這一次被妻子背叛、可能失去女兒的感覺重疊到童年經驗,作為成年人的哈利會選擇加倍的報復並不奇怪。

        必須幫他分離這兩種情緒,我告訴我自己。

        「我相信你不會希望住院治療吧。」

        哈利點頭。

        「因此我給你的建議是暫時和你的妻子分開一段時間,對彼此都好,離婚事宜你盡量交給律師進行,如果有必要我會幫你出庭做證你的精神傷害。」

        「艾力克,這樣就可以了嗎?」哈利的話裡充滿遲疑。

        「多陪陪你的孩子,孩子是無辜的,讓她體會到你對她的愛,她會懂的,這段時間不只是你不好過,你的孩子也不好受,你不會希望她有和你童年一樣的遭遇吧?」

        哈利直搖頭,連連的揮手。

        孩子果然是希望、是救贖,只要哈利能夠把注意力從凱西身上移開,就不會有悲劇發生,童年經驗雖然是陰影,但也可以是個警惕。

        「哈利。」我拍拍他的肩膀,說:「我知道你小時過的很辛苦,其實我也是,我們的父親都不是好父親,所以我們應該時時警惕自己不能變成那樣,你的母親從小就離開你,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她的錯,但是你記得那種感覺對吧?」

        哈利默然不語。

        「那種感覺很不好受,你不會希望你的孩子也和你受到同樣的痛苦吧,你和凱西都是成年人了,多為麗莎想想。」

        哈利沒有說話,留下一個複雜的眼神。

       

 

        同樣的地點,坐在同一張椅子上,這一次哈利的襯衫雖然依舊燙得筆直,但是整個人的模樣顯得憔悴許多,眼鏡下的雙眼帶著血絲,心情似乎十分低落。

        我有不太好的預感,就像是再往前走一步就會跌落懸崖。

        「艾力克,我殺了凱西。」

        我的心臟猛力一陣,不會吧,照理來說不應該這樣才對,有麗莎在他應該會顧及到孩子而放棄心裡的怒火才對。

        「我……我…也殺了麗莎。」

        我幾乎要跌下椅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哈利抱著頭,低聲的說:「麗莎她、麗莎她說她要跟著媽媽,跟著那個賤人,我沒辦法,我用手掐住她的脖子,我希望她回心轉意,但是她的臉卻越來越白,我沒辦法,等我注意到的時候就都來不及了。」

        哈利沒有哭,抬起頭對我露出笑容說:「你說過記憶是一輩子的禮物,現在小麗莎一輩都會活在我的記憶裡了。」

        我說不出話來。

        「然後我去廚房拿了一把切肉刀,開車到了那位主治醫生的家裡,我知道在哪裡,之前我就過去看過好幾次,凱西的車子果然停在外面,我用車廂裡的撬桿撬開門,直接到他的房間裡,他們……他們果然都在床上,第一刀在那老匹夫的大腿,然後是凱西的腳掌,他們開始尖叫,我不管,一直拼命的用刀刺,故意避開會要他們命的部分,我是醫生,所以我知道要刺哪裡才能讓她們更痛苦。」

        我的頭好痛,我不想在聽下去,視野變得模糊。

        「艾力克,我一直用力的刺,少說刺了一百刀,但是人真的神奇,他們竟然都還活著,明明整個房間都被血濺得到處都是,早就超過了致死的出血量,但是從他們還在起伏的胸膛我看得出來他們還活著,我知道,這一定是上帝在懲罰他們,讓靈魂留在身體裡面讓我報仇,為了讓他們看清楚發生的事情,我割下了他們的眼皮。」

        聽著哈利的話,我彷彿置身在那個房間裡面,我手上拿著刃口捲起的刀,然後拼命的笑,一刀又一刀,折磨著他們。

        「這太恐怖了,哈利。」我的喉嚨很乾澀,「我沒想到你竟然真的這麼做了。」

        「艾力克,你之前不是建議我晚上去慢跑可以適當的放鬆心情。」

        我脖子僵硬的點頭,我好像可以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麼了。

        「我帶著刀,每天晚上我都會跑去沒有什麼人郊外,然後物色獵物,有時候是加班的女職員,有時候是路邊的遊民,還有一次碰到和凱西很像一頭短金髮的女人,那一次我的心情特別亢奮,我尾隨在他們後面,然後從背後伺機殺死他們,每次這麼做我的心情就變得很好,就好像重獲新生。」

        胃液不停翻滾,我覺得想要嘔吐,似乎能看到那些被突然襲擊的男女那種驚恐無力又徒勞的抵抗,到最後成為一具蒼白的屍體倒在路邊。

        哈利的話音再度響起,就像是折磨我折磨得不夠,他說:「我的妹妹,其實她是因為我死的,她保護了我,是父親殺了她。」

        「不對。」

        事情不對,不是這樣的。

        我的腦袋在這一刻又突然恢復清晰,我不曉得剛才是怎麼回事,竟然被哈利的話給影響的這麼深,不過現在總算是恢復正常,再正常不過。

        哈利用錯愕的表情看著我說:「你剛剛說什麼不對?」

        「嗯?我剛剛說了什麼嗎?」我記得我在聽哈利說他的犯案過程,那些殘忍的過程,我的上帝,他不只是殺了凱西和她醫院的的主治醫生,還有小麗莎和那些晚歸的無辜人們。

        「哈利,對不起,我已經無能為力,對此我也有責任,我們一起去面對警方吧。」

        一邊的桌上放著電話,我想要站起來,但是卻發現我的左手被鎖在椅子上。

        「這是怎麼回事?」

        哈利注視著我,用我無法解讀的眼神。

        「就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能辦到了,艾力克,你的妹妹在你的人生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那到底是什麼?」

        我完全聽不懂,說:「你到底在說什麼?」

        「艾力克,我是來幫你的阿。」

        我低頭,發現我自己穿著一身白色的簡單衣物,和房間裡的擺設顯得格格不入,還有椅子是一張鐵椅,金屬手銬把我的左手腕銬在椅背邊。

        「艾力克,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這是什麼怪問題,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自己是誰,我用狐疑的視線看著我的病患,回答說:「我是愛力克‧史密斯,是哈佛精神醫學專攻兒童心理學的博士,在波士頓開業已經六年。」

        「那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你是哈利‧阿德勒,是我這一次的病患。」

        聽到這一個回答,哈利的表情暗了下來。

        「艾力克,我是你的同業,我也是心理醫生。」

        「是嗎?」我十分驚訝。

        「也是你的朋友。」哈利補充的說:「那你還記得妳的前妻叫做什麼名字嗎?」

        頭有點痛,想不太起來,好像捕捉到了什麼,但是又好像不對。

        「凱西,你的妻子名字叫做凱西,你的女兒名字叫做麗莎。」

        「那是你的妻女吧,雖然我一下子記不起來我前妻的名字,不過我還記得你之前和我說的話,凱西、麗莎是你的妻女,我的小女孩叫做莎拉。」

        哈利的表情顯得很疲憊,是那種前功盡棄得疲憊。

        「哈利,雖然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你還是去自首吧。」

        哈利露出無奈的笑容,說:「艾力克,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我波士頓的執業診所,我還記得這個羊毛地毯是我特別挑的,我的秘書人呢?是誰把我銬在這裡的?這不好玩,誰快來幫我解開它。」

        哈利拿下他臉上的金邊眼鏡,揉了揉充滿血絲的雙眼,說:「這裡是波士頓州立精神病院,哈利,殺了那些無辜的人、凱西、她的情夫、麗莎的人是你啊,你不記得了嗎?」

        「哈利,這不有趣,我們都知道動手的人是你,你剛剛自己說了。」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不,我只是根據資料再做了一些推裡和分析,然後扮演成你看能不能因此使你建立出病識感,只是關於你妹妹的部分我實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實力深厚的心理醫生會淪落到這種地步?你的心裡到底發生了怎麼樣子的變化?」

        我面對著哈利的注視,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麼,殺人的明明是他,怎麼會變成我了?

        「哈利先生,犯人的時間已經到了。」

        說話的是一位魁武穿著灰色制服的警衛,腰上繫著警棍,我好像認識他。

        哈利站起身,皺眉說:「我說過,他們是病人不是犯人。」

        「抱歉,先生。」

        「帶下去吧。」

        「是的。」

        雙手被手銬銬住,警衛拉開了門,不同於中世紀風格的房間,走廊上只有讓人失去活力的白色。

        警棍從背後捅著我,催促著我往前走。

        在門關起來的前一刻,我回頭看到哈利正望著我,一臉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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