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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阿塔珈提斯的寶藏/第一章、藍眼少女

      發生了什麼事?

     

      我的眼前充滿一團一團扭曲的色塊,劇痛像潮水般一波一波湧進每一根神經,痛到無法呼吸。

      在視覺喪失的狀況下,我的聽覺卻變得格外敏銳,車輛往來的聲音,救護車鳴笛的聲音,雜沓的腳步聲,還有急促的對話聲。

     

      「傷者全身多處創傷嚴重失血,呈現重度昏迷……」

      「快!緊急送往杜蘭德醫院……」

     

      什麼意思?

      我快死了嗎?

     

      我聽見了海潮聲,美妙的歌聲,還有一個溫柔的聲音──那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我從小到大時常在夢境裡聽見的聲音。

      「阿德烈,阿德烈……」

     

      死前的幻覺。我想。

      沒有看到一生在我面前跑過,而是又做了一次那個奇怪的夢。

     

      這個夢我再熟悉不過,但每當我想看清楚那夢中女人的面貌時,便會看到一片燦爛的波光,還有……巨大的魚尾巴。

      第一次跟母親提起這個夢境時,母親哭紅了眼眶,把我緊緊抱在懷裡,並且一再告誡我,不可以接近水邊,不然會被水裡的妖精帶走,年紀還小的我害怕看見母親驚慌的樣子,我知道不可以提起這個夢,讓它成為我心裡的秘密。

     

      而現在,夢裡的水妖精要來帶我走了嗎?

     

      我的身體在下沉,下沉,

      意識越來越模糊,

      一切都

      安靜了。

     

      真好,

      終於可以

      不痛了。

     

     

     

      再度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種奇異的藍色,隱約閃爍著粼洵的光影,還有不斷迴旋著上升的白色泡泡……

     

      這是哪裡?天堂嗎……?

     

      我的腦中一片迷惘,掙扎著動了一下,身體卻像是沒有重量般飄了起來,不!應該不是「飄」而是「漂」!  

      我吃了一驚,勉強舉起頭來,看見我的手腕上及胸口接上了許多軟管,身上不少地方也纏著厚厚的紗布,右手一揮,竟然砰的一聲撞上了硬物,這時我才赫然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只裝滿水的玻璃水槽裡,我右手撞上的東西是水槽的厚玻璃。

     

      我怎麼會在水裡!我會淹死!

     

      我本能的拼命掙扎,在激烈的牽動下,劇痛立即擴散到全身,水中立刻冒出了一片血霧。

     

      「我的上帝!你醒來了,別亂動,傷口又出血了,我馬上幫你止痛!」我聽見有人發出了驚呼。

      沒多久,一股熱流流進我的手腕,身體開始麻木,難忍的劇痛逐漸減輕,我再度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這次,睡得很沉,直到眼前出現微光。

      「醒了嗎?看得見我嗎?」有人在我身邊說話,他的聲音聽起來如此急切。

      眼前的人影從模糊變得清晰──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老者,約莫六七十歲上下,花白的頭髮亂糟糟的,一臉落腮鬍子,皺紋很深,雙眼佈滿了血絲。

      我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床上,鼻子上裝著氧氣管,手腕上吊著點滴,頭上、身體上纏著繃帶,雖然還是全身疼痛,但已經不是無法忍受的那種程度。

     

      原來是夢,我莫名其妙夢見自己被關在水槽裡……我暗暗鬆了一口氣。

     

      「我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我說起話來有點虛弱。

      「喔!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法蘭克.法蘭柯伊,醫學博士和海洋生物學博士,這裡是我的私人研究室,你發生了嚴重的車禍,腦震盪、血胸、多處骨折,昏迷了整整七天。」  

      「車禍?我……不記得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我不是在醫院,而是在這裡?」我疑惑的環顧四周,這是一間大得出奇的房間,房裡陳列了許多我從未見過的儀器,還有大大小小的顯微鏡和玻璃瓶罐……像是間化學實驗室,無數的疑惑堆滿了我的腦袋。

      「因為醫院根本沒辦法治療你……難道你不知道自己異於常人嗎?」

      「異於……常人?什麼意思?博士?」我一頭霧水。

      法蘭柯伊博士沒有立刻回答我,只是用一種古怪的表情看著我。

     

      「你叫丁……維?我在你身上找到你的證件,唔,名字很特別。」

      「丁,是中國姓氏。」我解釋。

      「邁阿密市區有個有名的大企業的總部也叫『丁』。」

      「實不相瞞,我是丁氏集團總裁丁海的兒子。」我微微頷首。

      「丁氏集團?聽說丁氏的總裁是個華裔日本人,你的長相不像東方人啊!」

      「我……是養子。」我嘆了一口氣,這是我心中的一個缺憾,任誰都看得出來我的外貌跟父母完全不像,雖然我是黑髮黑眼,長相卻偏向白種人,但無論我如何追問,總得不到答案,父親說,到了該告訴我的時候,他自然會說。

     

      法蘭柯伊博士安慰似的拍拍我肩膀,然後指了指他的身後:「對了,這位是我的女兒,也是我的助手──甄兒。你的血型特異,幸好甄兒的血型和你相同,是她輸血給你,才能挽回你一條命。這幾天也都是甄兒不眠不休的在照顧你。」

      我的目光順著法蘭柯伊博士的手勢看過去,他高大的身軀後面有一個坐著輪椅的少女,這少女看起來十七八歲,腰部以下蓋著一件白色的毯子,一頭波浪般紅色的捲髮,小巧飽滿的唇,睫毛很長,眼睛是澄澈的藍色,雖然皮膚略顯蒼白,仍無損於她的美麗。

     

      她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像我們很久以前就相識,分隔許多年後在異地重逢那樣,我發自內心的感到喜悅。

     

      但是,我確定我從來沒有認識過這樣的一個女孩。

     

      「謝謝妳,法蘭柯伊小姐。」我想起身致意,奈何全身使不上力,只好勉強點了點頭。她的臉色如此蒼白,原來是輸血給我造成的,讓我又感激又歉疚。

      「不客氣……你可以叫我甄兒。」少女蒼白的臉浮出了甜美的微笑,那笑容如此動人心魄,我的心沒來由的亂跳了起來,一旁的儀器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

      「丁,你的脈搏太快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馬上幫你檢查!」法蘭柯伊博士緊張的詢問。

      「胸……胸口有點悶。」我自然不能承認是因為甄兒笑容太美而讓我心跳加速,只好隨口撒了謊。

      「胸口?你的肺部受過衝擊,不過心臟應該沒問題,怎麼會……」法蘭柯伊緊張兮兮的戴上聽診器,仔細的幫我檢查,我則心虛的偷偷瞄了一眼甄兒,正好看見甄兒那雙湛藍的眼睛正凝望著我,一股熱流湧上我的臉,令人尷尬的警報聲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

      「心搏過速,準備靜脈注射……」法蘭柯伊博士急促的叫著,甄兒立即推著輪椅,遞了一盤藥品及針筒給他。。

      「博士,我沒事,只是……」我心虛的制止。

      「只是什麼?」法蘭柯伊博士正要將一管注射液扎進我的手臂,聞言及時停了手。

      我看了一眼甄兒,剛剛停下的警報聲馬上又嗶嗶亂叫了起來,法蘭柯伊博士愣了一下,隨即呵呵笑了起來。

      「我……」我面紅耳赤的想辯解幾句,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咳!儀器故障了。」法蘭柯伊朝我眨了眨眼:「甄兒,妳先去幫丁準備一點容易消化的食物,我想他應該很餓了。」。

      「好的,爸爸。」甄兒收起了藥品盤,有點不放心的又多看了我一眼,才轉身離去。

     

     

     

      待甄兒離開了研究室,法蘭柯伊博士才悄悄的在我耳邊說:「你該不會對甄兒一見鍾情了吧?」。

      我支支吾吾的說:「我……不知道……有點奇怪……」

      法蘭柯伊博士關掉了儀器,拍了拍我的手,壓低了聲音:「這是天性,孩子,沒什麼好害羞的,甄兒本來就應該跟你在一起。」

      「博士?」我疑惑的看著法蘭柯伊。

      「你會懂的,丁。」法蘭柯伊博士神祕兮兮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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