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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菸》

再來到漁人碼頭的這天,已經是國中畢業十年後了。

      十年前,畢業旅行的第二天晚上就安排在這裡,短短的半小時,我獨自走過了情人橋,看了海、漁船,坐在長椅上發呆了一陣子,然後就導遊就招呼著集合回車上。

      記憶很短,很快,很不重要。

      我甚至也忘了他長什麼樣子了,那一年我嚮往著牽他的手一起走過情人橋的人,他和另一群朋友嘻嘻哈哈的在橋上玩,那張開心的臉。

      十年後,我又回到這裡,站在橋上一陣子了,我試著找回那一天在那裡嘻笑的那個人的模樣,但都已經像沾到水的稿紙,糊了。

      那一樣不重要,因為現在的我死會了。

      他大我六歲,很溫柔體貼,很專情,很懂得討我歡心。

      唯一的缺點就是他總是很忙,我們最短也要一個月才能見一次面,我可以為了見他請假不工作去找他,但他從不這樣做。

      所以現在他明天還要上班,而我在工作天就直接北上來到這裡,一個人。

      因為是平常日的關係吧,又加上是冬天,今天人少得可憐,我用手指頭都數得完。

      還記得十年前的現在人多得如天上的星星。

      冷風依舊,不過我國中畢業後我就剪了短髮,風怎麼吹也吹不動。

      我把手插在口袋裡,衣領拉高,隨著橋的弧度往下走,一路上只看見一個帶著狗的男人,和一對連體情侶。

      我一眼就看見了那一支燈,照片還存在電腦裡,當時我拍了下來當了好久的桌布,那支陪著我看海的燈。

      「好久不見。」   

      我看著它依然昏黃的光,包裹在復古的燈罩裡,十年了,該整修也修過了,看起來還是像照片裡那樣令人陶醉。

      我坐在一旁的長椅上,依然面對海,光照在我的身上,在我的身旁投出一條長長的人影,沿著長椅扭曲,我才注意到除了我以外還有很大一個空位。

      手機響了。

      「喂?」我。

      「喂......」他。

      「怎麼?」

      「你到了嗎?」

      「嗯,我現在就在那裡。」

      「嗯,人很多嗎?」

      「不,沒有人。」

      「這樣啊,吃晚餐了沒有?」

      「還沒,我不餓。」

      「嗯,冷不冷?」

      「還好,風蠻大的。」

      「不要感冒了。」

      「嗯。」

      「嗯,那就先這樣,我去洗澡喔。」

      「嗯,掰掰。」

      「掰掰。」

      把手機塞回口袋裡,我繼續看著海,和遠處黑壓壓一片的天。

      多麼希望旁邊有人。

      其實我想過,我們交往也兩年了,一直都是保持這種相處模式,他噓寒問暖,我回答’,倒也沒什麼問題,有時候我覺得我們就像老夫老妻。

      有時候很滿足,有時候很空虛。

      我把頸後的帽子戴上,風把它吹往左邊,一絲冷氣從空隙灌進了身體和衣服間,我不禁打了個冷顫,深嘆了一口氣。

      我很想他,卻不知道怎麼說,我的意思是,我們每天在簡訊裡說著肉麻的字句,一天沒收到還會焦躁不安,但當我隔著手機和他說話時,卻只能回答一些冰冷的詞彙,喉嚨裡一堆梗住的字,吐不出半個。

      我究竟是什麼生物呢,可以面對喜歡的人裝得不在乎,可以對陌生人笑臉盈盈。

      十年前,我也看著他跟其他同學抱著打鬧,心中一股醋意揮之不去,我還得假裝眼不見為淨,但又多希望那個抱著他的人是我。

      十年後,我可以放下一切,離開我愛的人,到一個許久未經的地方呆坐,甚至還幻想著有個人來搭訕。

      我究竟是怎樣無情的生物。

      今天似乎萬物都沉睡了,街頭藝人、路人、狗啊貓的,通通不見蹤影,我開始感覺整個碼頭只剩我自己一個人。

      有些可怕,面對黑漆漆的天空和海,四周寂靜得我一直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我往後靠在椅背上,雙手依然插在口袋裡,頭仰著看天,星星也沒了。

      幸好月亮還在,今天是滿月,有些稀薄的雲在週圍流動,不時露面又消逝,我直盯著它,希望它跟我說些話。

      只有遠邊一閃一爍的微光在回應我吧。

      空氣也是刺骨的,我的鼻子開始凍結,我拿出備好的口罩戴上,吐著溫暖的氣息又吸入,刺痛才緩緩紓解。

      我把帽子卸下,圍在脖子邊充當圍巾,晃了晃頭,想著我還要在這裡坐多久。

      坐到早上怎麼樣?一來我不用找住宿了,二來我可以體驗第一次餐風露宿的感覺。

      不過我需要一杯熱的。

      起身到附近的商店裡買了一杯熱巧克力,越離開商店區人跡越來越稀疏,幾分鐘後,當我又回到這個空無一人的碼頭時,已經九點多了。

      一邊喝著溫暖的巧克力一邊走上橋,戴上口罩讓臉頰暖和了些,在快離開橋上之際,遠遠的,我就看見了剛剛我坐暖的那個位置上,一個人正霸占著。

      真掃興,那是我覺得看夜景最好的座位。

      我一邊瞪著那個人的背影,一邊往旁邊的長椅走去,在離他兩張椅子長的距離外,我倚在欄杆上,把杯子包裹在掌中,我閉上了眼睛聽風的呢噥,它似乎正在說著吹不動我頭髮的哀怨。

      今天晚上就是我人生中第一夜的露宿街頭吧,在長椅上睡覺的感覺怎麼樣呢?希望別感冒了,他不要我感冒。我睡得著嗎?

      我應該趁這個機會再多回味一下這塊舊地的,從剛剛來了之後就一直待在這裡,因此我決定繞繞,順道看看那間賣阿給的店還在不在,或是我曾經幫他們拍團體照的那個花圃,是否像十年前一樣鮮豔。

      我才剛往旁邊一瞥,那本坐在我王位的人曾幾何時也站在欄杆前眺往遠方,也許他也有著濃濃的心事,或只是單純想吹風,總之,與我無關。

      我略過了他,繼續往前方走,然後拐了彎到下頭去,那間店已經拉下鐵門了,不過招牌還是沒變,和我的記憶一樣。

      而那個花圃,在冬天也沒什麼花還在,那時我站在這裡,喊著一二三按下快門,然後透過鏡頭我看見,他興高采烈的勾著旁邊好友的肩膀,笑得燦爛,接著畫面一定形,我就急急忙忙把相機還回去了。

      怎麼受得了呢,醋已經流得遍地都是了。

      我又稍微繞了幾圈,把這裡走遍了之後才又回到那片木板地上,欄杆、長椅、路燈都還在,但人確實不見了。

      我暗自欣喜,走回了我的專屬王位坐下,奇怪,還有一點餘溫,難道他又坐了一下後剛走?

      我再轉頭左右顧盼,但依舊一無所獲,情況回到了原點,我還是一個人在這裡。

      巧克力已經見底了,我拉起袖子看看手錶,嗯,十點,這樣亂晃也可以過一個小時,歲月實在不饒人。

      什麼時候要睡呢?現在嗎?那明天要做什麼呢?他又在做什麼呢?他還會打給我嗎?

      我拿出手機隨意按了一個鍵,螢幕亮了起來,但沒有什麼特別。

      早該料到了,明天還得上班,他哪有那麼閒,無聊就打來。可能是在運動了吧,睡前他總要健點身,說是要保持身材,還說是為了讓我有興趣。

      興趣?還是性趣?

        很不幸的,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嚐過對方身上的味道了,照理來說應該從此分道揚鑣不再連絡的,畢竟最隱私的東西都曝光了,還有什麼值得探索?但是很奇怪的,我就是忘不掉他身上殘留的淡淡菸草味,他呼在我鼻前的氣息都混雜著那種味道,我應該要討厭的,依我討厭抽菸的人的程度,但是我卻在回家後因為太過想念那氣味而失眠,第二天一早,我就約他去吃早餐了。

      然後他才傻笑著跟我說他昨晚睡不太好,因為聞不到我身上的味道。

      這可能是兩隻狗的相遇方式,但不管如何,我們是藉著味道來確認彼此。

      基本上我們的相處沒什麼大問題,兩年來我們一次架也沒吵過,退讓是他的習慣,不在乎是我的作風,誰也不怨誰,只是就少了那麼一點調味。

      所以他才會一直努力健身來保持我的新鮮感,而我就依賴著他的身體來確定我是愛他的,我承認人是很容易寂寞的,當他忙得不可開交,沒空理我的時候,我就只好自己找人陪,有時候一晚,有時候一個下午。

      可是我還是愛他的啊,因為沒有人能取代他的味道。

      一陣煙飄了過來,像路過的風輕緩緩的掠過我的視線,我立刻閉了氣,哪個沒公德心的人想害我得肺癌!

      我往煙的來處瞪去,嗯?不是剛剛那個人嗎?怎麼又跑回來了?回來是沒差,有必要帶菸來抽嗎!

      我不想因此離開這裡,所以只好戴上口罩阻擋,但隱約的還是聞得到煙味,臭死了。

      他不會在我眼前抽菸,事實上他很不常抽菸,偶爾壓力大或是心情好的時候才會抽一根,我喜歡的是過了一段時間後餘下的菸草味,不是害人害己的二手菸味。

      我盡量趁空檔把氣吸足,然後憋他個三十秒等煙過,可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換個位置吧。

      我一起身往他的反方向離開,細細的腳步聲就從後頭傳來,難道他是為了讓我離開那個位置才故意用煙趕我的?這人也太賤了吧!

      我裝作沒事繼續往前走,直到一個轉角擋住了我的身體後才探頭往回看,果不其然他又坐在那個位置上,菸也收起來了,分明是為了跟我搶嘛!

      我憤怒的往那裡走去,木板紮實的響起咚咚聲,我也不怕他聽見,反正我是罵定他了。

      「先生,在公共場所抽菸是可以罰錢的。」

      「這裡又沒其他人,有什麼關係。」他沒有看我,我從側面看去是一個短髮男子,理直氣壯的絲毫不之悔改。

      「總之我已經把證據拍下來了,不想收到罰單的話就最好不要惹我。」我在說甚麼屁話?我的手機根本沒有照相功能啊!

      「有沒有必要那麼絕?我們交個朋友嘛!」男子驚訝的轉過頭來,似乎講到錢就畏懼了。

      「誰在跟你交朋友。」我不改信念,堅持要讓他上一課。

      「來,坐這裡。」男子拉過我的手要我坐下,完全無視我的意願。

      「喂!」我甩開他的手,這男的腦袋有洞啊?

      「你很有趣耶,這樣違抗自己的內心。」男子突然說了一句我摸不著頭緒的話。

      男子站起身來,一個步伐往前就讓我往後退到了欄杆的底限,我背靠著欄杆,眼前的人正盯著我看,他的臉離我只有兩公分的距離,溫熱的氣息吐在我的臉上。

      這個味道!?

      「喂,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在這樣寒冷的夜晚?」

      「你管我啊......」男子靠得實在太近,我感受到一股壓迫,尤其當我聞到那股味道和他的一樣時,我真的愣住了。

      「哈,那我告訴你我來的原因怎麼樣?」男子深吸了一口氣,我不由得也跟著他呼吸。

      「誰管你......」我看向旁邊以表達我的不屑。

      「我啊......是為了找一夜情來的......」

      男子話說完的同時,我的呼吸也跟著停了三秒。

      「既然是這樣,那就快去吧,干我什麼事。」我哼了一聲,試圖用輕蔑的態度把他趕走。

      「可是我看過了,這裡除了我們兩個以外,沒有別人了呢。」男子露出笑容,一種掠食者的笑。

      我睜大了眼睛,他不會是找上我吧?「你什麼意思?」

      「這樣你還不懂喔?你就是我今晚的目標......」男子把雙手架在我肩上讓我無法動彈,我開始感到危險。

      「我有B了,你最好識相一點。」我必須裝得冷靜,但我心中不停冒出他將對我做的事。

      「嗯?你有B了?真好呢......」男子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手掌慢慢沿著我的手臂往下滑。

      這人是沒大腦嗎?我反覆想著有什麼藉口可以逃跑,可是他每一次說話的時候我就再次聞到那股菸草味,閉上眼的話,也許我可以把他當作他......

      「嗯?不反抗了?眼睛都閉上了呢!」男子高興的說,我成了俎上魚肉。

      「你要就快點!拖拖拉拉的。」我豁出去了,眼睛閉得死緊。

      「這可是你說的喔......」男子只說了最後一句話,然後我的唇就被覆住了。

      不停有滑潤的東西想鑽進來,我原先死守著最後一道防線,但一聞到味道,竟又把他當作他一樣,緊閉的牙齒緩緩的鬆開......

      很快得我就淪陷了,太久沒和他親熱的結果,就是把別人當作他一樣的愛撫,我真的不知道我在做什麼了。

      夜晚的碼頭景色很美,而我在這裡做著下流的事,我始終閉上眼不看他,他也很少出聲,我真的把他當作他在玩了,即使我的意識是清醒的。

      「啊......」伴隨著最後一聲呻吟,我累了。

      我虛脫的軟了身子,他把我抱到長椅上坐著休息,天還是黑的,天曉得還有多久黎明才會到。

      「怎麼樣?」他說。

      「嗯?」我皺了皺眉頭,問題問清楚一點行不行。

      「我跟他,比較起來?」男子說。

      這什麼爛問題,我雖然昏昏沉沉的,但誰真的是誰我還很清楚。

      「他比較大。」

      看得出來我一箭刺穿了他的心,可能還蠻深的,他有一段時間沉默了。

      「喂,你怎樣啦。」我只是開個玩笑嘛,其實差不多啦。

      見他沒有反應,我不禁狐疑了起來,微微轉頭過去,才發現他竟然睡著了!

      我真的服了他的悠哉,可是他的手還圈在我的肚子上,我得移開它們才能脫身。

      但我才剛握住他的手而已,他像驚醒一樣的抖了一下抓住我,「你要幹嘛?」

      「起來啊!」我扭動著,但一點效果也沒有。

     

      「不要離開我......拜託......」男子突然開始胡言亂語,雙手的力道也加重了。

      「你神經啊!快放開!」我與他抗衡著,但力量實在比不過。

     

      「離開他吧......到我的身邊來,我會讓你更幸福!」男子又瘋言瘋語的說著。

      「你快給我放手!」誰不知道他的話可信度是零,一個來找一夜情的人怎麼可能學乖!

  

      「我不放!我愛你!當我的男朋友好不好!」男子用力的抱緊我,我難以揣氣和施力,整個人像待宰羔羊。

      「你作夢!就算你跟他有一樣的味道我也不會離開他!」我拚命垂著他的手,但好像在打我自己一樣的白癡。

      「味道?什麼味道?」男子突然冷靜下來,但手還是牢牢的牽制住我。

      「干你屁事!放開!」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還是沒辦法拉開他緊緊交握的手,手一攤就心灰意冷了。

      「說嘛,什麼味道,我跟他一樣?」男子把他的臉湊到我的耳邊,呼出的熱氣騷得我打冷顫,但我又不小心聞到那股味道了。

      「反正就一種味道啦,你再問我就拿照片去警察舉檢舉你。」幸好我還記得我握有證據可以舉發他抽菸,硬的不行只好用威脅的。

      「好啦好啦,不要生氣嘛,小乖乖!」男子肆無忌憚的捏我的臉,還用這種肉麻的稱呼叫我!

      「你神經病啊!」我揮掉他的手,現在得想個辦法脫離他身上才行。

      為什麼我會招惹上這個神經病啊?不就是一夜情嗎?現在反倒追起我來了,天曉得他是何居心?

      「我真的好愛你,你抱起來好舒服!我想當你男朋友!」男子又開始天花亂墜的告白起來,我實在沒仔細聽也不想聽,現在唯一的目標就是離開這裡。

      手機響了。

      我的口袋在後面,震動的手機不停響著,可是我背後卻擋著一個白癡讓我沒辦法摸到口袋。

      「喂!手機在後面,拿來給我。」我命令著他。

      「誰打來的呢?」他是拿出手機了,可是卻逕自按下通話鍵!

      「你在幹嘛!拿來!」我胡亂伸著手想搶回來,可是他另一手卻鉗制住我的脖子,讓我無法轉頭看見他的動作。

      「喂!」男子對著手機說。

      「嗯?你是誰?」話筒裡傳來一聲疑問。

      「我?我是......」男子把手機拿遠,「你叫什麼啊?」

      「哲彥!救我!」我大喊著,現在只能寄望哲彥做些什麼了。

      「我是他的男友啦,你又是他的誰啊?」男子睜眼說瞎話的胡扯。

      「我是......我是他的老公,讓我跟他說話。」哲彥不慌不忙的說,但他知道事情不妙了。

      「要說話也是可以啦,但他現在躺在我懷裡正舒服呢!」男子淫亂的口氣充滿猥褻,我聽得火冒三丈。

      「你真的很賤!快給我拿來!」我嘶吼著,男子一邊嘻笑著一邊把手機靠在我臉頰上。

      「哲彥!哲彥聽我說,我在碼頭,這個神經病一直纏著我不讓我走,拜託!救救......」我話才說到一半,男子就已經把手機給拿開。

      「好了,話說太多了。你聽著啊,他現在是我的男友了,所以你不用再擔心了啊,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掰啦!」男子話一說完就把通話結束了,手機還放回了他的口袋裡。

      「你這個變態!快點!放!開!我!」我不停反覆的拉扯他的手臂,捶打他的身體,但他依然不痛不癢的笑著,好像很享受我的反抗般,手抱得更緊了。

      「我真是幸運能在今天遇見你!平常總是遇到一些不乾不淨的小孩,可是你不一樣,你看起來可口又溫暖,我好喜歡!」我感覺到男子的下體又開始膨脹,心中的恐慌逐漸加深。

      手機還是一直響著,想必是哲彥打的!但是手機被他拿走了根本拿不回來,為什麼我的力氣小得沒用啊!

      現在還有誰可以求救呢?這裡根本沒有其他人了,又是在遠離人潮的角落,怎麼喊都不會有人啊!

      哲彥會救我嗎?他會不會聽見那個白癡說他是我男友後知道我背叛他就不管我了?天啊!我從來沒有那麼希望他立刻出現!

      我著急的想擺脫他,但他就像大力士一樣把我抓得死緊,掙扎一點一點消耗我的體力,徒勞無功很久之後,我累得不想動了。

      就這樣讓他擺布吧。

      「嗯?小乖乖,你累了嗎?」男子親暱的把臉靠在我的肩膀上,我閉上了眼睛,也不去想他的味道。

      「嗯,你這樣我沒有辦法呼吸。」我只希望他放開我,這樣真的很難呼吸。

      「對不起,我把你抱得太緊了嗎?嘻嘻,可是我不能讓你離開我啊!」男子滿足的用臉蹭著我的背,我感到非常厭惡。

      「我不會跑,讓我坐在椅子上行不行?」我打算先順著他,等他鬆懈了再趁機溜走吧。

      「好吧。」男子妥協了,但他鬆開環抱我的手後,又抓住我的ㄧ隻手讓我坐在他旁邊,我很想揍他一拳,但真要打我也打不贏他,跑得話肯定被他追上,難道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呵......呵......」冷笑聲來自於自作自受的我,雖然一隻手被牽著卻冷得要死。

      「嗯?小乖乖,什麼事這麼開心?」男子的手在我的衣服上四處撫動,我只感覺是一隻噁心巴拉的禽獸在玩弄他的獵物。

      「我就是太賤了才會惹上你。」我用快凍僵的鼻子勉強哼出氣,「賤到骨子裡。」

      「小乖乖,不要這樣說自己,我還是很愛你喔!」男子用他的手摩擦著我的掌心,粗糙的觸感讓我起雞皮疙瘩。

      「你愛我又怎麼樣?」我忍不住反駁他,「我又不愛你。」

      「沒關係,我愛你就夠了啊!嘻嘻!」男子完全不受影響,自顧自的說著。

      「你!」我氣急攻心了,「算了!我懶得跟你吵!」

      男子先是一愣,隨後又笑了起來,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我的臉下親了一下。

      我瞪大了眼,「幹!誰說你可以吻我?」請原諒我,我真的氣壞了。

      「我們該做的做過了......幹嘛那麼害羞嘛!」男子扭捏的矯作起來,看得我渾身不舒服。

      「你真的......變態至極!」我趕緊抹掉他剛剛親下的地方,順便往旁邊挪了一點。

      想當然耳他也移了過來,手還是緊抓不放,我感覺我的手腕快要可以截掉了。

      「你要這樣到什麼時候?」我想也沒必要好聲好氣跟他說話吧,「到天亮?」

      「嗯......還是你要跟我回家?」男子又露出猥瑣的笑容,腦袋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你想得美!」跟他回家勒!我去跳海算了。

      男子又嘻了一聲,仰頭往天上看,我轉到和他相反的方向,想著哲彥不知道還有沒有打算理我,手機甚早前就沒響過了。

      「有男友的感覺真的很好。」男子突然看著月亮,說了句很感性的話。

      哲彥不知道在幹嘛,他有打算來嗎?還是他覺得我在開玩笑?

      「有人陪著,有人關心.......」

      不知道他發現我一個人跑來這裡亂搞會不會乾脆提分手了。

      「一起吃飯、散步、聊天......」

      萬一他真的不理我了,那我有資格追回他嗎?

      「一起看星星月亮、一起跨年、一起過情人節......」

      哲彥的臉一直出現,可是冷風又瞬間把他吹散。

      「難過的時候他在,快樂的時候他在,孤單的時候他就會出現......」

      我真的好想他......

      「在冬天給你溫暖的擁抱,在夏天穿著背心到海邊看海......」

      我跟哲彥都做過......

      「唯一還會跟你說我愛你的人......」

      我愛他......

      「有男友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我的眼睛一閉,斗大的淚水就跟著滑下來,哲彥的臉跟著清楚了點,我依稀快要感覺到他伸手幫我把眼淚擦掉,然後說......

      「乖,不哭了。」

      我恍神了一陣子才發現那不是哲彥的聲音,那那是......?

      男子半蹲在我的面前,手何時已經放開了,正擱在我的顴骨上,他的眼眶也紅著,卻擠了個笑容凝視我。

      我不懂。

      「你幹嘛......」我掩著哽咽的喉嚨,看著他的笑。

      「我是你男朋友啊......」男子說。

      「你才不是......」我還醒著好嗎。

      「我是......就這一晚......讓我陪你......」男子的笑容不減,我看了卻覺得心緊緊的。

      「就這一晚?」我有點動搖了,不知道為什麼。

      「只要一晚,我只是想要知道......有男友是什麼感覺......」從男子的眼神裡,我看見一個孤獨的人影。

      一瞬間,我忘記了所有他剛剛做過的事和說過的話。

      我想了一下,輕輕的點了頭。

      男子的喜悅溢於言表,把我的手包裹在他的掌中,不再冰冷,我感覺到直通心臟的暖意。

      當一切都歸於寧靜,遠遠的,我聽見一聲刺耳汽車的緊急煞車聲,亮晃晃的遠燈正在遠處閃著。

      我轉頭回去看,但是太遠了什麼也看不到,我把男子拉了起來,眺望著遠邊,我直覺那是個我需要知道是誰的人。

      熟悉的味道從兩邊傳來。

      我和男子佇立在橋的另一端旁,我看了看手錶,半夜三點,這麼晚了還有人來這裡做什麼?

      人並沒有立刻走過橋,他好像在找著什麼,不過距離太遠了看不清楚。

      「你看得到是誰嗎?」男子問著,他正在幫我的手保暖。

      我搖搖頭,可是卻無法不去看他,想知道他是誰的慾望越來越強烈。

      隨著人影離開了廣場,他越過了橋走到高處眺望著,兩旁的燈一照到他的臉上,透過眼鏡的反光,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是哲彥!」我不會認錯的,那個髮型、身形,再加上他招牌的毛背心,一定是他!

      「哲彥......那不就是......」男子忽然鬆開了我的手。

      「哲彥他......他真的來找我了!」我感到不可思議,急忙的想飛奔過去他身邊。

      男子不發一語,在長椅上放了一樣東西後,就拉上拉鍊戴上帽子,背向離開了。

      「哲彥!我在這裡!」我拚命大喊著,橋上的他總算聽到了,瞬間加快速度往我的方向奔來。

      當我用力的跑進他的懷裡那刻,枕著他的毛背心,我聽見了他的心跳,眼淚又撲簌而出。

      「我很擔心你......」哲彥也緊緊抱著我,當他說話的時候,真正屬於他的味道又浮現了。

      「對不起......」我只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吐出幾個字,「對不起......」

      「沒事了......那個人呢?他在哪?」哲彥揉揉我的頭,擦掉我的淚水。「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我笑著搖搖頭,「他......好像走了?」

      我四處看不見男子的蹤影,他什麼時候走的?我們連道別都還沒......

      「走了就好了......誰敢跟我搶我的老公......」哲彥緩緩捧起我的臉,因為身高劣勢,我總是得踮起腳才能看到他完整的臉。「我才不會放過他。」

        我笑了,哲彥還是一樣懂得討我歡心。

      「我......」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是時候換我表達內心的情感了吧?「我真的......」

      哲彥的雙眼正注視著我,我泯了泯嘴唇。

      「我真的很想你。」

      哲彥愣了一兩秒,原本捧著我臉頰的雙手移到了我的後腦,我還沒來得及想他要做什麼,視線突然就一片黑暗,而我的唇被柔軟的東西給覆上了。

      一陣菸草味傳到了我的口腔裡,這才是真的,我真正愛的人的味道。

      「我以為......你不會來......」趁著空檔,我一邊換氣一邊說話。

      「怎麼會?」哲彥似乎很驚訝我這麼想,瞧他眼睛睜得老大的。

      「因為......我以為你會生氣......我竟然跟......」

      哲彥把一根手指放在我的唇上,「噓。」

      我只好閉起嘴巴。      

      「接到電話時,我真的嚇到了,但我滿腦子想著的,就是痛扁那個自稱是你男朋友的人。」

      「還有帶你回家。」

      哲彥牽起了我的手,在冷風裡,我們正要往橋上走回去。

      「啊!」我突然想起來,「我的手機!」

      不會還在他那裡吧?天!他就這樣跑掉不還我喔?

      我趕緊四處摸索,幸好就在不遠的長椅上,看見了手機孤單的躺在那裡。

      我走了過去拿起,塞回口袋裡,然後往深遠的另一端看去,已經沒有人了。

      「怎麼,在看什麼?」哲彥不解的問。

      「沒,沒事。」我搖搖頭,牽起他的手離開。

      越過情人橋中,我這才想起眾口鑠金的謠傳。

      「人家不是說,牽手走過情人橋的情侶,就會一輩子不分開嗎?」

      「嗯,好像是這樣。」冷風一吹,哲彥把我的手拉得更緊了。

      「那,牽著手的夫妻走過會怎麼樣啊?」

      「就......下輩子也不分開囉!」

      我們笑鬧著,完整的走完了情人橋,哲彥的車就停在不遠處。

      上了車,哲彥說他不累,所以回程也是他開,我當然明白他累死了,上了整天的班怎麼不累?還不是怕我醒著開比他睡著開還可怕。

      在回程時,我順手拿出手機,才發現它早已關機,開機後一堆未接來電湧進,全都是哲彥的。

      我以為他已經放棄我的那時候,他卻仍然一邊擔心著我一邊趕車。

      把未接來電刪完後,我看見草稿匣裡還有一封簡訊,我記得我從來沒有存過啊?

      點開了才知道,男子的離開充滿了落寞與羨慕。

      「有男友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呢......」簡訊裡只留著這句話。            

        我答應了他要當他一晚的男友,但是卻沒有做到,如今也不可能再遇到他了。的確,一開始我實在對他的行為無法理解,但到最後我才知道,那是一個寂寞的人嚮往依靠的渴望,而我卻在給了他希望之後投身於別人了。

      我到底是怎樣無情的生物。

      我依稀還記得男子當時用手擦去我的淚痕時,溫柔的語調和動作。

      我還記得他看見我點頭後,眼裡漫出的喜悅。

      我甚至能夠想像,他在留這封訊息時,心裡充滿的酸痛和遺憾。            

      男子還是一個人,或許流連在碼頭裡尋找他命中的天子,或許,他是我的貴人。

      紅燈時,我牽起一旁擱在椅上的哲彥的手,不需言語。

      謝謝你,讓我更珍惜愛情。   

      謝謝你,讓我發現身旁的人的重要。

      謝謝你,男朋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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