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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藝能館和雞蛋花樹

音樂課結束了。

等到那些為了換鞋而擠在教室門口及走廊上的人群散得差不多之後,我才慢慢的走出教室。最後一個離開的好處就是,不必在茫茫鞋堆中認自己的鞋子,也不需要在人潮中邊被推著前進邊穿鞋。

音樂課是在「藝能館」的二樓上課的,只要是和藝術相關的課程都會在那裡上課,真要說的話,「藝能館」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

俯瞰像是一個中空的半圓,有兩層樓高,連接一、二樓的是如貴族宅邸般蜿蜒又有藤蔓形狀扶手的階梯,二樓教室外的走廊就像是陽台一樣,可以輕易的望向一樓。

正中央的空地種了一棵比藝能館高了一點的雞蛋花樹。雞蛋花樹的枝葉就像一朵朵綠色的花,非常繁茂,甚至能連到二樓的柵欄。

從遠處看,「藝能館」就像這棵大樹的城堡,它可以說是藝能館的一部分,如果沒有這棵樹,「藝能館」便不完整了吧。

很不錯的校園吧?

小說也好,戲劇也罷,不覺得高中生活就是最常出現的舞台嗎?主人公也總是差不多讀高中的歲數,十幾歲的年紀就是青春的代號,熱情又有活力,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你看,就像現在,才開學一個月,班上的其他同學就已經打成一片,回教室上課時,還幾乎每個人都有固定一起走的同伴,這樣邊走邊聊天的景象,說是青春的劇照也當之無愧。

不過,也不是每個人都嚮往或擁有這般的日常吧。  

像我,16歲的林意穎,同是文真女中一年級的新生,但我從開學到現在和任何人都搭不上幾句話。我對同學們喜歡談論的流行服飾或是偶像明星什麼的,從來就沒有理解過,而且可能是我喜歡在早晨的教室裡一個人看書的關係,沒什麼人會主動跟我說話。

所以像這樣一個人慢慢走回教室邊胡思亂想,就成了我的習慣之一。

這樣慢慢下樓梯,下節課會不會來不及啊?不過,就算我晚進教室,應該也不會有人發現吧。我甚至懷疑有人記得我的名字嗎?說不定,十幾年後大家在翻畢業紀念冊時還會指著我的照片問說:「我們班有這個人嗎?」想想還真是悲慘呀!   

「意穎!」

竟然有人喊了我的名字,我不禁循著聲音的來源抬起頭來。

一個嬌小的身影慌慌張張的朝我跑了過來,為甚麼說慌慌張張?

因為她的手很誇張的上下揮舞著,似乎很怕我沒注意到她。

「意穎!拜託你救救我!」

向我發出求救的訊息的是我們班的班長吳筱真,個頭小、自然捲的頭髮加上現在求助的眼神,讓她看起來很像迷路的小狗。

我望向她背後,果然,朱雅婷和唐立雯也還沒有回教室,她們三個的感情不是普通的要好,聽說之前是同一個國中,三人總是形影不離,可是因為筱真的身高比一般女生還矮,立雯卻偏高,這樣的身高差讓他們很完美的形成「三」這個字,我都在心裡叫他們「三人行」。

站在雞蛋花樹下的兩人,表情都很奇怪,雅婷似乎正嘗試不要笑出來,但完全沒有成功,只讓她噗哧的笑得更大聲,感覺完全是在看好戲。而立雯則是拿著掃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和我不經意的對到眼後,用手指示意我往上看。

什麼跟什麼阿?我微微皺起眉頭,順著那方向望去。

現在照理來說應該是秋天了,今天的陽光卻異常的刺眼,我瞇起眼睛,隱約看見在枝葉繁茂的樹上好像有什麼原本不該在那的東西

--那是一本音樂課本!

「換鞋子的時候,我就把課本放在欄杆上啊‧‧‧都是雅婷他們啦!說什麼不等人家了!我一急,就小心碰到了課本,結果‧‧‧」

結果,照理來說應該要筆直掉到一樓的書本卻沿著樹枝往下滑,卡在樹上。

從沒聽過有誰的課本會卡在樹上的,如果世上真有奇蹟,這一定就是了吧。

「拜託!意穎!你比立雯高,你可不可以幫幫我?」

這是身高的問題嗎?可是,筱真卻用非常殷切的眼神盯著我,彷彿在用眼睛說好幾百次的「拜託」,跟在路邊等著被撿回家的小狗一樣,不管是看著還是逃避這樣的眼神都讓人充滿罪惡感。

唉,我有拒絕的選擇嗎?

原本打算再用掃把之類的把它打下來,但反而是越卡越深,這互相交錯的枝幹,看起來就像一個巨大的鳥籠,而音樂課本就如同怕生的金絲雀一般,越飛越裡面。

結果,我只好爬上這顆雞蛋花樹,試著直接把課本拿下來。

「小心阿!」

「三人行」圍在樹下,筱真很擔心的喊著,手一下遮住眼睛一下又遮嘴巴,雅婷雖然不再大笑,可是變成像在看表演似的興味十足的盯著我,立雯看著我的動作

感覺又陷入了思考。

我真開始後悔答應這件麻煩事了。

從樹葉間灑落的陽光十分耀眼,就算有樹葉遮著,四周也閃閃發亮好像是自己在發光一樣,連「藝能館」白色的牆壁都像被施了咒語般的閃耀著光芒,感覺我往上伸的手並不是要拿莫名其妙卡在樹上的課本,而是要抓一把金黃的陽光。

我穩住自己的重心,確定找到安全的立足點後,盡全力的伸長自己的手,就在快碰到課本邊緣的瞬間,我的手好像觸碰到了什麼,有一種彷彿穿透到了其他界面的感覺,就像只有手泡進水裡但手臂在水面外時,在手腕上的觸感,這樣的感覺好似只有一瞬間又彷彿有一世紀那麼久,

突然的,我腳踩了一個空。

「哇啊¬-!」

「危險!」

聽見傳來的慘叫聲,我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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