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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意外 (3)

    學校規定每個學生至少要參加一個社團,於是我加入了西洋棋社,就算我對西洋棋其實一竅不通。

    教西洋棋的老師人很好,總是很耐心的教我每個棋子的特定路線,雖然我常常會不小心拿對方的棋子來下,他也不會嫌我太笨或者怎樣的。對於這點我很感激。

    那個禮拜之後,我沒有再見到程苳雨,簡淇一直跟我強調,一定是因為他發現我不好追還什麼的。可是他來搭訕我才不是為了這種原因。

    只是當我發現我們連電話都沒有留下之後,就徹底放棄可能會再見面的念頭了。

    「什麼嘛,」我有些鬱悶,Y字形移動了馬。「有種被騙的感覺。」

    「妳就這麼想認識他?」簡淇移動小兵,把我的馬給吃掉了。

    「就只是覺得跟他很有緣,應該還能當朋友才對。」我撇撇嘴,「不想他那麼絕情。」

    她大笑:「妳聽起來像一個惡毒的怨婦。」

    「才沒有。」

    「不然,他有沒有說去搭訕妳的原因啊?」

    「有啊。他說正好他那時候很難過,然後被我的豎琴給拯救了,所以覺得應該要來跟我說謝謝。」

    「那不簡單,」簡淇高興的移出皇后,「就等到他下次難過的時候,妳就可以見到他啦!」

    我翻白眼,「有這種的哦?」

    「再不然,妳不是提過那間咖啡館?就去那裡碰碰運氣嘛。」

    「我去過了啊,就是都沒遇到他。」我有些鬱悶,「就連咖啡店老闆都認識我了。」

    「妳真是夠了,就有那麼喜歡他?對我都沒那麼殷勤。」

    「真的不是喜歡。」我搖頭,「只是覺得,他很特別。」

    特別是一個很有趣的形容詞,就像他說我很有趣一樣有趣。這樣似乎就代表他是所謂能佔據心中一小塊地方的人,可是明明也才剛認識而已。

    「妳不覺得他跟妳很像嗎?」我問簡淇。

    「啊?」她愣住,「哪裡像了?你們兩個才比較像吧?」

    「你們都有酒窩,而且感覺都有過去。」這是我第一次直接在她面前提到過去這種事。

    她默然,然後又說:「你們都是街頭藝人,而且妳忘了,妳也有過去。」這也是她第一次這樣跟我說,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有過去的人,總能嗅出誰也有過去。就跟狗總能嗅出哪裡有食物是一樣的道理。

    只不過在那之後,我們誰也沒有過問誰的過去,像這種事情,都得等到釋懷了,有勇氣開口了之後的。而我覺得既然我們都在這個遠離過去的異鄉,就代表我們都還在逃,都還沒勇氣。

    「Check!」簡淇忽然大喊,她的白色棋子已經將我的國王團團包圍,我不管到哪裡都是死路一條。

    我苦笑,雙手一攤,「妳贏了。」

    像這種時候,依照遊戲規則,似乎也只能投降吧。

    「說到街頭藝人,」簡淇突然眨眨眼,「妳為什麼不去看他表演啦?這樣不就見得到他了?」

    我一愣,「這我沒想到耶。」

    「蠢貨。」她嘖嘖兩聲,重新整理棋局。

   

    社團活動結束後,我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那間咖啡館。

    這是為了遇到他而養成的壞習慣之一。

    咖啡店老闆的名字叫做法蘭。他很年輕,有著一雙漂亮的綠色眼眸,總是圍著一條咖啡色的圍裙。他講話慢條斯理,帶點義大利口音的英文,聽著有種莫名的和諧感。這間咖啡廳裡從來就不多人,所以他似乎也樂得不請別的員工,只他一個人顧店。

    來這間咖啡廳好多次之後,我被列為他的重要常客之一。他偶爾真的很無聊的時候,就會走來跟我們這些同樣坐著,閑著喝咖啡的人聊天。

    今天來喝咖啡的人很少,可能是因為是平日的關係吧,店裡也不過就我還有一個老爺爺,再加上法蘭總共三個人。偶爾報紙翻開的聲音,咖啡機轟隆的運作聲,店裡播放的古典老歌,和啜飲咖啡時小小的噪音混在一起,格外平易近人。

    我點了愛爾蘭咖啡,有些微醺的調酒味道,跟這樣的慵懶的氣氛形成一種莫名的和諧感。

    「法蘭,」老爺爺突然喚店長,「我還要一杯。」

    「沒問題。」法蘭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回到櫃檯背後做咖啡。

    等他端咖啡到老爺爺的桌上之後,他順勢在我空著的對面坐了下來。

    「妳在等人?」

    我聳聳肩,「我在等巧遇。」

    他似乎覺得好笑,撇了撇嘴角,「是上次那個男生?」

    「是。」好像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然後他沒再說什麼,只是專注的看著我攪拌咖啡的節奏。

    這是好處。他會來找我們講話,可是從不過問,偶爾還會講起自己的事情。我記得有一次他曾經說過,這間咖啡廳,其實是為了他的女朋友開的。

    「因為她一直在找一間屬於自己的咖啡廳,」法蘭講著有些彆扭的英文,「她特別討厭星巴克那類的咖啡店。她不想跟別人一樣。」

    我完全能理解那種不想跟別人一樣的感覺。

    「那她一定很感動囉?」那時有個女孩發問,好奇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因為我們都沒有看過那個女朋友來咖啡店裡光顧。

    「她原本是。可是後來她找到更適合她的咖啡店了。」法蘭看著有些難過,話中有話。

    「我很抱歉。」有人說,又是一個跟隨世界的用語。

    因為誰也沒辦法真的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在這種某個人悲傷的時候。這要求太多的同理心,但人們卻只有同情心氾濫可以拿出來炫耀。

    「泛濫成災。」我忍不住說出口,講著沒有人聽得懂的中文。

    「妳說什麼?」法蘭問。

    「我說,我很抱歉。」我勉強扯出一個同情的微笑,也只能勉強了,就算我是真的為他感到難過。

    其實我覺得,法蘭是一個有些寂寞的咖啡師,所以才需要那些藉著咖啡找朋友,也才會跟我們講這些他的故事吧。

    他繼續盯著我把奶泡攪拌進咖啡色的漩渦,我啜了一口,今天星期五。

    我很好奇,程苳雨明天會不會出現?可是出現了,是不是又代表他很難過?

    他為什麼難過?

    「妳在想什麼?」法蘭突然問,眼神閃著促狹。

    「我在想,這咖啡怎麼那麼難喝?」我舉起咖啡,在空中朝他敬了一杯。

    法蘭搖搖頭,笑著說:「鬼靈精怪。」

    「我當那是稱讚。」我也笑了。

    「妳知道,那個男生前幾天有來。」他突然說,沒等我的回答,又突然冒出兩個字,「意外。」

    這是常有的事。當沒辦法通順的講完一句完整的英文句子時,簡單的用一個名詞來表達。

    我反問:「什麼意外?」

    「妳和那個男生。」他說,加上手勢,「每一個相遇,都是意外。妳要等的不是巧合,而是意外。」

    我有些納悶。意外跟巧合,差別在哪裡?

    「巧合聽起來太刻意,像是有人安排過的。」法蘭解釋,「意外則反之,因為沒有人能預測。妳不覺得這比較符合愛情的公式嗎?」

    我還是一知半解,反駁道:「愛情的公式,聽起來更刻意。」

    「我的英文不是很好。」他瞪我,然後講了一串聽起來像是義大利文的話。

    「我的義大利文不是很好。」我也瞪他,「請翻譯。」

    他最後在餐巾紙上寫下來給我,跟我說他翻譯不出來,可以去找其他會義大利文的人幫忙。

    找得到會義大利文又會中文,而且還要住在英國的人,似乎不是件太容易的事。不過我還是收下了,當作一種永遠也不會知道的東西,感覺也挺浪漫的。

    離開咖啡廳,陰晴不定的劍橋,一如往常的下起毛毛雨。很輕、很細,落在玻璃窗邊像是誰在哭了。

    可能明天早上也會下雨吧,我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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