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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一回

     

      第二章   新生活

     

      十二月初,剛度完蜜月回來的小麗馬上重回職場,想趕在懷孕前多還一些欠平姐的人情債。

     

      「香港春季時裝展,聖誕節前,廠商邀請妳和小鈴一起參加走秀,連彩排一共三天,另外還有一個皮件展,我想小鈴一個人就可以應付了。」平姐拿著排程表說著。

     

      「廠商對小鈴的反應如何?」小麗問。

     

      「反應挺熱烈的,很多人都在問她的資料,也有幾家國內廠商想請她去展場。但我想讓小鈴盡量往國際路線發展,國內廠商的邀約,我只想接受幾家比較具規模的國際大廠,這樣比較不會踩到她姊姊的場子。」

     

      「她姊姊現在走什麼樣的路線?」小麗一面畫圖一面問。

     

      對於這間辦公室裡女人的忙碌,平姐早就見怪不怪了,她也學她們一心好幾用。

     

      「展場和電玩,還有一些服飾平面。」平姐翻著手上的目錄。

     

      「聽起來不怎麼樣。」小麗皺了皺鼻子。

     

      「是不怎麼樣,而且手段用的也不怎麼高明,很多人並不看好。」平姐拿著她們秋季展的目錄正仔細的在看著。

     

      「展覽都過了,妳怎麼老是在看這本目錄?」小麗好笑的用筆尖點了點目錄,取笑平姐。

     

      「我想找幾雙漂亮的平底鞋。」

     

      「平底鞋~平姐,妳穿平底鞋?」小麗拉長尾音,驚訝的問。

     

      「是啊!不行嗎?」平姐涼涼的回了句,聲音中帶著少許的不自在。

     

      小麗看她一臉的不自在,瞬間聯想到個把月前的事情。

     

      「妳是不是……是不是……」小麗一臉的曖昧。

     

      「是啦!是啦!果真被妳烏鴉嘴給說中了。」

     

      「哇!真的懷孕了,平姐真的懷孕了。」小麗高興的大吼大叫,讓整個辦公室的人都不禁轉過頭來看,平姐則是羞的沒地方躲。

     

      「恭喜平姐了!」小冬第一個說,接下來大家此起彼落的恭喜聲。

     

      小鈴一聽說平姐懷孕,驚訝的說:「難怪上次和姊夫一起拍平面的時候,他跟我說、這是他最後一次拍廣告,以後就要專心在家帶孩子時,我還不怎麼相信,沒想到平姐竟然這麼快就懷孕了,姊夫真的是太強了。」

     

      一段話說的平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紅透了臉,氣的她馬上站了起來,拖起小麗就往後頭展示間走去,一面走還一面氣沖沖的說:「今天我挑的鞋子都不准跟我算錢,算是給我肚子裡寶寶的見面禮。」

     

     

      這天晚上,小麗在套房內接到了一通來自對岸的電話。

     

      「喂,小鈴嗎?我是易競。」

     

      「嗨!易大哥好久不見了,最近好嗎?」小鈴愉快的和他打招呼。

     

      易競這幾年都在對岸經商很少回台灣,前兩年和一位股東的女兒結了婚,不過,還是和小鈴一直保持聯絡。

     

      「妳大嫂懷孕了,一些平常穿的鞋子都不能穿,她很喜歡妳們公司的鞋,想讓妳幫她挑幾雙寄過來,不知道可不可以?」易競在電話那頭說。

     

      「當然可以啦!你請大嫂上我們公司的網站,那裡面就有各式各樣的型錄,喜歡哪幾雙告訴我,我送她。」對於這個幫助過她的無緣姊夫,小鈴一直感恩在心。

     

      「不可以,那都是妳賺的辛苦錢怎麼能讓妳送,妳先幫我墊上就好,等我回台灣就還妳。」

     

      「大哥做啥和我客氣!我現在兼差做模特兒,賺的比以前多很多。」

     

      電話那頭的易競似乎很訝異,停頓了好一段時間才又說:「鞋廠不是待的好好的,怎麼會兼差當起模特兒呢?是不是錢不夠用?」他是真的當她是自己妹妹。

     

      「大哥您別擔心,是我的老闆硬要我兼的,她結婚後想找個接班人,我以前的老闆看我可以,就硬是要我簽約,不過她們都是很可靠的人,你放心。」

     

      「這樣我就放心了,她們的確都是一些可靠的人,妳不會吃虧的。」易競也認識小麗她們,所以知道是和平姐簽約也就不再反對。

     

      停了下才又接著說:「但是我聽說妳姊也在那個圈子裡,會不會不小心給碰上了?」

     

      「我想、我姊她大概連我現在長怎樣都不記得了,況且我走秀時都用藝名【BELL】貝兒,所以她大概猜不到是我。」

     

      「那就好,記得離她遠一點。」易競謹慎的叮嚀著。

     

      「嗯!我知道。」

     

     

      掛上了易大哥的來電,小鈴坐在床邊寫日記。

     

      這幾年她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因為她碰到的貴人太多了,而這些貴人對她的好,她都想一一的記下來。

     

      易大哥是他第一個貴人,平姐、小麗、和工廠裡所有的員工每個人都是。她們的好,彌補了她從小就被忽略的虧待。

     

      【BELL】貝兒,是平姐幫她取的藝名,要她在外走秀時就用這個名子,這樣就不會讓姊姊聯想到她。

     

      一想到接下來就要過著兩面人的生活,小鈴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她可以嗎?她真的可以嗎?小鈴心中問著自己。

     

      「管他的,就試試看吧!就算真的成不了氣候,反正也還有工廠讓我待,不怕以後會喝西北風。」小鈴在心中給自己加油打氣。

     

      看著自己現在住的這間高級套房,這是小麗姊搬去和姊夫同居後就免費讓她住的,自己只要承擔水電和管理費用就好。上個月小麗姊問她想不想自己買下來,她願意用半價賣給她。

     

      她真的很想買下來,但是這幾年存的錢,付完了就學貸款就沒剩多少。去年雖然工廠發了筆不少的獎金,小麗姊也包了個嚇死人的大紅包給她,還說今年要給她百分之五的乾股,但是這些錢離買下這間套房的錢還有一段很大的距離,若是兼差走秀的話,應該很快就有能力買下這裡了。

     

      小鈴心中盤算著,這幾年讓大家照顧她很多,她不能一直原地踏步的讓大家來幫她,她必須靠自己走出自己的路來,不能一輩子躲在別人的背後。

      ¶

     

      十二月中,香港赤臘角機場,兩名高窕美麗的小姐伴隨著兩位高大俊帥的男仕一起出關。

     

      兩位漂亮的女人當然就是小麗和小鈴,而兩位高大的帥男則是小麗的董事長老公孫宗名和退休的模特兒天王余帆。

     

      由於懷孕初期又是高齡產婦,余帆不放心讓平姐出國忙碌,所以這趟行程就由他出面代為掌控。表面上是陪同走秀,私底下其實是幫平姐接洽所有的經紀人事宜。

     

      當四人出關時,由於其中三人的名氣都頗大,所以接待室內來了不少的記者採訪,一向不願意出頭的余帆這次反倒是代表發言:「我們純粹是為了春季時裝展而來,希望大家行個方便。」

     

      「請問新人貝兒和余先生有什麼關係,讓你願意替她跨刀?」

      「請問她是你的女朋友嗎?」

      「請問李小姐婚後是否退出模特兒圈?」

      「請問孫董是否反對太太繼續從事模特兒工作?」

     

      記者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丟出來,讓小鈴有一點嚇到,但是看著其他三人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她也努力的讓自己盡量保持微笑,不讓別人察覺到她心中的不安。

     

      「李小姐和貝兒小姐都算是我的師妹,我受公司所託帶她們來香港走秀,就是這樣。」

     

      余帆簡單明瞭的解釋,說完四人大方的接受各方的攝影,然後快速的上車趕往半島酒店。

     

      「好可怕!他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在車上,小鈴拍著胸脯對著大家說。

     

      「習慣就好了!香港的狗仔記者可是比台灣的還要厲害,妳只要多微笑就好。」小麗細心的叮嚀著。

     

      「她們如果用廣東話提問,妳就當作聽不懂,微笑帶過就可以。」

     

      「嗯!」小鈴乖巧的點頭。

     

      「小鈴現在這個樣子和在工廠裡的形象真的是判若兩人。」孫宗名雖然早聽老婆說過,但剛剛在機場登機前、看到小鈴時也稍微嚇了一跳。

     

      「姐夫你別笑我,我已經被大家都罵慘了。」小鈴小聲的癟了癟嘴。

     

      「這樣也好,反正真相只有工廠裡面的人知道,其他的人要懷疑還是怎樣的,就隨他們去,這樣小鈴以後的日子才不會太難過。」余帆以過來人的姿態傳授經驗。

     

      「就委屈姐夫被人家懷疑了!」小鈴不好意思的對余帆說。

     

      「我倒是沒什麼差!反正我老早就退休了,現在也只是個在家帶孩子的家庭主夫兼業餘作家,只要妳們平姐不懷疑就好。」說完話的余帆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溫柔笑容。

     

      以往的余帆以不茍言笑和冷酷形象走紅演藝圈,和眼前溫柔居家的一面真的是有天壤之別。

     

      「姐夫別說笑了,平姐說經紀公司你有一半的股份。」小麗說。

     

      「當初要你平姐答應嫁我時、我就承諾她,我的就是她的,她的就還是她的,兒子除外。」

     

      此話一出讓兩個年紀尚輕的小女生,頓時一臉夢幻、兩眼冒出閃亮的星星光芒。

     

      「哇!平姐好幸福呦!」

     

      「哇!我也要,我也要。」小麗少根筋的情況,只要老公在身邊隨時都會冒出來。

     

      只見這時孫宗名邪邪的說:「大家都知道我們還新婚,想要的話等會兒馬上就到飯店了,我一定盡全力配合。」

     

      話才剛說完,小麗馬上臉就紅了起來,舉起饅頭似的小拳頭就往老公的胸膛上搥,一面搥一面惡狠狠的說:「誰跟你說這個的,真是的!也不想想還有外人在,小鈴年紀還小耶!」

     

      這時,小鈴羞怯又緩慢的輕聲說:「我被小芳姐調教的很習慣了,妳們……嗯……隨意、隨意就好。」話說的是吞吞吐吐又不好意思。

     

      而余帆則是開懷大笑著說:「年輕真好!我老婆現在懷孕了,接下來很多事我可是都不能做……很命苦的。」話說的委屈但表情卻很言不由衷,因為車上的每個人都感覺的到,他非常期待新生命的誕生。

     

      孫宗名則是給了余帆一個心照不宣的苦笑。

     

      半島酒店內。

     

      孫宗名拉著余帆到飯店的酒吧內喝小酒,而房間內,小麗則是和小鈴正在做隔天走秀的最後事項確認。

     

      「每個人換五套衣服,我走壓軸、妳走在我之前兩位。」小麗正在教導小鈴的走路姿勢。

     

      「明天早上會先彩排一趟,只要沒問題,晚上就正式上場。」小鈴一面走一面說。

     

      「記住!這種新一季的服裝展主要是要主導新一季的流行,所以有些衣服都會比較誇張,為的就是明確的定出流行的主線來,所以模特兒就不能太有個人的色彩,必須要把衣服的重點完全的發揮出來,抓住看秀人的視線,這才是模特兒該做的事。」

     

      小麗一面調整小鈴的走路姿勢一面說,「妳可別像妳姊姊一樣,老是在走秀時故意把秀導弄好的衣服前胸往下拉,裙子往上提,最後造成不倫不類的樣子,讓服裝設計師氣個半死。」

     

      「我姊真的這樣做啦?」小鈴不安的咋舌。

     

      「對啊!平姐昨天告訴我的。」小麗往後退了幾步,再仔細的看了看,才又接著說:「本來香港設計師也想邀她來走這趟秀的,但是後來聽說她搞砸了別個設計師的秀,嚇的不敢請她來。」小麗邊調整小鈴的臉部角度一面說。

     

      「小麗姊,妳真的要退休啊?」小鈴帶著點不安的問,依舊對自己沒什麼信心。

     

      「就算不退休,只要我一懷孕還不是要暫時停止走秀。」小麗嚴肅的對著小鈴說:「所以妳還是要趕緊追上來。」

     

      「可是我還是會怕!」

     

      「有什麼好怕的!只要盡了力就算是效果不好,下次人家還是會找妳的,主要是看妳的態度問題。我記的我剛出道時也是這樣,到處怕別人不用我、或者是怕弄砸了別人的秀,連晚上睡覺都會作夢,夢到自己在伸展台上摔了個大跟斗,不僅春光外洩還弄壞了設計師的衣服。」想起自己幾年前的矬樣,小麗自己都還想笑。

     

      「那後來怎麼克服的?」小鈴好奇的問。

     

      「就是遇到了小冬啊!」

     

      小麗看了看她的姿勢,覺得可以了,拉過小鈴的手兩人走到了簡易的吧台前,從冰箱裡拿出了兩瓶果汁,將其中一瓶交給了小鈴後才又接著說:「妳應該也聽說過我訪問小冬的那一件事。」看到小鈴點了點頭,她喝了口果汁又接著說:「在訪問小冬之前,我一直覺得自己運氣不好,老是只能接到一些冷門時段的節目,或者是一些不怎麼樣的平面還是展場。」

     

      小麗一面說一面眼神幽遠的彷彿像是緬懷過去一樣,「在訪問小冬之前,我還很嫌惡自己只能訪問個小裁縫師呢!」

     

      想到了當時自己的心態,小麗搖了搖頭繼續說:「在訪問當中,我才明白小冬是多麼的看重自己的工作,她不認為替老太太們做衣服是件老土的工作,反倒是樂在其中。她尊重每個老人家,更尊重自己的工作,所以她今天可以把4C女人經營的如此成功。」

     

      她轉過頭來看著小鈴笑了笑說:「我就是被她那種執著的態度所折服的。」

     

      「人一定要先尊重自己的工作,別人才會來尊重妳,如果連當事人都不能尊重自己的工作,那別人又能如何來看待妳呢?」

     

      「我剛開始賣鞋時,平姐也問我,為何要放棄光鮮亮麗的舞台生涯,然後轉行去蹲在地上幫老太太們穿鞋?」

     

      小麗喝了口果汁笑了笑說,「當時我並沒有想這麼多,我只知道這是一份我喜歡的工作,既然自己喜歡,替老人家彎腰服務沒有什麼不好,總比去和一些不入流的企業大老闆應酬吃飯好多了吧?」

     

      「其實工廠裡許多人都一樣,像小芳和小妹。小芳最是看重自己工作的人,因為她曾經失婚又帶著女兒四處流浪,好不容易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她怎能不看重現在的工作呢?可是現在的她,不僅僅是看重這份工作而已,更是全心投入的為工廠所有人盡心盡力。」小麗頓了頓才又說:「小妹也是一樣,被人叫了好多年的小妹,現在都大學畢業了她還是被人叫小妹,她不曾抱怨過,因為她非常的看重自己小妹的工作。」

     

      小麗轉頭嚴肅的看著小鈴做結論的說:「只要認真看待自己的工作,就不會有人不尊重妳,就算是做錯了事還是搞砸了,別人還是會看到妳努力背後的用心,比起不尊重工作只一味的想強出頭,妳認為哪一樣比較值得人尊重?」

     

      小鈴低頭沉思默默不語。

     

      「就是努力的去完成它,只要盡了力,誰都沒辦法否定妳這個人。就算來十個安小歡,別人一樣都能看到舞台上發光發亮的【貝兒】,這樣想就好了。」

     

      小麗知道,姊姊安小歡一直都是小鈴的心結所在。

     

      小鈴低頭沉思良久,好久以後才抬起俏麗的臉來自信的對著小麗點了點頭。

     

      小麗安慰的起身給了小鈴一個大大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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