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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午夜間、未眠的公主與到來的訪客

      「嘎哈、不愧是梅德大人養育的小公主,看來時光的年歲不只讓您長了身子,也讓您失了不少做做表面功夫的王族禮儀啊。」

      用尖銳的利爪勾住窗框邊緣,尾鴞發出了與一般鴟鴞完全不同的沙啞叫聲,像是烏鴉的啼叫、又像是砂紙磨過鐵片的聲音,讓聽慣了居住在森林裡的黃鶯與畫眉細語的克萊爾忍不住皺起眉頭──當然那苛薄的尖酸嘲諷也是一大主因。

      眼角餘光掃向窗戶外頭,克萊爾看了嘲笑完人類就開始兀自用嘴喙清理起羽毛的大鳥一眼,輕笑了聲,「先做到讓我覺得有必要對你使用那些表面工夫的事蹟,再來討論我對你的尊敬程度如何?」

      「唉呀呀、小公主您這話可真是為難了小的,小的過去英勇事蹟可是七天七夜也說不完整的,何不讓小的先進到塔內慢慢向您娓娓闡述?」

      「空口說大話誰不會?然後我拒絕開窗,要是一個不小心晚風讓梅德著涼了,拿你燉了來進補也賠不起。」

      「您還是一如往常地將梅德大人當成三歲稚兒看待啊……」對於克萊爾過度保護大魔法師的行為,尾鴞發出了嗤嗤地笑聲,「年幼無知的小公主,您要是一廂情願地想把梅德大人囚禁在白晝的世界,可是無異於讓身為黑夜眷族的大人去自殺喔。」

      也許因為事關梅德,克萊爾難德站直了身子、轉過身以正眼看窗外用灰棕色羽翼半遮面孔,掩蓋住自己溢出難聽笑聲嘴喙的尾鴞。原本蹙起的眉梢皺得更緊,溫潤的琥珀色眼瞳也在發話的瞬間染上一絲冷冽,「你這是什麼意思?」

      嘎哈的戲謔笑聲沒有停止,一直到克萊爾忍不住再提高聲音再問一次,他才給了「何不去問問大人」這種令人火大的答案。

      該死不死的的鳥妖,要不是他是梅德的使魔妖獸,他早就一把火把他烤了當晚餐!咬著牙,克萊爾狠瞪了總是繞著圈子戲弄他玩的尾鴞一眼,最終還是把那些咒罵的字眼吞回了自己肚子裡。

      就像尾鴞說的一樣,他其實只要去問梅德就能得到正解,不需要在這裡做些徒勞無功的猜測──但他不願意。

      不是不能、而是不願意。

      雖然從結果上來看,兩者並沒有什麼不同,但中間的心態可說是天差地別。

      除了讓梅德陪自己入眠或聽他唱唱歌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之外,克萊爾並不喜歡命令梅德。一方面是因為他不希望梅德真的為自己提出的心願感到苦惱,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不會搖頭的魔法師並非真正的有求必應。

      就像是純粹的黑與白之間有深淺不一的灰,即使不搖頭,魔法師的選擇也不一定就是點頭,沉默或者是推開也都是選項之一。

      握緊雙手抑制住自己身體的顫抖,只要一想起當時面無表情推開他的梅德,克萊爾總忍不住感到害怕。他不記得年幼的自己究竟問了魔法師什麼問題,但對方當時宛若結上一層後重冰霜、隔絕外物的冰冷眼神卻讓他印象深刻。直至今日,偶爾午夜夢迴他還是會憶起那時的景像,渾身沾滿紅色液體的魔法師,用手推開了一邊尖叫吶喊、一邊朝他奔去的自己。

      於是他噤聲了。

      就是說他膽小怕事而因噎廢食也罷,如果這麼保持下去就能繼續當魔法師掌心裡的小公主……那麼裹足不前也不是什麼壞事吧?克萊爾是這麼認為的。

      正因為他是這麼想的,所以梅德害怕他會做出跨線、甚至以上的行為是件很滑稽的事。除了擁抱和親吻,他根本沒有勇氣邁開下一步。

 

      深吸一口氣穩住因為過往回憶而翻騰起的心緒,克萊爾努力壓抑住想放聲尖叫的自己,將話題導向為什麼尾鴞這個時間會出現在這裡,以及他站在這裡跟一隻鳥吵架的真正主因。

      「父王那邊有動作了嗎?」

      「一直都有不是嗎?」

      感受到狠瞪自己,巴不得眼神能化為刀刃砍殺他數千萬遍的危險視線,尾鴞這才稍稍收斂了下,「誠如公主殿下預測,斐洛王出手了──」

      自十年前比比爾特的第六王儲被大魔法師梅德.艾文擄走之後,斐洛王便昭告天下,只要有能帶回王儲的勇者出現,無論平民又抑或是王族,皆有資格繼任比比爾特之王的位置。這件事一度撼動了比比爾特全國上下以及周邊的大國,不是因為曾做為斐洛王收復疆土最大功臣的大魔法師叛變,而是因為沒有人知曉為何斐洛王會為了一個跟繼承王位沾不上邊的六王子拋出如此巨額的獎賞?

      於是各種各樣的陰謀論傾巢而出,從斐洛王打算削減周邊大國王室的戰力好再度發動戰爭,到其實第六王儲是公主殿下,而斐洛王打算趁機招攬有實力的年輕王族成為夫婿,好鞏固比比爾特在菲列特大陸上頭的地位。

      真正的宣令夾帶著各式臆測傳送到了八大國,一傳十、十傳百便成了十年間各地自認為是勇者的王子與戰士齊聚比比爾特皇宮,前往比比爾特與迦帝斯公國邊境的烏火森林討伐魔法師、拯救被囚禁在高塔的公主的現況。

      造成如此盛況的討伐行動,斐洛王的命令功不可沒──但也僅止於此。

      在發布這項昭示之後,斐洛王便像是全然不曉得有這件事般,完全抽身。無論是接見各地的勇者,或是討伐隊前往烏火之森的後續狀況,斐洛王全都不聞不問,全權交由王國內同樣對王位野心勃勃的五位王子處理。

      直到十年後的今日,斐洛王睽違了多年再度出手干預討伐魔法師的這件事,而且做得著實過於決絕──就在今年斐洛王宣布,若再無勇者能迎回王儲,那麼便禁止所有外來者入關。這項無異於鎖國的聲明,對於那些欲與比比爾特結盟的他國王公貴族莫不是當頭打了個響雷,各個驚慌失措。

      比比爾特是位處大陸中央的顯要之地,南面國家之間的通商或行軍若不經過此處,就得沿著國境線經過傳聞中有龍沉眠的札里格山脈。先不談到底有沒有龍,光路程就多上了一個半月,而且中間沒有任何的補給城鎮,這比勞財傷民的問題還要更嚴重幾分。

      如此大動作逼各國派人上前線,雖然斐洛王表示這是他急切盼望愛子能早日回歸的孤注一擲,但這樣的舉動實在讓人很難聯想其中沒有任何的蹊蹺。

 

      「……父王果然在今年出手了嗎。」

      以左手輕覆住下唇,這是克萊爾獨到的思考動作。聽過尾鴞帶來的情報,克萊爾原先的猜疑變成了篤定。斐洛王的出手代表了絕對的勝利,看來這一次他真的會被帶出這座高塔,回去讓國民們瞧瞧他這位被魔法師囚禁了十年的「公主殿下」。

      而且如果他的想法是正確的,這一趟是不回去不行。就算他不想當父王手中的棋子,但也得回去給個明確的交代才可以……

      相較於接下來將發生在比比爾特內部的王族爭鬥,尾鴞反倒更在乎眼前的人是怎麼未卜先知?

      「小的倒是很好奇公主殿下為何如此肯定斐洛王絕對會在今年出手?願意撥個幾秒替小的解惑嗎?」

      瞥向敲著玻璃跟他討答案的煩人貓頭鷹,強忍住用手敲回去跟對方互嗆的幼稚舉動,克萊爾說出了不算是正解,但足以推敲出背後答案的線索──

 

      「──因為我今年成年。」

 

      不同於他國十六歲舉行成年禮的禮俗,比比爾特王族的成年禮晚了兩年,在十八歲的那年才會舉行。他是在八歲的那年被梅德帶出皇宮的,十年後的現在,他已經符合了舉行成年之禮的歲數。

      或許每個國家境內王族的習俗或傳統會略有不同,但過成年禮的王儲都代表了同一件事──無論順位,他們已經擁有了「正式繼承王位」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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