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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雛】情到深處人孤獨

閱讀注意:此篇為現代架空背景,各種設定導致人物崩壞可能請注意。

      「日番谷前輩升職後可是更有魅力了哪!」

      「欸、妳該稱呼人家為經理了吧?」

      「經理早在還沒升職前,就魅力十足了呢!哈,我的偶像!」

      諸如此類對於某位新升遷幹部的評語,是由清一色身穿亮黑且整齊一致制服的女生們詼諧的議論紛紛而來。此高級西餐廳的空班期間,同時也是員工們殷切期盼的休憩時間。有些人會藉此機會好好補個眠,有些人會藉此機會至附近超商買零嘴果腹,有些人則是看準了這終於解開言禁的八卦時機,齊聚一坨,遙望著佇立在櫃檯處,正在和剛調來此店的生面孔介紹著系統機台的細節操作--那焦距了目光遍野的指導者仍一副英姿颯爽的身影。

      「雛森,你也這麼覺得吧?經理真的很帥呢!」其中一名女同事正笑容洋溢的輕輕肘擊著身旁人兒。

      「嗯?」被這麼推一下的雛森頓時停下了扭開瓶蓋的動作,稍微愣了楞後才淺笑反問著:「……宮原師傅聽到會不開心的吧?」

      「啊?別跟我提那傢伙!我們在冷戰中!」雙手一攤,發問者則是覺得自討沒趣地悶哼了一聲。

      雛森對於這種話題更是自覺已經能夠游刃有餘地擺脫了。

      首先佯裝作對話題漫不經心,再者巧妙地將話題準轉移至公事方面,但要是對方仍不肯罷休硬是點了自己的名盤問,那就搬出對方的伴侶死穴。即可有效地解除警報。

      自大學的必修實習課程,開啟著銜接就業的軌道,雛森和日番谷如今同於一間高檔次的西式餐廳任職接待員。

      雖然兩人的年紀相差了一歲,雛森稍年長。

      但其實他們從小學開始便因為同校認識了彼此,扎根了良好的友誼,並且湊巧地也入住於同個小社區裡。那年幼無知又天真爛漫之時,兩人關係可是熱絡極了,成天不論上學放學都可以黏在一塊,無論是學習、玩耍、還是一同闖禍……當時在鄰居及同學眼裡可算得上是眾所矚目的青梅竹馬。

      比較特別的是,初中的入學測驗從雛森那屆開始,便開放了小學銜接的跨級測驗。

      日番谷自幼以來天賦優異,學業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甚至十項全能,各個科目皆能駕馭良好,可是聰明絕頂的天才。因此他在這項跳級測驗中,便輕鬆拔得頭籌,成為鶴立雞群,僅此一位通過名額的佼佼者。

      所以經過這項轉捩點後,他們在學年級上便可同樣併行著了。雖然再來的高校因成績分發,就讀的環境相異,但偶爾在放學後還是會一同相約散步消遣,偶爾也會於假期時一同相邀至圖書館溫習課業,彼此間的感情並未因這區隔而變淡。

      到了大學生涯,由於三年級時皆必修實習學分,而輾轉因為同校又同科系地再度齊聚,並且還碰巧被分發在同個企業體內實習工作。     

      歷經求學階段、跨越畢業的抉擇點,最終步入社會。日番谷雖與雛森逕自接軌著當初實習的基礎,相同近四年的在職資歷過去,但如今有一方卻已是爬升到了經理的幹部位置……  

      「雛森,經理之前跟妳同間店時,到底有沒有女朋友過啊?」  

      「這個……咦?我記得這問題已經不只第一次了吧--」  

      「後來又好像聽傳聞說有,但又不知道消息可不可靠--欸、你們不是同期的嗎?」

      「他……應該是……這我真的不是很清楚啦!妳們放過我吧!」雛森乾笑著。

      「你們不但同期,又是大學同學,怎麼一副不是很熟的樣子?」

      「雛森,妳果然很少根筋哪哈哈哈!這麼個搶手貨,咱們都愛他愛得要死,我卻看妳完全不為所動?」

      「……你們太誇張了啦。」

      以默默呢喃的音調落下話語,雛森同步知會了眾人自己也要去小盹一下,這才擺脫了一行有如飢渴猛獸般覬覦獵物的三姑六婆。  

      自從與日番谷一起被調度到這間店後,已經不止一次這樣被窮追不捨地追問八卦情報了。

      但畢竟那些婆娘們口中誇耀的是她最為熟悉的人,不免暗暗在心裡覺得好笑地調侃著:日番谷確實是好看的,但我已經看膩了。

      --經理對客人總是很有一套呢!不管是餐點詳解還是客怨致歉都應對如流!

      --不止呢,無論是店鋪的代訓規劃、成本控管、營業報表,經理總是可以以最佳的效率完成!完整度跟其他分店比起來更是脫穎而出,這點可是受過總部特別頒發公文的誇獎呢!

      八卦情報就算了,最近這種阿諛奉承的話語,隨著日番谷的升遷調動,時不時就會傳入耳中。

      --雖然私底下相處總是話少,冷冰冰的樣子……不過就是因為這種距離感才更體現出遙不可及的完美形象啊!

      以致於她偶然在店鋪營運的時刻,也會依循那樣穿梭在現場角落的隱約音源而分神著。比起往昔,則是更加留意了她們口中對於日番谷的評價……

      「雛森,妳那組客人出的錯又是靠經理去安撫的吧?」

      「啊、對不起!前輩!」

      相較於優秀如他,雛森最近則是特別冒失。

      有種十分落寞的感覺襲上心頭,好像自己也跟那些同事一樣,因為能力差距而與他產生疏離感,甚至更糟糕的形成了只會頻頻出包,拖累著他的小麻煩了。

      就算一直無法勝任到輔佐之位,她又怎能只是個如此無用的存在了呢?明明他們此時已經是比任何人都還親近的關係啊……

      無論是歡喜、悲傷、憤怒也都併行走過不知幾回了,經歷了朝夕相處那麼長的時光。

      她和日番谷在大三的實習之後,這才總算突破了友誼之上愛情未滿的僵局--

      如今已成對戀人。

      最早在實習著學校指派的原先分店時,在這段關係上尚未塵埃落定之前,她也並不覺得這樣因為來自於同校的先決條件,才會時常形影不離的相處,有什麼好被說嘴的。但也可能是因為猛然發現原來這樣的互動,便足以被調侃稱為人人口中的情侶,這才導致她當時重新審視了自己對日番谷的情感,進而演化成於某個時刻,突然破解了一直以來被困頓其中的盲點。

      但在社會職場上畢竟是現實的,經過周遭來來回回多位共事者的案例--一旦有個什麼把柄被捕獲到,便很容易讓他人有機會在背後加桶一刀。

      或許會產生私事與公事間究竟有何衝突點的疑慮,所謂謠言止於智者,清者自清……

      但眼下的世態就是人走茶涼、爾諛我詐,就算僅僅是人際交情的小事,也可能冷不防會被東牽西扯到各方面的事出有因,譬如大做文章在,誰與誰分派、誰又與誰針鋒相對之類,恐怕導致有無法公私分明的嫌疑。

      甚至若是被傳得更難聽點:上班的重點意義就只是為了談戀愛、情侶在同一間店什麼的必定會有所偏袒,何況還是幹部身份……諸如此類的曲解,要是蔓延到了總部那邊,後果可更是不堪設想。

      所以,因而引申一句開端:防人之心不可無。

      所以,即便他們最終在一起了,卻仍然達成共識要刻意隱瞞、刻意疏遠彼此,甚至必要之時姑且還得先製造出互相不合的假象,這些故意演給周遭人混淆視聽的小小犧牲,都僅是為了提防破綻露餡,好讓那些流言蜚語的深淵黑洞,或是尖石險峻的前途絆腳,都無法伺機成立。

      其實他們這行業的流動率算高,目前只剩昔日少數曾共事過的同仁,會偶爾關心詢問起這對實習小鴛鴦不知從哪日開始竟互動銳減的變化,但兩人皆異口同聲解釋,僅僅是大四之後課少,也沒選修到相同課程,友誼尚存,不過交集確實是相對沒以前多了……

      甚至還有個重要的轉折點是,大學畢業那年,日番谷便立即被調度到了另間分店,以醞釀升遷程序為前提,輪訓了半年,有了這段過渡期才促使一番解釋看似更加合理。      

然而,之所以會說這段分離只是過渡期,是因為緣分又在冥冥之中撥轉了命運巧合的羅盤,兩人終究還是峰迴路轉在過了那段輪訓期間後,皆一同被調配到如今他們腳下立足的這間店來了。

      不過在日番谷與雛森最終共事的,這新的環境之下,聽說可是所有分店之中規模最大、營業額最高、人力數量相對最多,更顯得忙碌的精華鬧區點。      

      也聽說總公司裡高層決策的幹部,多是從這間店所拉拔的。

      因此,一同共撐大局的同仁們多、相互競爭的機會同樣也提高了。一旦能力無特別突出,便很容易被掩沒在茫茫人海之中,又或者是,本身升遷意願不大,只想求溫飽不願扛有太大責任之者,在這裡即便是已經待上了五、六年,職等卻都無所浮動的也大有人在。

      自從日番谷調度到這兒,便交接處理著店內林林總總的事,並以史無前例的快速晉升為經理之位,前景很是被看好。

      所以他明白自己萬不可有任何瑕疵,更甚是落下任何把柄了。

      「日番谷對不起……」

      「幹嘛道歉?」

      「今天,害你得幫我收拾殘局。」

      結束了整日工作的忙碌,她在與日番谷一同返家的夜晚街道上,率先帶有歉意地低著頭,開啟了話題。

      「……不是跟我道歉。」

      「啊!是、對不起,經理。」聞言,雛森突然反應過來。

      「也不是。笨蛋,受害者是客人……而且我也都處理好了。」日番谷先是嘆了口氣,雙手環胸後續道:「我知道妳很認真,但在細節上還是要再多加留心。」  

      「嗯……」最後她悶悶地回應著。

      再來所步行的回程,兩人並沒有接續的言語來往,連被月光照耀出的影子都沒有親近。

      可能是輾轉到了新的環境,她感覺又與日番谷落差更大一截了。

      雖然因為工作地點轉變的關係,初次到了外地的兩人,便決定一同入住於距離公司僅需兩站公車即可抵達的公寓套房裡。

      但就算是同居,其實對於情感慰藉的交流上,卻並沒有太大的助攻,對於雛森而言。

      她反倒還懷念起了,那段即使各處於不同分店卻目標一致的短暫日子……因為無須承受上班期間必須刻意閃避的壓抑,結束工作後也只要在遍布熟人的危險區域外,則自然還有相見的機會。

      不像現在的她於下班後,偶爾還先得獨自返回住處,刻意間隔著離開店鋪的時間點。

      並且一想到,在他升職以後,可能連一起上下班的時機都會完完全全地錯開了。

      連那些僅有的小確幸都要逐漸流失,她只能無奈地感嘆。

      要是再更往回念舊,昔日就讀高校的時候,即便無法在同個環境下一起學習,但至少在每日放學返家的路途上,還可以在兩所校園中間交集的公園口,先與日番谷相約碰面。接續的行程則是偶爾一起到圖書館閱讀;偶爾一起到商店街逛逛;偶爾還會在夜晚時分,一同跑到遠處的山丘上去看星星。

      另外還有初期,方入職場的實習生年代,因為當時還是朋友,不至於避嫌,所以即便是晨間充滿活力的早餐;下午歡樂同桌的員工餐,甚至是收班後肚子餓翻了的宵夜餐,兩人都可以無所顧忌地共享著。

      --但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卻成了這般輕易被甩在後頭的人呢?

      可能起源是因能力的差距吧。她不禁猜想到,或許這也是日番谷堅持不願對外承認她存在於他心中地位的原因。

      她更覺得現在的自己十分無用,垂頭喪氣到努力的動力都有點喪失了,甚至還徬徨困惑起自己到底該不該繼續在這環境待下去呢?

      待在日番谷身邊,那種逐漸萌芽茁壯的自卑感,讓她深深覺得無地自容。

      畢竟他太優秀了。

      她前陣子曾問過日番谷,為什麼要這麼拼命呢?明明也才剛升上經理沒多久,卻已經把副店負責的業務範圍也攬在身上做了。   

      他回答,我希望妳幸福。

      她似乎懂他的意思,但又不是能完全理解。

      她想要的幸福……她現在幸福嗎?

      這樣的賣命、這樣的作戲、這樣的相處隔閡,便是他們最終抵達幸福的必經之路嗎?

      她不知道。

      她的心願至始至終都沒變,只要他能陪在身邊,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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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在經理一職逐漸站穩之後,大多班別便自動挪成,總是待到收店結束。跟每日輪流的值班相同,都得做完最後的巡邏檢查之後,才可以離開店鋪。有時要是生意太好,甚至還會留守到快凌晨。

      日番谷為此勸過雛森,要她下班時別特意等他了。

      她其實也不是無所事事在等待著,而是藉此空檔做著被分配到的組別業務之事,雖然此舉也是勤奮的象徵,但姑且不說每日上演看起來太過刻意,最主要覺得這樣久而久之會轉為不好形象的反效果是在於:「要是每次都得花費額外的下班時間才能完成這些份內項目,這樣在其他幹部眼裡看起來不也顯得妳能力不足了嗎?」

      她聽著,神色明顯黯淡下來。   

      他嘆了口氣,最後再補充:「現在跟妳的班別幾乎不同,我雖然收班時間待得較晚,但上班時間相對已是中午了,妳可是要比較早起十點前就開班的,如果不早點回去休息,隔天又會賴床遲到的。」

      看似還心有不甘的她嘟起嘴,低咕著:「反正冬獅郎都會叫我起床的……」

      再者她除了接收到『傻子』二字的回饋之餘,還榮獲了疑似寵溺的摸頭賞賜。         

      所以最終她妥協了。

      雛森的心情總是大起大落,多半都任由著日番谷對她的態度支配擺盪。

      在營運現場賣力工作時,看著他雖帶有禮貌的淺笑接待客人,以及公私分明柔性地制約同仁,但總歸到面對她之時,卻都變成板著嚴肅的表情,不苟言笑。  

      而在踏出店鋪後,甚至是非得拉距到了百尺之外,才終於能夠稍微體會一點落差感,才能獲得他卸下武裝,無須佯裝冷漠的和顏悅色。

      但有的時候,當她想再與他多聊些心事或是趣事時,一個轉身望向身旁之人,卻發現他在被窩裡早已累垮熟睡去了。

      她望著他連入眠後都無法解開的眉頭。她頓時反省自己必須體諒他的辛苦。

      並且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好舒緩他的辛勞--譬如說,她一個心血來潮地決定往後要在自己上班之前、日番谷睡醒之前,親手準備份營養早餐。

      常聽別人說,為另一伴用心付出的同時,自身也是能夠感受到幸福的氛圍。當她只要也這麼照理想著,便會頓時覺得心情好了許多……但凡事想的總比做的容易,   她在將吐司放入烤箱時的一個閃神,就不小心誤觸烤盤被燙到了。一邊讓手上刺痛的部位不斷沖著冷水,一邊暗暗苛責著自己到底還有什麼事是可以做好的?

      原有的興致勃勃,此時卻在剎那之間,被突如其來的負面思緒給驅散,同時則越否定了自己的信心。   

      以至於雛森悶頭想著想著,便又回心轉意地乾脆全收拾個乾淨,當作一切都沒發生算了……

      畢竟她再也不敢將失敗顯現於他面前,因為只會顯得自己更加地沒用。

      而她也一直沒能得到即時宣洩情緒的安慰,能與他傾訴的機會是少之又少。

      若不是偶然還會細想起曾經的總總,她就當真要以為與日番谷的相處模式本來就是如此平淡無味了。其實也不全然,每一天這份關係都會以微小的頻率緩緩變化著,小從日常錯開的晨醒夜眠時間,大至共事時已能喬裝完美,那如同陌生同事般,逐漸少有目光的交集。

      但是,唯有她和他,才鮮少交集。

      「雛森,以後可以別這樣說嗎?」

      「咦?怎麼了?」

      其他的同事都可以無所保留、怡然自得地與日番谷談天說笑,先不管他對那些人的回應是冷是熱,至少都不會只是漠視。此番相較於對待自己的落差,一點一滴看在眼裡,有時則非常不是滋味。

      「別再把我當小孩一樣了,尤其在其他人面前……而且再怎麼說,我如今也是上司了。」

      她只是愣愣凝視著日番谷一瞬轉為嚴肅的容顏,一時之間甚至有點銜接不上他在指什麼。

      「就是關係上,對彼此保留的尊重,也是要留意的。」

      「啊啊,我知道了!對不起了,冬獅郎……」

      恍然大悟後的她默默低下頭,懊悔著自己又活該討罵了,也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好像都太不識相了--

      但在還未深層反省到細項之時,身子卻先被日番谷一把拉進了懷裡。

      「好了……別哭喪著臉了。」他藉此湊近她耳邊:「只允許妳在私底下。」

      記得兒時,她總是會特別關心著比她矮一截的日番谷,也不管他是否反對過這樣的被照顧打理、被強迫塞食、被嬉鬧吐槽--

      因為在她眼裡,無論他是否越過了間隔和自己在相同級別了,他永遠是那個可愛討喜的小獅郎。

      但一切都因為,如今他不再只是身長不及她的男孩了,兩人之間的關係更是已升格為戀人,所以有些舉止、有些話語更是應該自重保留……她明白了,她會好好調適自己的。

      「早點睡吧。」

      「嗯……」

      明明距離這麼近卻好像仍是無法摸透他,甚至是自己所矛盾的事到底是什麼也無從追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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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訂貨組的庫存,我記得上次聽他們在講好像有點危險邊緣。就快月底了,如果斷貨的話還得向其他分店調撥……」

      「……」  

     

      「啊還有,這次的班表也很晚收件呢!副店不知道又要拖多久才能排好了……」  

      「今天別說公事了,快被煩死……盡是些沒用的東西。」

      不提公事她還頓時不知道能對日番谷說什麼。

      不知什麼時候從無話不談,居然也會變成無話可談了。

      會突然回想到遙遠上一個同休日的對話,可能是因為太寂寞了,才導致相思症猖獗。

      距離日番谷升遷之後,已經少說有四個月沒一起同休了。   

      更甚提至源由,雖然是因為店裡目前人力欠缺,一直處於緊繃狀態,讓幹部們不得不將一己之力當成雙人份量來使用,但是她難免也會默默為傾倒在日番谷身上的重責壓力打抱不平--因為,辛苦的經理從這個月開始,已經甚至把排班表這耗費腦力且犧牲小我的任務給一肩扛起了。

      「二十號這天記得,妳有事。」

      「咦?」

      「待會再跟妳說。」

      「噢、嗯。」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只見日番谷拐彎離去的背影了。失神了一秒後則趕緊提醒著自己回神,繼續著手邊任務。

      不過這突如其來的搭話,使她心中幻想的小劇場頓時爆炸性地開演--

      日番谷這是在約自己吧?是在意指自己要在那天空出時間來與他約會?

      之前因為避嫌,一直無法光明正大地指休同一天,這次是怎麼突然又有一起休假的機會了呢?這次的班表是日番谷排的,這樣才更容易被別人懷疑吧?日番谷有想過嗎?

      諸如此類種種驚訝的反應在腦海中不斷爆衝。

      反正不管怎樣,他這麼一句話便掀起了雛森滔天巨浪的期待感。她是歡喜的,難得感覺可以將笑容對客人展露得自然一點了,難得感覺做什麼事情都充滿更多的動力了,也難得她突然看開了一切,覺得生活不就是這樣嗎?什麼苦盡甘來,什麼不禁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事態總不會這樣一直低迷下去的,他們之間會好起來的,一定的。

      「桃,那個假的話……已經解決了,沒事了。」雖然在同個空間裡,但有時還是用手機傳遞訊息,才比較保險私密一點。   

      她痴痴見著這行文字,沒有明白意思,於是她傳了個問號詢問。

      「只是他們之間調班的問題,妳就記得找個理由,班別就不會被動到了。」

      「原來啊,好的。」

      --果然在這種人力吃緊之時,還談什麼同休呢,知道真相的那刻,真覺得自己上一刻的癡心妄想夠蠢了。

      在她心裡想說的話,想分享的事物,想獲得更多兩人時間這種微小的願望,因為壓抑而日積月累,但越是累積到最後,反而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了。於是無論有多少滿腔話語,有多少激情憤慨,都會隨著時間緩緩的雜質細流而形成堵塞,無法循環。

      有些事若不去談,會是一個結;談開了,可能會是一道傷;而過陣子,它則變成了癮患。

      「等下個月底忙完了再補償妳好嗎?」

      「沒事啦!你能有休息的時間比較重要。」   

      她在想,日番谷或許是查覺到些什麼了,才又婉轉地對她提及這段。

      但這些字句如此輕易地便映入眼簾,卻又有種複雜的感覺--她寧願日番谷好好歇息,也不願他硬是撥出空來替自己瓦解孤寂,她並不想成為只是個這麼不成熟的小麻煩。

      她也突然想到,兩人的性格其實算是南轅北轍,他們一個喜歡熱鬧,一個卻習慣我行我素。之前確實有疑慮,要是輕易跨越了界線卻回不來時該怎麼辦呢?

      但她同時感到困惑,感情中重要的應該是自己的狀態,而不是對眾人必須要有所交代,不是嗎?她有點後悔當初與日番谷的協議共識,她以為自己受得住。

      他們是相識很久了,也一度以為已經很了解彼此了。

      曾經,相處上無需多下功夫,只要每天起床說聲早安,簡易即感窩心。

      如今,成長交往後的感覺卻不同了,無論是步入職場的責任,還是身份轉變的退讓,甚至是自由的權利……

      她都再也無法掌握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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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他們難得在相同的時間準時收班。

      也多虧這般機會,使她終於享有獨占日番谷下班時間的權益。而這次已不光只是睡眠時間的佔有了。

      所以收班的時刻,雛森排除萬難與同事們道別之後,先假裝要往回家的路上行走,事實上則是折返回店鋪附近待命,等到日番谷與自己會合後,更準備要在途經離住家相近的超商,先買些食材,好在返家後能給他準備些宵夜享用。

  

      她在進去採買的過程中,日番谷則是駐守於店門外等她。

      此時卻突然被某位同事那熟悉的嗓音,從遠方喚了聲日番谷的職稱:「真巧阿,經理!你怎麼在這?哈哈!」   

      正朝他所在的方向快步移動的人,是黑崎夏梨。

      夏梨是在日番谷初升職等之時,正巧也調度到他們分店的新興同仁。不過很湊巧的是,她同時也是日番谷之前在輪訓半年待的分店中,所認識的同事。

      就像某種因緣際會,夏梨來此店中,唯一稱得上是認識的熟人便是經理了,也剛好一開始帶著她熟悉各個新環境細節的人也是經理。所以日番谷和她的工作關係基本上來說,算是處得不錯的。

      巧遇此人的驚愕之餘,日番谷便立刻萌生了擔憂。

      除了盡量以自己高挺健碩的身軀,藉機遮擋著夏梨張望的視線之外,還趁著談話的空隙中,頻頻回頭向已經在結帳櫃檯的雛森,用眼神意示著她先待在裏頭避著不要出來……恰好距離門口很近,所以僅需隔著透明玻璃的門面即可傳遞警訊。

  

      「咦,妹妹還有要買的東西?」這是平常會照面而算是有點熟識的店員,偶爾雛森還會跟他攀談上幾句。

      「啊、沒有沒有,已經買好了……」

      「妳男友不是在等嗎?」

      「嗯……不過他在跟同事說話,我過去不方便……」

      「哪裡?我看!欸欸、是女的欸?妳不怕妳家帥哥被搶走了?」這店員也是心直口快。

      她聞言愣了愣,一笑置之的說著:「不會啦。」

      「啊?可是為什麼要迴避啊?妳不是跟他也同公司嗎?這種時候就是需要宣示主權啊--嗨、歡迎光臨!」

      但店員卻是一副打包不平的模樣,開始滔滔不絕……不過好在此刻剛好有其他客人進門消費,所以他中斷了話語,改用歡迎詞迎客。

      「我、我記起來還有個東西還沒買……等等喔!」

      被店員這麼一個數落,雛森頓時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趁著穿梭在排排層架道時,繞至看得到外頭的鄰近窗邊察看,這時卻已經不見日番谷跟夏梨的身影了。於是她趕緊胡亂抓了個日用品後,又折返回櫃台。

      「謝謝你,那我走了唷。」

      「快去快去!宣示主權啊!」   

      她回頭禮貌地笑了笑,心裡卻百感交集。

      夏梨也是個好同事呢。雖然她正職的資歷不久,不過初來乍到他們的大店,表現便十分優秀。時常就算是下班了,還是會巴著日番谷回饋著當日在營運上有什麼需要改善的地方,而日番谷也畢竟是盡責的上位者,既然底下人有心如此積極,便自覺為同仁排憂解難也是職責所在。

      雖然一般會如此的同事,可能是特意想班門弄斧展現自己的才能,也可能是為了升遷機會才特意接近幹部的巴結手法--

      不過她想,這樣的揣測套用在夏梨身上想必是不成立的。她的為人不是那樣的。

        

      雛森刻意繞了另條路,避免與他們碰頭,雖然也不確定他們兩人是不是還走在一塊。但這番疑問很快地就隨著她往著回家的方向,在離家門只要一個拐彎轉角時便揭曉了……

      那兩人正在她與日番谷同住的公寓樓下談話。

      她並無法聽到他們在談些什麼,只見夏梨和日番谷越聊越多,有時豪邁笑著,有時則激動的用肢體言語表達……

      她的心情很複雜。

      最後夏梨指了指上頭,似乎是在問日番谷她可不可以上去參觀坐坐。

      而日番谷雖然面有難色,但還是讓夏梨雀躍地跟在他後頭,進入了公寓大門……

      見此,她的心已是涼了大半。

      事情發展至此,她也只能楞楞杵在原地,既不能回到自家,也不能在這時連絡日番谷--或許她連一般同事都不如吧?

      她也不知自己獨自在外頭等了多久,其實可能也只是十來分鐘吧。

      但卻覺得那不知在空等什麼的時光,分分秒秒都很漫長、分分秒秒都備受煎熬委屈。    

      若不是她已經司空見慣的忍耐了這麼久……  

      「夏梨她……應該沒發現我吧?」   

      若不是她在日積月累的作戲經驗中,已經可以熟練喬裝出不在意的反應,以及,她也已經成熟自知自己那心情什麼的,都已不是那麼重要到值得一提。所謂的忍辱負重,其重點是在於兩人共築的未來奠基--   

      「嗯……沒有。」

      但是她已經漸漸幻想不出他們的未來會如何了。

  

      這日的結尾,日番谷還對她說了抱歉之詞,好像還說了什麼夏梨是為了跟他拿一份即將接理訂貨組組頭的明細事項……

      都已經到了同床共枕的就寢時間了,日番谷卻還再度提及此事。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的神色表現得太過於冷漠,並且原本還滿心雀躍購買回來的食材也只是在一進家門後便存放在冰箱裏頭,已沒打算料理的關係。

      雖然也不明白自己還能要求日番谷對此再多解釋些什麼,但她想要聽的絕對不只是抱歉,甚至是關於夏梨承辦了什麼重責大任而已……這樣的反駁也僅是默默存放在心,並未說出來。

      其實同時還有他的懷抱陪伴入睡,似是在賠罪的舉動。

      但是即便在他懷裡,卻也感受不到心安了,反倒是包覆著無從宣洩的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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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從那日之後,雛森便經常會不自覺觀察起有關於夏梨的一舉一動。

      而在她眼裡,日番谷和夏梨則越走越近。

      即便是夏梨休假,也時常會回到店鋪裡串門子,並且有時還會自願充當免錢勞工,以協助經理維持現場營運的穩定,穿梭於現場中,充當那不足的人力空缺--同事們的流言蜚語、口沫橫飛通常在這種狀況之下,有時也會不小心地飄入耳裡。

      她甚至有點抗拒待在這樣的空間裡工作。

      --為什麼妳這麼猶豫呢?或許他並沒有這麼不可或缺。  

      --你們從小就認識了吧?會分不開一定是因為習慣了。

      空班時間,她獨自坐在休息區便悶頭想起,早上在住家附近的超商買早餐時,向那熟識的店員隨口一提她近日的煩惱後,所得到的詳解分析……

      --是這樣嗎?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像一個人呢。

      而她在離開超商時,只是以一種看開似的語氣回應此話。

      心靈的寄託也是種慣性,習慣了兩個人所以才害怕一個人孤獨,她貌似得到了結論。

      但也可能是太愛了,太在乎對方的感受,所以才選擇不將任何負面情緒表達於他。

      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還是朋友的時候什麼都可以說、什麼都可以聊;要怎麼任性就怎麼任性、要怎麼鬧就怎麼鬧。

      如今她所能自在的空間,已經變得好小好小,相對之下日番谷卻彷彿不因此受限,跟別人都可以正常相處,反襯到自己身上卻顯得僵硬彆扭。

      不知道這樣的壓抑時日到底該持續到什麼時候才可告終。

      就連雛森日前在出門的路上不慎被路人的單車擦撞而跌倒在地,受了點皮肉之傷,還疼到落下眼淚了,也不敢同與日番谷提及--畢竟辛苦盡責的經理都有夠多公事要煩了,何必再勞煩他消化並安慰她的負面情緒呢。

      也可能,他也不是這麼在乎關於她的瑣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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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日番谷獨自的外地出差,是為了一場由總部招集的各分店會議,也順便讓幹部們在這出差的兩日期間,試品及創新新菜色的取材研發。

      因為那場會議是定在一大清早,而他們的所在地又與招集地點相差了起碼三小時的車程,所以日番谷決定提前一天下午就要先搭車前往。

      而這中午時間的空檔,剛好對著雛森的休假,兩人便一同到餐館享用午餐。

      「我們,好久沒一起吃頓飯了呢。」

      「……嗯。」

      雛森開啟這句話時,便覺得有點鼻酸。

      究竟為什麼就算心繫之人此刻就近在面前了,卻還是充滿念想?她所念及的真的還是此人嗎?

      望向窗外的車水馬龍、城市喧囂,突然湧起一股事過境遷的感傷,是什麼改變了呢?

      是成長讓自己只能被迫體會著各種人生無常,各種壓力襲來卻還得獨自消化嗎?      

      而秉持這樣處處自我為主的思維,便算是成熟了嗎?

      若是成熟的話,渴求的事物怎麼越發增多,甚至變得更加不容易滿足了呢?

      她覺得自己的心態很複雜、糾結。怎樣都懸在那,無法獲得解答並釐清。

      喜是乍見之歡,愛是久處不厭。

      她見著他當然是歡喜的,也並沒有對他生厭,但就是與當初的感覺不同了。

      可能是旁人視角的壓力,可能是她對自己施加的壓力造就……

      他們之間再度回歸沉默了。

      明明想跟他多聊些什麼,難得有這種機會,但卻千頭萬緒也擠不出什麼體面的話語。   

      她靜靜地看著他垂下的面容,優雅的使用餐具。  

      她看著他不時望向窗外的神情癡迷,那頭只有熙來攘往的人群。

      她看著他不疾不徐地翻動起身旁的公事包,似是在檢查些什麼。  

      明明每天都有機會這樣關注著他。

      卻很怪異地越是久視,便越發覺得陌生疏遠。

      「我覺得好寂寞……無論是在工作的時候、在約會的時候、在擁抱的時候……是我太貪心了吧,冬獅郎。」

      一股情緒湧上,使得雛森不再壓抑地傾吐了糾結,也不敢抬頭見他的表情。

      「……我們,就到此了,好嗎?」她說這短短一句話時,唇還會不自覺地顫抖。分開之詞也可能太過犀利了,她不忍心。而置於桌上交疊的雙指同時也在不安地搓揉著。

      「……什麼意思?」

      可能是太愕然了,日番谷消化完語意後便一把抓握住她的手。

      他無法置信的眼波,使她稍微抬眼不小心對到了後,又縮了下去。

      「我們還是做回朋友吧。」她施了點力道抽回了手,改由揪緊著腿上的裙料,接著說--

      「我曾經……真的很愛你,愛到我都沒了自己。」

      雛森其實對後續的記憶有點模糊了,或許是思緒頓時的全然傾瀉太過於混亂了。

      日番谷沒再接下任何一句話,她也不知道該再補充些什麼理由。

      能脫口這些,對她而言大概已是極限了。   

      她知道他可能會難受,但他必然不會比說出這種話的自己還更加難受,這是由一股直覺推論的--她是隱忍這麼久了,為了他的面子,為了他的前途,她也是萬個非不得已才被迫選擇放棄。

      甚至到最後兩人在車站的道別,依舊平淡到讓她沒有留下特別的記憶點。

  

      但她卻清楚知道自己沒有哭。

      如果不是這麼甘願全心投入,並且深陷其中,她想,之前的自己必然是受不了那些拘束的。

      而她如今已經不想再忍耐下去了,她對這樣變質的感覺釐清了一項結論--既然已經漸漸想不起自己在這段感情之中得到什麼歡愉了,那想必是不愛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別讓僅存的習慣再強迫支配著自己的真意。

      也不禁莫名佩服起日番谷,就算面對分開一詞,反應卻仍可以幾乎一如既往的冷靜,莫約是一直都太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了吧。

      獨自回程的路上她腦袋都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佔據。可能是想為自己的決斷更加合理化解釋,也可能是想消除些半途而廢的罪惡感……

      但她卻沒有想好自己之後該怎麼前進下去,也無法確定往後面對日番谷時,是否還可以波瀾不經。

      畢竟對他反而會感到很抱歉,自己終究還是沒辦法成為他理想裡的一部份……

      之後與出差中的日番谷還是有聯絡,而內容大致上是些無傷大雅的閒話家常。可能是習慣了報備日常瑣碎,也可能是這樣稀鬆平常的互動讓她誤以為他們還是可以當回朋友。

      雖然如今轉變為多半是由日番谷先傳來問候的訊息。

      雛森也同時知會了他,自己已經提出了離職。而最後一天的上班日,應該會與他的休假日重疊而錯開照面。

      日番谷不在的幾天,似是有種解脫,卻似是脫離到了僅剩軀殼在行屍走肉著。做任何事情都很難專注,不知所云。  

      來到這最後上班的一天,無感地結束了這漫長歲月中福禍同享的第二個歸處。也被同事們硬是邀約吃了頓離別的宵夜,對於離職原因的種種逼問,都只是含糊帶過。

      這日就如之前所提,同時是日番谷出差回來後的休假,這是別離了三日後的再次會面。

      卻很難得見他會留守在客廳這麼晚,畢竟回來的時間都已是凌晨兩點,遠超出他本該就寢的時間了。

      而那面帶的神情明顯凝重了幾分,雖然平常就是這樣不苟言笑的……

      「搬哪?」

      「咦?還沒……還沒找到合適的……」

      他也在雛森進門之時率先與她搭話,但平淡的語氣中卻隱含不屑,甚至還帶著點憤怒。

      「不然,還沒找好前,先繼續住下?」而聞言後的日番谷,語氣則又放柔了。

      「這、應該不太好吧?況且我們已經……」她咽了咽口水,再胡亂補充了句:「嗯、主要是會對你造成困擾……」

      「……我沒差。」  

      「那租金?」

      「一人一半。」

      「那房間?」

      「我搬去客房。」

      「那浴室?」

      「……我可以用客用的。」

      「我還是覺得……」

      「別說了,妳沒辦法打理好自己就給我留下。」

      談話到此,日番谷已明顯不知怎麼地又怒不可遏了。

      好像一副在譴責著雛森明就不知怎麼照顧自己還在跟他耍任性,而生著悶氣的模樣。

 

      他見雛森不再回話,則離開沙發,起身去收拾房間。

      她心一沉,深深感受到彼此之間真要因自己的決斷,而有所變卦了。

      印象中從小到大,他們都沒爭執過,就算真有什麼鬥嘴誤會,最後也總是先由日番谷讓著她……

      那這次的情況也算是嗎?她有點搞不懂了。明明是自己下的決心,於此刻卻又好像無法真正狠下心來。

      呆然看著日番谷一點一滴帶著他的東西,從兩人共室的房間走出,再搬移到另一個空房……她從分神的思緒中拉回現實,猶豫了幾秒,才快步走進他身旁想提供協助。

      「冬獅郎……我幫你……」

      「不用。」

      再次近距離能夠望著他眼眸、凝視著他的背影,在他旋身的錯開之時,嗅到了他的氣味,以致她差點就要失態地環抱住他,喚他別走……像以前無助之時尋求的安慰雷同,但她還是壓下了這突如其來的妄想。

      大概是因為他的語氣也出奇冰冷,不亞於之前說分開時自己的語氣,使她怯步。  

      她承認,此時自己是更難受了。原來所謂分開,是還要承受各種一去不返的曾經擁有。

      所以她哭了。

      最後在獨自的房間裡無聲落淚。

      這是分開之後第一次可以流出淚來宣洩,她哭著覺得自己頓時可悲。沒想到最後似乎還是依靠著日番谷的通融,由始至終都是這樣尾隨他的身後,偶爾還會麻煩到他替她收拾大小殘局。

      而她一下子將生活的重心全拋棄了。雖覺得如釋重負,卻無比空虛。

      這種感覺如同徹底的孑然一身。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留在這個城市,也不知道自己往後該轉換什麼跑道,更不敢實踐乾脆就回到家鄉去發展這種設想。

      就連在這也不算是熟稔的喧囂城市裡,都會時而不慎入侵到與日番谷有所關聯的領地了,連動的回憶翻騰皆存滿滿的觸景傷情,那更何況是歸返到那與他相處了少說十幾年的故鄉?

      曾經一同無所拘束地恣意奔跑在翠綠的草坪上。   

      曾經一同靜靜互望著彼此用功讀書的模樣,那甚至待過最長整日的圖書館。   

      曾經因為自己的不守時,便一同拖著他與時間賽跑,狼狽追逐過的公交車。

      曾經因為她怕冷,而不帶話語便霸道地緊握了她即便配戴有毛料卻仍是凍僵的雙手,在寒冬的街道上。

      曾經在他將要暫時調到另家分店的夜晚,那明明已在她家門外道別過了,卻又突然上前緊緊擁住了她,並難得說著即便暫別也會很想念她的窩心話語……

      --稍微回想卻發現,根本無法從有他參與其中的種種片段裡全身而退。

      雛森一邊看著電車窗外奔馳的點點夜景,越深入去探究便越發覺得心塞,世界彷彿都隨著那些燈光串聯而扭曲成蜿蜒的曲線,並且不知怎地突然被一陣天旋地轉襲上,腦袋變得很沉重。以至於她在混亂的念想中不自覺地睡了去。

      後來讓她驚醒的是電車終點站的廣播,待意識恢復之時竟發現其他座位已空無一人,而在一陣慌亂之中總算捕捉到了站名的標示後,則是皺起了眉頭。

      她坐過站了,到了一個從未來過的地點。

      雖然一開始便沒預設要去哪,甚至還有不打算回家的念頭……但最後當真成為這樣彷彿漂泊流浪在外的窘境,根本也是始料未及。   

      所以在懊悔的同時,雛森只好走出站外,頓時在朦朧夜色中清晰顯現的是場滂沱大雨,原來這便是自從倉皇走出車廂後,耳邊會一直重複徘徊著雜訊聲響的原因。

      接著更慘的是,拿出手機後,卻發現它居然在這關鍵時刻沒電關閉……

      她不僅無奈,更覺得十分無助。

      此時則幸好在摸索口袋時,找到身上還僅存的少許銅板。於是她冒雨跑到對巷有遮蔽物籠罩的公共電話亭,首先頓了數秒,再深吸一口氣後,便快速撥下了那串熟悉的號碼。

      --她以為只要分開了,她就可以找回自己,但是沒想到如今卻更丟失了自己的心。

      「請問哪位?」是日番谷的聲音。

      「……」

      他從聽筒那端隱約聽到了窸窣聲響,好像說了什麼單詞,但被雨聲掩蓋著,聽不清。

      「……桃?」

      「嗯。」

      「妳在哪裡?」她有點被那恍若心急如焚的質問給驚愕到了。

      「我……」

      「回答我妳在哪?」而緊接聽到那一如既往的譴責語氣,她頓時又感到想哭。

      「我、我不知道……」

      「笨蛋!待在那別動!」她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那樣溫熱的液體迅速順著雙頰滑落到嘴角,她所嚐到的味道卻是極為苦澀。

      接著雛森也不知傻愣地坐在有所遮蔽的站牌候位區等了多久。

      她只知道,當看到那一眼便認出來者的車體,那急促倉皇的身影出現於眼前時,所頓時決堤的淚水並不輸於墜落地面的驟雨。   

      「冬獅郎?你怎麼——」她起身,胡亂用手背擦拭著滑落雙頰的眼淚。

      「妳是笨蛋嗎!到底在做什麼?」

      「我、我不知道我怎麼總是這麼不小心……我不知道該去哪、我不知道怎麼--」

      話未說完身子便被突如其來的力道給緊緊環壓著。他那近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去擁抱她。

      「那就別再走了……不准,再離開我的視線。」

      然後他在她耳邊說出了這麼不爭氣的話。

      並同時感受著她的體溫,感受著她有點溼漉的髮絲黏上他側臉,感受著她在他懷中不斷啜泣以致斷續震抖的身軀……

      他不願鬆手。

      看到她安然無恙地出現在眼前,忐忑的心這才稍稍平復了點滴。只是終究難掩憤慨,同時焦慮的枯等已經擊潰了他原先建立穩若泰山的假面。

      他雖然尊重她,但沒想過要全然縱容。

      他的話語和舉止都太出乎意料了。她並無法停止哭泣、無法仔細思考,更無法展現出足以應對這樣突兀要求的反應。

      「我們……還能回到最初嗎?」

      她沉默了半晌,才繼續哽咽說著:「我好想念以前,好想念我們還沒在一起之前沒那麼多煩惱的時光。經過了這麼多以後……我已經不知道我還愛不愛你……我--」

      「好了。我說笑的,剛才那話都不是認真的……抱歉。」

      日番谷斷然中止了她未說完的話。並且緩緩鬆手,將她挪開懷中。   

      他欠下身,重新拾起落在地上的傘,以被驟雨削弱的音量說了聲走吧,便帶領她入坐車內。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對於否定的答案幾乎快迎面而來感到惶恐,於是便硬生生地將其他想挽回她的話語給強吞回腹中了。

      所以他也願意退讓了,他總以為這只是雛森一貫的孩子家鬧脾氣,待她緩和調適之後便可以和好如初了……

      但他如今明白,她是認真的,她是決然地不想再歸屬於自己。

      而他,也不知該抱著何種心境面對她了。

      在車上那小小的空間內,一路都是任由沉默的空氣瀰漫著。

      玻璃窗面持續有點點細雨墜落,但由於日番谷沒有開音響,所以可以清晰聽得到雨聲的胡亂演奏,就如同他內心某處不斷在崩裂的聲響。

      這段路程對他來說很漫長,途經的每一個路燈彷彿都是在替他倒數計時的警示燈號。

      最後抵達了住家,將引擎熄火後,日番谷僅說了一句話--

      「我答應妳提的分手……這裡就留給妳,我會搬走。」

      他們這次真的告別了,可能再也不會見面了吧?

      即使她知道根本忘不了。

      但也或許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她相信只要找到心向的道路,一切便可以恢復正軌的,即使已經沒有日番谷在身旁了。

      偶爾看到餐館內忙碌的服務生,會想起他們曾經一起努力過的片段。

      偶爾感受灑在臉上陽光,會想起他曾帶給自己的溫暖。

      偶爾看到腳下的花瓣,便會不禁想起他們的青春曾經也開得如此燦爛……

      只可惜最終還是經不起風寒似地凋零了。

      這樣的聯想深淵一旦陷進了,便萬劫不復。

      --再見了,小獅郎。

      所以必須強迫自己去學會道別。

      直到過了很久之後她才明白,可能當時的彼此都還太過年輕。

      只是受了點傷,迷惘了點,就容易慌張不已。甚至還過於草率地,推開了任何會產生痛覺的媒介。

      卻沒想過,倉皇的決斷導致,最後留在生命中的並不是解脫後的輕巧,而是永遠都填補不了的裂縫……

      和遺憾。

FIN-

後記:

產物不僅冗長還是個正統的BE阿,在下先自罰三杯哈哈(欸欸)

其實算是摻了些生活經歷,工作跟感情並存時的矛盾,很難兩者兼顧……所以必須要有所割捨跟抉擇,還有不斷調適的心態。

要是都無法達成其中,天平是無法平穩,會崩盤的。

所以結論:個人覺得情侶還是別同職場好(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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