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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罪名(一)

      我越過拱橋踏上清泉步道,放眼望去是無限絕景。橋畔間群山疊翠,松柏參天,鬱蔥的楊柳隨沿岸起伏,每每徐風拂過,如扇開合,古梅、玉蘭、秋菊依池而生,瀰漫獨特芬芳,展現風雅絕倫。這裡不但是整個仙境最優美之地,也是仙氣最豐沛之處,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充滿靈動,可以洗滌雜念,淨化塵緣。

      緩步順著水流方向彎進九曲游廊,繞過數座瓊樓閣台,連接的是羊腸小徑,深入茂密竹林,青竹隨風搖曳,沙沙作響,長道盡頭是整片樹簾,垂葉落根交錯成網,枝縫中灑落淡淡餘輝,擴散成朦朧光環,神聖且肅穆。

      掀開樹幕,印入眼簾的是雄偉壯麗的宮殿,行龍飛簷拜塔,鳳凰燕尾翹脊,朱雀翼角托栱,麒麟瓦片蓋頂,蟠龍樑柱擎天,神龜馱碑豎立,卵石砌牆作底,紅磚照壁為欄,三彩如意門,七色格扇窗,莊嚴華美的建築,卻如夢似影般虛幻。

      只有上乘的仙氣才能匯聚出如此高雅脫塵的修靈地,真不愧是蓬萊大仙,我暗暗地讚嘆道。

      「愚君在此,奉蓬萊大仙之命,前來晉見。」我舉手抱拳,開口傳遞出宏亮的音調。

      「請。」兩位身穿金盔鎧甲,手持配劍,神色嚴肅,威風凜凜的仙衛在門口站崗,朝我點頭回禮,隨即伸手示意我進入。

      眼前是一排層層石階,筆直的花磚大道通往正殿,整棟建築仿若幻境般,看起來十分不真切。在踏上台階的瞬間,鞋底觸及的虛影階面顯現出實體,而離開的剎那,實體又幻化成虛像,一步一階,虛實變換,似真若假,神秘莫測。

      穿越長廊,通過中庭,我的心情越發沉重,無暇欣賞周圍典雅的宮堂擺飾,直奔拜庭主殿,只見八扇分別雕著冬梅、春蘭、夏竹、秋菊、青松、龍柏、白蓮、靈芝的大門敞開,嚴肅的迎接我的到來。

      跨入殿內,原先熱鬧的大廳瞬息安靜,散立在兩排樑柱旁邊的數列眾仙齊齊回頭,視線集中在我身上。我尷尬了一下,也粗略地掃視回去,橫豎看來,仙界上位的仙君、仙子、仙翁、仙童都到場了,這不免讓我有些驚訝,而其中和我稱得上有交情的,似乎只有智仙君。

      再仔細一瞧,眾仙皆身著禮服,頂戴羽冠,腰繫珮綬,足履朝靴,一派莊嚴華麗地晉見蓬萊大仙,反倒是我一身素雅長衣,短帶束髮,無冠無飾,腳穿草鞋,樸素到顯得格格不入。

      廳內四周陳列黑釉古架,擺放著花瓶、如意、翡翠、陶瓷及銅鼎,各種寶物透著淡淡的彩光。屋頂浮雕雲龍飛翔,窗櫺形如錦紋綢緞,牆壁泥塑百花獻瑞,石柱刻著吉獸呈祥。

      我緩步前行,踏在繡著蔓草祥雲的絨毯上,頂著兩旁眾仙的注目禮,直直地朝蓬萊大仙的御座走去。

      止步在絨毯的盡頭,隔著一彎半月池,和彩繪魚躍深淵的平台。緊連的是五層環形台階,佇立著八座螭虎吞腳的矮柱,分別典置八盞蓮花燈,燈火搖曳,忽明忽滅,卻絲毫沒有光影,彷彿幻影一般。而台階後方,則展示十幅木雕和螺鈿組合而成的潑墨山水屏風,景畫逼真。

      階上的基台排列一行琴、棋、書、畫的檜木鏤雕,座前兩端架起銅鼎香爐,形方四腳,篆書軟團,左右長耳,螭虎圍爐,燃起一襲裊裊香煙。基台上方的橫梁吊起數條紅凌彩帶,兩側掛著燈籠繫流蘇,正座裡層垂下輕紗薄幔,交錯相掩,外面橫掛白玉珠簾,粒粒晶瑩,將御座與裡面的身影遮掩得若隱若現。

      而御座上頭的樑頂則橫掛著一幅紅木匾額,雕工精緻,紋路灑脫,鑲嵌行雲流水般四個金燦燦的大字--蓬萊大仙。

      「愚君參見蓬萊大仙。」我低頭拱手行禮。

      「免禮。」

      從御座裡面傳出輕脆的聲音,非男聲亦非女聲,卻透出如高山雄偉,似海洋深邃的沉穩,那是蓬萊大仙獨特的嗓音。

      「謝大仙。」

      我抬起頭來,不其然在平台上瞥見琉璃仙子,那一身霓虹彩衣,玲瓏剔透,配一襲輕羅霞帔,純淨無暇,窈窕的體態婀娜多姿,波浪的秀髮色彩斑斕。

      興許是我那時玩笑般的言語舉止真正觸怒了琉璃仙子,瞧她美目含淚,泫然欲泣,蹙眉咬唇,嬌軀微顫,十指緊握,面色蒼白,彷彿遭受莫大的委屈。而兩旁正不斷地輕聲安撫她的仙子,則是蓬萊大仙的另外兩大護法。

      我在心底默默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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