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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年華:章二

「那個……」混身髒兮兮的女娃把頭枕在白衣少年的肩上,一雙手臂擱在他肩膀上晃呀晃,有些戰戰兢兢地問:「我們要去哪裡?」

白衣少年臉上掛著溫和又不帶任何攻擊性的笑容,想了想,答:「嗯……我住的地方,那裡很美的。」

「喔。」她眼珠靈動地轉了一圈,乖巧地應道,趴回他身上睡覺。

白衣少年就這樣,一直背著她,把藤箱掛在一邊的手臂上,步速緩慢悠閒,就似在花園散步一樣,走出了森林,往自個兒的住處開展了路程。

其間,他們經過了一座小村落,裡面各自忙碌著的的村民看到白衣少年經過,臉上轉眼間都掛滿了大大的笑容,不停朝他揮著手,大聲呼喊。

「容大夫!容大夫!」

唔?怎麼這麼吵?

女娃揉著眼睛,抬起頭,半睡半醒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嗯?站在那隻大黃牛旁邊的姑娘臉怎麼都這麼紅?

其中一個穿著淡綠衣裝的少女小跑走過來,手上拿著一個籃子,有點雙目含情地把它遞到白衣少年面前,「容大夫,這些是我娘叫我……」

「謝謝。」白衣少年朝少女一笑,幾乎傾倒眾生,而他本人卻沒有伸手接過。

少女覺得有點奇怪,看向他的身後,這才留意到,白衣身上正掛著一團灰灰黑黑的東西,凝神看了好一會兒,發現居然是個女娃。少女張大了嘴,好半晌才問道:「容大夫,這……這是?」

「她是我撿回來的。」少年瞇眼而笑,溫和地說道。

「啊?這實在是太……」太荒唐了。

少年不知是否沒有聽見,沒有對少女作出回應。禮貌地躬身,客氣地準備退場,轉身,留下了一句話,隨風飄散,「楊大媽的好意奉容就此謝過。若是村裡的人身子有什麼不適,上山找我就是。」

留下了一村子目瞪口呆的人。

離開村子後,一直乖乖在少年背後趴著沒說話的女娃睜大了迷濛的雙眼,剛剛她在少年和那個姐姐說話的時候假睡裝過去了,現在在無聊之際又想找點話說。

「原來……你叫風……容?」

「不是,是奉容。奉獻的奉,容顏的容。」

「喔。」她點頭,反正她不識字,知道怎麼念就好。她壓在少年的肩上,臉變得有點鼓鼓的,以不清晰的字音說著,「風?奉……奉、奉容?」

「嗯,說對了。」少年點頭,臉上有著贊賞和嘉許。「那妳呢?叫什麼名字?」

「欸?」女娃瞪著眼,看著奉容的腳往前走著,地面上影照著兩人的影子,她開口,有點黯然,又有點寂寞,「我沒有名字。」就算是那個人在世時,也從沒喚過她的名,她自有記憶起就跟在那個人身邊,到現在竟然才發覺自己連個乳名都沒有。

那個人,只叫她「小姐」。

她或許該知道這兩個字的意義是代表什麼,但是從那個人恭敬又呵護她的角度來看,那絕對不會是她很喜歡的詞兒。

她知道自己與那個人並沒有血緣關係,沒有人告訴過她,可她就是知道。她視那個人如親娘,而那個人卻總把她看作主子。

她不明白他們兩人之間的身分為什麼會有高低之分。所有人打從一出生起,難道就必須為了某人而活?追隨某人一生?

「這樣啊,那我替妳取個名兒,好嗎?」奉容笑著說。

女娃呆了,眼中充滿了興奮與期望。她終於可以有名字了嗎?有一個專屬於自己的記號!

少年托穩了她,開始沉思。

「叫翠環?太平庸了。紅月?太俗氣了……」他喃喃自語著,女娃在一旁伸長了脖子,等待新名字光臨。

「遙光。就遙光,怎樣?」奉容吐出了兩個字,如果沒有任何異議的話,那她以後大概就是叫遙光了。

她不知道那兩個字長怎麼樣,字認識她,她可不認識它們。可是,她很喜歡自己叫這個名字,因為,這兩個字,是他為她取的。

她第一個名字。

「好啊。我以後就叫遙光了!遙光!遙光!」她興奮地舉起雙手,歡呼幾聲,問奉容:「遙光……這兩個字有什麼意思嗎?」

「……」奉容靜默了一會,然後綻出一個「真不好意思」的尷尬笑容,「沒有耶,純粹是覺得好聽吧。就這樣順著我自己的感覺去改的名字,妳覺得不好嗎?」他沒有告訴她,遙光,搖光,其實是天際上的一顆星。

「沒有啊,嘿嘿。」擁有一個全新名字的快樂,已經夠讓她維持一輩子。

不覺間,奉容已經背著遙光到了他們以後的居所。

聽奉容跟那姐姐的話,奉容的住處似乎是在山上。可是遙光發現,所謂的山上,其實也不算是,奉容居所所座落的地方,大概只是在於山腰的位置。

遙光張開了嘴,對於眼前的景觀有著無限的讚嘆。

原來是一間竹屋。屋的周圍被一片青蔥包圍著,屋前是一塊小花圃,上面種著一些奇怪的草。再旁邊一點的是幾個架子,上面放著待曬乾的怪葉。

竹屋說大不大,可也不小,奉容甚至還在屋前的範圍加了自製的木圍欄,為自己開辟了一片小天地。

遙光瞇眼看了看,然後一手不斷拍著奉容,另一隻手指向圍欄前立著的一塊木牌,「那個,上面三團黑坨坨的東西是什麼?」

「黑坨坨的東西?呵。」奉容為她的童言失笑,隨即說道:「那是『蕭然居』,是這裡的名。我取的。」他用腳尖點了點地上。

「噢。」她悄悄吐舌,不識字還真是讓人感覺不自在。明明奉容沒有什麼輕視的目光投射於她身上,可是她卻覺得十分不舒服。

奉容放下了遙光,把藤箱背好了一點,然後拉起遙光的手,走進了蕭然居。

推開竹門,屋內不出奇地是一系列竹製品,絲絲細光透入屋子裡,卻帶入了一點和諧。蕭然居給人的感覺就如奉容一樣,既像水一般平靜,又像陽光那樣給予人溫暖。

屋子的一邊是一排排的櫃子,方方正正的,還有紙條剛在上面作為標記。也有櫃子上面是一些小瓶子,長得就像在森林的時候奉容從藤箱裡拿出來的那些差不多。

遙光放開了奉容的手,好奇地開始在屋子裡打轉。

「欸?那是什麼?」她走上前。

一件摺得整齊的紅衣靜靜地被放了在一張略高的桌上,紅布上有著暗金的花紋。紅布之上,又放著一串木珠,因在歲月中不斷被磨擦,木珠每一顆都是光光亮亮的。

她伸手,想把那串珠串那下來看看。

「別碰!」

兇狠,幾乎可以說是咆吼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她轉身,看見了奉容正大步走到她身邊,按住了她的手。

她驚得連動也不敢動,想不到初來乍到,竟然就要闖下大禍。

她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不能碰那件紅衣和珠串,可是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於是,她怯生生地開口:「……對不起……」

奉容發覺自己對遙光的語氣實在是有點兇了,連忙調整好情緒,擠出苦笑說:「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可是這些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留下的東西……」意義重大得讓他窒息。

他的目光變得黯淡,匆匆閃過一些光芒,教人看不真切。

沉默了一會,他拍了拍遙光的肩膀,又露出那種溫和包容的淡笑,「除了這樣以外應該沒有不能碰的東西了。妳再自己挖掘一下吧。」說罷,走進其中一個房間。

遙光再也不敢亂碰東西,雙手放在身後,慢慢地圍著屋子內圈走。不一會兒,奉容從其中一個房間裡拿了點衣服出來,按住了剛好走過身前的遙光,把手中的東西推到她懷裡。

「換一身衣服吧,這樣黏塔塔的,我看著也難受。到屋子後面去,有一個泉子,妳可以在那裡洗一洗身。」

遙光低頭看著手中的衣服,有點呆的樣子。

「怎樣?是怕不合穿嗎?沒辦法,這些是我以前穿的,對妳來說可能會有點大……」說著,他臉上露出了歉意。

「啊!」她回過神來,看到奉容的模樣,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我現在就去換!」她飛快地轉身,但半晌不見行動,悄悄地露出眼睛,看向奉容,那視線,要說多無助,就有多無助。

奉容一愣,隨即一笑,「妳放心,沒有人會到那裡去的。」她畢竟是個女孩,應該是害怕被別人看到自己脫光光吧。

他誤會了!

奉容早就說過,這山裡本來只有他一個人住。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是她怎麼看都知道他不會是那種愛偷窺的人!

這樣的話,他會不會把她當成是一個很煩、很做作的人?

她的臉上頓時被血液充斥著,可她想,把話憋著對身體也不好,還是下定了決心,在衝向屋外之前對他大叫出聲,「不是啦!我想說的是──謝謝!」

謝謝你給我一個名字。

謝謝你給我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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