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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 命定的驚鴻一瞥

      顏彬站在相機腳架後面,準備要拍攝這場婚禮的最後幾張照片,但就在他即將要按下相機快門的時候,眼尖的他忽然從鏡頭裡發現一樣「突兀」的小東西。

      「新郎先生,麻煩你和新娘溝通一下,讓她把手裡的點心暫時放到旁邊去好嗎?當然了,如果你們不介意那塊甜甜圈在全家福合照中當點綴,就不用理會我的話了。」顏彬放下相機,以幽默的口吻提醒新郎倌。

      經顏彬這麼一說,大家的眼光同時轉向新娘伍思玫,果然看見她手裡握著不該出現的甜點,頓時發出一陣笑聲。

      「思玫,等拍完照再吃好不好?」新郎倌寵愛地對新婚妻子笑道。

      「啊!被發現了嗎?我還以為我藏得很好哩。」新娘子很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馬上依言照辦,將那塊吃到一半的甜甜圈放回餐桌上,才又窩回丈夫懷裡。

      顏彬是一名頗有名氣的專業攝影師,由於最近是結婚旺季,他和助理幾乎每天都要趕兩場以上的case。但今天的婚禮特別有趣,他還是頭一回見識到這麼「狀況外」的新娘子,覺得很妙。

      「好,大家都站好了,看鏡頭這邊,準備拍照囉!一、二、三――」在顏彬專業而親切的指揮下,很快地便拍下一張張美滿幸福的家族照片,拍攝的過程亦是笑聲不斷。

      當他拍好最後一張照片,助理小程這才拿著他的手機走了過來,「彬哥,你妹妹打來的電話,她說有很重要的急事要跟你說。」

      「我知道了,你去把反光板和腳架收一收,弄好我們就可以收工了。」顏彬好整以暇地接過手機,對小程吩咐完畢後,逕自走向旁邊人群較少的地方。

      當下他心裡的好奇遠遠多過於緊張,以算命為業的古怪小妹會主動打電話找他已經夠稀奇的了,況且她還強調是「很重要的急事」,真有意思。

      「顏筠大師,請問有何賜教?」顏彬笑問。

      「大哥,你現在是不是在一個喜氣洋洋的場合?」顏筠不理睬他的調侃,劈頭就問。

      「既然妳都知道了,還需要問我嗎?有一對新人剛結完婚,我就在婚禮現場幫他們拍照。」有時候顏彬挺討厭如此神通廣大、事事在她預料之中的小妹,一點隱私都沒有。

      「大哥,你一定要仔細聽我說,剛剛我一時心血來潮,重新排你的命盤,結果有一個意外的大發現――」顏筠一副聽起來煞有介事的鄭重語氣。

      「哈!妳該不會是想對我說,今天正好是我命中最好的那朵桃花盛開的日子,會讓我遇到真命天女吧?」顏彬忍不住擠出幾聲乾笑。

      「我就是想說這些,絕對沒有跟你開玩笑!」顏筠正經八百地糾正大哥不以為然的態度,顯然不太高興自己的「忠告」不被當成一回事,「你最好看看周圍,有沒有一個年紀和你差不多、穿著紅色系的衣服或是身上配戴著紅色系配件的女人?」

      「有,而且很多。」顏彬挑了下眉毛,回答得很挑釁。

      小妹剛剛難道沒聽清楚他說的話嗎?他是在客戶的「婚禮」上!

      在這種場合裡,紅色本來就是常見得令人眼瞎的普遍顏色;更何況,他放眼望去,現場年紀和他相當的女性賓客,最起碼便佔了三分之一以上。

      「大、哥!我是為你好,才不想看你白白走一大段冤枉路。我有很強烈的預感,今天就是關鍵,如果接下來的十分鐘過去,你還『看』不到大嫂,那麼這朵絕無僅有的好桃花就要謝掉了!」顏筠倍感挫折地朝他大吼,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自從她正式出師,開始替人算命至今,還沒有「出槌」過任何一次;況且這次是她的親大哥,她如果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也不會妄加論斷。

      顏彬感到耳膜一陣刺痛,連忙把手機拿離自己的耳朵遠一些,他覺得小妹似乎快走火入魔,幾乎要歇斯底里了。

      「小筠,事情應該沒有那麼嚴重吧?妳放輕鬆一點,有話好好說。」

      「有人的腦子裝鉛塊,硬是不受教,我好好說有用嗎?」顏筠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乾脆直接對他撂下狠話:「我再說最後一遍,你聽好了!你未來老婆的身上一定會戴著、掛著或穿著某樣紅色的東西。今天你要是錯過了和她初次打照面的絕佳機會,就等著一輩子打光棍,然後被囉嗦老爹唸到死吧!」

      「小筠,妳說什麼紅――」但他尚未把話說完,顏筠便悻悻然地掛斷了電話。

      對於命理占卜,顏彬向來是信而不迷,但小妹的「提示」實在太模糊,範圍寬廣得不像話,無異於是大海撈針,要他從何找起?

      算了,反正該他的緣分就像即將入口的嘴邊肉,跑也跑不掉。

      顏彬看待感情的態度很豁達,他從不認為單身生活有什麼不好。

      即使像現在,他受僱為這對新人記錄下步入婚姻的特殊紀念,心中難免會不聽話地冒出一絲類似孤單的感覺。

      但實際上,孤單並不是什麼病入膏肓的不治之症,就算在這種時刻會發作得厲害,但是他仍舊繼續呼吸,而地球也依然照常運轉。

      不過,緊接著卻發生了一樁發生機率不到千分之一的事情。

      當顏彬收妥手機,正想回頭跟客戶打聲招呼,準備打道回府時,忽然有一個東西從天而降,砸在他的肩膀上。

      他反射性地伸手接住,定睛細瞧,赫然就是一堆未婚女賓客搶著要的新娘捧花。

      這是怎麼回事?

      顏彬半是詫異半是納悶地朝捧花丟來的方向看去,便和站在教堂門口那位擁有姣美容貌的女子四目相視,而她的眼神竟是難以理解的冰冷,冷漠之中又沁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寂寞。

      顏彬向她頷首致意,但她很明顯是心情欠佳,連表示歉意的微笑都懶得偽裝,不甚在乎的視線僅僅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秒,又回過頭與站在她身旁的伴娘攀談。

      正因為這道印象深刻的驚鴻一瞥,顏彬出於攝影師的本能反應,幾乎是不加思索地抓起掛在頸間的相機,重新裝上一卷底片,捕捉屬於她的每一個鏡頭。

      但他才連續按了五下快門,她便舉步走向附近的停車場,坐進一輛紅色法拉利疾馳而去,多少令他感到一股意猶未盡的遺憾。

      平心而論,她渾身散發出一種淡淡的冷傲氣質,如此特立獨行的女人駕駛一輛紅色法拉利,確實是相得益彰。

      ――等等!那輛法拉利是……紅色的……

      方才小妹在電話裡慎重其事的「交待」,瞬間又回流到顏彬的腦袋裡,他驀地抬起腕錶一看,心頭又是一驚,此刻距離他們通話結束,差不多就是十分鐘!

      他的老天爺!這會不會太巧了?莫非顏筠指的就是她?

      頃刻之間,顏彬只能怔愕不已地站在原地發愣,當下他真的無法找到一個比「命中注定」更為合理的解釋。

      此外,還有一件事讓顏彬想不通――當他與她那雙冷豔視線交會的剎那,原本穩定跳動的心律竟毫無預警地亂了章法;儘管只是短暫脫軌,卻也足以令他倍感驚愕。

      過去他在世上安然自在地活了二十八年,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被一個陌生女子的眼神震懾得無法動彈。

      這種陌生的感覺究竟意味著什麼?顏彬感到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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