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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四 有淵源的討債鬼

      ──喔哦,不、會、吧……不會又來了吧?

      當余茉莉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睡她的美容覺,卻又被一股似曾相識的惡寒給冷醒,她就知道今晚又是一個睡眠品質低落、惡夢連連的鬼壓之夜了。

      真是他X的XXX!XXXX!XXXXX!余茉莉忍不住在心裡大飆髒話,如果她的嘴巴可以自由活動,這些她觀摩老爸教訓路邊小流氓時學來的經典國罵肯定會轟動樓上、驚動樓下,但偏偏她的舌頭、牙齒和聲帶全部臨時故障,根本不聽指揮。

      可恨啊!這是這幾天以來的第幾次了!這個不長眼的傢伙……呃,好像不太對,人家明明長了一雙如果不是鬼的話還蠻討人喜歡的綠眼睛……不不不,現在不是考慮審美觀的時候啊!

      重點是──祂究竟想幹嘛?把她活活逼瘋,對祂有什麼好處?莫非她前輩子是作奸犯科、萬惡不赦的外國變態殺手,而祂就是被自己終結小命的冤親債主嗎?

      終於,等她把自小到大背誦到熟記於心的各部佛經通通默唸一遍,好不容易才睜開了眼睛,彷彿被灌了鉛的身體也慢慢一點一滴地恢復了知覺。

      她緩緩地側轉過頭,朝「壓力」的來源看去……這一瞧,卻嚇得她不禁倒抽一口氣,心臟差點緊急罷工!

      ──看見了!她看見這個長了一雙綠眼睛的傢伙的真面目了!哦、買、尬……

      祂身上穿的是中古世紀歐洲男性貴族才穿得起的華麗服飾,而且腰間還別著一把連劍鞘都發出冰冷銀光的佩劍,這副裝扮眼熟得令她膽顫心驚――這不就是陽明山鬼屋二樓那幅畫裡的男人嗎?

      而那雙綠色眼眸不斷透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厲光,更是再次確認了她的猜想。

      不可能!她一定是在做夢!醒來!快醒來啊!余茉莉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卻立即傳來一陣活生生的、讓她皮皮挫的痛感──天啊!她活見鬼了!

      為、為什麼會這樣?老爸明明早就給她「封眼」了不是嗎?怎麼會……余茉莉只覺得不敢置信,不由得再度與祂四目相接,心裡還抱著最後一絲幻想:這是幻覺,這一切都是她的幻覺,雖然她真的很孬種,被這個極度真實的幻覺嚇到差點尿失禁……

      然而,當余茉莉很不幸地發現,隨著自己凝神注視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祂的五官相貌非但沒有扭曲變形,反倒愈來愈清晰立體,而她身體顫抖的幅度也愈來愈大。

      等她看清楚對方的臉時,整個人已經嚇得從被窩滾到地上,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癱坐在那裡,用一種她自己都覺得陌生、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問:「你……你是誰?」

      祂微薄的唇角揚起一抹零下10℃的冷笑,讓他那張比全世界頂尖男模還英俊、卻比死人骨頭還蒼白的面容顯得更加陰氣逼人。

      「我們不是已經見過面了嗎?小姐,妳年紀輕輕,記性卻差得很。」祂的聲音也像是剛從冷凍屍櫃拉出來的屍首那樣,盡是冰冰冷冷的空洞,彷彿來自地獄底層,令人猛起雞皮疙瘩。

      「這、這裡是……我的房間,請、請你馬上……馬上離開……」余茉莉逐漸收攏尖叫著四處逃散的勇氣,對祂下逐客令,儘管她說得斷斷續續,聲音也抖得很嚴重,半點身為屋主的氣勢也沒有。

      「是妳先侵犯我的領域,竟然膽敢叫我離開?」祂似乎很不滿意她的「待客之道」,下一秒便飄到她眼前,冰冷到極點的綠眸直直逼視著她。

      這一盯,把余茉莉僅存的勇敢、鎮靜和道德良知都盯光了,倒是激發出她極度怕死的求生本能,馬上雙手合十,誠惶誠恐地求饒道:「對、對不起!對不起啦……我不是有意要招惹你的!這一切全都是節目製作人的餿主意,你有什麼不滿的話就直接去找他!求求你別來纏著我!我是無辜的……」

      楊忠麟,你這隻大豬頭,這次真的被你害慘了!要是我大難不死,一定會去找你討回來!余茉莉在心裡暗自詛咒他,除了分散她此刻驚駭到極點的注意力,其實一點實際幫助也沒有。

      不過,她眼前這位「仁兄」顯然不買帳,從祂身上汩汩冒出的冰冷氣息又讓現場的氣溫猛地下降五度,面無表情地問:「難道……他也有叫妳摸我的臉嗎?」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了……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一時的冒犯!我還不想死……」余茉莉這時的哭音不是裝出來的,因為她真的被嚇哭了。

      「要我原諒妳?沒那麼簡單……」祂伸出手指朝她隔空輕點一下,她的身體便不聽使喚地浮上半空中。

      余茉莉驚嚇得想立刻放聲尖叫,但奇怪的是,聲音又出不來了。

      「如果幾百年前的女人都像妳這麼吵,必定永無寧日。」祂譏誚地瞥她一眼。

      這下余茉莉完全傻眼了,趕緊在空中比手畫腳,要祂讓自己恢復說話的能力。

      「只要妳保證不再歇斯底里,我就讓妳說話。」見她點頭如搗蒜,祂才彈了下手指,還給她聲音。

      「這位大哥,可以拜託你再大方一點,先放我下來好嗎?」她戰戰兢兢地請求道。到了這時候,她才驀然明白能夠「腳踏實地做人」的感覺有多好。

      「囉嗦的女人!」祂不耐煩地左手一揮,她便從狠狠從半空跌落地上。

      「哎唷……痛!好痛!」余茉莉唉叫著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南無阿彌陀佛!她究竟在無意間是招惹了什麼大魔頭?「……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我是蘇格蘭愛丁堡的愛德華.艾登公爵,距今八百年前死於一場火災。」祂的自我介紹非常簡潔扼要,讓人一聽就懂。

      余茉莉急促的呼吸總算稍微平緩下來,問祂:「既然你是英國人――」

      「我不是英國人!我來自蘇格蘭愛丁堡!」祂很堅持。

      「愛丁堡現在是英國領土的一部份,OK?」上帝啊,麻煩祢管管祢的子民,別讓這個嚴重過時的愛國主義鬼隨便跑出來亂好嗎?余茉莉實在無力得快要靈魂出竅了,「不過,歷史問題不是我們討論的重點……你找上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妳要怪就怪妳的曾祖父吧!如果不是他買下我的肖像畫,還不經我同意就擅自動了一些手腳,如今我也不會在流落異鄉,當個孤魂野鬼。」

      「你說什麼?我的曾祖父!」聽到祂搬出余家族譜上道行最高深的法師,余茉莉就算剛才沒被祂嚇死,現在也差點被自己來不及嚥下去的口水噎死!「我的曾祖父是一個法師,又不是瞎了眼的彆腳畫家,怎麼會眼光差到去買那種邪門的畫?況且,他老人家在我出生之前就壽終正寢升天了,我連見都沒見過他,你把這筆帳算到我頭上也太過分了吧!」

      「妳聽我說完就知道我有沒有冤枉妳了。」祂冷綠色的眸子瞪她一眼,果然馬上讓她安靜下來,「那幅肖像畫是在我死前三天畫好的,誰都沒料到畫才完成不久,我的莊園竟然發生了一場原因不明的大火,同時也奪走了我的性命。但不知為何,這幅畫卻奇蹟地倖存下來,沒有受到絲毫損傷,而我的靈魂無處可去,只好附在自己的畫像上。」

      這時,余茉莉才想起那幅肖像畫的詭異之處,便問:「那你的臉,我是指你的畫像,為什麼會……」

      「我的臉之所以會愈來愈模糊,是因為我剩下的時間愈來愈少。」

      「什麼時間?」她聽得一頭霧水,「像你這樣一天到晚在外遊蕩的鬼魂,時間不是多到打發不完嗎?」

      「時間問題還是其次,最可惡的是,那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子明明曉得我的存在,竟然還對我的畫像作法,把我封印在畫裡,這一封就是幾十年!當妳的手觸碰到畫的時候,我從妳身上感覺到一股和他十分相似的氣息,當下就知道妳是他的後人,也是他親口對我保證日後會為我完成宿願的命定之人。妳身為他的曾孫女,當然得負起連帶責任。」一想起這件陳年往事,愛德華忿忿不平地雙拳緊握。

      「喂!等一下,你有沒有搞錯啊?什麼是『連帶責任』?麻煩你解釋得清楚一點!得罪你的是我的曾祖父,可不是我,你找我有什麼用?」真是標準的鬼話連篇!她覺得自己真是倒楣透頂。

      「這個問題正是我想要問妳的。」愛德華睨了余茉莉一眼,內心實在很懷疑這樣一個舉止衝動的笨女人究竟能否幫上自己的忙?「是妳的曾祖父叫我安分地待在畫裡等妳出現,他說雖然他不清楚妳會用什麼方式解開他設下的封印,但只要妳有能力重新把我解放出來,自然也有本事讓我得到滿意的答案。」

      「──什、麼!你沒騙我吧!他真的跟你這麼說?」是人怎麼可以掰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來!余茉莉簡直氣到七竅生煙,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在投胎之前就被素未謀面的曾祖父給出賣了!他怎麼能那麼大方地把自己捅出來的簍子嫁禍給曾孫女?可惡啊!

      「他不負責任不要緊,重點是,現在有人可以擔負起他虧欠我的責任。等了那麼久,我終於等到了承諾兌現的一天。」愛德華冷冷地斜視著她,又補上一句讓企圖掙扎的她陷入絕望的話:「這是妳的命,想賴也賴不掉。妳曾祖父說的。」

      當初他也以為老頭子已經發瘋得徹底,滿嘴胡言亂語,卻怎麼也沒想到,那番預言竟然準確地在他眼前落實了。

      「這到底……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你們之間的鬼約定為什麼非得扯到我身上不可!太不公平了!」余茉莉萬分光火地搥床大吼。

      拜託!幾十年前,她都還沒出生,怎麼就莫名其妙地背了一身鬼債?還是說,曾祖父根本就是現代詐騙集團的開宗祖師,連自己的親生曾孫女都不放過?

      「我說的都是事實,妳怨天尤人也沒用。這一切,全是拜妳曾祖父所賜。」愛德華對痛心疾首的她毫不同情地說,「大火之後,我的肖像畫在幾百年內輾轉流經許多來自不同國家的收藏家之手,後來落到了妳的曾祖父手中。他擁有強大的靈力,知道我的存在,就對我下了封印;當我擺脫封印之後,若是不能趕在下一個冥誕到來之前徹底清除心底的執念,就會灰飛煙滅,徹底地消失。」

      「你都做了八百多年的鬼,頂多就是投不了胎而已,哪有那麼嚴重啊?」為了替自己開脫,她不惜冒著被鬼掐死的風險胡謅一通。

      愛德華瞪著她說:「我沒有在跟妳開玩笑,等到畫像完全變成一團白霧的那一刻,不用說投胎了,我連鬼都做不成。」

      儘管祂很無辜,但她難道就得活該跟著受罪嗎?她從頭到尾都是可憐的代罪羔羊,祂看不出來嗎!余茉莉拒絕當倒楣鬼。

      「既然是我的曾祖父害你的,你去找他算帳不就得了?幹嘛還要大費周章,浪費你有限的時間等我出現?」

      「如果事情有那麼簡單,妳以為我會拖到現在嗎!」這女人的腦子是不是被馬蹄踐踏過,才會這麼不靈光?「那個老傢伙是我見過最淘氣的人,當時他明知道自己壽命將盡,說要幫我的忙卻又只幫了一半,光憑他那點勉強算得上是靈驗的預視能力就胡作非為,把我的人生攪和得一塌糊塗──」

      「嘿,偉大的公爵大人,你的人生不是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經結束了嗎?」余茉莉似乎是受到太大的打擊,精神上產生抗體了,不是有句話說置之死地而後生嗎?她現在就是什麼都沒在怕的,連鬼都敢嗆,「還有,你有沒有禮貌啊!雖然國籍各異,但死後大同嘛!你怎麼把我的曾祖父說成是淘氣的老傢伙?」她還以為英國男人都很紳士呢!

      「我已經夠抬舉他了,在我面前,再長壽的人瑞都是後生晚輩。」愛德華不屑地冷笑。

      「這麼說也對啦,以當鬼的資歷來說,你的確是夠資深的老前輩了。不過,你說我曾祖父只幫了一半,又是怎麼回事?你到底要他幫你什麼忙?」

      「畫裡我握著一條綠寶石項鍊,叫作『碧湖』,我死了之後項鍊也不見了。在長達八百年的時間裡,我一心一意想的只是有朝一日能把它找回來,親自替它的主人戴上。這樣我才能了無牽掛,重新投胎轉世。妳的曾祖父答應過我,說他會幫我找──」

      「什麼他答應幫你找?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我的曾孫女會幫你找』才對吧!」余茉莉冷笑,心裡不以為然地暗哼:曾祖父請客,曾孫女買單,這大概是余家特有的優良傳統吧!

      愛德華估計這個女人的年紀大概還沒活到她曾祖父的十分之一,就不跟她計較這麼多了,「反正他確實是在口頭上承諾過,卻又說時機尚未成熟;等時間一到,他的後人自然會出面替我解決問題。」

      說到這裡,祂真的很想把那個混帳老頭子從墳墓裡挖出來,要他給個說法。就憑眼前這個顯然沒有半點誠意、又一臉無聊正在大打呵欠的女人,找回碧湖的機率會不會比祂忽然變成上帝的可能性還要低?祂實在很懷疑。

      「呵,好個『自然會出面』,說得可真輕鬆!」驀地,余茉莉對何謂「家門不幸」有了更加深切的體悟,簡直是鬱悶到內出血!

      「無論如何,除非妳替我找回碧湖,否則我不會放過妳。」愛德華冰冷的眼神彷彿利劍一般刺來,刺得她如坐針氈,不爭氣地渾身顫抖了好大一下。

      「就算你叫我找,我也不見得能找到啊!」哪有像祂這麼刁蠻又強人所難的鬼?她既不是魔術師,又沒有哆啦A夢的百寶袋,祂要她從哪裡變出一條貨真價實的名貴項鍊?難不成要她去搶銀樓嗎?銀樓裡也不見得有這麼古早的高檔貨。

      「這就是妳自己要傷腦筋的問題了。記住,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屆時要是妳無法將碧湖原原本本地交到我手上,後果自理。」說罷,愛德華便穿牆而過,一縷幽魂就這樣消失在漆黑夜色裡。

      「喂!愛德華,你給我出來!要拜託我找碧湖,好歹也要把你和它的關係交代清楚吧!」她連續喊了祂好幾聲,可是祂卻再也沒有現身過。

      莫名奇妙!連一點線索都不留給她,叫她從何找起嘛!余茉莉氣得用力抬腳踹床,沒想到卻踢到床柱,痛得她蹲下身握著小腳趾喊疼。

      可惡!她是流年不利還是怎麼著?竟然被一隻有理說不清的超級老鬼纏上,她有沒有這麼倒楣啊!

      余茉莉發誓,等到這件事情告一段落,她一定會乖乖聽老爸的話,把辭職信帥氣地甩到楊忠麟臉上;然後再去找一個比老爸功力更高強的師父,把這雙見鬼的陰陽眼徹底封了!因為,她再也不想跟鬼打交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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