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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魄 迫人

本草綱目   ---人魄︰   此是縊死人,其下有物如麩炭,即時掘取便得,稍遲則深入矣。不掘則必有再縊之禍。蓋人受陰陽二氣,合成形體。魂魄聚則生,散則死。死則魂升於天,魄降於地。魄屬陰,其精沉淪入地,化為此物;亦猶星隕為石,虎死目光墜地化為白石,人血入地為磷為碧之意也。

我叫陳三,家中世世代代都是做胭脂的,我們的胭脂作工細,用色大膽,一向都

有固定的客戶群。

今天,我拿了幾盒我最新研發的胭脂到一位客人家。

這位客人一向喜歡鮮豔獨特的顏色,諸如大紅、紫、甚至藍色等等,   而整個

省城只有我才有提供這些顏色,因此這位客人只買我家的產品。

說實在話,在我們這個稍嫌保守的鄉下省城,這些顏色通常只有煙花女子比較常

用,一般女子除非有特殊需要,否則絕少有人敢用。

而我的這位客人,真可謂異數,一位未出閣的姑娘,卻喜歡這些妖艷的顏色,不僅

敢用,也不怕人瞧見,走在路上   ,也不理會鄉人的指指點點,

頗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

我從遠遠的地方就看見,一群人團團圍住我的客人家,鬧哄哄地不知道在說什麼?

我趕緊湊上前去瞧個究竟!

『真可惜,還那麼年輕------。』一個歐巴桑喃喃自語

『請問一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問

『這家小姐,昨天晚上被過路的草藥商人麻子王發現在城外竹林裡上吊死了!』

死了!?

『請問一下,她為什麼要上吊?有什麼想不開的嗎?』

『不知道耶~~~~~』

『啊!對了,好像是家裡反對她嫁給住在城外的一個窮書生,硬要她嫁給京師一

個大官當妾的樣子。』

逼婚?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二個月過去了,有一天痲子王忽然來我的店舖,他要我將店裡各色胭脂個帶上幾

盒,說是要介紹京師大官夫人給我做客人。

我一聽有機會可以做大官生意,當然喜不自勝,趕緊把店裡的事交代給老婆,

就隨著痲子王上京了。

經過一路顛簸之後,終於來到京師了。

痲子王帶我到一處由長長的朱紅圍牆包圍的建築群,來到它的正門時,上面掛

著“晉侯府”三個燙金字匾額,真是太氣派了。

經通報之後,一個家僕帶著我們左拐右繞,終於到了一棟房舍前,入得室內之後

,稍帶片刻,一位由仕女扶著的夫人走了出來,看到這位夫人,我略為一征。

夫人身材十分魁武高大,一雙大腳比一般女子更大上三倍!

待夫人坐定之後,夫人的面容讓我琛目結舌,無法言語!

這位夫人面上的胭脂,其用色與化妝法,在在都與二月前我那上吊的客戶一模一

樣,若不是我那老客戶已死,我真會以為是那位老客戶幫夫人化的妝!

夫人只是稍稍看了我的胭脂,說

『小翠,拿錢給老闆』

其聲音低沉混濁無比,一點都沒有女子特有的清脆聲!

甚至,那塗了厚粉的面頰依稀可看見粗糙的鬍渣!

難道像京官這種上流人,審美觀都是那麼奇特的嗎?

我結束京城的買賣之後,與痲子王一起回到了省城,一進城,就聽見舖天蓋地,敲

鑼打鼓的聲音,原來是科考及第的狀元郎正在遊街,那狀元郎意氣風發騎在馬上,

鑼鼓喧天,不可一世!

我走向前去,想看看狀元郎的長相,一瞧之下,倒有幾分眼熟,可又不記得在何處

見過,聽旁邊一起湊熱鬧的鄉民,你一言我一句的說

『窮書生翻身了,熱臉貼冷屁股的終於換人了!』

『你看那狀元郎的樣子,多老態龍鍾,明明才三十多歲,樣子像五十多,可憐喔!

都是被窮、病逼的!』

『可惜喔!他心愛的姑娘個把月前上吊死了,無緣當狀元娘了!』

上吊?!該不會就是我那位〝妖姬客人〞吧?

我和痲子王找了間酒館休息,痲子王說

『我現在告訴你一件事,消息就只於你我之間,』

『什麼事』我立刻附耳上去聽

『那狀元郎是誰你知道嗎?』

『該不會是那位在城外上吊的..................?』

『正是!你知道他這狀元郎的資格怎麼來的嗎?』

『有啥好問,不是考來的嗎?』

『考是考來的,但不表示他符合資格!』

我聽的一頭霧水,麻子王在跟我打什麼啞謎?

『那狀元郎的考卷寫的內容俗套、文筆平庸,當然一下子就被主考官淘汰,可是沒

想到他的考卷竟被一個高官看到,大為讚賞,為他不停說情,甚至還私下給主考官

好處,就是一定要讓他當上狀元。』

『那高官是他親戚或舊識嗎?』

『非也!是一個宿昧平生的人!』

『那這位高官真是位愛賢如子的人啊!這位高官是誰?』

『晉侯!』

『是買我胭脂的晉侯府嗎』

『正是!』

『那位高大的夫人是晉侯的?』

痲子王看了我良久,終於忍不住口中的笑意,爆出狂浪的笑聲,他笑了足足有一刻

鍾!

酒館所有的人都轉過來看我們!真是丟臉!

『那哪是晉侯的夫人!那就是晉侯!』他邊笑邊講

現在換我嘴合不起來了!

『其實,晉侯原本是一員猛將出身,在沙場上屢建奇功,功績彪炳,被皇上敕封為大將軍!

而且,皇上為了拉攏他好和先帝托孤的二朝元老----洪光丞相抗衡,前幾年還將皇上最珍愛的小女兒,許給他兒子當媳婦!還加封他為---振國晉侯!』

我百思不得其解,何以一個威武大將軍,會做此不輪不類的婦道人家裝扮?

痲子王看出我的疑惑,他接著說:『唉!晉侯會變成這模樣,只有兩個字:女人!好色真是害死他了!還記得那個數月前在城外上吊的姑娘嗎?就是常跟你買胭脂的那個姑娘啊!』

『她,怎麼啦?莫非她跟晉侯有關係?』

『正是,她其實是晉侯在此地的相好,而且她的風流程度也不輸晉侯,光在本城就有數不完的情夫!』

『真的喔!難怪她老喜歡跟我買一些一般女子不敢用的顏色,或許跟這有關!』

『你知道你的胭脂她都在什麼時候擦嗎?』痲子王表情曖昧的竊笑著說

『為何笑成這樣?有什麼奇怪的嗎?』我心癢難熬的追問他

『她都是在跟情夫燕好之後,趁著情夫熟睡之際,化上這大藍大紫的裝扮,

躺回情夫身邊,讓情夫一張開眼就看見她的妝,嚇到立刻衣衫不整的衝出門外!』

痲子王邊說邊爆出笑聲

『後來,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跟這些情夫全部斷絕聯絡,任他們苦苦哀求也不心

軟!其中,也包括晉侯!』

『本來,晉侯聞此消息也沒有什麼特殊反應,但是,自從聽到她是因為要跟一個窮

書生結婚才與他絕交的,竟然醋勁大發,跑去找她大吵大鬧,還威脅她,要她許給他

作妾!她怎麼樣都不肯答應!發狂的晉侯,將她打昏之後,帶到城外竹林裡,活活

吊死在樹上!』

痲子王壓低聲音的說

『沒人懷疑過晉侯嗎?』我語帶憤怒的問

『其實,當時晉侯與那姑娘吵鬧的地方   ,是城中最熱鬧的街道,很多人都看見了

,而且,姑娘隔天就被發現吊死在樹上,城中都在盛傳是晉侯殺了姑娘,但是官府

根本不趕辦,畢竟寒窗十年好不容易考上的功名,沒有必要為了一個無權無勢的尋

常老百姓,丟了自己的前程,搞不好還會連自己的一條小命都丟了!』

痲子王無奈的回答

『這些作官的,個個官官相護,利字擺中間,百姓丟路邊!』

我生氣的大聲咒罵,如此又引來了周圍客官的注目,而且有幾個坐在牆邊的官差

還望這邊觀看了許久!

痲子王見狀立刻拉拉我的衣袖,並大笑拍我的肩膀,說『你真是的,每次跟你

說笑都那麼認真!』

待四周沒人再往我們望時,痲子王又接著說

『雖然官府的眼睛只長在屁股上,但老天爺可是千里眼哪!那天晉侯吊死姑娘的  

時候,我正在竹林內拉肚子!親眼看見他行兇!待他走遠後,我立刻趕上前,將那

姑娘腳下那一團如炭麩的黑土掘起!』

『那就是姑娘的人魄嗎?』

『唐代陶九川的南村輟耕錄記載,上吊的人,魂會上昇至天,魄則會下降入土,

形成黑土一團。沒多久我去京城作買賣的時候,就看見了告示,說是晉侯高燒不退

,時常半夜驚醒,就要拿繩子往自己脖子上套,企圖勒死自己!弄得家人驚駭不已

,看遍無數名醫,無一有效,所以想重金昭聘有辦法的醫生,來為晉侯看病!

剛巧,晉侯府的人正要找我抓藥,當下就往晉侯府去了,一到,一團黑影自我背囊中竄

出,直奔晉侯房內!我還看不清那是什麼,就聽得一鎮嘔吐聲自晉侯房內傳出,我立刻

飛奔入內,只見晉侯起身,一大口的黃土自他口中宣洩而出!晉侯立刻自床中站起,並

未言語,即直奔梳妝台,拿起梳子,就是梳頭!

『我離開晉侯府之後,那裝有姑娘人魄的布包立刻掉了出來,裡面已經空無一物

,我想,應該就是晉侯方才吐出的那些黃土吧,而姑娘的人魄應該已經進入晉侯體內了!』

  『果不期然,自從晉侯病癒之後,竟然愈來愈愛作女子裝扮!本來只在晉侯府內

作此裝扮,之後,不甘在府中攬鏡自照,執意以女子裝扮外出,不論家人如何勸阻,都不為所動,,任由路人嘲諷,不改其興!

而提拔那窮書生,也是在病癒之後發生的事!』

『聽你這麼說,我可以了解為什麼晉侯會突然找我買胭脂了!』我說

隔了不知多久,有一天,一名女子來我店裡找我,說是她的東家要找我買胭脂

,希望我帶上所有顏色的胭脂,到她東家下褟的客棧讓她挑選!

在進入那位東家的房間之前,那位侍女面帶難色的對我說:『我們東家因為生

病了,所以模樣有點怪,希望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這一句話挑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想看看她所謂的怪是什麼意思?

進入房內,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坐在桌邊,她戴著一頂寬沿的帽子,帽圍

還罩著長長的黑布,刻意不讓人看見她的臉!

我拿出帶來的胭脂放在桌上,請她挑選。

她掀開頭罩,卻不是從中間,而是從右邊!布掀開之後,一張臉自頭罩內探出

!這個畫面很奇怪,明明帽子還在她頭上戴的好好的,為什麼她的頭還能自旁邊

伸出來?!

莫非裡面還藏著一個矮小的侏儒?

待我細看那女人,我當場嚇到小便失禁!

『妳,妳,妳不是早就上吊死了嗎?』她是那晉侯勒死的姑娘!

『哈!哈!我是死了,可老天有眼,又讓我回來了!老闆,好久不見,有什麼新

貨色?』她笑著說

『這是怎麼一回事?妳沒死?』我攤在地上,虛弱地問

『讓你看一下,你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她一邊說一邊把頭罩拿開

...........................

..............................

..............................

『他醒了!他終於醒了!阿三你沒事就好!嗚------』老婆趴在我身上哭個

不停!

『你到底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昏倒?』

我不發一語,我真的不願再回想了,那恐怖的畫面!

沒多久,晉侯傳出死訊,見過他遺體的人說

晉侯的脖子長出了另一顆頭!

而且那顆頭就與那在城外上吊的姑娘長的一模一樣!

會說話,有意識,還會打扮!

自從那顆頭長出來之後,原本晉侯的臉就日漸銷瘦

、蒼白,不久就沒了呼吸!

沒多久,另一顆頭也一樣沒了氣!雙頭晉侯就這樣死了人魄   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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