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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冷漠的父親

當晚,夜泱便早早睡下了,其實她也不願意這麼早就休息,無奈自己被看的牢牢的,只要稍有動靜,在側屋的丫鬟立刻聞聲而至。

而自己這身軀才五歲,連最簡單的大字都識不得,更別提看書來打發時間了,看來還是得找機會假裝學習識字啊。

夜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已經三更天了仍無法入睡,上輩子過的庸庸碌碌,終日打打殺殺,現下卻養尊處優,隨時有丫鬟伺候,日子過的愜意,心中卻是茫然至極。

對於未來的不確定,她感到徬徨,當自己生命中守護的對象,那明確的目標消失時,活著變的沒有意義了。或許自己也在心理的暗示之下才放棄操控方向盤,讓車子衝出護欄吧……

夜泱胡思亂想了好一陣子,才迷迷糊糊的睡去,恍惚間,她好似又回到了那個汲汲營營的世界,有時候和她最愛的弟弟一起在公園裡盪著鞦韆,有時候兩人牽著手走在街上,只要看著弟弟陽光般地笑顏,心裡也就滿足了。忽然周圍變的黑暗,夜泱生生的打了個冷顫,一轉頭,卻看見弟弟已倒在血泊之中,四周不斷傳來一種低沉詭異的冷笑聲,突然變卦的景象,震住了她的思維,錯愕、震驚、恐懼,最後化作一聲極度壓抑的叫喊,「啊──沐晨──!」

夜泱從夢境中驚醒,仍是有些驚魂未定地喘著氣,薄薄的單衣被一身冷汗浸濕貼黏著肌膚,抬手拭去額上的汗水,轉頭看向窗外,這才發現天際顯現一抹亮色,陽光煦煦的透過窗戶照進來,帶來了一絲暖意。

「小姐可是醒了?」門外傳來了丫鬟小翠低低的聲音。

夜泱嘴角微微向上彎起,笑容卻是有些苦澀,來到古代也好一陣子,卻仍無法習慣有人伺候著,「進來吧。」

小翠端著銅盆走進來,熟練地替夜泱更衣洗漱梳頭,一邊偷偷的看著夜泱,心中不免感嘆:小姐自從昏迷清醒後,個性變得更加的沉默,不好捉摸,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啊。

感覺到有人盯著她,夜泱抬起頭對上小翠那認真查看的雙眼,「有事麼?」

「呃,老、老爺請小姐您去書房。」意外於夜泱敏銳的感覺,小翠說起話來變的有些打結。

夜泱輕輕點頭,雙眼一轉,看著銅鏡中模糊的倒影,深藍色的曲裾深衣,襟口繡著銀色卷雲花紋,襯的膚如凝脂,朱脣榴齒,一張巧小的精緻臉蛋卻是柳眉緊蹙,好似有解不開的憂愁盤繞在眉心,和可愛的孩童裝扮形成強烈的對比。

「走吧。」收起不該出現在五歲孩童臉上的老成、穩重,夜泱走出閣樓,示意小翠在前面帶路,自己則趁機觀察丞相府的格局佈置,走出凝軒閣,路過幾個院落,經過寬敞的川堂,走過迴廊和花園,花園裡精緻的小橋流水顯得格外雅緻,繞過花園中央的涼亭,用了近一刻鐘才離開東院,走過花廳到了北院,書房門口守著一個小廝,待小廝通報一聲後,夜泱獨自走進書房。

一入書房,寒氣撲面而來,明明該是個書香漫溢的地方,氣氛卻沉重的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一櫃櫃書架靠牆並立,正對著門口的牆面上掛著一幅字畫,大大的以篆體寫地一個“穩”字,而字畫前一穿著青色直裾深衣的中年男子正坐於案桌之後,低頭看著手中的書冊。

一看到這名男子,夜泱心中忽然浮起莫名的恐懼,手不自覺的有些顫抖,這陌生的感覺不是她的,難道是這副身體本來的意識?而且,是對於自己親生父親東宮傲楓的懼意。

壓下心頭的疑惑,夜泱低眉順目,恭敬的立於案桌前。

「沐兒,你兄長說你想早些進入族學理學習?」東宮傲楓放下書冊抬起頭來,  

劍眉星目,面龐如刀削般棱角分明,卻是滿臉寒霜冷如堅冰,一雙墨瞳沉若深海,目光凌厲,讓人無法直視,而那語氣更是冷若寒冰。

「是的,爹爹。」夜泱的心臟如重擊般,怦怦地快速跳著,她敏銳的感覺到,眼前這沉穩內斂的男子,是一難得的狠角色。

「明日起,隨沫兒一同去吧。」他的語氣中沒有一點關心和父愛的成份在內,如同陌生人般冷然,夜泱有些愕然的抬起頭,偷偷的瞄了一眼東宮傲楓。

「出去吧。」

東宮傲楓冷冷的眼神令夜泱本能的向後倒退一步,心跳快如搗鼓。

「是。」

夜泱握緊了手,才發現手心早已經沁出汗來,再也不敢多做停留,迅速的退出書房,心中仍是餘悸猶存。

走出書房,炎熱的太陽已高掛天空,一早的清爽涼意立刻被悶熱的暑氣取代,赫赫炎炎,頗為炙人,原來已是夏季。

「泱兒妹妹。」清脆的聲音從院門口響起。

夜泱回過頭來,只見日煦正站在院門外笑著看她,一身藍色襜褕,綴以銀絲線繡成的朵朵祥雲,腰間繫著革帶,仍垂掛著那塊玲瓏剔透的玉佩。

「走吧,哥哥有個好東西給你。」日煦邊說著,上前來牽起夜泱的小手,向東院走去。

「哥哥不是應該待在學裡嗎?」看著日煦溫和地笑容,有那麼一瞬間,夜泱把他錯認成那個總是笑著緊握著她手的沐晨。

「今日是初伏,夫子讓學生們休息一天。」

日煦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也再次讓她體認到,自己已經離那個熟悉的二十一世紀很遠很遠。

兩人手牽著手一起走回凝軒閣,雖然一路上挑揀著有陰影的地方走,但還是很快就汗流浹背,走入夜泱的閨閣,日煦神秘兮兮的驅退所有奴僕,在她一臉的疑惑之下,走向牆邊的一只矮櫃,笑意盈盈的打開,從裡面拉出一只銅盆,銅盆中正裝著一塊西瓜大小的冰塊,一絲涼意降低了屋內些許的悶熱。

「冰塊!」夜泱不自覺的驚呼了出來,就她來到這世界後所知道的知識,冰塊在蒼月國這樣的副熱帶國家可是稀有物品,特別是這麼大的一塊堅冰,已能算的上是進貢聖品了。

日煦一臉得意的笑著說道:「這可是稜冰國運過來的上等冰塊,是爹特意留給我的,除了爹的書房和臥房,整個丞相府可只有我有囉。」

「這樣做,爹不會生氣嗎?」會這麼問是有原因的,在見過東宮傲楓之後,夜泱輕楚的感覺到,東宮傲楓並不喜歡這個小女兒,她甚至在他冷冷的語調中,感覺到了隱藏極深的恨意。

「有我在,你放心。」日煦小手拍在胸脯上,如同大人般的做著保證。

夜泱眼眶忽然有些濕潤,他真的很愛護自己的妹妹,有好玩地、好吃地總是留給妹妹。但是,她的到來卻奪走了他所愛護的妹妹,自己真是罪大惡極呀……

「對不起……」輕輕的,幾乎是呢喃的,三個字從她口中而出。

饒是這聲音極輕極細,站在身側的日煦仍是聽了個明白,疑惑的轉頭,卻看到掛在夜泱臉上晶瑩的淚珠,他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珠,心裡卻鬆了口氣,與夜泱相處了那麼久,他自然是這個家中最了解她的人,也知道夜泱表面上堅強沉默,內心卻是脆弱壓抑的,她只會在他的面前哭泣。

然而,夜泱這次醒來後卻變了,雖然其他人感覺不到,但日煦心中明白,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夜泱了,如今再看到她的眼淚,著實讓他放下了心中一塊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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