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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章 幽谷尋命(上)

        日正時分,位於中原西南方的颶陽谷內狂風橫掃,塵沙飛揚,數道猛烈的火柱自乾燥龜裂的地面噴發而出,似一條條浴火的龍一般盤旋而上,熾熱的氣流與周圍狂風行成陣陣奇特的火焰氣旋。突然,三道與畫面極不協調的身影闖入了這片寸草不生的死亡之地。

        「過了此地便是一片密林,到了那理想擺脫這些人就容易多了。」說話的是一名白髮白衣、長相溫和俊秀的男子。

        「嗯,不過得再快一點才行,他們就快要追上來了。」一名紅髮金瞳,有著一對尖耳且背著一個昏睡小女孩的紅衣女子說道。她一邊說著,一邊再將內力提升一層向前飛奔而去。

        「梵霖,你會怪我嗎?讓你從世人景仰的武林支柱變成一個眾人唾棄的千古罪人。」紅衣女子轉頭對著追上來的白衣男子問道,「因為我,遭到萬教逼殺,你會不會後悔呢?」

        「不會。」他的語氣十分的堅定。

        此時,空中突然出現出道人影自四面八方降下,從各個方位將三人包圍起來,為首三人乃是當今三教首領,虛雲巖方丈梵羽大師、真清觀明座淨靈師太,以及聖天古院院主任平生。三人以三角之勢將梵霖等人困於其中。

        「真可惜,你們今天哪也別想去。」一名手持折扇,身著褐色長袍作儒家打扮的灰髮青年冷笑道。此人便是聖天院主──吟嘯風雨‧任平生。

        「善哉,善哉。苦海無邊,梵霖師兄何不放下世俗迷障,回頭是岸?」一個透著莊嚴與慈悲的聲音,從身著銀白袈裟、頭頂灰色舍利的佛教首領處傳來。他閉著雙眼,面容看起來雖年輕,卻散發著一種令人不敢違逆的威嚴氣息。

        梵霖笑著搖了搖頭:「師弟此言差矣,梵霖本在岸上,又何來回頭之說?」

        「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那也就休怪貧僧無情了。」梵羽大師嘆了口氣,睜開微閉的雙眼,眼中流露出一股隱隱約約的凜冽之氣。

        「哼!」一聲冷笑從孤冥夜華處傳來,她瞪著梵羽大師,金色的眸中盡是蔑視和諷刺。

        她冷聲嘲諷道:「梵羽禿驢,你滿口正義之言,可所作所為卻是另一回事。這個陣仗說是勸人回頭可

我看更像是要我們在此斷頭。你們這些人整日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追殺我們,說到底不就是為了我們身上的《羽化》和《輪迴》嗎?以正義為名行利己之事,如此行徑比起我這個你們口中的魔界妖女來得更加不如!」

        語畢,孤冥夜華右手向外一橫,一把紅銀交錯的長戟伴隨著數道紅色閃電倏然而現。

        「可笑!魔界之人如何明白何為正義!少在那裡妖言惑眾!」任平生上前喝道。

        「以私慾為中心的正義……」孤冥夜華冷笑,「我確實不想懂。」

        任平生被如此一堵,頓時大怒,正欲說話之際,原本一直在一旁冷眼觀看的淨靈師太卻道:「任院主,與其與這等妖孽多費口舌,倒不如直接殺了他們為世間除害!」

        淨靈師太清麗臉龐一凜,氣凝左掌,一股浩然之氣沛然而生,手掌周圍緩緩形成無形氣旋,隨後右手拂塵一揚,渾厚掌勢伴隨著周遭熾熱氣流順勢向著孤冥夜華而去。

        「喝!」一聲低喝,孤冥夜華手中赤雷戟沉重一揮,隨即一道赤色電流挾帶著崩天裂地之勢化去了淨靈師太沛然攻勢,餘勁向前直掃淨靈師太身後數人,幾名功力稍遜者瞬間碎體而亡。

        眼見門人慘死,淨靈師太登時怒上眉山,只見她飄然身姿倏地飛掠向前,凌利柔和並融的掌勁直劈孤冥夜華面門,口中怒喝道:「妖女納命來!」

        話音未落,逼命之掌已至孤冥夜華面前,渾厚氣勁帶動周圍黄沙塵土,沉重壓力似乎要將她一掌擊碎。然而就在掌勢將落之際,孤冥夜華唇角微微一揚,金色邪瞳露出一絲蔑視與不屑,火紅身影一閃,瞬間便消失在眾人眼前。

        一掌撲空,淨靈師太一時愕然,心中暗驚:「怎會如此?」

        然而尚不及她細想,背後一個清脆中帶著一絲邪氣的聲音已然響起:

        「殛雷迴天!」

        瞬間一陣雷霆破空之聲伴隨著激烈氣流直向著自己背心而來。

        長戟旋舞,赤雷騰空。眼看雷霆一擊即將命中,卻見淨靈師太及時轉身將雷擊硬生生接下,然而雖化去了致命之招,雙手卻微微冒出了黑煙,散發出一股刺鼻的燒焦氣味。

        淨靈師太將灼傷雙手攏於灰色衣袖之中,冷哼一聲,道:「魔界女戰神果真名不虛傳。」

        「呵!」孤冥夜華一聲輕笑,回道:「可道教首領卻名不符實。」

        「妖女!休得猖狂!」一聲怒喝伴隨著一道掌氣襲向孤冥夜華,發掌之人正是在一旁觀戰的任平生。

        任平生的加入使得原本已顯頹勢的淨靈師太得以稍稍喘息,兩人一掌一扇配合無間。一者掌勁渾厚精淳,拂塵揮灑自如;一者玉扇旋騰,氣勁剛柔並濟,走勢凌利而沉穩。兩人綿密攻勢似要將對手逼得毫無喘息之機。

        然而孤冥夜華卻是顯得神色自若,面對兩人攻勢仍是顯不慌不忙、應對有序。手中赤雷戟剁、刺、勾、片,招招奪命;探、磕、掛虜,式式無情。雷霆破空,劃出道道驚心痕跡。

        眼見久取不下,任平生和淨靈師太眼神微一交接,兩人同時朝身後門人招手示意,隨即十二名根基較為深厚的高手上前圍成了一個六芒陣型,將孤冥夜華困於陣型的正中央,四周地面緩緩升起一道金色六芒聖陣,其餘眾人游離於陣外伺機而動,而任平生和淨靈師太則一左一右立於陣心兩旁。

        孤冥夜華體內真氣突然一滯,她心中一愣,略微遲疑道:「六芒伏魔大陣?」

        「不錯,正是六芒伏魔大陣。」任平生一面手結法印,得意道,「妖女見識倒是不差,竟還識得這個陣法。」

        「哼!殺了我魔界魔、邪兩族君主和四族數千戰士的三教聖陣我如何不識?」一絲冷笑浮上孤冥夜華嘴角,「只不過……缺了佛教禿驢的六芒伏魔陣還能稱的上是聖陣嗎?」

        而另一邊,昔日同門今成仇敵,梵霖和梵羽兩人靜靜對峙,雙方皆是不動如山,彷彿入了定般對周遭的一切置若未聞。儘管此時正有一群人在一旁打的天翻地覆,他們仍是平靜的彷彿事不關己一般不為所動。

        良久,梵羽大師身後數名年輕和尚忍不住上前低聲喚道:「方丈……」

        旁邊另一名修為較高深的僧人忙示意他們噤聲,小聲道:「方丈是在等待時機,別打擾他。」

        倏地,一炷火焰伴隨著狂烈颶風自兩人之間噴暴而出,兩道靜靜佇立的白色身影也在此時有了動作。只見梵羽大師拔身上空,雙掌微抬,周身散發莊嚴聖氣,他緩緩將雙掌移至胸前,一道金光燦爛的巨大「卍」字頓時浮現於前,正是佛門聖式「卍字赦法」。梵霖見狀,口誦七字真訣,雙手於身前結起佛門密印,四周勁力流竄,「赦天聖印」已形於掌中。

        空中金光爍爍幾乎令人無法直視。只見兩道白色身影同時向前飛掠,掌氣挾帶毀天裂地之威在空中激烈交會,就在掌氣交接的一瞬間,同源之招互相衝擊,空中「砰」的一聲巨響,一股宏大氣勁向外流洩,磅礡之勢盡毀四周景物,就連地面都因這股巨力而斷出一條寬於數尺的巨型裂縫。

        白色身影自空中緩緩降下,梵霖不禁讚嘆道:「想不到一別三年,你的武功修為竟已精進至此。」

        「阿彌陀佛,不敢當,不敢當。」梵羽大師雙手合十,衣袖無風自鼓,「只是若無十成把握,貧僧又何敢言要清理門戶?」

        話雖如此,可梵羽大師心下卻是吃驚不小。方才梵霖運功之時,他便已感到一股沉重壓力如浪似潮向自己席捲而來,甫接掌,體內氣血便覺翻湧不止,渾身經脈彷彿全要錯了位一般難受。他心中暗自思忖,當初梵霖在虛雲巖之時武功便已高出自己許多,如今再看卻是比之從前更加的深不可測,看來江湖上所傳關於梵霖已譯出兩本武典之事應是所言不虛了。

        梵霖微笑:「無相大悲真訣,佛門至高內功心法,可是師弟,你可知道早在十年前我便已練成這套心法?」

        梵羽大師面色不動,淡然道:「貧僧明白無法在資質和武學上與師兄相較,但佛門之中卻也不是只有貧僧一人,尚有諸多佛友與貧僧並肩作戰,相信只要眾人齊心,今日之行必然不枉。」他看向方才站在他身後的那名僧人,「弭罪尊者,想必你也是如此認為吧?」

        這名僧人正是虛雲巖三聚殿殿主弭罪尊者。三聚殿乃虛雲巖中專司執戒之處,弭罪尊者身為三聚殿殿主,佛法修為和武學造詣自是上乗,但三聚殿一向不插手武林中事,而是秉持著出世修行的理念隱於虛雲巖,是以唯有在虛雲巖門下眾僧人違反戒律之時方會出面執法仲裁。然而此次逼殺梵霖等人之行動,弭罪尊者竟會親自上陣,也足可見得梵霖和孤冥夜華之事在佛門,甚至是整個武林上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阿彌陀佛。罪人梵霖身為虛雲巖方丈,又為中原抗魔之領袖,本當為全天下佛門子弟之表率。不想竟為妖魔所惑,誤入歧途,且屢勸不聽、不知悔改。」弭罪尊者雙手和十,法相莊嚴,「身為正道領袖,勾結魔界妖女棄蒼生於不顧,罪其一;身為佛門泰山,不守戒律與魔界之人誕下一女,罪其二;罪行揭發,不知悔改,傷佛門子弟若干,罪其三。此三項罪行條條皆是不可饒恕之大罪,今日,貧僧定與掌門師兄同心誅殺虛雲巖叛徒,以正佛門清譽!」

        梵羽大師道:「有諸多佛友支持,貧僧相信今日之役必定能竟全功。」

        語畢,梵羽大師手勢一落,身後數十人迅速以四人為中心圍成一圓陣,另有十七名羅漢在圓內排列成「卍」字陣型,陣內梵唱四起,週為閃爍金色耀目光華。

此時,卻見梵羽大師和弭罪尊者雙掌合十於胸前,口誦佛門至高法訣。

「意識之戰最是凶險,梵霖師兄,以你現在的修為定力還能抵擋得住心魔侵襲嗎?」

        四周梵音襲腦而來,梵霖自知不得拒絕,便道:「若不一試又怎知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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