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惡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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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知道地獄有多邪惡，但她仍然不顧一切的往前奔去，儘管有多少的災難就在前方，但她為了眼前那寬大的背影仍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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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從國中一年級開始，阿鳴就很孽緣的跟我同班。因為我們學校是三年都不拆班，所以我們兩個就這樣從一年五班變成二年五班最後是三年五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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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高中以後，我跟阿鳴就像是被上帝注定好永遠都分不開的戀人一樣，又同班了。而且依然很巧的又是一年五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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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我站在二年級新教室的門口，心裡開始幻想老天爺把我們兩個用一條線綁在一起的樣子，而且那個結一定是死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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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怎麼又是你啊！」阿鳴轉頭看見站在門口的我，心裡面想的大概跟我想得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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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五班就算了，我們兩個人還同班，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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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這樣表示你們很有緣份，不是很好嗎？」熟悉的聲音自我背後響起，一雙纖細的手將我往教室裡面推，回頭，我看見的是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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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也跟我們同班？」阿鳴驚訝的指著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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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頭，小雨很開心的找位子坐下。看著小雨的身影，剛剛心裡泛起的一陣咒罵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漸漸隱藏不住的開心，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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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高興得太早，你看那邊。」阿鳴用手肘撞我一下，示意我看向右前方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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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一凜，瞬間教室的上空大概有十萬道閃電打雷交鋒，顏文良居然也跟我們同班，我想往後的這兩年應該會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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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眼神的交鋒讓顏文良覺得不夠有趣，所以他選擇站起身，朝我這個方向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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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致軒，很高興跟你同班。」小人的眼神和邪笑，真是讓人不屑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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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的每一天應該會很精采喔！」笑著，他離開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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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軒，以後要怎麼辦啊？」阿鳴皺著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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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一次麻煩就揍他一次。」很簡單的，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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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從開學之後的每一天，教室裡面沒有一天是安寧的。有事沒事顏文良就走過來撞我肩膀然後挑釁，或者走過來直接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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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每天打架是真的很累。由其是在認識小雨以後，打架就變成一件更加煩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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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有很多的方式可以讓自己過得很開心，生活可以有很多種的休閒也有很多種發洩情緒的方式，不一定要去攻擊那個讓自己不開心的人，沒有必要，而且這樣的行為非常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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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小雨以後，我才開始發現，原來我之前都白念書了。一個文明人，應該要講道理，而不是動不動就揮拳頭解決事情，這樣只會把事情越弄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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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逐漸明白這一點，我對顏文良的態度從原本的硬碰硬逐漸轉化為禮讓和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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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軒，你懂事了。」小雨摸摸我的頭，我笑著，笑她小小一隻還趁我坐著的時候摸我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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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樣好嗎？」阿鳴煩憂的問，「你是善聖王欸！如果放任他會不會讓大家覺得你要放棄這個位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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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也無所謂。」從口袋掏出香菸，「有你和小雨在我身邊，善聖王還很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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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鳴微笑，贊同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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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抽了，萬一四十歲的時候我就沒有老公怎麼辦？」小雨將我手上的菸搶走，塞到她的書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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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在一起。」淡淡的，我說出這句話，心很痛，但是卻裝作若無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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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想要拖到什麼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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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拖什麼。但是我們就是沒有在一起。也許是還在害怕。害怕我的背景，黑道背景。如果將來有一天要繼承爺爺怎麼辦？如果最後我不能夠像一個普通人過一生的話怎麼辦？說什麼我都不能夠讓天使在地獄裡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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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的最後，太陽緩緩下沉，直至消失。我們三個沉默的一句話都沒再說過，只是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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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沒有這樣了呢？當我們三個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吵吵鬧鬧的，但是現在卻因為我而鬧得這樣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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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家門口，疑惑的停住腳步。從來沒有見過的黑頭車停在家門前。能夠來家裡的都是跟爺爺很熟的角頭老大，而這台車子卻是從來不曾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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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的踱進家裡，在客廳就被爺爺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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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軒，過來。」我走過去，心裡驚訝著爺爺從不曾這樣子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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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軒長這麼大啦？」那個黑頭車的主人像是早就認識我一樣捏著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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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你叔叔。」愣住，我看著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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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是親生的叔叔還是隨便的一個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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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親生叔叔。」他摸摸我的頭，一旁的爺爺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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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為什麼爺爺殺了我爸，而我叔叔卻能夠如此冷靜坐在這邊並且和爺爺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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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軒，你想不想要搬來和叔叔一起住？」叔叔驚人的開口，而爺爺在一旁表情十分的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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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爺爺，一直以來我都知道我沒有決定任何事情的權利，於是我只是看著爺爺，等待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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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爺爺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只是看了叔叔一眼，然後進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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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軒，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跟叔叔走吧，好嗎？」叔叔拉著我的手，眼裡乘載的是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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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離開了這裡，就等於是離開了黑道。離開黑社會就代表著我能夠跟小雨交往，而且我能夠當個普通人，能夠不再過這種打打殺殺、戰戰兢兢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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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還能夠擁有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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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想像叔叔一家人溫暖的笑容，而且很溫馨的晚餐時間。或許叔叔的小孩會纏著我陪他們玩，然後可以在周休二日的時候全家人一起郊遊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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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但終究我不是他們的親生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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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溫馨的場面大概還是會離我很遙遠，而為了讓我融入他們，還需要他們對我特地的討好，最後還會弄到我像是個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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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在這住習慣了。」我這樣回答叔叔，試著讓叔叔明白我話中的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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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最讓我在意的還是爺爺對這件事情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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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不曾讓我決定過任何事情的爺爺，這次不發表任何的意見，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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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知道他殺了我的父母，但是畢竟這十七年的人生都是他給我的。即使有恨也已經變成了對他的感恩和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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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失望的離開以前，仍然要我多多考慮，再多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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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點頭，急著轉回房子裡，站在爺爺的門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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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進來就快進來。」隔著一道門，爺爺低沉的嗓音從房裡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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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臉尷尬的轉動門把，推開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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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少進來爺爺的房間，我跟他本來就不大親近，除了我自己的房間以外，這個家其他的地方我都很少待，更何況是爺爺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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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的房間很簡單，就是一個書櫃、一張床還有衣櫃、電視，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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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軒，過來。」一天之中，聽見爺爺叫我過去兩遍，這種情況還真的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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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爺爺的身旁，他拍拍床鋪，要我坐在他旁邊，我從來沒有這麼靠近過他，除了他打我的時候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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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前方的牆壁，百無聊賴之下，我只好跟著他的視線一起看著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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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爺爺才緩緩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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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軒，我老了。這些話如果現在不說，可能我以後就再也沒勇氣跟你說了。你就靜靜的聽，不要插嘴，不准打斷我，就讓我說。」爺爺不容他人忤逆的個性在字裡行間裡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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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你爸爸是我的小弟，我最忠實的小弟。我跟他什麼都聊，簡直就是忘年之交。可是我卻不聽他的勸，堅持要去那場聚會，明明知道是個局，我卻堅持要去。最後你爸爸幫我擋了一槍，當場死亡。那時候你才剛出生，你媽媽受不了這個打擊，也跟著自殺了。我一直覺得很後悔，如果當時我聽你爸爸的話，或許你現在能夠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說著，爺爺的眼眶逐漸泛紅，眼淚開始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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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生前說希望生了你以後不要再做下去，他想要給你一個平凡的生活，他希望你能夠念大學、能夠當個優秀的學生之後找個工作過個幸福快樂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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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我……」爺爺傷心難過的將自己的臉埋進雙手裡，我從來沒見過爺爺嚴肅生氣以外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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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我真的相信他只是個平凡的老人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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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總是對我這麼嚴格。」不准我碰黑社會的任何東西、不准我打架、要求我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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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曾經希望你接我的位子，就是在很小的時候，你偷聽到我電話的那一次。可是我想了很久，你不該走這條路，你應該要走你爸爸希望你走的那條路。」拍拍爺爺的背，十年後我才明白當年那通電話裡，簡短的兩句話包含了多少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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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殺了我爸媽。」我說，我想爺爺一定很需要一個人這樣告訴他。十幾年了，他心裡頭的痛應該要減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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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恨我嗎？」爺爺看著我，「我讓你沒了家人、沒有家庭的溫暖、沒有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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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爺爺，任由眼淚滑落，只想緊緊的抱住他，告訴他放在心裡唯一的一句話：「我一直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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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為愛你，才會希望你多在意我一下；因為愛你，所以希望能夠吸引你的注意；因為愛你，所以希望做到你要求的每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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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爺爺就是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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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爺、少爺，外面有個小姐……」李哥過來敲門，一臉為難的比著大門的方向，我和爺爺尷尬得把眼淚擦乾，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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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我納悶，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小雨怎麼還會出現在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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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蹺家了。」小雨的回答很簡單，但卻足以震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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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不及詢問她發生什麼事情，小雨的眼淚就落了下來，看著天使哭泣，真的比任何事情都還要讓人感到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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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拍拍我的肩膀，用眼神暗示我要好好對待她，解決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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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前，我將小雨抱在懷裡，緊緊的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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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永遠都不要分開好不好？」小雨任性的抱著我，很用力很用力的抱著，像是怕我會消失一樣，用盡全力的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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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答應她，給了她第一個對於未來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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