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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二手書

                                                     

  整個禮拜我都必須困在這裡。鄉下人,放眼望去一個個都穿著塑膠拖鞋,他們高聲的聊天,完全不管人家想不想聽。距離奶奶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塊罕見的小鬧區,幾乎所有熱鬧的東西都集中在這一角,唯一一家便利商店、只有十台電腦的小網咖、檳榔攤、投幣式卡拉OK還有菜攤。直到昨天我才發現原本還有一家二手書店隱藏在巷子裡,就在便利商店隔壁,那裡一到晚上就很暗,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生意還不錯耶!不能小看鄉下人啊。

    「嘿,小朋友,沒見過你喔。」老闆娘坐在門口,身旁堆滿了老舊的書。

    我擠出笑容,奶奶老說要我再有禮貌一些。「放暑假,我剛從台北下來。」是城市呦。

    「台北喔,我十年前也有去過喔,」她朝我揮揮手,好似我們因為台北而變成好朋友。「來啦,進來玩。」

    我猶豫了。陽光曬熱我的額頭,「我要回去了。」我轉身就跑,手上拿著的那包沙士,發出嘶嘶的抗議聲。

    隔天我去便利商店的時候,順道往二手書店去看看,這時候沒有人,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往裡頭走了進去。書很多,雖然比不上都市的連鎖書店,不過也不算少了。鐵製書架堆滿了整個空間,因為巷底的關係,就算大白天開了燈還是不甚明亮。櫃台在進門的左手邊,桌上除了一本破舊的筆記本外就剩茶杯和筆。沒有電腦。我東張西望,心裡其實很不想遇到昨天的歐巴桑。

    「呦,這麼早啊!」鄉下歐巴桑特有的大嗓門在我身後響起。我嚇了一跳,撞倒旁邊本來就堆到臨界點的舊書。

    一陣灰塵揚起。這書是兩百年前收購的嗎?也太多灰塵了吧!?

    「唉呦,你看你這孩子。」老闆娘連忙蹲下去,邊撿邊把它變成比原來更驚險的危樓。「我好不容易整理好的。」

    我扁扁嘴。「是妳嚇到我了啦。」

    「不怕不怕。」她拍拍我的背,手掌的溫暖透過外衣傳到我背上。

    「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笑了,眼睛瞇成一條線。「你們這年紀的永遠都是小孩子。」她拉開沉重的木椅,擠進狹窄的櫃台。「隨便看啊,喜歡再帶回家。」

    我點點頭,走進離我最近的走道。是文學小說哩。我隨手拿起一本,在姆指上飛快的翻動。紀德是誰啊。我胡亂把它塞回去,接著走進更深的走道。過期雜誌堆得半天高,我懷疑它哪一年才會被買走。走道盡頭有個中年男子,他抬起頭來看我,我倉促地點點頭便閃進另一排書櫃中。

    言情小說。童話。我喜歡童話,不過我已經不是小孩子啦。好歹我也快升高一了,被人家看見多丟人,我看看後頭,飛快走進另一條走道。

    巴黎的憂鬱,波特萊爾。

    書面滿佈黃斑的二手巴黎。我翻開它,一片乾燥的楓葉飛落到我鞋面上。我彎下腰撿起,輕輕地夾回去。那曾是屬於別人的回憶。二手書真是神奇的東西,不知道它們都來自哪裡呢?

    「弟弟,」歐巴桑好像有輕功一樣,再次無聲無息地飄到我身後。「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吃飯啊?」

    我冷靜的轉過頭,看著她捲曲的短髮突然感到很親切,奶奶跟她應該是同一個造型師。「奶奶等我回去吃飯。」我把波特萊爾放回去。

    「喔。」她好像有點失望,露在拖鞋外的腳趾也跟著收緊。

    「阿美,」剛剛在走道上的中年男子已經站在櫃台,他手上抱著兩本書,太遠了我看不見書名。「算錢啦。」他叫著歐巴桑的名字。阿美啊,噗。

    歐巴桑阿美匆匆跑過去,後來又想起什麼似的跑回來,把波特萊爾從書櫃裡拿出來塞到我手上。「拿回去看,說不定會變聰明喔。」她揮揮手,拖鞋在地上發出答答答的聲音。

    我提著一本看不懂的書漫步在午間的小路上。太陽很大,路旁的檳榔樹一動也不動。

    「你奶奶在找你啦!」隔壁的張爺爺一見到我就扯著大嗓門。不就是叫吃飯嗎?真搞不懂鄉下人為什麼把吃飯看得那麼重要。我在台北的時候,晚餐九點吃都沒問題呢。

    「喔。」我敷衍著張爺爺,一邊假裝緊張的跑回奶奶家。

    奶奶坐在藤椅上,前方的桌子擺著沒動過的飯菜。早就叫她不要等我了。「榮貴,吃飯啦。」

    我看著微笑的奶奶,突然閃過一絲愧疚。「沙士喝太多會吃不下飯喔。」奶奶幫我添好飯,又夾了一大塊多刺的虱目魚進碗裡。「快來吃,這樣才會長大。」

    大清早奶奶就出門了,在山後有一小片菜園的奶奶,偶爾會自己上山摘點空心菜、小白菜、落花生跟玉米之類的東西。我從來沒有跟去過,搞不好蟲子會咬人呢。奶奶一下子功夫就收獲了滿滿一布袋的蔬果,她摘下斗笠搧涼:「我到市區去,會幫你買罐沙士回來,要乖喔。」

    「嗯。」我頭也沒抬,自顧自玩著手上的NDS。鄉下人最喜歡兩顆菜在那邊送來送去了。

    以前爸爸跟媽媽也常帶我去親戚朋友家玩,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他們工作不忙,每個禮拜還有兩天假,我們會去海邊釣魚,偶爾會回來鄉下跟爺爺奶奶過節……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以為我忘了。

    奶奶在中午前就回來了,手上帶著一包沙士跟兩本漫畫書。「阿美說要給你的。」歐巴桑。

    我看了書名一眼,把它丟在藤椅上。「這我看過了。」拜託,這個現在都出到第幾集啦!

    「下次看到人家記得說謝謝。」奶奶脫下袖套,斟了一大碗水喝掉。

   

    「榮貴很乖啊,嗯,你們不用擔心啦,上班不要太累,天氣熱……好,我不唸你了,什麼,要再兩個禮拜喔,我是沒問題啦,就怕榮貴……好好,我跟他說……」

    奶奶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因為奶奶重聽,所以一直以為自己說話已經小聲到我聽不見。我聽見了,混蛋。就讓我在鄉下跟這些泥巴雜草一起腐爛吧。

    我跺著腳從奶奶身旁走過。氣死人了。「我出去了!」我沒多看奶奶一眼。其實我哪也不想去。

    等我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二手書店外。唉。我走進去,一屁股坐在右邊的矮凳上,阿美不見蹤影。我隨手拿起汽車雜誌亂翻,一九九八年。

    碰!一聲巨響把我嚇得差點跳起來,我往陰暗的走道望去,只見歐巴桑阿美一臉詫異的看著我。為什麼我每次來都會被嚇到啊?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阿美看起來很緊張喔。

    我疑惑的打量她。「剛來不久啊,我沒看到妳。」

    「沒看到什麼吧?」

    奇怪了,我不該看到什麼嗎?「怎麼?」我看著她身後。「藏了個年輕小夥子?」

    「死孩子!」她力大無窮的一掌把我拍得倒退兩步。「不要亂講啊,我跟你奶奶說!」她臉都紅了。

    「好啦!對不起就是了啦!」我可不想再聽見奶奶的碎碎唸。

    之後又陸續來了一些人,有的跟阿美神秘的交頭接耳,有的買幾本書就走了。我還不想回家,所以就慢慢的在裡頭亂逛。

    一道很大的木門。很大。有多大呢,就像可以通過一台卡車那麼大,走道盡頭有這麼大的木門,真是太神奇了。我著迷般地摸上木閂……

    「幹什麼啊你?」阿美好像一直跟蹤我。「小孩子不要亂動店裡的東西。」阿美難得流露出慍色。

    我知道了。阿美跟外星人有掛勾。我常看到阿美在本子上寫來寫去,每當有人跟她神秘兮兮的說過話之後,她都會這麼做。打開本子,在某個欄目下寫上某些東西。我觀察過了。阿美是外星人跟地球的媒介,一定是。

    我看著阿美,腦海快速閃過很多念頭。要不是她把我往外推,我還打算求她讓我看一眼,說不定我會替門後落難的外星人收集修復太空船的材料。那些在二手書店來來去去的鄉下人根本不是為書而來,他們都是為了跟外星人見上一面,外星人擁有的高科技,能讓大家實現夢想──雖然我也不清楚用什麼方式。

    「太酷了!」想到這,我不禁驚呼出聲。

    「你這孩子是中邪了嗎?」她瞪大雙眼,紋過的眉毛高高抬起。「快回家去。」阿美毫不客氣的把我趕出書店。

    一路上我都在想門後的東西。看起來外星人在這個小村住很久了,根據我的觀察,大家都表現出很正常的樣子,很好,這表示村子裡的人都見過了,包括奶奶!我真是太聰明了。

    「奶奶,」我憋了一整天,終於在吃飯的時候找到機會。「阿美家的那道木門怎麼才能進去?」我含糊說著,儘量表現出不經意提起。

    奶奶一聽,啪一聲放下筷子。糟糕。「小孩子不要亂問!」她又拿起筷子,「吃飯不要想東想西。」

    有問題。看來得再去一趟書店。什麼台北啊摩天輪啊PS3啊,現在都被我拋到腦後了。

    阿美看著我,她的蒼蠅拍停在半空中。一隻蒼蠅從她面前飛過。「那麼閒喔,」阿美把粉紅色蒼蠅拍往桌上擱。「那來幫我排書。」

    嘿,好機會。「好啊,不過要請我喝沙士喔。」

    「你這死孩子,我是怕你不多動一下喔──」

    「屁股就會變得跟妳一樣大!」我脫口而出。

    非常無聊呢。我抓抓剛剛被阿美用蒼蠅拍打癢的屁股。排了老半天書,又雜又髒,連半個客人也沒有,看來大家看外星人都看膩了。

    有聲音。我沒聽錯。我豎起耳朵,屏住呼吸。走道盡頭隱約傳來一種不屬於人類的叫聲,沒錯,不屬於人類。

    我默默放下手邊那本老殘遊記,站起來直盯著阿美。「妳有沒有聽到什麼?」

    阿美抬起頭,「門外的汽車聲吧!」她比比門外,事實上這鄉下地方汽車根本不多。

    「不要騙我,」我摸摸下巴。「我都知道了!」快讓我登記看外星人吧。

    阿美嚇到彈起身,木椅被她一推,碰的倒在地上。「你……你胡說,誰告訴你的?」

    「我奶奶啊。」電視上都這樣演,套話嘛。

    只見阿美眉頭一皺,雙眼一瞇--我的耳朵被她一拉,差點沒給摘下!「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說謊!」嘖。被拆穿了。

    「我錯了,對不起!」我使出每次都管用的哭腔,「我只是很好奇外星人長什麼樣子!」

   阿美用鼻孔深深吸一口氣,「你這小孩到底在想什麼!?」什麼外星人?

   反正死路一條,我豁出去了!「就是門後的外星人!」

   只見阿美手一鬆,我連忙躲在最近的櫃子後面,只露出一顆頭。

   「出去。」

   阿美的聲音很輕,輕到我以為是幻覺。「什麼?」

   她不回應我的問題,甚至連看都不看我了。比起沒見到外星人,我好像更在意這件事。一輛汽車正好經過,車窗上的反光,刺得我雙眼痠疼。

   哼。有什麼了不起。

   我頭一甩,用力跺著腳,走出這個狹小的暗巷。

  

   如果要用一種動物來形容我呢,那一定是貓。

    貓不怕寂寞、貓會自己洗澡、貓跟自己玩、貓不怕黑暗,貓不需要朋友。

   我拉開黏在胸口的淺藍色T恤,「熱死了。」奶奶的家根本什麼都沒有,捨不得吃的罐頭早就被我吃光,不知道誰送的年節糖果也被我掃進胃裡了。我翻找冰箱,又喝下一罐沙士。好無聊。這幾天賭氣故意不去書店,沒想到阿美也不托奶奶給我帶幾本道歉用的漫畫。一想到或許這是我一輩子最接近真相的時刻,就覺得很不甘心。如果有一天能跟兒子女兒還是將來的老婆吹噓:「我可是看過外星人的呢!」那有多好。   

   「榮貴,怎麼整天待在家裡?」奶奶剛回來,一屁股坐到我旁邊。她的身上有陽光跟青草的味道。「小孩子這樣不好。」

   囉嗦。還不都妳們害的。「沒地方去。」我眼睛直盯著螢幕以示抗議。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電視在演什麼。

   「你不是很愛去阿美那裡?」奶奶看我不搭腔,自己接著說:「一定是吵架了。」

   「我會跟一個歐巴桑吵架?還不是她自己更年期心情不好亂發脾氣。」

   「小孩子怎麼可以這樣說長輩。」

   奶奶不知道,其實爸爸媽媽在背後把她說得更難聽。「我都說是她不對了。」

   「你是不是亂問人家什麼了?」奶奶想起我那天在餐桌上的問題。

    「才沒有。」

    奶奶摸摸我的頭:「小孩子不要問東問西,大人有時候是有苦衷的。」奶奶是左撇子。

    奶奶看著我,好像我是很重要的寶貝一樣。這跟媽媽叫我寶貝不一樣。

    我轉過頭,避開奶奶的眼光。「知道了啦。」我說。

    三個小時。我躺在床上三個小時了,不停變換姿勢也減緩不了我肚子的痛。一定是喝太多涼水了,早知道傍晚就聽奶奶的話少吃點西瓜。太丟人了,都幾歲了還半夜鬧肚子疼。可是真的好痛,要是拉出來就沒事那倒好辦。好像有人在我肚子裡打架。我閉上眼睛想一些開心的事,雖然冷汗已經爬上我的背脊。

    媽媽送我去學校……爸爸把我放在他肩頭上……第一次吃西餐,我穿著很蠢的小西裝,紅色小蝴蝶結讓我的頭顯得超大……爺爺給我他珍藏的餅乾,雖然已經受潮……阿樂終於轉學了,他老是在我抽屜放奇怪的東西……奶奶在沒有冷氣的夏天整夜替我搧涼……

    我痛到開始胡思亂想。意外的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如果奶奶一早發現我死在床上,一定會很煩惱吧。想到這,我牙一咬翻起身子,拖著赤腳進入黑暗。黑暗的盡頭有光,光底下有奶奶。

    自從爺爺死後,奶奶就不關燈了。

    「奶奶……」我小小聲地叫著。奶奶房裡有一股微妙的酸味。

    一直到醫生來,已經是半夜三點的事了。我要是死了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四眼田雞,家裡住火星嗎?

    「哪裡痛?」他用手拍打我的肚皮,好像在挑水果一樣。

    「肚子。」我紅著眼說。奶奶一臉焦急,用看起來不是很乾淨的毛巾擦乾我額上的汗。

    「這裡呢?」他用力一拍,我的肚子發出打鼓的聲響。咚咚。

    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半夜三點耶。

    「醫生!快點,阿美家……」她看看奶奶又看看醫生,臉上的油汗在燈光下很是明顯。她是檳榔攤老闆娘,就在書店後面。

    好像某種暗號一樣,醫生迅速站起身,將東西全丟進破舊的手提包裡。「我開個胃藥給小朋友吃,早上就會好的。」他將藥包交給奶奶就急忙走了。阿美?怎麼了?  

    奶奶好像很不安,抓著藥包,眼睛直盯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奶奶,妳也去看看吧,我吃了藥就乖乖睡,」我拿過藥包。「而且好像不痛了。」

    「可是……你要乖喔,奶奶等下就回來。」奶奶猶豫了一下。

    好,我想這就叫機會。雖然肚子痛是意外。我偷偷跟著奶奶,為了不發出跟他們一樣大的曵地聲,我特地換上運動鞋。

    阿美家聚了幾個人,我躲在柱子後頭,打算在關鍵時刻參上一腳。

    他們很安靜,空氣中充斥著等待的緊張感。他們輕聲交頭接耳,一會點頭一會搖頭。奶奶在人群中央,她端著一盆水,接著消失在走道盡頭。漸漸地,他們魚貫走入那道龐大的木門。我看著四周,彷彿被世界遺忘。聲音都消失了。

    我走進書店,小心不碰倒阿美亂堆的書牆。

    木門微開,小縫中透著暈黃的光。

    「快了快了……是不是……老天保佑……乖……不要怕……」含糊的耳語被一陣暖風吹到我身旁,我深吸一口氣──

    「啊生了!」就在他們因為我的闖入而發愣的下一秒,開關又被重新啟動。

    是的,生了,我清楚看見血淋淋的身體被奶奶和阿美捧起來。有人開心得哭了,有人趕緊遞來大量的毛巾。雖然身處在同一個空間,我卻又消失了。

    「榮貴,」阿美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我身旁,她的臉看起來很累,但很放鬆。「你這孩子真不死心。」她帶著寵溺的笑弄亂我的頭髮。這種笑容我只在年輕的母親身上見過。

    「大象……」我傻了,不知該怎麼問起,總之不關外星人的事。

    「很勇敢吧,母親。」阿美轉過頭看著虛弱的母象。「大象的懷孕期長達二十二個月呢。日子越靠近我越睡不好,連達旺也是,」她比著那頭公象。「可能有預感吧,晚上不肯吃東西。」

   

    當年這兩頭走私的大象還很小,阿美不敢相信,丈夫竟然收了人家兩頭象來抵債。丈夫比誰都愛著達旺跟妮妮。聽說走私的動物一旦被發現都會被撲殺,還好村里的人很善良,從來不對外地人多嘴。

    大家約好似的,這些年來以阿美家為圓心,漸漸地做起生意。吆喝聲、哭鬧聲,還有一棟棟雜錯的建築,順利把阿美和她的孩子保護起來。

    「嗯……榮貴說要多待幾天……好……你們放心,他很乖,現在還每天幫我種菜,汽水也都不喝了……」

    我躺在乾草上,剛讀完的卡夫卡被踩在腳下。「嘿,走開,你這小搗蛋,」我拍拍飛寶的小屁股。牠抗議似的用牠灰溜溜的鼻子掃向我的頭。當鄉下人的共犯也挺好玩的。

    「有空也不來幫忙餵……」阿美蹲在木桶前,仔細揀選隔壁剛送來的水果。

    看到阿美腰部擠出的三層游泳圈,我終於忍不住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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