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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山邊石屋

第二章     山邊石屋

回到家時已近黃昏,她發現哥哥和娘呆坐在客廳,臉色灰敗如死人,一動不動像沒了魂魄似的,一看到她現身才恍恍然回過神,那衙役將昨天的事說了一遍,好讓他們明白,並且信誓旦旦說要去找艾守算這帳,居然把小姑娘置留那麼長時間,讓她家人如此擔心了。

陳語書說他昨天回家時就聽說此事,只是沒想到是自己的妹妹,他千恩萬謝的送走衙役,直到這時陳夫人才哇一聲哭了出來,抱著語硯直說對不起,她不應該那樣對她。

陳語硯想到娘和哥哥一定推測出她會離家,當然是和陸大龍有關,她心想他們會推測出她其實是要去求死嗎?

結果,陳語書語重心長地道:「妹子!要死咱們三人一起死!我知道拖妳和娘下水,真是罪該萬死,但如果只有我一個死,陸大龍也絕對不會放過妳們!」

陳語硯淚如雨下,她娘道:「我們就坐這兒等人來通報,我知道妳一定是去尋死了,我們等著人家來告訴說妳在那裡,然後我們就會一起去陪妳!」

哦!她真的沒想到這點,她忍不住抱著娘痛哭起來,三人哭個夠之後,她說要回房一下,她得想一下用什麼理由將那些錢票拿出來,結果,她只是抽出一張來,將其他四張藏起來,因為她怕哥哥一下看到那麼多錢,心又飛跑了。

陳語硯回到客廳後,將錢票交給哥哥,陳語書一看那上面的數字,簡直嚇呆了,直問:「那裡來的?那裡來的?」

陳語硯決定說實話,不過她將自己那痛苦的過關的經歷省略,只說有個上師非常欣賞她,要她去當徒弟,而且伸出援手救她,三天內她得去拜師學法。

她娘一聽立即不依,她淚漣漣說:「如果我不去,我們就不能用人家的錢來解危,到時我還是要死,那時不是一樣?」

這樣一說讓娘和哥哥堵上了嘴,三人邊哭邊商量這件事,她娘直說要去求那上師將時間延後,不要讓她這麼早入門。

陳語硯也不知道這可不可行,但她堅持要哥哥明天就去將那些錢據要回來,她哥哥嘆口氣答應了。

結果,第二天,陳語書將二千貫錢票換成小額的,拿著一張五十五貫錢票,加上陸大龍那天丟在家的二十貫,走進廣進酒樓找老板。

那陸大龍見到他時略感驚訝,喳呼道:「啊!我兒子的大舅子來啦!」

陳語書冷笑道:「免了!陸老板!我是來拿回那些收據的。」說著將七十五貫錢放在陸大龍面前。

陸大龍睜瞪著兩隻大眼,將那張錢票仔仔細細看了幾遍,那錢莊的信用,可比他自己那張十九貫的還可靠,他不曉得這臭小子居然還能搞到這樣的錢票來,這實在令他吃驚。

深吸幾口氣後,他陰陰地道:「大舅子!你這是幹什麼?你娘已經答應了這椿親事,你還我錢有什麼用?」

陳語書怒道:「我娘才沒有答應!我絕不會答應讓我妹妹嫁進你家,快把借據還給我。」

「如果我不要錢,只要你妹妹呢?」

「世上那有這種事!你要我告到官府裡嗎?」陳語書簡直氣昏了。

「告到官府?我可以說你這錢是偷來的,所以我不收啊!我甚至還可以找到那個失金主人,你有我辦法嗎?告訴你!回家將妹妹打點好!老子我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要定了她!」

「你說什麼話!你是給兒子娶妻,還是你自己?」陳語書大聲呼喝,故意讓酒樓人人聽見,他心想這總會教這惡霸丟臉吧。

誰知陸大龍冷笑道:「我兒子是我的,兒媳婦當然也是!我那天一見你妹子,就對天賭咒非將她弄到我手上不可,說是給我兒子娶親,是因為我考慮到你這窮酸還有點家世,不然!我還會忍著等她一個月!我們還是將這件事好好辦,別鬧翻臉,這樣大家都不好看。」

陳語書直起身子,大怒道:「我就要鬧翻臉!你休想得逞!」

陸大龍嘿嘿直笑,對早已等在一旁打手道:「把這小子和他的錢抬回家,告訴他娘我不要錢,只要她的女兒,她若是想讓她兒子活得好好的,就別悔婚!」

陳語書直撲向他,但那些打手將他給攔下,兩隻拳頭招呼到他臉上,陸大龍在一旁笑嘻嘻道:「別打太重啊!免得過幾天我的大舅子送不了妹子到我家。」

陳語書是被五花大綁,鼻青臉腫滿身是傷地送回家,那些打手將錢丟在他娘身前,將陸大龍的話當聖旨般說了一遍,眾人哈哈大笑離去。

陳夫人嚇得兩腿發軟,陳語硯則是氣往上沖,這算什麼?明擺著就是要搶婚,她堅持要告到官府,陳語書立即衝到房裡寫告狀。

陳語硯想著那個衙役,之前由於還不起債務,她覺得找他幫忙沒有用,現在是惡霸擺明了要搶人,他難道不能幫他們想點辦法?

她正想告訴哥哥去找那個衙役,誰知這人就上門來了,還帶來滿臉歉意的艾守,簡直像貴人從天而降。

她娘哭哭啼啼的將事情講完,艾守和衙役早聽得沈下臉,兩人默不作聲地坐著,讓陳語硯心裡直打鼓,心想難道他們也怕陸大龍?

陳語書衝到他們跟前跪下,求他們幫忙想辦法對付陸大龍,還將寫好的狀紙拿給他們看,說自己無論如何冒著被誣告的危險也要一狀告上官府。

艾守看著陳語書開口道:「陳公子!你現在總算看見了自己惹下什麼麻煩了吧?」

陳語書痛哭流涕,悔恨不已,哭道:「我知道我做了什麼,我只希望讓我一個人去贖這些罪過,別拖累娘和妹子,可現在我居然,居然……」

「你現在知道自己的行為,引出這些後果,然後這些後果居然還有錢不能解決的事對不對?」艾守冷冷說著。

陳語書痛哭道:「對,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我常聽人家說,什麼樣的人就該和什麼樣的人來往,你一個讀書人實在不應該和那些卑鄙的市井之徒混在一起,不然也不會惹上這種麻煩。」

「是,可是我後悔已經晚了,你們把我妹子帶去找那個上師好嗎?也許他有辦法讓陸大龍找不到她,這樣我就算被打死了,也死而無憾!」

陳語硯正想不通這叫艾守的幹嘛只會教訓人時,就看到那衙役嘴角一彎露出個微笑,她馬上明白他們不是沒辦法對付陸大龍,而是故意讓哥哥明白一些世事,好讓他從此真正改變自己踏上正途。

衙役開口道:「我們正等著你這句話,看來你真的是浪子回頭了,以後別和一些公子哥兒顧著玩耍,然後人家不理你了,你又和那些市井之徒混在一起,以為這樣自己能討回點什麼面子,結果,是討回這種麻煩!」

陳語書慨嘆道:「那些詩友看我花錢越來越省時,就認為我已經玩不起他們的遊戲,那些市井之徒是覺得還可以從我身上討點好處才巴結我,我當時一點也沒想到是這樣,還以為自己是個什麼人物,結果!」

衙役伸出手道:「我不是說市井之徒全是壞蛋,我們自己就是市井之徒,但我們不會招你去花天酒地,招你去賭錢欠債,這你明白了吧?把錢給我們吧!我們得有點什麼才能叫那混蛋把借據交出來。」

陳語硯滿臉喜悅地將錢交給他,腦袋突然靈光一閃,他們是一夥的,那麼前天城門口發生的事,原本就是他們安排好的一場戲,是不是這樣呀?

她瞪著水靈靈大眼睛來回看著這兩個漢子,他們也對她眨眨神秘的眼神,然後起身離去,等他們走遠了,她才想起自己沒有請教那衙役的尊姓大名,這讓她連頓好幾腳,不過,這件事可以交給哥哥去辦。

隔天上午,陸大龍酒樓的管事,帶著幾箱酒和山珍海味,加上一些名貴乾貨上門拜訪,態度恭敬得令陳語書不敢領教,直問什麼事?

管事雙手遞上之前陸大龍拿出來逼婚的借據,說陸大龍因為斷了一隻手一隻腳,所以無法親自上門來送還借據,祈請陳公子海涵,為了之前得罪之處,特送上這些禮物請罪。

陳語書將那些借據看個仔細,果然是之前那些債主轉借所寫的字據,他道:「這樣就可以了,那些禮物不敢接受,請帶回吧!」

管事嚇得腳軟,差點跪下請求道:「公子!我家老爺已經在東市口張貼公告,說他再無迎娶令妹為媳的意思,只請你息怒放了他一馬。」

「吭?公告?」陳語書瞪直眼。

「是,是,您可以親自去看看!所以禮物請收下,這樣我回去才能有個交待,我家老爺的歉意才能還清呀!」

陳語書急著去看公告,這管事卻一直哀求一定要收下禮物,他沒辦法只好收下,將人打發走,陳語硯聽得兩耳發直,心想他們是如何辦到的?為什麼如此困難的事,在他們手裡好像兒戲一樣?

哥哥臨出門時,她交待一定要找到衙役問清他的姓名,陳語書說他一定要親自登門去道謝這大恩大德的。

然後她和娘在家裡直盼到天快黑了,哥哥才回家,笑瞇瞇道:「聽說陸大龍不只斷手斷腳,可能再也生不了兒子了。」

「誰管他!公告真的有嗎?」陳語硯瞪眼道。

「有!不但寫明他自己的罪狀,還說自己慾令智昏,覬覦名門之女,才招天譴等等的。」

真是老天!「你為什麼這麼晚才回家?」陳語硯喜上眉梢直問。

「我去找了王大俠,他就是咱們這一坊的巡街官,他叫王千鍾,聽說一喝就要千鍾,我答應將陸大龍送來的酒明兒給他送去。然後他帶我去方外客棧找艾大俠,他們倆教我怎麼利用錢來養家。」說著他忍不住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妹妹一眼。

陳語硯羞紅臉,她實在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可是她是有好理由的,所以她又瞪眼道:「你沒問他們是怎麼辦到的嗎?」

「有啊!可他們說讀書人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陳語書嘆氣道。

「那,那他們教你怎麼養家?」

「一是買個官,一是回鄉買地種田。」

「那你……」

「我當場就做了決定,我決定回鄉買幾畝地種田過活,做那鄉紳豈不是好?」陳語書一付看破世情的德性。

真是太好了,可惜自己卻為這個代價必需離開親人,陳語硯滿臉高興,心下卻黯然。

陳語書續道:「艾大俠說他可以在利州替我們買地,並且找好佃農,然後我們再搬過去。」他越說聲音越沈了。

兄妹倆對望著,她嘆了口氣問:「他說我什麼時候應該去學法了?」

陳語書低下頭,握緊拳頭吸口氣道:「他說妳最好明後天就去,我問能不能再等幾年,他說幾天都等不得還幾年,我真是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如此堅持這件事。」

陳夫人聽到這裡馬上放聲大哭,陳語硯抱著親娘流淚,陳語書跪在她們面前,直說是他造成這後果的,陳夫人卻說是她造成的,說到後來三人又抱在一起痛哭。

陳語硯直勸說遲幾天沒事的,才讓她娘和哥哥止住哀傷。

但是,真的沒事了嗎?回家後她就發現有事發生了,她忽然發現自己左手臂開始龜裂出細細的條紋,但她一門心思只在解決陸大龍借據的問題,所以藏著這事沒說。

隔天,也就是第三天限期,她又發現右手臂也開始龜裂了,這就是那個死人所說的變得怪怪的嗎?她預感自己如果再不去求法,可能最後連臉上都會如此,她為這事又氣又急,但是她又離不開傷心的親娘,她想著自己要拖到利州的地買了,送走娘和哥哥後才去求法。

傍晚,艾守滿臉擔憂地來了,他說地已經託人去買了,但是小姑娘不能再等下去,不然身上的傷恐怕會變成一種病。

她娘驚叫道:「怎麼回事?什麼傷?」

陳語硯這才將手臂給他們看,她娘差點當場暈絕,又抱著她直哭。

事情已到這地步了,兩個親人反而勸她明天就去求法治病,陳語硯終於下定了決心,反正早晚要分離,何必拖拖拉拉,她答應學成之後一定回利州找他們。

艾守吁了口氣說:「我明天一早來接妳!」說著就離開了。

陳語硯將信封內的錢票交給哥哥,又殷殷叮嚀他要好好照顧娘,該說的話已說盡了,一家三口就傷心地圍坐客廳沈默著,直到天快亮了,她才說要回房準備點衣物。

那艾守如約天光大亮就到她家門口,他備了輛小馬車,看來就是之前載她去那屋子那輛,陳語硯匆匆上車,不想再看到親娘痛哭的場面。

大白天來到那棟樓房前,她才看清那是棟石頭砌成的漂亮樓房,大大小小的各色石塊,拼出美麗的神話圖案,有飛龍有神仙有美麗的精怪,看得她眼花撩亂。

房子前的空地果然是一大片廢棄的菜園,佔地廣大一直延伸到另一座山丘邊,劃分整齊的菜圃,一畦畦地都長滿了雜草,讓她覺得很怪異。

大門口只有艾皎臉帶歉意地等著她,對她道:「上師叫妳進去待在之前妳待的地方,妳什麼都不必問,因為我也不知道他對妳會有什麼指示。」

「我自己進去?」陳語硯滿臉詫異的問著,因為剛剛艾守也說了同樣的話,他連馬車都沒下來,轉頭又駛走了。

「是的!」艾皎說完就往菜圃中的一條小徑離去,陳語硯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小山丘的一片竹林中。

「真是奇怪了?」既然這樣她只好自己推開大門,悄聲地走進門內。

這座豪華的大客廳,她曾掃了幾眼,但都沒機會好好流灠一番,她用新奇驚異地眼光看著面前那座木造雕花的弧型樓梯,為它的美麗壯觀輕嘆,大廳正中放置兩套長椅,上面都舖著軟軟的坐墊,還有精美木刻的長形桌子和茶几,左邊是她經歷了生不如死一整夜的廳堂邊門,右邊則是一座開放式的議事堂,精光閃閃地擺滿各式各樣古董傢俱,一張厚重的原木長桌,二十張有靠背和扶手的椅子則是她熟悉的,因為其中一張曾伴她度過那可怕的一夜。

長椅後有張大辦公桌,還有一張寶座似的座椅,看來可以很舒適地坐在上面辦公,辦公桌後的一面牆上,竟是一整幅的神仙壁畫,色彩繽紛搶眼,令她看得咋舌不已,壁畫下邊是半人高的木櫃,一列列地展示著各式各樣小巧精美神奇怪異的擺設,有很多是她根本看不出用途的東西。

「上師叫我到那個房間等他進一步的指示?」她怯怯地走向左邊的邊門,心想那個老頭會不會在裡面等著她?

慢慢地打開門,裡面本來空無一物的地方,居然變出了個小佛堂,整個廳房還舖上柔軟的地毯,而且廳房後的那扇窗也打開了。

對於這樣的變化,她忍不住吸了口大氣安下心,至少那老頭不見了,而且變出來的環境是她比較熟悉容易安住的,走到那廳後的門往裏望,才發現原來是一間臥房,看來上師是要她暫時睡在這裡了。

她將自己的小包裹放在床頭上,又回到廳房的佛堂前,心想自己要怎樣修行上師才會滿意,才不會覺得白花了那一萬貫錢?

因為這個人真的知道自己需要的什麼,也因為他非常熟悉自己的個人資料,加上連艾守和王千鍾這樣的人物都和他是一夥的,再因為那一整夜雖然恐怖卻離奇的經歷,她心裡其實已不知不覺的將這霸道而不講理的怪人當成上師了,所以每次都得很刻意才想得出死人兩個字,其實心裡最常叫的還是上師兩字,不管怎麼,這人都替她解決了家裡的困境,她不能忘恩負義的。

正胡思亂想間,佛堂上忽地金光一閃,堂上的佛像對她開口道:「要入我門先考理解力,再考吸收力,最後是判斷力。」

什麼理解力、吸收力?這是什麼玩意兒?這些她都無暇細思,因為她被開口說話的佛像嚇壞了,只會臉色發綠地呆瞪著佛像。

「怎麼?沒看見佛像會說話嗎?我還以為妳看遍了佛經呢!地藏菩薩未成道前,難道不是一尊佛像開口渡他的?神佛大顯神通難道不是佛經的小事一樁?」

「是,我,我只是太震驚而已。」陳語硯得用力呼吸才能讓自己鎮定下來。

「好,現在我要妳再將妳那晚灌頂時所見到的境界說一遍,然後說出妳自己對這些境界了悟到什麼了,才能前進到我的第二關考驗。」

「可是,可是……」她吞吞吐吐不知道怎麼表達想說的話。

「有問題就痛快的問出來!」

她吸了口氣,下定決心問出來:「我的皮膚生病了,我想問那一整夜痛苦經歷,到底是什麼灌頂?」

「妳的皮膚很快就能解決,艾守和艾皎正在為妳煮湯藥,妳只要泡上一個時辰就沒事了,那一整夜的灌頂,是我將強大的能量灌注到妳體內的經歷,沒有能量就沒有成就,世間萬物全是能量化成的,這點妳要深刻了解。」

「那為什麼那冷熱的氣流會有那麼大的差別?」這她一定要問清楚才能定下心來。

「先是溫和的將能量灌進妳的體內,所以妳感覺到第一波冷熱流進入身體時,並沒有造成太大的痛楚,這只是給妳暖身,先有一點基礎才能接受後面劇烈而強猛的能量灌頂。」

「可,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那時到了那個世界,這又從何理解起?」

「再說一遍讓妳印象更深刻,然後我會給妳時間沈澱靜思,好好往妳內心找答案,這才是真正的理解力。」

陳語硯只好將那晚自己所經歷的境界再詳細述說一遍,她一直緊張兮兮,等那上師要她自己靜坐思考後,她才忽然想到自己為何那麼緊張,因為今天上師的聲音,和那晚完全不一樣,這聲音比較尖銳而且充滿威嚴,讓她聽了就感到緊張。

這是怎麼回事?這樣兩個聲音會是同一個人嗎?她實在百思不解,但眼前還是將心思集中在考題上才是,於是她深吸幾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盤坐好後就閉目將心念集於一處。

但初來乍到,這上師就馬上出考題,實在令她很難集中精神,尤其上師的聲音又變得不一樣,那疑惑憂慮的想法不斷跑出來干擾她,但最後她還是憑著兩年精進的禪功修習,讓自己沈入心底,往那裡問那問題的答案。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腦海浮出陰與陽兩個字,接著陰陽造化出一切的觀念源源而出,她想著易經上的道理,自己慢慢理解那幻境中的一切。

「寒冰地獄其實代表寂靜的陰,但它積聚的力量還是會動,烈火地獄是陽的展現,那些火山爆發是它原有的力量,由於陰陽造化互動才有天地和人生出,那是人類最原始的起源,也是天地間所有力量最極致的展現,我想我會看到這景象,大概是向我指明那能量的來處。」

「那麼洪水的景象是什麼意思?」她自問。

「能量已經進入妳體內,但是還沒有和妳的身體融為一體,洪水的力量是消除一切差異,任何東西不管是高是低,是冷是熱,在洪水之前都會被淹沒而混成一片。」

這段話緩緩浮出,她似懂非懂,覺得應該還有更深的道理未能窺見,但眼前自己就只能理解到這樣,她問著陰陽合融的能量既然構成自己的存在,那麼那冰原那火山是否也在自己體內?她思索著這問題。

忽地上師的聲音又傳出來:「妳思考得如何?」

陳語硯回道:「我是有些想法,但我不知道對不對,還有這些想法有些凌亂,我覺得應該還有更深更好的答案,但我現在只能想到這裡而已。」

「很好!妳的想法是什麼?」

陳語硯將浮現腦海的想法和見解,試著有條有理講述一遍,心裡虛虛地等著上師評斷自己是不是能過關。

等了一刻鐘後,上師終於回道:「很好!妳過關了!」

陳語硯吁了口氣,磕了三個頭,又暗吞一口口水後問道:「我能問個問題嗎?」

「問!」

「我,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呢?」

「過了第二關,我就會告訴妳我的名字,過了第三關,我就會現身妳面前。」

陳語硯露出笑容恭敬道:「是!」

「很晚了,艾守等著將湯藥拿來給妳治那龜裂的皮膚,他們夫妻倆會照顧妳的飲食起居,明天上午,我會再來出題。」

很晚了?有多晚?陳語硯等堂前佛像完全寂靜後,才站起身看向窗外,驚訝地愣眼看著夕陽的餘暉,心想自己是上午就接受考驗,沒想到光思考那些問題,竟能讓自己沈靜大半天,而且肚子也沒有向她提出抗議。

這時有人敲門,她知道是艾守夫妻,連忙打開門,結果是上次將她拎出門外那個又高又壯的女孩,女孩臉上掛著靦覥的笑容開口道:「我可以搬木桶進來了嗎?」

陳語硯笑道:「是,麻煩妳了。」

女孩立刻將一個泡澡用的大木桶搬進她那個小臥房,陳語硯跟在她身後問道:「妳是艾大俠的女兒嗎?」

女孩聞言咯一聲笑道:「什麼啊!我老爹是開客棧的,什麼時候成了大俠了?」

陳語硯不同意道:「他雖然經營客棧,卻能憑本事解人於危急中,這行徑就是個大俠,所以我稱他大俠一點也沒錯。」

女孩又發出一連串朗爽笑聲,然後道:「我得去將湯藥搬進來!」

「呃!我能知道妳的名字嗎?還有我可以去幫忙嗎?」

「哦!不可以,我來就行了,不然我娘會罵得我臭頭,還有我叫艾美麗!」說著就跑出去。

陳語硯想著艾美麗三個字和她的人,覺得非常符合,因為她長得和艾皎一模一樣,只不過是高壯一倍而已,但身材均勻健康,光聽那笑聲就讓人感到陽光的照耀。

過一會兒,艾美麗用擔子擔了兩桶熱騰騰的湯藥進來,看她動作俐落地將湯藥倒入大桶內,真會吃驚於那力大無窮。

「好了!我娘說妳最好立刻躺進去,泡到一層皮膚脫落就好了。」

「皮膚脫落?」陳語硯聽得心驚膽跳。

「沒事的!妳泡進去就知道,我以前就用過了!」艾美麗提著擔子往外就走,還順手將臥房房門關上。

陳語硯只好趕忙脫衣,然後進入大木桶內,將自己舒舒服服安頓在裡面,心思很快就轉到上師身上,她想會有兩個上師嗎?還是上師會裝出假音?為什麼要這樣?她想來想去,心底隱隱覺得有一個地方不太對,但是反覆將所經歷的事一遍遍翻找,還是找不出原因。

由於昨晚一夜未睡,加一整天耗力思索考題,她竟然慢慢沈入睡鄉,直到艾美麗在敲門呼叫才猛然清醒,連忙回說:「哦!我睡著了,過了多久了?」

艾美麗在門外大笑道:「原來是睡著了,我娘還以為妳嚇昏了,現在妳可以替自己剝皮了,先告訴妳,不會痛的!還有快點哦!我娘已經弄了頓可口好吃的等著妳咧。」

剝皮?陳語硯低下頭一看,才發現不只手臂上的皮膚,而是全身的表皮都變得泛白,她一搓就脫落,脫皮後的肌膚還是又白又嫰而且增了幾分光澤,她看著自己脫皮後的手臂,都覺得光鮮生動,但她在意的是自己的「病」能不能治好,至於是不是變得更嬌美動人,她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弄完後,她爬出桶子,穿上衣服,艾美麗在外面直問好了沒有,她便開門讓她進來,這朗爽女孩看了看她,點頭道:「嗯!好多了!」然後雙手搭在木桶上,一舉便行,讓陳語硯看得傻眼。

她跟出房,就見艾皎捧了個餐盤進佛堂,將那可口好吃的食物放在一張小桌上,笑道:「一整天沒吃東西,一定餓壞了。」

陳語硯之前因為悲傷於和親人分離,所以一點食慾也沒有,現在一聽此言還真是餓得咕咕叫,當即笑道:「謝謝,我真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們。」

艾皎搖搖手道:「姑娘,我們可也是聽命行事的,所以妳別感謝我們。」

「聽誰的命?」陳語硯真想從她口中探一點消息。

「這可不能由我來說,得由妳自己一關關找到答案。」

「哦!原來如此!」陳語硯有點失望地點點頭。

「妳好好用飯,然後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收拾。」說完艾皎隨著艾美麗離開佛堂。

次日,艾皎不僅送來早餐,還送來上師的第二個考題,那是一封信箋,上面寫著「語硯:用完早飯後,直接到二樓藏書室,上面有張桌子上放有一本書,妳好好閱讀熟記,直到黃昏等艾皎通知時,回到佛堂那裡有我出的考題,一個時辰後艾皎送來晚飯時會收回妳的考卷,明天正午,妳就知道自己有沒有通過吸收力這一關。」

看來所謂吸收力,就是看自己能將那本書記上多少了,她飛快吃完早飯,就跑到那座令她驚嘆連連的雕花樓梯,小心翼翼踩上去,一付怕自己的腳步會弄髒它似的。

石屋的二樓雖然只開左右兩扇窗,但燈火通明,四壁全是精美的書架,藏書室後面還一排排並列著,真是她讓驚訝世上還有這麼多書存在,前面環繞著書架有個客廳似的空間,地毯上擺著幾張矮桌子,是給人閱讀用的,她看見其中一張果然擺了本大書。

她直接走到那張桌子前,俯身看那本大書,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上「武策」兩大字,她蹙上眉頭,心想會不會是她最不感興趣的兵法,便坐在地毯上翻開書,首先入眼的是劍法,不但有口訣還有招式,她越看越迷糊,便一頁頁翻下去,整本大書裡有兩套劍法,一套掌法,兩套拳法,最後是三個奇門陣法,全都以圖畫將招式表現出來。

天啊!她心裡連連叫苦,這種書她從來沒看過,也是上面寫著劍法,她才知道是劍法,不然,連這是什麼玩意兒,恐怕都弄不懂。

好吧!幸好背書一向是她拿手的工夫,以前在家裡就常常和哥哥比賽背書,所以她並不怕那劍訣拳訣還是陣訣,她怕的是那佔絕大部分的圖畫,考慮一下後,她決定先把所有口訣背下來,然後再來記那些圖。

那些口訣寫得像詩句一樣,所以很好背,等覺得記熟了,她開始記圖,結果第一套劍法剛記完,她就了悟口訣和招式之間的關係,這一發現令她生出絕大興趣,開始用研究的心態去讀那些圖,讀得入神了,她竟發現自己體內生出一股氣流隨著招式的方向流動,這令她更感有趣了,最後讀得入迷,完全忘了自己是在過關。

當艾皎來通知她去樓下寫考題,她正陷入最後那奇門陣法裡,她還有些地方無法融匯貫通,所以要艾皎再給點時間,可是這女人卻搖搖頭攤攤手。

陳語硯只好無奈地關上書,隨著下樓走進佛堂,看到小桌子上放了三張紙,還有文房四寶,趕忙靠上去坐下來,三張紙上是三個試題,考的全是她對口訣和招式陣法連貫之處能不能理解的題目。

這令她舒口氣,因為這是她一整天興致勃勃研究的東西,拿起筆她開始振筆如飛,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洋洋灑灑地將白紙寫滿,心想科舉考試是不是也是這樣?完成考試後,她只對最後一張的陣法沒把握,因為她沒來得及研究透徹。

艾皎進來時,見她已經寫完了,便露出笑容恭喜她,然後放下晚餐拿走那三張紙和文房四寶,叮嚀她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得明天正午才能知道結果了,她心裡掛念著樓上那本武策,但心想艾皎可能收走了,她也不敢問自己能不能再要回來研究完,便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好不容易才掉入睡眠裡。

隔天,她一早吃完飯就等在佛堂裡,好不容易挨到正午,那佛像才開口道:「妳已通過第二關的考驗,在這世間的男男女女中,已是難能可貴之才,但成佛要有大本事,所以一定得經歷大考驗。」

陳語硯喜心倒翻顫聲道:「是,謝謝上師!」

「我的名字叫凌單!」

凌單?好奇怪的名字,她會如此想,是因為一心以為會是什麼智通道人、清雲大師之類的大號,沒想到是這樣的兩個字。

「第三關考的是妳的判斷能力。」

「是!」她想著從理解力到吸收力到判斷力,真的是修行必備的能力,忙定神聆聽考試的內容,深怕自己會敗在這最後一關上。

「好,妳就上去三樓吧!」

陳語硯不禁滿頭霧水,疑惑地道:「去三樓?然後呢?」

「去了就知道,我如果先告訴妳然後要怎樣,怎能考出妳的判斷選擇能力?」

「啊!原來如此!是。」她立即站起身,戰戰競競地往三樓爬了上去。

三樓的樓梯就藏在二樓藏書室後面的書架後,一到上面她立即傻了眼,因為它的陳設真是怪異,整個空間都被一面牆擋住,牆上有道沒有門把的厚重木門,緊逼在樓梯口邊。

「咦?這地方真的是好詭異好奇怪!」她滿心疑惑地走到那木門前,對即將遇上的不知情狀況充滿害怕和期待的興奮。

她又深呼吸了幾口氣,才伸手推門,木門悄無聲息地打開,迎面對著她的是三盞排成一列的油灯,火舌不住閃爍躍動,裡面空空曠曠的空間影影綽綽,看不清是個什麼所在,因為整個空間只有門前這三盞渺小的灯光照明,但她隱約看出佈滿室內的好像是地理模型。

這種情況讓她更加滿頭霧水,愣頭愣腦地慢慢走進室內,出乎意料的是她一走進門內,四周陡地咔咔聲連響,活活嚇她了一大跳,下意識想退出門,那門卻已關上了。

環繞整個空間的四面牆,在咔咔聲中亮起了無數盞油灯,照亮了空曠的室內,她要靠著深呼吸才能讓心跳稍微恢復正常。

「不,我不能害怕,我不能臨陣脫逃,我要看看上師到底要我選擇什麼?」她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已忘了她現在就算要逃,門也已經關上了。

這時,在幾十盞油灯的亮光下,她看清了室內的陳設,那果然是一座超級大的地理模型,山峰丘陵,高原峽谷,平原河川,森林巨岩,樣樣俱全,用青草舖設的平原上交錯著森林河流,山峰丘陵是用礦石堆疊成,森林則用樹枝配合泥土塑造得唯妙唯肖,更傳神的是每條河流均用水銀模擬製造,在火光下彷彿河水閃爍流動,美輪美奐得宛如一座帝王庭園。

這樣一個所在到底要她選擇判斷什麼,實在毫無頭緒,門對面離她最遠的牆上,那上面的油灯排成一條長蛇的形狀,看來有點詭異,但牆的前面正中坐著兩尊人一般高大的神像,身材曼妙,曲綫玲瓏,應該是女神像,站在遠處的觀看的陳語硯對那是什麼神像生出疑惑。

「也許我要到那邊去,才能找到考試的題目。」她於是開始小心翼翼地穿過地理模型上高高低低的丘陵山壑,一邊仔細找自己要的題目,一邊讚嘆那些模型製造得真是巧奪天工。

好不容易來到神像前,她定了定神,心覺怪異,她花了相當長的時間仔細觀察,才相信自己的第一個直覺,「這不是神像,這是人!」由於看得太仔細,甚至讓她看到兩尊神像的額頭中心,喉頭中心,心輪中心,還有手掌腳掌四肢上各挿一根細如牛毛的長針,針幾如透明不仔細看會被忽略掉。

「天啊!上師為什麼把兩個如此美麗高貴的女人定在這裡呢?」這兩個女人一個秀髮挽髻,一個是長髮披肩,皮膚白晰柔嫩,容貌美得無法形容,真是她前所未見,讓她忍不住連連發出讚嘆。

但現在怎麼辦呢?她要選擇什麼?眼前的美麗女人用肚臍眼想也知道是被那七根針困坐著宛如神像般動不了,她自己有過這種經驗,所以能有這種推測。

一個想成佛的人,不用費盡力氣思考,也知道救人脫困才是第一個選擇,她一看清事實,馬上便做了選擇,她靠上長髮披肩女子美麗的臉,開始仔細地拔除她額頭上的細針。

那知她已是心驚膽顫地在做這件沒什麼把握的事,那根針才拔出一半,突然發覺身後升起一股黑影,向她撲了過來,對她低吼:「坐上草墊去!」接著一股力道襲來,將她丟到兩個美女身後的一個草墊上。

她駭得差點呆在那裡,整個人趴在草墊上,那低吼聲又道:「坐好!」又將她拎起來坐正,但在這一剎那她發現兩道水銀如溪流般地從兩個美女的座位下連接到這個草墊上。

「凌單上師?」她聽清楚那低吼聲正是這兩天對自己出考題的上師的聲音,心裡駭異著他為什麼會對自己如此粗魯了。

那道黑影落到兩個美女前,她看清此人全身從頭到腳都罩在黑色裡,行動如風如影,這是她的上師嗎?她真是不敢相信。

驚駭間,她發現自己被定在那個草墊上,這讓她更加驚慌,低頭找著自己為什麼不能動的原因,看了一周心想是和兩個美女座下流向自己的水銀有關,可是為什麼呢?

這時那黑影高舉雙手,口裡唸誦著怪哩怪氣的文辭,突然整個空間發出號角般聲響,半空中爆出隆隆雷鳴,她面前牆上如游蛇的油燈閃閃爍爍宛如活了過來,那奇怪文辭的聲音透著股力量能催眠人的意志。

她在完全搞不清楚任何狀況之下,直覺地知道自己萬萬不能坐在那草墊上,就算那黑影真是上師也一定要搞清楚才接受師命,所以她拼盡力氣要掙脫控制,那黑影誦完辭句,天花板上落下一塊黑色圓石,懸在一根細絲上,黑影站在黑石前比著手印式的手式,黑色圓石慢慢發出金色的光芒罩向那兩個被針定住的美女。

陳語硯只覺大大不妙了,但她就算多出幾個同樣的腦袋也不知道是什麼不妙了,她用盡全身力道起身,但草墊這時發出嘶嘶響,一股火在草墊邊緣冒了出來,就情況讓她尖聲驚叫起來,這驚叫和驚駭的力量,讓她突地掙脫困縛。

她整人往上彈飛,正好落在那長髮披肩女子身前,她伸出手想將那已拔除一半針拔掉,但黑影發出可怕的怒吼,又發出力量將她彈到牆邊上,讓她跌撞得以為自己全身的骨頭散掉了。

但那晚灌進體內的能量滾動了起來,她居然毫髮無傷地跳起身,心頭閃電般跑出一個念頭,「這是個陣法!」

依她昨天學來的一知半解的陣法知識,知道如果要阻止一個陣法發動,就要破壞它的陣門,但她那知道陣門是什麼玩意兒,但她覺得就算不是陣門,只要用具不齊全,陣法也就不完美,所以她一起身就開始將身邊那面牆上,排成蛇形的油灯,用地上隨手抓來的礦石砸破。

匡匡兩聲,油灯破了兩盞,但黑影又撲到她身上,再次將她丟到已熊熊燃燒的草墊上,這次還動手點了她身上一個穴道,眼見她就要跌進火團時,突然一條長繩繞住她的腰際,將她一帶帶向左邊。

那熟悉的低沈悅耳之聲對她道:「快去救人!」長繩離開她腰際時,她穴道也解了。

陳語硯愣在原地像個迷路人四處張望,她看見黑影正和另一個黑影激鬥,兩個人都快如閃電,在這昏暗的空間中,她實在搞不清楚那個是想燒死她的人,那個是救她的人,而那個救她的人才是她心目一直認可的上師。

整個陣法再次突然響起的號角聲,讓她嚇得魂飛魄散,心想這下完了,自己不但沒有破壞陣法,反而啟動了陣勢,在隆隆雷聲中,她氣憤地將經過的山川河谷推倒弄亂,活像巨人進入小人國大肆摧殘破壞。

她一路向兩個美女前進,因為她記得上師要她去救人,她感到這地理模型已從一座園林般優美的景緻,變成軍陣對立般地肅殺嚴穆,號角聲越來越響,讓她心驚膽顫,寒毛直豎,這可是她打從娘胎出來後從沒見過的陣仗。

等她又回到長髮披肩的美女身前,號角聲已來到屋頂,她抖著手開始再次拔針,這次順利地將額頭、喉頭、心輪上的針拔除,開始進行兩手兩腳。但模型陣內竟刮起陣陣強風,第一次兵戈相交聲響起時,她將拔到一半針給折斷,嚇得她不顧針刺進自己的手掌中,忙將另半截針拔掉,她越拔越順手,等第二次兵戈相交隆隆爆出,她已將長髮披肩女子身上的針全拔掉了。

她跑到挽髻美女跟前,開始進行同樣的工作,激鬥中的黑影竟能拐彎撲向她,這次她早學乖了,一邊看著針,一邊時時警惕,所以,居然讓她閃過一道不輕的撞擊。

但額頭上的針快拔出時,身邊嗖地一響飛來頭腳都罩黑的人,那黑影發出陳語語也感覺到的騰騰怒火,和那驚人的恨絕毀滅的意志,針快要拔出來,絕不能有什麼閃失,但危機已到跟前,她別無選擇,只有用昨晚學來的掌法用盡全身力氣拍出,嘴裡還大喝佛教徒避難的通用法寶「嗡嗎呢唄咪吽!」

剎時,她身上迸射出一道紫藍色光芒,像堵鐵牆般撞開那團黑影,嘶吼變成尖叫,四處流竄飛撞,整層樓宇都在搖晃,活像就要倒塌。

第三次兵戈相交的轟隆巨響中,她已將挽髻美女身上的四根針拔除,但兩個美人身後那連接到草墊上的水銀河,卻隨著巨響滾動閃爍,草墊上的火團火舌,似乎在牽引著兩個美女身上的能量,她雖怕得兩手發抖,全身顫慄,還是堅定意志要救人。

終於,所有的針都拔光了,她聽到那長髮披肩女子的吁氣聲,心想:「她們可以動了!」那麼她可以逃出這個可怕的地方了。

轉過身正前方就是那塊懸著細絲的黑圓石,她不曉得那是什麼東西,但此時它不再發出金色光芒,只像一塊普通的石頭,她想到那個黑影的行為,便一伸手將那塊石頭從細絲上扯下。然後開始跑向木門,經過草墊時,在那火光下,她看見那黑影竟又到她跟前,像隻發狂的猛獸撲面而來。

木門邊有人大喝:「趴下!」她沒趴下而是蹲下,木門外一個高壯的身影閃進,接著一團金光飆向黑影,震耳欲聾的巨響,轟得她坐倒下去,手裡的黑圓石竟爆開了,她頭頂上的黑影尖叫逃竄,一股力道從黑色圓石衝進她的心窩,立時撞得她仰面跌倒。

有那麼一剎那,她覺得胸口悶壓得不能呼吸了,但有人射出氣流穿過她全身幾個大穴,讓她舒鬆一口氣,居然又能開始自己呼吸,但混身氣血翻湧,非常難受,頭暈目眩,耳鳴腦滾,她想自己可能快死了。

正在這時,她感到有人扶起她,優美動人的女聲對她道:「快將心輪的氣導向四肢散掉!」抬眼一看正是那挽髻美女扶著她,一雙深邃的美目冷靜地打量著她,雙目中透著深不可測的光輝,那高貴雍容的相貌,修長曼妙的身材,因恢復靈動而讓她以為真是女神下凡來為她指點迷津了,便立即盤腿坐好,用念頭冥想將心窩壓得她快斷氣的氣流導向四肢,觀想它們從手心腳心飛快竄出去。

這種禪坐導氣的方法,是她以前學過而熟知的,所以當她進入專注的時候,胸口巨石般的壓力漸漸減輕了,這讓她信心大增,知道自己又撿回一條命了,便繼續導氣將心頭的壓力消除掉。

她雖坐在那裡導氣,但耳朵卻是能聽清楚四周的動靜,她感到有人飛到挽髻美女身邊,雖低著聲不想打擾她導氣,但聲音裡還是透著興奮激動地道:「雍容!真擔心死我了。」

原來那挽髻美女叫雍容,真是人如其名,只聽她嘆口氣問:「凌單呢?他抓住那兇手了嗎?」

這飛來的男人用清脆悅耳的聲音回道:「兇手全身的內力被他彈到這小妹妹身上了,現在只剩一條命還在,當然會被他抓住了,不過,他們好像是舊識耶。」

「舊識?怎麼會?」挽髻美女對這消息相當震驚。

陳語硯聽到這話後,才了解自己的身體狀況,因為她在導氣時,覺得身體各部一直在吸收這心頭上壓力,然後不斷膨脹,這膨脹令她覺得自己變成一個大胖子,所以心裡漸漸生出害怕來,可是站在她旁邊的人似乎沒發現她的異樣,又讓她覺得不該那麼膽小如鼠。

這時大門口又傳來厚重的腳步聲,一個沉穩厚重的聲音道:「他要我們到樓下去,他說要對我們解釋清楚怎麼回事。」這聲音略頓一頓後,又道:「她還好吧?」

「看樣子很好,她會自行導氣,不用我們幫她。」

那飛來的男人道:「我們找了妳們快四天了,不是凌單通知,可能也找不到這裡,可是一整天我和鄭驚怎麼也找不到路進到這兒救妳們,還好是這個小妹妹將陣門開了一個口,我們才能立即闖進來救人。」

陳語硯聽著忍不住微笑起來,心想打破兩盞灯還真是有效用哩!但凌單?這不是她的上師嗎?周遭這些人和他有什麼關係?

到目前為止,她也多少知道這個「上師」行為有點離譜,但眼跟前先救回自己的小命要緊,所以沒跳起來問個清楚。

那最後進門的沉穩聲音又道:「那個人叫武照?看這陣勢她抓妳們來是利用邪法逼出妳們的內力,然後通過那塊石頭傳入她自己身體內?結果被凌單和這小姑娘給破壞了。」

雍容嘆氣道:「她差點成功,要不是小姑娘功力深厚能衝開被封的陣形力量,她已經得逞了,不但吸走我和玉波的內力,還將小姑娘當犧牲品獻祭給設陣魔王。」

最後進來的男人問道:「為什麼?難道妳們無法護住自己的內力?」

「那黑石射出的能量是滅毀性的,我們就算不想發功,也抵擋不了身體自行發功抵擋,就這樣我們的內力會源源不絕發出,到最後虛脫氣盡。」

兩個男人吸氣的聲音像鳴吼,飛來的男人怒道:「那是什麼東西?為何如此可怕?」

最後進來的男人沈吟道:「我想那就是傳說中的長庚石了,當年張角真的將它從我們先人手上偷走,卻隱瞞這密秘,我們那群老祖宗一直以為是遺失在遷移的路途上。」

雍容略頓一頓道:「嗯!我想你說的沒錯!可是凌單難道沒看出那是我們的先人遺寶,他竟一手摧毀了它?」

那飛來的男人開口道:「可,可能當時他一心想毀掉那武照身上的內力,因為,因為那時長庚石上的邪法還跟她連繫著,這樣一來,才能達成目的。」說是這樣說,但是任何人都聽得出連他自己也不大相信這推測。

雍容道:「破壞長庚石是可以重創武照,但是你沒看他當時的手法嗎?那分明就是故意讓武照身上的內力全飛射進石頭內,然後呢?」

她這一問,大家都默不作聲,陳語硯敏感地覺得眾人的目光都停在自己身上,但她完全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她只知道歷史上有個張角,在東漢末年發起黃巾之亂將大漢皇朝給毀了。

那最後進門的男人終於開口道:「我想他對這小姑娘身上的內力功法,暸如指掌才敢行這險棋,妳沒看他非常準確地替她舒開心口大穴。」

但雍容還是忿忿道:「這還是可能會讓她因為這突然進入身體的能量衝撞致死。」

最後進門的男人嘆道:「雍容,他也可能認為留下這種寶物並沒有任何好處,反而可能被人利用來對付我們自己,像妳和玉波一樣不是嗎?」

雍容也嘆口氣道:「好吧!但這武照讓我想起十幾年前那個武照,她們是同一個人嗎?」

最後進門的男人回道:「沒錯!」

「既然如此,她應該是支持我們的人,為何會和葛通天勾結來抓我和玉波?」

「我想以她現在的身份,是可能會背叛凌單和魔教魔王勾結,這樣她既能不費吹灰之力練就一身內力,又能兩邊通吃完成她的掌控企圖。」

「她現在的身份?」

「妳還沒想到是嗎?她可是咱們高宗皇帝現任皇后武皇后!」

此言一出,讓雍容和飛來的男人驚呼出聲,幾人又陷入沈默中。

「這武照真是不簡單,當年得到凌單灌頂後,師父已決定聽從凌單的進言,開放將大法傳給外姓之人,可是臨到入谷關頭,她卻說要被召進皇宮,這原本是可以輕易解決的事,可她卻自己執意進宮去當皇帝寵妾,當時誰也沒故意為難她,沒想到凌單還暗中和她來往著,他沒想過她已經背叛他一次了嗎?現前是不是第二次呢?」

雍容略帶怒氣的推測得到大家的默認,因為他們全嘆了口氣。

「我想她會從太宗的寵妾,變成高宗的皇后,我們凌師叔恐怕是建有大功吧?」

飛來的男人似乎非常難受,他改變話題問道:「雍容,妳們為何會失手被擒?」

「是因為奇偉說這裡有一本武策,我和玉波覺得奇怪,那是我們大法中的武術密笈,怎會出現在這裡?於是便和他一起來這裡找那本書。」

最後進門的男人震驚得揚起洪鐘般的聲音道:「什麼?難道奇偉……」

「不,我覺得他也被騙了,是武照騙他的,我想她對我們的行蹤完全掌控了細節,知道這時節玉波會從揚州來向我報告那裡的情形,就故意讓奇偉知道有一本武策流落外人手上,我們當然會立即來查証不是嗎?」

其他兩個男人嗯了一聲,她續道:「我們三人來到這裡,被一對姓艾的夫妻招待進室內,我們問起武策的事,他們很大方的讓我們到二樓一間很豪華的藏書室找書,我們三人分開在書架間找書,一邊震驚那裡收集的天下武學密笈,尤其是裡面有一部分我們是谷裡的武學,由於太震驚我們的武學竟外洩如此之多,一時疏忽就著了機關的陷阱,等我們清醒過來時已被血針定住在這裡了,但奇偉卻不知道被關到那裡去了。」

最後進門的男人道:「看來武照早就精心計劃這場陣局,我檢查這石屋發現它佈滿機關陷阱,裡面有凌單的手法,但也有別人的,我想那是魔王的設計,要佈下這個陣和練就裡面的邪法,起碼也要兩三年,沒想到凌單竟然完全不知道,還一直暗中幫她。」

「哼!色令智昏!武照是個狐媚女子,不但迷住太宗皇帝,還迷住高宗皇帝,想來我們的凌單師叔正是她的內寵也說不定。」

那飛來的男人痛苦地道:「不,我不相信!小師叔不是這種人!」

雍容嘆氣道:「凌霄!很對不住,我太生氣了才說這種話,傷了你的堂叔。」

「沒關係,也許,也許,妳說的對。」看來他對這雍容滿懷愛意,竟能不再維護自己的堂叔了。

雍容將話鋒一轉道:「凌單身為我們的會長,自己卻一再違反我們的律法,這件事不能再縱容他為所欲為了!你們看這小姑娘身上的內力能量就知道,他又幹了當年被嚴厲禁止的事了!金針渡氣古來即有,但往往非常危險,所以被我們先人禁用,但他卻一再利用他的天賦異稟來做這種事,好讓谷裡那些老人丟臉讓步!」

陳語硯聽著他們的談話,加上自己的聰慧,聯想起來也知道那第二個凌單上師是假的,自己被傻傻地一路引來這詭異的地方,竟是要當個被焚燒的祭品!

這想法令她再也坐不住,何況心頭的悶壓已經消解大半,她又恢復正常呼吸,身體腦袋也不再作怪難受了,便睜開眼睛,眼前竟是一張容顏絕美的臉蛋,披肩長髮飛揚,淺灰色的雙眸盈盈如精靈般神秘引人。

這女子見她吃了一驚,便微笑道:「妳好,不舒服的感覺已經消失了嗎?我叫田玉波。」這女子沒有加入同伴的談話,卻是蹲在她跟前觀察注意著導氣的進行,而小語硯的耳朵反而一直被吸引到身旁不遠處的談話,沒發現這個近在鼻子前的美人。

陳語硯不習慣被這樣直盯著瞧,便紅了臉彆彆扭扭道:「我,我叫陳語硯。」

田玉波雙目的笑意增濃,風致迷人地眨眼笑道:「妳可以告訴我們你為什麼來這裡嗎?」

陳語硯急忙回道:「當然,」見其他三人也面帶微笑的走近,忙站起身來,這三人分別向她自我介紹。

魏雍容的雍容美貌,她早已大飽眼福,但對那自我介紹叫凌霄的飛來男人,她亦嘖嘖稱奇,這男子亦是相貌俊美,臉上的黑色小鬍子好像會幫嘴巴說話般靈活,棕色的眼珠子不時露出幽默機智的神釆,身形碩長結實。

那最後進門的男人卻更壯碩威猛,整個人像座高塔似的,紅棕色的皮膚迸發出力量,黑髮長臉,堅毅的方下巴透露出他的個性,黑色的眼珠子,雖帶著慵懶隨意,配合臉上深刻的細紋,卻顯現出深沉的智慧光芒,他有個非常符合外形的大名,「我叫鄭驚!」。

她站在這四個神釆飛揚,容貌出眾的人當中,只越發覺得自己的平凡渺小,所以開始述說這段奇遇時,不免有點口吃,幸好越說越順,在魏雍容的盤問下,將所發生的事細鉅靡遺,一件不漏地詳細說清楚。

這四個人靜靜聽完她的述說,定定地打量著她,教人猜不透他們心裡的想法,但這樣讓人像探照燈般觀察著,讓陳語硯漸漸因不適應而生出想快點逃離他們目光的念頭,他們越神秘莫測地看著她,她越想快快躲得遠遠的。

她向來個性率直,見他們只靜默地站著看她,便直接道:「你們和這凌單上師有關係嗎?我是不是還要拜他為師呢?」

魏雍容鎮重地搖頭道:「語硯,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妳的事,因為凌單雖然是我們的小師叔和會長,可是他在妳身上卻做了一件絕對違反我們隱修會律法的大事!」

陳語硯聽得全身一震,寒毛根根直豎,她顫聲道:「為什麼呢?」

田玉波牽起她的手,微笑道:「別怕,我們不會傷害妳,現在我們得下樓去找那凌單上師問個清楚。」

陳語硯光聽語氣也知道她有點嘲弄自己把凌單當上師的情形,她嘆口氣無奈地點點頭,跟著這四個奇特的人物,一起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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