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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01

《雙併公寓》

雷雨之下,它屹立不搖

第一章

便當吃完,收拾好桌面,王一浩拿份報紙來讀。

他二十八歲,渾身卻充滿歷經風霜的滄桑感,面頰粗糙無光又凹陷,狹長的嘴唇色白紋深,老抿著或撇下,眼小如豆、角下垂,眼神總渙散,配上褪色的金邊眼鏡、廉價又搭色不佳的領帶再顯出一份不得志的頹喪,要不是身著公司制式的藍色細格紋襯衫,他鐵定更不體面。

剛出社會做事時他並非這模樣,雖不至意氣風發,整個人神采飛揚,鎮日微笑掛嘴邊且雙目炯炯,最少可稱他是個蓄勢侍發的年輕人。

這段時期他著實地想闖出個名堂,但每份差事都做不久,要不薪水福利合不了他意,要不工作表現合不了上司的意,逐漸,時光磨了他的志氣,僅存丁點兒向上的動力,用來怨嘆時不我予,他覺得他只是缺個機會而已。

現在這份房屋仲介的工作才做一個多月,但早在上工第三天就產生不幹的念頭,不過這一行新人的保障底薪比他做過的任何工作都高,他咬牙待下來,但第二個月起便不具新人資格,必須達成公司訂定的業績標準,在一張租屋單都簽不下來的情況下,他愈加感到壓力。

他認為他夠努力了,日日不遲到也不早退,上司交代的,一定馬上做,掃街拜訪行程中更不曾偷懶,可就是說不動客戶,這是為甚麼?左思右想,他只能歸咎於運氣和時機,怎麼解决呢?祈禱和等待吧。

報紙翻到社會新聞版,頭條標題上「戀童癖」三字、地點剛好是公司這附近,兩點吸引他深讀這則報導。

近三個月來有兩名約五、六歲的女童失蹤。

一和同伴在公園玩,突來雷雨讓她們奔跑躲避,聚集一處便不見她人影。

另一女童則是和母親逛街,母親和人攀談,一個沒留神就再也見不到她了,而當下,也正下著雷雨。

兩宗案子皆由監視器拍到滂沱大雨中一名穿著鮮黃色輕便雨衣的人似乎抱著甚麼在奔跑,因為雨勢,影像不夠清晰,只見那模糊人形以詭異的跑姿消失於街道盡頭。

去年本地發生過數起女童被擄案,凶嫌就是在雷雨氣候犯案,其二的被害人屍體於數日後發現,驗屍證明曾遭性侵及虐打,媒體將凶嫌定位為戀童癖,爾後不再發現被擄女童的屍體,但至今也無法由失蹤人口名單上去除她們的名字。

轟……

大作的雷響傳至室內,聲勢並不驚人。

王一浩往外瞧去。

公司靠騎樓的牆材質為透明玻璃,但上頭張貼許多租售屋資訊好讓行人觀看,瞧不完全外面的情況,得知下雨了也是靠聽覺。

淅瀝的雨聲淹了客人推門進來的動靜,人都走到辦公桌前,王一浩才起身招呼。

來人與他都是高瘦身材,莫名的一種投緣感興起,王一浩拿出最熱情的笑容相對。

那位先生看來六十出頭歲數,身穿休閒風格服飾,款式並不特別高雅,且有些舊,但他沉穩沉默,所以王一浩判斷他是個低調的人,外表當然樸素,因不願人輕易得知他的富裕人生,應當是位退休的高階主管或大老闆。

「先生怎麼稱呼?」端來茶後,王一浩問。

「敝姓孔。」他拿出名片。

接過,王一浩端詳「孔原坤」三字,而整張上頭除了名字就一組電話號碼,無法找出話題,他茫然且失落,以為碰到了大客戶的想像更無法繼續,只好檢討自己怎缺乏識人之能,眼前這位孔先生穿著並非樸素,根本是寒酸,那疑似低調的氣賀,多看兩眼即明白只因木訥來著。

孔原坤神情靦腆,微微笑著。

他雖非王一浩心猜的退休高階主管、大老闆,好歹也是位靠出租房產過生活的包租公,此次來這兒是為委託出租三間房屋。

「你是要……」心涼了一半,王一浩態度也冷許多。

孔原坤說:「我有一棟四層樓的雙併公寓,在這條路上四十四巷的十二號、十四號,目前十四號一樓、十二號二樓、十四號三樓空著,想你們幫我找住客。」

對這附近相當熟,聽見地址,王一浩就知道是哪一棟房子。

這條路兩頭簡直兩個世界,往路尾那端,房子是越蓋越豪華新穎,人口多且熱鬧,但路頭那端全是老舊建物,處處髒污雜亂,而四十四巷有些特殊,是條死巷之外,兩邊房子都拆光光了,剩巷底孔原坤那一棟,後頭也沒其他房子,就它孤零零地杵在那兒。

見王一浩似乎在思考,孔原坤趕緊再說:「價錢好談,傭金方面我也不會計較。」

王一浩展出笑容,嘴角卻抖的。

那棟公寓非常老舊,屋齡三十年以上,外牆應從未整修過,磁磚掉落僅餘零散幾許,斑斑駁駁的,賣相實在差,這不打緊,十四號三樓那間死過人,有一名孩童意外墜樓,當場喪命。

「那件事不是發生在房子裡,應該沒關係吧,而且,我不是要賣,出租而已。」孔原坤瞭解他的顧慮。

「我也這麼想。」王一浩敷衍地笑道。

那樣的房子不好租,就算租出去,價錢也不好,根本賺不到甚麼傭金,他覺得接這案子好浪費時間。

「別看那是舊樓,屋子裡整理過,也裝潢過……我帶你去看吧。」

當然得先看屋內的狀況,王一浩意興闌珊地準備出門,想著是否以雷雨為藉口好改天再去……

滂沱雨勢驟然止歇,陽光將雲縫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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