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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紳士

    在台南的沿海城鎮有一個人稱老紳士的八十幾歲老先生,一個好學不倦、求知慾旺盛的老先生,七十歲考上高中還被登報表揚,後來還獲頒佳里鎮的模範父親楷模。他常驕傲的告訴他的孫子們:「阿公都八十幾歲了還在念長青大學,你們不能輸給阿公喔!」老紳士的客廳掛著一幅老紳士親手寫的墨寶「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說來老紳士是該享清福的,老紳士在鎮上開的那間西藥房,是老紳士一生的心血,現在由么兒接手經營改造成新穎的藥妝店,么兒還在祖先留下的土地上蓋了一幢大別墅,么兒和媳婦一直要老紳士夫婦搬到大別墅住,好讓兒孫盡孝服事兩老。老紳士說甚麼也不承認自己老,「我還能自己開車呢!」八十幾歲還能開車,這的確讓老紳士很自豪!孝順的么兒三番兩次請父母去同住,都被老紳士婉拒,老紳士還是堅持要和老伴獨立過生活,老紳士和老伴相互照顧陪伴著。

   

          去年年底,他牽手一生的老伴,在沉沉睡夢中悄然離世,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限來時各自飛,都日薄西山年歲,怎會不明白總有一個會先揮別的道理?更何況老紳士還是鎮上教會的老人唱詩班的團員,每個禮拜在教堂裡聽牧師傳道,對生死自有比一般人更豁達的思維!只是老伴走得太突然,雖然大家都說那是老伴的福氣,但牽手超過   一甲   子的夫妻情緣,怎麼不會捨不得?

     

如今四層樓的透天厝,只剩老紳士一人獨居,么兒當然不放心老紳士一人獨自守著空蕩蕩的屋宅,但老紳士還是堅持要自己住,么兒拗不過老人家,只好每日去藥妝店前先過來探望老父。老伴生前患有嚴重骨質疏鬆,雖能走動卻無法走遠,老伴料理三餐,老紳士到傳統市場去買菜回來給老伴烹調。老伴走了之後,么兒和媳婦會將飯菜煮好送來,但老紳士還是習慣到市場去走走逛逛。

       

        那天,老紳士一樣去逛市場,一樣和遇到的每個老朋友寒暄問好,突然老紳士眼角餘光瞄到好久不見的老鄰居,老鄰居手裡還牽著一個小孩,該是老鄰居吧!老鄰居是退休的銀行經理,年輕時在老紳士開的藥房隔壁的銀行任職,現在老鄰居也過著含飴弄孫的生活,老紳士堆滿笑容的走向老鄰居,眼光落在老鄰居牽著的小孩身上,「陳先生!你帶孫子出來七迯喔?」老紳士想問的問題卻卡在喉頭,轉身之後,老紳士佈滿皺紋的眼睛飄向悠悠的遠方,多遠的遠方?那是無法重來的遠方。

       

      老紳士彷彿看到民國六十初年從台南地方法院走出的那對父女!

       

      父親陪著女兒到地方法院和女婿辦理離婚手續,父親不明白為何這樁門當戶對的姻緣會以離婚作收場,曾經恩愛的一對年輕夫妻自此分道揚鑣,兩人唯一還共同擁有的只剩留在夫家的獨生女,回家之後的女兒思念心肝寶貝,每日以淚洗面。

         

    不久女兒身體出現了異狀,經醫師診斷之後才知女兒已身懷   六甲   ,新生命的降臨該是何等喜悅?但這對剛離婚的女兒來說卻是多大的玩笑,回不去的婚姻,圓不了的破鏡,這個小嬰兒來得不是時候,他怎麼會選擇從這個母親的子宮來到人世間?還沒成形的胚胎,還可選擇留下或不留,女兒執意孕育這個意外的小生命。

       

    父親深知這個即將來到的小生命會是女兒一生的牽絆,如果女兒獨自生下他撫養他,那女兒怎有未來可言?父親開始四處央人打探可以收養這個可憐嬰孩的好人家,大家也勸女兒與其帶著這個小嬰孩在身邊跟著吃苦受罪,毋寧為他尋覓一戶完整的好人家來撫養照顧他。

     

      小嬰孩被保護在女兒滿是羊水的舒適子宮裡,小嬰兒靠著女兒的臍帶輸送養分一日日長成,小嬰孩可也是女兒的心頭肉!雖然已決定這個小嬰兒落地就要送人撫養,女兒卻還是有萬般不捨,這是割心的痛,這也將會是女兒一輩子無法癒合的傷,懷胎十月,是女兒此生唯一能和小嬰兒共處的甜蜜歲月,一旦臨盆落地便要分離,這是命運的安排嗎?小嬰兒只是藉著女兒的子宮來造就生命軀體嗎?

       

    未來小嬰兒的造化會是遺傳自親生父母?還是倚賴養父母的教育養成?未來,在渺茫不可知處!哇哇墬地的是可愛的小女嬰,在小女嬰還來不及熟悉母親的味道前,就要殘忍的將她送走,女兒害怕小女嬰長大之後若明白自己的身世,會恨親生母親當初的遺棄!小女嬰可會明白那是親生母親為她做最好的選擇?卻也是親生母親最痛的決定!

       

      都三十幾年了,小女嬰早已長大,老紳士一直聽聞著這個女孩的優異表現,國小、國中、高中的成績都頂呱呱,考上最好的大學,現在是台中地檢署的檢察官,有了好歸宿,生育了下一代,這都要感謝老鄰居的栽培!

   沒緣的女婿是台南的執業律師,女兒療完離婚的傷痛之後,繼續唸書,幾十年來都是衛教講師,從醫院退休之後,還受董氏基金會之聘,成為該基金會的戒菸講師,每個月還是填滿演講的課程。他們也都各自找到生命的伴侶!

     

    老紳士心裡溢滿對主耶穌的感恩,雖然他沒有開口問老鄰居那小孩,但他了然於心,他相信當年她為女兒做了最對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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