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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若葉.下

      午後,城市落了一場大雷雨,一直到現在都還持續著。

      七海非常享受這樣的時刻,他喜歡看著忙碌的人們被迫停下腳步的樣子,從最初的著急狼狽,到後來的無奈接受。

      被按了暫停鍵似的,在瞬間得到喘息,卻毫不自覺。

 

      十來坪的咖啡店,除了嵐和七海之外,此刻並無其他客人。

      這樣的氛圍,讓佇立在大雨中的咖啡店顯得十分獨特,像喧囂城市中一個突兀存在。寂靜無聲,獨立而且悲傷。

      窗外的雨不斷降落,七海覆蓋手上的書後陷入沉思,一語不發。

 

      「在想什麼?」端著咖啡,穿著黑色圍裙的嵐從不算長的吧檯裡走了出來。

      『沒什麼,』七海嘴角上揚,『只是突然想起我們小時候的蠢樣子。』

      「小時候?」放下手上的咖啡,拉開椅子,嵐在七海對面坐了下來,「小時候你最愛猜拳了,就連若葉將來要嫁給誰都擅自猜拳決定。那時候的你看起來的確很蠢。」

      『居然有這種事?』七海故作驚訝。

      「你只要猜輸了,」嵐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後繼續說:「就會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不要誣賴我。』七海拿起桌上的書,遮擋了嵐的目光也順道遮斷了話題。

 

      看著七海的習慣動作,嵐流露出一抹十分細微的笑容,「明天假日,今天早點休息吧!」

      『隨便。』七海聳肩,不置可否。

 

      咖啡店是嵐和七海共同出資合開的,而實際上的經營者則是是嵐。

      七海負責的部分大概就是坐在一旁看著,或者硬要說是陪伴也可以。

 

      「最奸詐了七海,每次只要話題對自己不利就會馬上轉移。」嵐走回吧檯前,笑著對七海說:「我記得以前若葉常常這樣說你。」

 

      從小到大,若葉、嵐和七海之間的感情就一直維持在一種奇妙的平衡中,嵐和七海都十分喜歡若葉,而若葉對他們的態度也幾乎一視同仁。

 

      這個幾乎,細微到讓身邊所有的人都難以察覺。

      但身處其中的嵐和七海卻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誰也不願說破,怕一不小心就破壞了三人長久以來的平衡。

 

      『先到門口等你。』看著嵐在做最後的整理動作,七海起身,完全沒有幫忙的打算。

      「差不多了。」嵐將水龍頭關掉,開始擦起剛洗完的杯子。

 

      七海將書本收進袋子,步出咖啡店時,天空已經悄悄換上黑幕。

      走到對面,看著熄了燈的招牌和這棟自己生活了將近三年的兩層樓建築,忽然,七海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落寞。

      獨棟的兩層樓建築,一樓是咖啡店,二樓則是嵐和七海的住處。十來坪的空間,隔成了兩間房間和一間浴室。

      自從那件事情發生後,嵐和七海就搬來這了,這是他們能力所及,離若葉最近的地方。

 

      「還是比較喜歡七海吧!」關好門後,望著稀落的星空,嵐語氣平淡,「若葉。」

      『走了。』七海沒有回答,只是出言催促。  

      得不到答案的問題,討論就顯得多餘了。

      走出咖啡店所在的巷子,沿著人行道,不到十分鐘,嵐和七海來到一棟巨大白色建築物前。

      熟悉似的,進了白色建築物後,他們緩步卻毫不遲疑地往前走去,一直到掛著507牌子的房門前才停下腳步。

 

      「進去吧!」嵐先開口。

      『嗯!』遲疑了一下,七海才推開房門。

 

      已經整整三年了,站在病床旁,看著陷入深沉昏迷的若葉,嵐和七海依舊忍不住落下了淚。

      三年來,他們所有的假日節慶都在醫院陪著若葉中渡過,不曾缺席。

      一次也沒有。

 

      三年前,若葉二十一歲那年毫無預警的陷入昏迷,轉了幾間醫院仍找不出病因,也無從治療起,就只能像現在這樣,睡著似的靜靜躺著。

 

      「都快忘記若葉的聲音了。」嵐嘆了口氣。

      七海將手搭在嵐的肩上,沒有開口,只是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若葉。

      有多久沒聽見若葉的聲音?七海早就想不起來了。

      甚至連她最常掛在臉上的微笑,都因為流逝的三年,逐漸變得遙遠而模糊。

 

      看著若葉清秀甜美的臉龐,七海回想起小時那個常常嚷著要當英雄的幼稚男孩。

      十分諷刺地,現在那個早就已經長大的幼稚男孩,卻連喚醒眼前這個自己最喜歡的人也無能為力。

 

      『夢想,總是和現實,相距甚遠。』七海喃喃自語。接著從袋子裡拿出方才沒看完的書,在病床邊坐了下來。翻開書後,他失神地看著那張成了書籤,褪了顏色的彩色糖果紙。

      「休息吧!」嵐走到靠窗的雙人座沙發上,拿起隨身攜帶的筆記型電腦,掀開上蓋、按下電源,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枚年代久遠的糖果,置在鍵盤最上方。

 

      同樣是從若葉手上接過的糖果,嵐捨不得吃,一直把它當成寶物似,小心翼翼地保存著。事後發現這件事後的七海,還生了把糖果吃掉只留下糖果紙的自己好幾天悶氣。

      「我想寫一本書給妳,若葉。」開始打字前,嵐總會來上這麼一句。

      『順便寫一本給我。』七海也總會插嘴。

      「最多提你一句。」嵐說,接著和七海同時笑了出來。

 

      多希望若葉也能和他們一起大笑。

 

      大部分的時間,嵐和七海總是沉默地做著自己的事,用各自的方式,在靜謐溫暖的空間中陪伴和想念若葉。

 

      『我最近在看發條鳥年代記。』七海偶爾想到時會打破沉默,將書的封面,拿到若葉輕閉的雙眼前,停了一下後,才又移開。

      嵐不語,抬頭看了七海一眼,不大的空間隨即又陷入一片沉默。

 

      這是他們習以為常的生活。

      也是他們陪伴若葉和若葉並肩作戰的唯一方式。

      從若葉家人離開的夜晚,一直到隔日早上。

      無論再怎麼疲累,嵐和七海也不曾埋怨。

     

      夜幾乎都是這麼過去的,在嵐的斷續敲鍵和七海的偶爾翻頁間流逝,有時他們會一起走到大廳販賣機處買咖啡,再慢慢走回病房,一罐給嵐、一罐給七海,一罐放在若葉的床頭,等到兩人喝完,再將三罐咖啡一併丟掉。

 

      『這樣才有一直是三個人的感覺。』七海總是這麼說。

      後來,無論買什麼他們都會多幫若葉準備一份。

 

      離開醫院時,天空已經微亮,嵐和七海拖著沈重的步伐,緩慢地往咖啡店的方向前進。

      「七海。」嵐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和自己一步之距的七海。

      『怎麼?』七海也跟著停下腳步。

      「如果有一天,」嵐露出疲倦卻燦爛地笑容,「若葉醒了過來,我會毫不猶豫的告訴她,我非常非常喜歡她。」

      『我也是。』七海一臉正經。

 

      此時,遠處的天空,忽然蹦出了一抹深藍。

      記憶中,七海和嵐從來就沒看過如此湛藍的天空。

      像顏料沾染畫布般,緊緊依附。

      濃烈到化不開的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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