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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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寓所裡，黑鈴為自己倒了杯酒，輕啜著，她打開琴鍵，正想彈一曲李斯特的曲目，她的手機響了起來，這支手號碼，僅有兩個人知道──喬治和她的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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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手機響的那一煞間，黑鈴百感交集，複雜的情緒不能用言詞形容，她即興奮又懼怕，竟然有些兒不敢接聽那手機，她不知這二人中，會是誰打給她。手機持續的響著她再熟悉不過的音樂：快樂頌，貝多芬的第九號交響曲，這首被聯合國公認列為全人類文化遺產的樂曲，正是她和喬治一起選為兩個人彼此手機都相同的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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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鈴就這麼地讓手機響了好久，她要確定自己的耳朵沒有聽錯，她要確定那手機的音樂聲是如此的真實…，她的心「碰碰碰」的加速跳著，她從沒有如此緊張過，以前，不也曾接過無數次喬治打來的手機嗎？為何情緒全沒有這一刻如此的強烈呢？又…萬一不是喬治打給她，而是老闆打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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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過手機，手機那端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妳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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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鈴的眼淚不聽使喚的倏倏的直落了下來，她問：「你安全嗎？」「安全！」「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對方沉默了許久，像是不知要接腔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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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呢？」黑鈴想到另一個工作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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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講話不方便，廿分鐘後，我們仍是那樣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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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掛上了手機。黑鈴仍理不出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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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鈴像往常一樣的在寓所隔著三條街的小巷口等著，未幾，一輛小型平價不起眼的日本車停在她的面前，她上了車，坐在駕駛座上的喬治顯得削弱了些。喬治先行開口：「瑪麗沒躲過這次事件──」「噢──」黑鈴一陣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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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和妳一起走出餐館，我就跟在妳身後出去。但一出了大門，我沒和妳走同一個方向，為了不引起他們的注意，我到對街的大樓，唉！我連掩護她的時間都沒有，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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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慢慢地開著他的舊車，他道：「我們這一組的搭檔要重新修改了。」黑鈴又是一陣難過「一定要這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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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日到妳上班的地方去了一趟，我一進到妳辦公室便看到妳那抱抌，妳給夥伴們的是紅色警訊，我沒待上一秒鐘，只和他們說，對不起，我找錯地方了，就趕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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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都一直是紅色警訊，我向布匹公司請了不少天的假。」「也好，等這陣子過後再說吧！」喬治的半面臉龐顯得削瘦了不少，他的鬍渣子都沒有清理的乾淨。他說完後便緊抿著嘴，專心的開車──不過，只是在市區中繞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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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頭的人怎麼說？」「現在瑪麗生死未定，不過…可能是凶多吉少，上頭的人怕她若是被逮，新的阻斷劑處方…萬一被查問出來，怕會影響到整個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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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瑪麗…。」黑鈴竟低泣了起來，她和瑪麗、喬治這同一工作組的人出生入死了多少回，想到這，眼淚便不聽使喚得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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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速的抺去了臉上的淚水和鼻涕，她不容許自己這麼脆弱的掉眼淚，尤其是在喬治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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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把車馳向郊區，往鄉間方向開去，他放慢了車速，在這條路上沒有車速的明確限制，他開著車，突然，他哽咽的說：「我…怕再也見不到妳了…。這兩天，我…睡得…不好。」說完這話，喬治似乎也查覺到自己失態，他也是這麼和黑鈴先前一樣的武裝起自己的軟弱，他改口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怎麼會這樣，真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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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鈴曉得此刻喬治的那份脆弱，她覺得他倆的心靈是如此的連繫著，但她不能做些什麼，僅僅是用手輕輕拍了幾下喬治的肩膀，緩緩的道：「我們能活著，是多麼不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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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鈴，若是萬一阻斷劑處方被對方奪走了，妳一定要消失…我怕…我怕妳一定會是對方的目標，因為妳說妳吃了它，還有，就是他們不找上妳，我們的人也會找上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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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我真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黑鈴想來個苦笑，化解這時的緊張，可惜她連半個苦笑都笑不出來。她清楚事態嚴重，這是脩關她生死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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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過了一劫，哼！難道真躲不過另一劫？我們人類到底是怎麼了？」黑鈴突然不知道她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麼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好人或是被人追趕的壞人，她不知道當初為了顯示效忠，而自願的吞下新科技的阻斷劑處方…「哼！我連一點轉圓的餘地都沒？」黑鈴從鼻子裡哼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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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多想，我…會動用我一切的關係，阻止這發明再繼續下去。」「但是…它能減輕人類的症狀…，雖然不能治本，卻可以移除人類不快樂的記憶。」黑鈴覺得若停止了這項人類快樂與不快樂之間的研發，多少都是件極為可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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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現在快樂嗎？妳覺得妳在吞下了些新科技的產品之後，妳快樂嗎？」喬治雖專注的開車，然而他對黑鈴的關心可從對話中窺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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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兒有一家大賣場，我們進去逛逛吧，我要享受短暫血拼的快感！」黑鈴正面避開了喬治的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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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把車停在賣場的停車場裡，習慣性的看了看四下環境，一切安全，他倆很少享有這麼正常人能擁有的自由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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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車上把帽子和黑框眼鏡戴上，黑鈴把一項假髮戴在頭上，這假髮長期放在喬治的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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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賣場的入口處找來一輛購物推車，慢慢在大賣場裡逛著，這二人看上去比以前蒼老了一些，尤其是黑鈴的那頂假髮，這讓她看上去真有點像愚笨的鄉巴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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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逛到了日常用品區，黑鈴望了一眼架上放的整排女性用品，她幽幽的道：「真不知用這些東西是個什麼樣的滋味！」「妳想這麼多做什麼？」喬治安慰她，喬治早在黑鈴進組織時便看到她的出生身份證明，她是人類史上第一個運用女性骨髓合成製造精子的──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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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我母親曾經告訴我，我沒有一些女性麻煩的事，這雖不錯，但是她說這也少了女性賀爾蒙的保護，當這種保護撤防時，身體會缺少好多天然性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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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母親也很長壽了，黑鈴，人類研究基因是一回事，妳真正過妳的一生又是一回事。妳不是剛才說要享受短暫血拼的快感嗎？妳就享受享受吧！」他們又逛到食品區。黑鈴乒乒乓乓從架上取下了不少罐頭食物，往推車裡丟，突而想到什麼，從口裡吐出一句：「真想談一場戀愛！」她以為喬治沒聽到，沒想到喬治接腔道：「妳不是正在談戀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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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鈴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她的那一罐健康食品罐頭拿在手裡，還沒往推車裡丟，自語道：「是嗎：你別安慰我。」「妳談的戀愛遠超過其他人，妳的戀愛裡包括了為對方付出了生死的代價，就像我為妳付出的，這是雙方面的，少了一方都構不成這種愛的，黑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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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有些人不同，我的快樂、回憶…我有好多事物除了用正常人的方式擁有，我也動用了科技把它們注入在基因銀行和儲存布細胞中…我可以不用結婚，但我已有了芽兒…我可以…。」黑鈴數算著自己和天然人不同的特殊體質，邊說邊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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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沒有辦法選擇妳出生的方式，黑鈴，妳仍有妳優秀的地方，妳可取之處太多了！還想買什麼？我看妳少拿了一瓶紅酒，喂，妳拿紅酒時，可不能這麼用丟的丟到推車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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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鈴停止了腳步，她定睛的望著喬治，這站在她眼前的男人，這男人也曾努力的想要她過得快樂，就像她的母親烏瑪想要自己的女兒過得快樂一樣。此時，無名由來的一陣感動襲來…黑鈴把右手伸向喬治，她緊握住喬治的手，她要珍惜握住喬治的手，因為這兩隻手的互動溫暖會讓黑鈴的記憶庫啟動並存放新的事物…她曾這麼般的被母親烏瑪握著…她也這麼的握住過芽兒的手…此刻她就是要自己刻意般的握住喬治的手，因以她以往的經驗，她清楚的知道她的記憶庫是能清晰的寫下這兩種體溫交織後的情誼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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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握住你的手真好，喬治！」「妳就永遠的握住吧！」「我和天然人有些不同！」「老實說，現在這種人已不只妳一個人！」喬治語意深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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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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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門道」系統中，「門」兼具生物感應與掃描裝置，對於人類五官已不可分辨的聲頻、氣味、微電流等訊號，能夠準確的接收；「道」透過光線、聲音頻率的千萬種組合，可安撫人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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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2：M-Fone, 也就是Mind Phone”意念通訊器”的簡稱，視訊採用隱形眼鏡投像在眼前30公分處，聽覺由植入耳朵的主感應器負責，主感應器同時也擷取說話的聲音、腦波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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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3：瞳字，運用瞳孔眼光追蹤裝置，一旦啟動簽字的指令，即可用眼睛進行數位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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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4：回憶豆，泛黃色的資訊流，承載片段的記憶詢問，流向各個記憶網、記憶流，試圖與別人的記憶結點相互銜接，產生串聯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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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5：明台，腦波量測儀器的一種，外觀像透明球體，球體內則佈滿鏡子，內有一座椅，當儀器啟動時，球體旋轉產生記憶的情景，主要作為喚起記憶的輔助裝置，又名”明鏡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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