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看星星?「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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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難過地哭了,在回新店的捷運上。流著眼淚回到家,剛好接到上班的大姊所打回來的電話,她要我轉告媽媽,交代著說如果有掛號信的話,要幫她收一下,她今天接到男朋友打來的越洋電話,說有從美國寄信回來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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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姊在美國留學的那兩年,認識了華裔的現任男朋友,交往也一段時間了。姊姊回台灣之後,因為從事景觀設計的緣故,所以經常加班,再不然就是到處勘景。以前的我不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可是今天我卻感到很不解,為什麼她跟她的男朋友相隔千萬里遠,他們就不會有我跟家維這樣的問題?她男朋友難道不擔心嗎?姊姊的社交圈裡,多的是財閥的小開,多的是一樣從事設計的才子,這些人經常跟姊姊一起加班到半夜十一、二點,難道她男朋友不會有嚴重的危機意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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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這問題拿去問還在睡午覺的佳芳,把她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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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咧?妳覺得為什麼大姊跟她男朋友就不會有問題?」聽完我的疑惑,佳芳搓著惺忪睡眼反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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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還需要問妳嗎?」我一腳又把她踹回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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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跟淑萍一起到PUB去玩了,淑萍很習慣在這類的地方跑,我們去了一家很有海洋風格的PUB,聽著音樂、喝著啤酒,然後我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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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維這個人本來就是這樣,他對自己一向沒什麼信心的,認識他那麼多年,妳應該也清楚才對。」淑萍看著小舞池裡扭動著軀體的人群,嘆口氣說:「他當然無法想像當妳回到台北之後,會過怎樣的生活,在台中根本很少有這類的地方,對他來說,這兩個城市之間的距離,是他怎樣都無法企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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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桌上,我看著手機震動,螢幕上顯示著家維的名字,不曉得應該怎麼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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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接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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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接聽嗎?」淑萍拍拍我的肩膀:「該面對的問題,妳怎麼也逃避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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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接了,接完之後,我覺得我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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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維非常生氣,不只生我的氣,也生淑萍的氣,他果然如淑萍所預料的,完全不能接受我在PUB喝酒的事實。不過他生氣的方式並不像一般男生的大聲說話,反倒像小女生那樣的悶著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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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維。」店裡的音樂聲吵雜,有點微醺的我又不願掙扎著走到外面去講,所以只好開始大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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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到嗎?」連續問了幾句之後,他應了一聲。問他幹嘛不說話,他說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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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跟淑萍出來聚聚,又不是去哪裡玩,你幹嘛啦?」我有點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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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聚需要去那種地方嗎?」他冷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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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壓抑著性子跟他解釋,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來,而且我覺得這裡其實也沒什麼,不過就是吵了點,可以喝點啤酒,可以大聲說說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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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我為什麼擔心妳回台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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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大聲一點好不好?」我對著手機嚷著,結果他反而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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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們就這樣耗到我的手機沒電了為止,幸虧PUB裡的音樂聲震天價響,否則大概全世界都會聽到我的吵架聲。然而說那是吵架,似乎也有點不對,因為幾乎從頭到尾都只有我一個人在說話,家維總是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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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到妳,我會擔心妳;我看不到妳,我會害怕失去妳。妳的世界我會愈來愈陌生,妳跟我,距離會愈來愈疏遠。妳懂嗎?我希望妳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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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苗栗之後,我的信箱裡有他寄給我的信,寥寥數語,卻讓我又發了一次脾氣。趁著隔天我早上沒課,禮拜二的下午我又直接跑到了台中去找他,對他大聲嚷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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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維沒有跟我爭執,他只是聽完我想說的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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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跟你說,不滿請你說出來,有話請你說出來,好嗎?不要讓我悶了一個晚上的氣,你卻隔天給我一封信,這算什麼意思!」我告訴他我的想法,吵架,有時候是最直接的溝通,如果連義憤填膺時都不說的話,那平常哪裡還能說得出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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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維點點頭,給我一個擁抱,告訴我說他會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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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很溫柔,而我開始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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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學生生涯裡,最後一次自己搭車去台中找他,從此之後,他更努力地勤往苗栗跑,不管是來苗栗過夜,或者接我到台中,總之,我走出校門口時,他總會站在車門邊等我,甚至有時還會為我開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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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只是對他的體貼感到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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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也不代表一切就此風平浪靜了,因為過沒多久,我就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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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台北之後,媽媽的限制就變多了,一個月不能在外面夜宿超過兩次,也不可以跟男生單獨在外面過夜,甚至她還直接警告我跟佳芳,交男朋友可以,可是絕對不允許有婚前性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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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覺得妳做得到嗎?」大姊偷偷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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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不到也得點頭答應吧?」我哭喪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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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妳乖。」她搓搓我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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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芳在旁邊竊笑著,她的男朋友近在台北市,根本不用考慮到外宿的問題,大姊的男朋友在美國,她也沒擔心這個的必要,只剩下我一個人在這裡為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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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知道我有男朋友,原本她是非常反對的,因為家維的學歷不如我,而年紀還略小我幾個月,所以我經常得努力對她洗腦,勸她試著接受家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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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維第一次來我們家的時候,他非常膽戰心驚,不過我媽對他還算客氣,只有在我要跟他出去時,臉色稍微嚴肅了一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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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群老同學要去陽明山,所以晚上不會回來。」我心虛地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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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一如往常地來接我,只不過以前只需要開車到苗栗就好,現在卻一路開到台北來,接了我之後,才又慢慢往台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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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自己搭車下去的。」在車上,我對家維說了跟當年一樣的話,他的反應也與那時相同,只是笑笑,說這是他認為他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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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錢很貴的。」我看著他的側面,心裡覺得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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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覺得值得呀。」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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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教我還能說什麼呢?畢業之後,我在一家貿易公司工作,雖然週休二日,可次我卻不能每個禮拜都出門,加上現在住在家裡,更不可能像過去那樣,動不動就趁著沒課的時候跟家維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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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現在是宜蘭童玩節耶。」家維一邊開車,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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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去?」看他點頭,我說那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我們走的是南下的方向,現在已經到嘉義了,要折返未免晚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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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下下禮拜去好了,反正那活動期限很長。」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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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下下禮拜我媽生日,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幫她過生日嗎?」他皺眉,問我有沒有可能下禮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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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如果我媽也跟的話,那就有可能。」我笑著說,可是他卻蹇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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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的心情變差了,當然也知道原因是什麼,可是我沒有開口,因為爭辨也沒有用,我媽的規矩就是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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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在我嫁出去之前,我只能聽她的約束。」看著前方,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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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然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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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兩年再說好嗎?這問題我回答過你不只一次了。」我知道他又要問我結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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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二高的風景比中山高好看許多,可是現在我卻無心賞景。呆看著車窗外,我聽見家維問我,有沒有可能跟我媽做點協調,他說,我妹跟我大姊的情形跟我們都不同,實在不能等同而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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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沒有跟長輩頂撞的習慣,那是不可能的。」我說我們能一個月出來兩次,其實已經很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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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妳平常有時候也會去PUB玩到很晚,難道妳媽不會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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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一樣呀,至少我都在台北,至少我都會回家。」我說而且我都是跟同事去的,我媽當然沒理由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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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媽沒反對,可是我會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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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必須要維持人際關係的原因呀!我也有我的生活圈要經營好嗎?」我開始覺得不耐煩,而當我意識到自己的音量已經過大的時候,家維又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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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吐出一口濁氣,我整個人轉過了身,看著右邊窗外,等車子經過了收費站,他把車窗關上之後,我才又轉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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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在規定的時間裡打電話給你,我打了;你要我不能跟你以外的人在外面過夜,我做到了,而事實上我每個月能在外面過夜的也不過就那兩天,你都在我身邊。我跟你說了我需要一點社會歷練,可是你卻阻止我增進我的人際關係……」我把本來拿在手上的包包扔到後座去,放軟了口氣,也放慢了說話的速度:「許家維,你告訴我,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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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希望妳多依賴我一點,多給我一點這樣的感覺,我覺得,妳已經變得不大需要我了。」他給了我這樣的回答,在一個小時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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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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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樣的需要叫做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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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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