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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底色

記憶殘缺的童謠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馬蓮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四五六,四五七、四八、四九......

  大雨嘩嘩下,北京來電話,叫我去當兵,我說,我還沒長大。                                                                 簸,簸,簸簸箕,紅門樓,綠簸箕,小孩兒,小孩兒,你躲嘍,我過去——

        你拍一,我拍一,一個小孩兒做飛機,你拍二,我拍二......

   

        童年的影子,就伴隨著這些殘缺不全的童謠一路飄過來。透過這些童謠,那個恨不得一夜之間長大的小丫頭,又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一件紅上衣,一條紅褲子,一雙小紅花布鞋,梳著齊耳短髮,站在窗臺上,兩隻小手扒著窗櫺子,踮著腳尖,眯著小眼睛望著窗外,伴著外面嘩嘩的雨聲,大聲地喊:“大雨嘩嘩下,北京來電話,叫我去當兵,我說,我還沒長大!大雨嘩嘩下,北京來電話......”

        童年的畫布雖然是五顏六色的,然而紅色卻是唯一的底色,母親喜歡用紅色來裝扮她的女兒們,因為紅色是太陽的顏色,象徵著溫暖和朝氣,就如同母親為我取的名字一樣,希望我永遠像一輪海上初升的太陽,而更為重要的是,紅色代表了我整個幸福的童年。

    首次生死攸關的時刻

     

      兒時那張如同天使般圓圓的小臉蛋兒,招惹得家人和四鄰不知因為我憑添了多少笑聲。而我的出生之迷,更成為大家津津樂道的談資。重男輕女在七十年代的農村是普遍現象,所以母親在生了哥哥後,就做了節育手術,我恰恰是手術之後又硬擠來人世的。母親在做完手術後,又懷了孕。父親當時極力勸阻母親,希望她打掉孩子,那孩子也就是初為人形的我。於是他幾次欲領母親去醫院,但都沒能如願。那一次,母親架不住父親軟磨硬泡,狠狠心,下了做人流的決心。在手術室外等待的過程,是我這一生第一次生死攸關的時刻,母親左思右想,不行!說什麼這孩子也不能打掉!也許是因為身為人母的天性,不忍將腹內嬰兒的生命就此葬送,她堅決地、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醫院。母親一念之間,決定了我的存在與否,於是在那年冬天,大雪紛飛的季節,我得以到此人世走一遭。

    我把自己丟了

     

      大約三四歲的時候,那時家裡還要種地。母親一天把我交給大我三歲的二姐,就跟著爺爺、奶奶去山上栽地瓜秧。二姐也不過還是個小孩子,我對她說要撒尿,她也沒多懷疑,就開了屋門,我輕鬆地過了這道關,趁她一不溜神的功夫,又打開院子大門,溜了出去。開始的時候是興奮的,一路小跑著要去追媽媽,以為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他們了。可誰知,路越走越陌生,怎麼找也找不到地方。又害怕又傷心的我,站在路邊哇哇地哭起來。母親說我的頭髮出生的時候就蓋住耳朵了,又三四年從沒給我剪過頭髮,在那之前一直是在頭頂梳個朝天辮,她說,那模樣好看極了。頭髮從上面散落下來,像開著的一朵花。可是,那天她偏偏把我頭頂的花朵給剪掉了,還弄得像個禿小子似的,面目全非了。結果村裡的人見到這樣一個在路邊哭的小孩子,連是男是女都辨別不出,更不用說知道是誰家的了。抱著我找家的那個人,我至今都不記得他的名字和模樣,雖然後來到我二十歲左右的時候,偶爾一次和母親出門,見到他,母親向我介紹,我也沒怎麼看得仔細,他似乎是個很靦腆的人,看著我,不好意思地低著頭,也沒怎麼和母親說話。印象中是有個人抱著我到處問人,後來我怎麼到了爺爺懷裡,就不得而知了,只清楚地記得趴在爺爺肩上,問,我們去哪兒,爺爺說回家呀。我開始還不相信,後來直到見到家裡的大房子,熟悉的記憶終於重新恢復了。而這件事,二姐也一直耿耿於懷,不過她記得的是她生平第一次挨打,而且嚇得魂飛魄散。

 

    幸福的味道  

     

      七、八歲的時候,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全家人把戶口轉到了城鎮。母親閒暇的時間多了起來,秋天的時候,常常領著我去采蘑菇,她左手挎個小柳條筐,右手拉著我,走路的時候,偶爾也會哼著歌,但大都帶有平劇的味道。那時的快樂感覺是用今後一生的時間去回味的。采蘑菇就像尋寶一樣,找到一處,就高興得大聲喊,媽,快來,這有一堆。等母親過來,看見了之後,也同樣發出讚歎的聲音,唉呀,長得真好呀,又新鮮、又大!聽到這話,我更加高興得像只小麻雀似的,話開始多了起來,圍著母親嘰嘰喳喳,問東問西,問母親,蘑菇都有多少種呀,都在什麼季節長出來呀;樹有多少種呀,都叫什麼名字呀;村子外面還有哪些地方呀,諸如此類的問題,母親是答得出的,等遇到答不出的問題時,她偶爾也會皺一皺眉說,回家問你爸去。家鄉的那種蘑菇是雞腿蘑,生長週期短,又不容易保存,采下來幾個小時之內必須食用,否則就一點點全都變黑,最後爛掉了。但是它的味道極好,和小白菜一起下鍋燉,不一會兒的功夫,香味就飄得很遠很遠了。去年冬天的某一天,我就突然特別懷念那種味道。可惜那時市場裡還沒見到這種蘑菇。前幾天,在家樂福超市,偶爾看到擺上櫃檯的雞腿菇,標價竟也不菲,我有點興奮,但是,這時卻沒什麼興趣要吃了。或許,我一直懷念的不是蘑菇,而是那種幸福的感覺吧!

 

        酒精也紮屁股  

      小時候最怕生病打針,那時候一感冒就打青黴素,打針的是個女赤腳醫生,眼看著她啪地一下,打碎一支玻璃管,抽出裡面的藥水,把長長的針頭插進另一個小玻璃瓶裡,慢慢地把藥水注進去,邊注邊晃,我看得有趣,還伸手去要她手裡的上下晃動的那個貼著紙標籤的小瓶子,可是過一會,情況就不妙了,她悄悄地向母親使個眼色,兩個人就一起把我摁住,在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屁股上就涼涼的了,以為是被紮了針,其實不過是擦了酒精,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毫無防備的我,頓時放聲大哭起來,隨後就變得很緊張、很害怕。還有一次生病,躲在奶奶廚房裡去不肯打針,家人都哄我說,不是給你打的,是給奶奶打針來的,我問奶奶是不是,奶奶回答我說是給她打。我以為奶奶是不會對我說慌的,就進了挨著廚房的臥室裡,突然呼啦一下圍上黑壓壓一群人,把我摁倒在炕沿處。從此以後就變得更加害怕打針,直到現在想起打針,仍是心有餘悸。

   

    玩不好的遊戲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農村的小孩兒,很少有玩具。小夥伴們在一起就玩過家家,樹枝做筷子,樹葉做碗,把泥巴用手做成各種形狀:方的,圓的,扁的,還有像陀螺一樣的,當作糕點。在地上,用樹枝畫上幾個方格子,就規定這裡是臥室,那裡是廚房,那裡又是院子等等。有時候也玩藏貓貓,最初的遊戲規則是,只要看到就算贏,後來就改進為不但看到,還要捉到,因為自己個子小,跑得又慢,輪到我捉人的時候,就常常輸得直哭。最主要的一方面原因還是,母親對我們的管教開始嚴厲起來,她不允許我們跑到外面去玩耍,漸漸地,和小夥伴們就疏遠了,遊戲玩得少,自然就不怎麼會玩了。      

     

  飛舞的小野花

      大多數的時候,我是和鄰居家的冬子一起玩,冬子比我小三歲,她叫我小姐姐,有時候,我扮老師,她扮學生,我教她語文和數學,也有時候,我們兩個跑到她爺爺家門口那堵老牆上,去掏鳥窩。把一根有樹杈的樹枝伸進牆上的土洞裡,用力地轉幾下,猛地往外一拉,鳥窩就這樣被掏了出來。另外就是在春天的時候,我們把早早鑽出地面的野草當成花,移栽到另外一處地方,還煞有介事地在上面罩上一層塑膠,弄成溫室,再澆上水,幻想著,它開出美麗的花來,然後我們兩個可以去賣花,一定會賺好多好多錢,賺了錢,我們就買好多好吃的糖果,說不定還可以給媽媽買件新衣服呢。

      再後來,天漸漸暖起來,遊戲的節目也豐富起來,玩累的時候,就到林子裡采野花,林子裡開滿了各種漂亮的野花,紅的是狗尾巴花,黃的是薄公英,紫的是苜蓿草,還有五顏六色的爬山虎。不過,在我記憶最深處,有一種野花,佔據了我整個童年的天空。母親告訴我,它叫老牛筋,因為它的枝條堅韌,生命力頑強,像牛的筋一樣。而且它的花朵,隨著枝條的生長,一路開下去,隨長隨開,隨開隨長。那是一種不很漂亮的小小花朵,然而卻有著變化多姿的色彩,特別是那種一朵接著一朵地開的勢頭,更讓我欽佩,所以懷念至今。

      那時,我們常常把老牛筋從地上扯下來,用它來編成花環,戴在頭上,還編成跳繩,黃昏的時候,在飯菜飄香的院子裡,一邊唱著歌謠,一邊在野花飛舞中跳上跳下,紅紅的小臉蛋兒上,蕩漾著如花般的燦爛笑容。

        家裡那只小黑狗,就蹲在旁邊,隨著我的跳上跳下,把它的耳朵左一下右一下地擺動。

為長髮而抗爭

      小學四年級之前,我一直梳著小刷子頭,母親叫它“五號頭”,就是那種額頭前的頭髮貼著眉毛上面剪得齊刷刷的,腦後的頭髮也是貼著脖頸剪得齊刷刷的。每次剪頭髮的時候,我都會痛苦流涕,哭著鬧著,奢求母親不要把我的頭髮剪短,開始的時候,母親會耐心勸我,說,小孩子家,留短髮,看起來多精神。更主要的是,她那時學了服裝裁剪,每天要忙著趕完接到手裡的活兒。哪還有時間天天早上為我梳頭。勸來勸去,她勸得也煩了,看我還不肯就範,就板起臉來,大聲地罵幾句,這時候才嚇得我乖乖地,一邊抽噎著一邊坐在小板凳上,頭髮茬這時就會和著淚水鼻涕粘在臉上、脖子上。這種感覺,更讓我痛恨剪頭髮。

      記得有一年,是大年三十的中午,母親最後一次給我剪頭。那次鬧得最凶,但到最後,一樣是胳膊擰不過大腿。頭髮剪完了,我也哭累了,趴在一邊睡著了,到吃午飯的時候,胃口卻變得極好。母親笑著說,哭累了,勁也全用沒了,能多吃飯了,也是好事呢。

      在家排行最末,也最受寵的我,迷迷糊糊地挨著父親跪在桌子旁邊(我小時候吃飯是一直跪著的)用餐。家人用餐時,對於座位是很講究主次之分的。我能跪在正位置上挨著父親,不禁讓小小的我萌生出小小的得意。嘴裡嚼著饅頭,一臉迷惑的我,聽著母親說的話,才隱隱約約想起來,睡覺之前原來是哭過一場的。

      童年的記憶對於一個人一生的影響,是極為深遠的,我始終這樣認為。這種幸福、快樂的感覺會一直深深地埋在靈魂深處,不管在成長的路上經歷了多少坎坷與憂傷,都不能取代這種與生俱來的幸福感。而這份幸福感,會讓人變得更加堅強,更加懂得如何去追求和把握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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