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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色的倩影

      宋代仁宗時,汴京城外有戶頗富名氣的白鏢局,信用度佳、鏢金合理、多年來少有失誤。朝廷很多趟鏢都託這鏢局護航,使之名氣遠播。

      午時的鏢局和往常一樣平靜,不過今日大廳內卻多了一人。

      「展大人毋需多禮,都老朋友了,包大人這事,我一定幫忙的。」

      「麻煩你了。」

      「別客氣。」

      「那展某告辭。」

      「我送你。」

      鏢局當家是位白姓中年漢子,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但認識的人都稱呼他白老爺。聽說白老爺在江湖闖蕩過,鏢局中的鏢頭都是他從江湖上找來的箇中好手,也難怪鏢局能有那麼高的評價。

      方才與白老爺談話的,是人人皆知的御前四品帶刀護衛展昭,展大人。展昭和白老爺雖是舊識,其實對白老爺的身世也不是完全清楚。過去在江湖上只打過照面,白鏢局成立後,倒是因多次托鏢和白老爺投緣起來,成了不錯的朋友。

      展昭才起身,隨著心底一股警覺,身後傳來一聲嬌叱。

      「站住﹗」

      展昭訝異地回過身,來人是在對他喊嗎?

      一條青影躍過他頭頂往門口竄去,後面從內廳緊追而來的是一條白影。出聲的是那白影,但展昭知道自己的警覺只因青影而起。那這道白影,究竟是什麼人?

      青影撞門而出,白影打算追出去卻被白老爺喚了住。

      「霜兒!別追了。」

      白影聽話地停了下來,轉身向白老爺輕輕一福。

      「義父。」那女子輕道。

      展昭愣愣的看著那少女。素白的衣裳、清秀的面龐、水靈的大眼,靜靜地站著像是不存在似的。她的美麗讓人不能不多看兩眼,但她不語的神情卻散發著拒人於千里外的氣質。

      白老爺看著展昭打量少女的表情,笑著拍拍他的肩道:「展大人對霜兒有興趣嗎?我或可將霜兒許配給你?」

      「啊?」展昭忙轉向白老爺,「不不不。」他異常慌忙地拒絕,忽覺不妥又忙解釋,「這位姑娘如此靈氣,配得上更好的人,展某不適合的。」

      「展大人別緊張。」白老爺大笑,「看來你是另有意中人吧?沒關係。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新收的義女,名叫玲霜,跟著我姓白。她本是我義兄的女兒,但我義兄從塞外回來後打算投身江湖怕連累她,便要她來投靠我。她大品兒兩歲。」白老爺看向眼前的少女,「霜兒,這位是展昭,展大人。」

      「展大人。」白玲霜向展昭微福身子表示禮貌,展昭忙點頭回禮。

      這時,門口蹦蹦跳跳進來一個紫衣女孩,滿是快樂的臉蛋上,還有著些許稚氣。

      「咦?爹、霜姊,你們都在啊?」女孩開心地喚著,跑到白老爺身邊便直拉著他要往外去。

      這女孩正是白老爺口中的品兒,白夢品。她是白老爺的獨生女,或許從小就在鏢局跟鏢頭們混大,個性比一般女孩要豪氣,但思想總是天真地讓白老爺有點擔心。十四歲那年,她溜出門巧遇一位叫神響的同齡少年,兩人竟私訂了終身,讓白老爺氣了好一陣子。幸而後來得知神響的身份是「鼎幫」的一份子,他帶著幫主親自登門拜訪,才讓白老爺氣消了些。

      鼎幫是受人敬愛的民間團體,專門訓練無所事事的年輕人經營自己的興趣。神響不僅屬於鼎幫,更是鼎幫位在幫主下最受尊敬的「四大良主」之一。他以正直的個性和態度贏得了白老爺的信任,白老爺才安心地將掌上明珠交給他。

      「品兒,怎麼沒跟展大人問好。」白老爺微指責白夢品。

      白夢品無辜地嘟了嘟嘴,轉向展昭微笑道:「展大人,好久不見。」

      「嫁人就忘了回來看妳爹了啊?」展昭回以微笑,輕鬧著她。

      「哪有!」白夢品又嘟嘴,「這不就回來了嘛。」她說著,仍是拉著白老爺想往外去。

      「怎麼啦?」白老爺疑惑地跟著她往門口去。

      「爹,之前跟你說會有客人來的啊。」白夢品微皺眉道。

      「啊!是啊,我都忘了。」白老爺拍了拍額頭,似想起了什麼,「真是失禮了,人都來了嗎?在外面嗎?」這時換白老爺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屋內的人便跟著他都往外去。

      「夢品!這,這是怎麼回事﹖」大廳外的廣場上傳來有些驚慌的喊聲。

      屋裡一群人到了走廊上,就看到廣場上一隻長得雄壯非凡的黑色虎形動物對著五個大男人低吼著。那動物像隻放大數倍的貓兒,說是老虎牠又沒有花紋,但粗壯掌上的利爪及微張口中所露出的尖牙,配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黑色短毛,牠散發的野性讓人不寒而慄。展昭尚在打量那頭野獸,白夢品卻在一旁笑了出來。

      白玲霜見狀忙加快腳步,踏上廣場便喊道:「黑柳,不得無禮。」

      那隻動物聽到白玲霜的命令,收起威脅的氣勢靜了下來,但兩隻眼睛仍是盯著五個大男人不放。

      白玲霜走了過去,向五人當中的一人道:「神響,抱歉,讓你們受驚了。」

      五人當中最年輕的男子忙上前回應道:「沒事的,霜姊,不要緊。」

      白夢品笑著跟了過來,「鼎幫諸位大哥怎麼怕了這小貓呢?」

      「夢品。」白玲霜輕聲責怪她的無禮。

      「若這真是隻貓兒,我們怎麼可能會怕?」五人中一位粗漢子立刻挑眉,不滿地抗議起來,「我們還不知道這大貓有沒有主子,若是在別人家中隨意動手不就無禮了?」

      「是是是…閻三哥總是有理由。」白夢品微翻了翻白眼,似故意要鬥那漢子生氣。

      白玲霜上前一步,「玲霜向各位致歉。這是小妹從小養大的豹,牠叫黑柳。鏢頭們外出時,常留牠在廣場上顧著,或許牠沒注意到是夢品帶你們進來,才誤以為你們有威脅。牠會認人,知道各位是朋友就不會再對各位無禮的。」

      五人中站在首位的男子緩緩地點了點頭,打量了白玲霜一會兒才道:「想來妳就是夢品口中的霜姊?果然是個有禮的姑娘。只不知是否如夢品口中一般聰明、廣識?」

      這話帶著微微的輕視,連一旁的展昭都微皺起眉,但白玲霜似早已習慣,也沒生氣,眼光掃過其他人之後似乎發現了什麼,輕輕一笑回道:「夢品總是愛誇大。鼎幫四大良主中最聰明的樊青毓,樊大哥,您可別太當真了。」

      那男子愣了一下,他們和白玲霜完全沒見過面,何況他特地站在最前面要裝成帶頭的幫主模樣想騙騙白玲霜,沒想到一下就給識破!晃了晃手,男子手中多了把折扇,揮開折扇後他便放下了假裝威嚴的面具,讚賞地道:「玲霜姑娘果然厲害,初次見面竟能猜出我的真實身份。咱五兄弟除神響外,都不怎麼相信妳有夢品口中那麼厲害,今兒個就是要來看看的。智慧方面,我想妳已經證明了。」

      「樊大哥過獎。」白玲霜回以淡淡的微笑。

      白夢品走到五人中,拉出一位面容溫和但氣勢渾然有股威嚴的男子向白玲霜道:「霜姊,妳說說這是誰。」

      「謝洛君幫主,第一次見面,您果然有幫主的威嚴。」白玲霜尊敬地望著對方。

      鼎幫幫主,同時也是與四大良主結拜為大哥的謝洛君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咱鼎幫對姑娘失禮了。」

      白玲霜微笑搖頭,「都一家人了,別這麼說。各位進裡面坐吧。」

      她的有禮讓鼎幫的五人不好再多說什麼,在白夢品的帶領下便往大廳裡去。白老爺跟著去指示總管接待貴客,便把展昭留在廣場上。

      展昭看著白玲霜和她的豹,一時不知該不該上前。只見白玲霜蹲下身,露出與之前完全不同的自在笑容,用力地摸了摸黑柳的頭和牠玩著。

      展昭上前一步,玲霜抬起頭,似有些訝異他還沒離去,自在的笑容收斂了起來。她起身拍拍黑柳的頭讓牠待在原地,換上了有禮的笑容走到展昭面前。

      「妳是怎麼知道樊青毓的身份的?」還沒等她表達送客之意,展昭便好奇地先開了口。

      白玲霜愣了愣,在明白展昭的問題後眨了眨大眼,「因為謝洛君幫主的氣勢突出。若只有樊大哥一人來,我恐怕無法分辨,但因為謝幫主在他們五人中,而樊大哥的氣勢蓋不過幫主。再回想江湖上傳說他們四大良主的特徵,就不難猜測出他的身份了。」她坦白地回道。

      展昭揚眉,了解地點點頭,「了不起。」他由衷地讚道。

      白玲霜回以微笑,似乎對展昭有了些好感,原本拒人於千里外的感覺在這個微笑中拉近了不少。她盯著展昭看了一會兒才又開口,「展大人這次托義父的鏢,可有什麼預設的危險性?」

      「怎麼會這麼問?」展昭微笑,忍不住對眼前這個女孩更加欣賞起來。她不似外表年紀的青澀,水靈大眼中閃動的是智慧而非柔弱,他倒想聽聽她的想法。

      「我方才在大廳外注意到的那個青影,明顯是在打探你和義父的談話,但我追她進大廳後,義父卻要我別追。」白玲霜側著頭回想著。

      「或許妳義父是擔心妳的安危。」展昭丟出別的可能性。

      白玲霜疑惑地看向他,「但義父的口氣像是早知道對方在那兒似的,而且他要我別追,那感覺似乎因為你們所談的,給那青影帶回去反而並非壞事…」

      展昭微笑,這女孩確實發現了其中矛盾之處。

      「展大人還沒走啊?」白老爺在走廊上看到還在廣場上聊天的兩人,便笑著走了過去,「是在等我親自送你到門外嗎?」

      展昭回望他,「白老爺,這趟鏢,有可能讓玲霜姑娘加入嗎?」

      白老爺頓了頓,「霜兒?」他疑惑地看著展昭。

      「玲霜姑娘隱藏自己『氣』的能力不差,輕功由方才追那青影看來也了得。展某認為,玲霜姑娘的思緒縝密,或許正合適你還找不到的『探子』人選。」展昭提議著。

      白老爺再望向白玲霜,她靜靜地回望他,眼神卻有著些許期待。

      「霜兒總是待在鏢局被悶壞了是吧?」白老爺輕笑了笑,「或許讓妳發現那隻青竹絲並非偶然。」他邊說邊想著,好一會兒才轉向展昭道:「展大人既然開口,我會把這事放進考量,霜兒或許真是合適的人選。不過現下我得先去招呼鼎幫那群英雄們,就不送了。」

      「那展某告辭。」展昭對白老爺拱了拱手,向白玲霜點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白老爺輕拍了拍白玲霜的肩,「待鼎幫人離開了我再跟妳談談,我還得試試妳能不能勝任『探子』的角色。」

      「是,義父。謝謝義父。」白玲霜認真地點了點頭。

      投靠白老爺幾年,雖然一直想跟鏢出去看看,但因她習過醫,總是被白老爺要求留在鏢局隨時待命,現在終於有機會正式跟鏢,白玲霜的眼中忍不住閃爍著興奮。看白老爺進大廳內繼續去忙,一些鏢頭們也開始回鏢局來,白玲霜輕喚了黑柳一聲,一人一獸,一白一黑,消失在廣場另一端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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