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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一切的開始

藍若微微睜開眼睛,刺眼陽光隨後落入眼簾,他下意識的以手遮擋,全身泛起不太舒服的灼熱感。

糟糕,怎麼又來了?他捧起手上翻到一半的書,上頭竟積了一層薄薄的塵埃,還有幾片落葉,至少是兩天以上才會造成的景象。

他無力的捂住雙眼,昏睡時間居然越拉越長,早知道上次就別那麼做。

明陽去世後他就有很嚴重的毛病,常沒來由的疲倦不已,之前身體尚可的時候,一時興起跑到這山的另頭探險,意外發現一座向下的樓梯,外表像書中描繪的神殿。

好奇心氾濫的他當然毫不猶豫的走下去,豈知越接近地底,他就越不舒適,像有什麼無形力量排斥著他。還沒完全抵達最下方,老毛病也驟然發作,令他只好敗興而歸。

畢竟那時有能力下去,卻不一定有體力歸去。

不知是不是潛藏在那之中的力量影響,他的症狀更加嚴重,會在不知覺的情形下沉沉睡去,還有加重的傾向,從原本短暫的幾小時到好幾天……他自覺就算身為王之血族也會堪受不了。

「唉。」他不由得深嘆一口氣,伸著懶腰順勢站起來,溫煦春風隨之拂過他那眉清目秀的年少臉龐,雖說外表是如此年輕,但其實他早已年過百歲了。

他懶懶的向家中走去,走沒幾步卻忽地止住,怪異之情躍於臉上。

嗅覺敏銳的他察覺到一股只要身為血族就不可能會忽略的香甜氣味……

血氣。

還是不同於他主食的獸血之血氣,這味道更香醇、更令他對血的渴望蠢蠢欲動,他連忙摀住鼻子,才有辦法甩開一堆糟糕的想法進行思考。

以香味來判斷這絕對是人類的血無錯,但是……

他看著眼前一成不變、陰暗萬分、靜得恐怖的樹林,這種冒險者都懶得一踏的深山,有人類也太奇怪了點吧?

更令他惘然的是,會有那麼濃厚的血氣,那人應該受了嚴重至極的傷……

困惑之際,他竟不自覺的循著氣為而去,讓他驚訝得止住腳步,重重拍了腦袋一下,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血族一旦沾上人血,將會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到時就只能不停獵殺人類以獲取身心上的滿足,而對藍若來說,這種事他不可能做得到。

他沒有什麼悲天憫人的偉大情操,只是天生戰鬥本能差到極點,跟動物打會許會略勝一籌,人類的話就難了,明陽曾半真半恐嚇的警告……

人,是很愛管閒事兼起鬨的生物。

也就是說,砍了一個人,明日就會有難以計數的人找上門來,當然十個有九個都是基於發洩一下而來的。

他倚靠在一旁的樹幹,喟嘆的望著蔚藍的天空,想起明陽就忍不住生起悶氣,明陽好像知道很多有關他的事,他的身世、沒有記憶的幾十年、及他為什麼不可擅自離開這個地方……想當然爾,在死之前,明陽始終隻字未提刻意不讓他知道。

血氣越來越濃郁,伴隨著河水的清淡味道,藍若極力抑制那幾乎要支配意識的渴望,躊躇不定,他有點好奇那人類究竟發生什麼事,怎會流那麼多血……

他瞠目結舌的看著那名奄奄一息的人類,那人狀況比他想像中還慘,整身無一處不是傷口,但長期浸在水中使傷口惡化,就算藍若忍住要吸血的衝動將他帶回去療傷也回天乏術。

他能清楚聽到那人以飛快速度減弱的呼吸和心跳。

「安息。」藍若出自同情送他最後一程。

藍若確認那人壽命已終,正要悠閒的走回去,卻隱隱聞到另個人類的氣味,使他下意識朝氣味方向看去,的確有人位於河川上方的瀑布附近,身上有著死去那人的血氣,也就是說,那名人類極有可能是死去那人的同伴……死定了!

他心生不妙的低頭看著逐漸冰冷的那人,若真是如此,看到這種景象……

還未料想後果,一道風屬性的利刃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朝他飛過來,本身的反應能力促使他往後輕躍到樹林的枝頭,風刃不放棄的追向他,藍若早有準備,蹲低身心抓住所站的樹枝,風刃到他咫尺之遠時,算準時機將累積於腳上的力氣爆出,閃過阻擋的枝葉一股作氣躍到樹梢。

風刃沒像他能閃躲障礙物,威力逐漸被削弱,最終散回風屬性。

藍若懊惱不己,真沒料到一時好奇竟會給自己找上麻煩,由風刃這道魔法的強度來看,這魔法沒高級也有中級,絕對是會令藍若只能任人宰割的強度。

轉眼間,原在瀑布上的人類氣味淡化,死去那人身旁起了異狀,風不止強烈對流,令人錯覺空間是不是扭曲了。

藍若大吃一驚,這魔法師到底是何方神聖,連難度高到讓人寧願自己走的無屬性法術「空間轉移」都會?

魔法師悠悠憑空走出,撥了撥瀏海,神色鎮定得不像見到同伴死去,還對躺在地上逐漸冷去的同伴打量一番。

他偏頭用略顯無神的眼眸睇著藍若,淡然問道:「你讓他死的?」

毫無感情可論的語調另藍若忍不住疑惑的蹙眉,但還是著急的辯解道:「不是我,我看到的時候他就快死了!」

「哦,不過他死了對我也沒影響,我剛剛還在擔心他會不會引不出血族就這麼死了呢。」魔法師念起短咒聚集大量風屬性於雙手,冷聲笑道:「幸虧還是成功引你出現了,不用浪費力氣找你。」

「你、你在說什麼?」藍若驚愕不已,魔法師的意思是那人是誘餌?為了引出他?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要取你性命。」魔法師嗤嗤陰笑道,大量風屬性緩緩化為強大威力的魔法。

藍若背脊一陣發涼,幾乎是立刻,他雙腳向後輕蹬,俐落著陸後,毫不留戀的轉身逃逸。

魔法師令他沒來由的發寒,不只是他所說的言語,他本身亦是。

這是件很怪的事情,就算戰鬥力天差地遠,種族天生的氣勢也不該居次人類才對。

整件事雖然發生得莫名其妙,不過倒讓他浮想起明陽的遺言……

“藍若……將來有一天,你一定會碰上足以令你致命的麻煩,到時,就算是苟延殘喘也要堅持活下去,好嗎?”

藍若慢慢止住腳步廢然長嘆,明陽總愛說那種讓人摸不清頭緒的話,早知道在他還活著的時候用盡手段也要他將所有隱瞞的事說出來。

正嘆息之際,藍若周身的風流動驀然變得快速,他還未反應過來,溫度急速下降,冰和風交織使他的行動力受到很大的牽制,寒風則化為攻擊,在藍若身上刻出一道道細且深的傷痕。

極痛的麻痺感頓時擴散全身,於是他強忍著痛連翻帶滾逃出魔法作用地帶,喘著粗氣癱坐在樹幹前。

藍若十分懊惱自己竟然貿然停下腳步的舉動,他居然忘了「空間轉移」還具有追蹤的作用,只要鎖定了某目標,不論多遠都能傳送到,而這也是它和「轉移術法」最大的不同。

傷以緩慢至極的速度癒合,這才讓他想起明陽似曾說過,血族幾乎不怕人類任何職業,唯有魔法師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因為魔法的攻擊對血族的傷害極大,不小心擦到就會痛不欲生。

他默默的後悔認為明陽是閒來沒事跟他開開玩笑……他已經痛得想自盡了!

照效果來看,剛才的魔法陣式必定是需耗快一半魔力才能施展的「寒風陣」錯不了,這令藍若十分訝異,難道那魔法師不怕魔力耗盡嗎?

魔法師不知何時用了「空間轉移」在藍若前方不遠睨著他,看他痛得顫抖的模樣,魔法師面無表情,不廢話的舉起手吟起具有神祕之力的咒文,集中大量風屬性在藍若身旁,聚成一把細劍,上頭還環繞著殺傷力和細刃相去無幾的風抵在他心臟上方。

再強的血族,若是被一般的利器刺穿心臟就極可能會化為沙塵,更不用說被「風毀劍」魔法打中心臟,「風毀劍」是兩重攻擊的高級魔法,劍粗略攻擊後,上頭的風再進行細微破壞,也就是說,只要魔法師手一揮,藍若必死無疑。

藍若咬牙的瞪著「風毀劍」恨恨問道:「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殺我?」

魔法師勾起一抹冷笑,「問問上天吧。」

言盡,手立即揮下。

落定。

「偏了啊……」魔法師揚揚眉,不罷手又開始念咒。

「咳!」藍若猛吐一口鮮血,幸虧他及時傾盡所有力氣挪動身子,使得「風毀劍」只將他的半個肺及肋骨化為碎屑。

藍若強耐住巨大痛楚重重壓住傷口,使癒合速度增快,想辦法搾出力氣再躲過下次攻擊。

「沒用的。」魔法師輕抬起另手,又吟了同樣的咒語,這次竟出現兩道「風毀劍」在藍若心臟上頭蓄勢待發。

藍若泛起一抹苦笑,要躲過這兩道攻擊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他渾身無力的向後仰倒,算了!好歹也努力過了,明陽應該不會太責怪他吧……

正要靜待迎接死亡,他卻感受到一道強大的風壓掠過,當他反應過來,睜開眼睛時,兩道魔法已經消散,而在不遠處,一支箭矢深深插在地上。

箭頭部分幾乎已經沒入地下,到底要多大的力量才有辦法做到這樣的程度呢?

受到嚴重反彈的魔法師面不改容的抹掉口中溢出的血,往箭矢飛來的方向看去,冷冷道:「散魔箭?高級弓箭手?」

「聰明。」漠然卻極其迷人的語音響起。

藍若耐住疼痛向聲音的方向望去,這一看卻令他暫且忘記疼痛傻住了!

也難怪箭會深深埋入地下,因為放箭的根本就是力氣不知比人類多幾倍的血族!

那名血族一身弓箭手裝扮,飄蕩的紫色長髮在陽光下竟隱隱透著一點藍,他和藍若都有著白得透明的膚色,外表也是一付少年樣,不過容貌卻是和他不同類型的俊美,神情冷漠卻看得出隱隱的怒氣。

不等魔法師發問,他冷冷的語音先一步落下:「季,是你殺的?」

「你說那個被我當成誘餌,又不小心死掉的倒楣鬼?」魔法師陰側側的笑道。

藍若心頭一驚,雖然早就隱隱猜到死去那人為魔法師所殺,不過親耳聽到的時候還是不免感到震驚,同時也非常心寒,這也代表他是間接殺了那人的共犯……

那名血族俐落的從背後抽出箭矢搭在弓上,怒極高聲的逼問道:「為什麼要殺他!」

「他自己闖入那地方,被混之血族攻擊重傷,我只不過順手借來當誘餌罷了,有錯嗎?」魔法師十分厚顏無恥的幽幽道。

那血族顯然不能完全接受這個理由,反而更加憤怒的吼道:「他身上有法傷!你想跟我說混之血族會魔法嗎?」

「咯咯,真聰明,連法傷都看得出來。」魔法師毫不畏懼的盯著怒不可抑的那名血族冷笑道。

聞言,那名血族怒氣攻心,不再多說什麼立即將弦上箭發出。

箭迅雷不及掩耳的穿過魔法師的右肩,血流如注,幾乎染紅了他半邊的袍子。

魔法師不改面色,連皺眉也沒有,就像不會感到任何傷痛般,還毫不在意的拔出箭矢棄之於地。  

那名血族見狀,皺眉的收起弓,殺意消逝,淡然對他道:「給你一個機會,你若願意自己離開,我不會動手。」

傷好一半的藍若扶著樹幹搖搖晃晃站起來,聽見這話讓他不禁愣住,疑惑自己的同族怎會在彈指間變了態度。

「若不呢?」魔法師以毫無起伏的語調說著。

少年雙手交疊胸前,冷哼道:「你已經受到操縱了,還不清醒?或是說……施展操縱的黑手此時也正在你身上?」

「操縱」?藍若再次怔住,無法置信的望著剎時變為迷茫狀態的魔法師。

魔法師恍惚一陣後,又回復為原本令人發冷的模樣,只不過這次讓藍若感受到的寒意更加強烈,只要稍微瞥到全身就彷若凍結,連他的同族都深鎖眉頭微微咬著下唇。

「真厲害,居然看得出來,讓我刮目相看。」魔法師聲音像被捏住般尖細,語氣中透著一種至高無上的神聖莊嚴。

藍若一聽到那聲音,身體深處彷彿有什麼被觸動,強烈且灼熱的力量漸漸興起,他直覺那絕非血族之力,而是一種更強大的力量。

那名血族則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壓迫,震懾得緊緊握拳,只知道……

幕後黑手絕非泛泛之輩。

魔法師斜視那血族低笑道:「喔,難怪你會嚇成這樣,畢竟你們的守護神已經無法給予庇護了,會這樣也無可厚非。」魔法師轉向面微呈痛苦的藍若,溫和笑道:「稍安勿躁,他還未完全受過訓練,說不定會被你的力量燒成灰燼。放心吧,我依約不能出手,我只來湊熱鬧罷了。」

那力量令藍若深深不適,如焰的滾燙,不過魔法師話落下後,力量竟隨之被抑回,但伴隨而來的是長久以來的毛病復發,使得他腳一軟,幸虧旁邊有樹做為依靠才沒有跌坐於地。

魔法師滿意的頷首,淡淡道:「呵呵,幸好他上次誤闖我的領域,我才能順利找到啊……那術師還真夠聰明的呢,竟然想得到要將他藏在這靈山中。也對,神的確干涉不到這地方。」

藍若不知所以然的看著那魔法師,魔法師所說的話令他感到莫名其妙,聽起來像是在跟他說話,卻又好像為非。

魔法師偏頭瞇起眼睛看著那血族,又繼續道:「老實說,我真的很中意你,可惜你不歸我管,真可惜。」

那血族聞言,表情如寒霜,強抑壓迫感冷然道:「你到底是誰?」

「別知道比較好喔,不要干涉才是明智之舉。」他詭笑一聲,使出「空間轉移」使身體逐漸淡化,饒富興趣的把玩髮絲笑道:「放心,過些時後操縱就會失效,不過這魔法師還會做出什麼我會不敢保證囉。」頓了頓,他側頭看向藍若道:「不知你能不能活到牠來找你之前呢,真令人好奇啊!」

完全消散,兩人的壓迫才解除,那血族壓著胸喘氣,隨後是浮上困惑的神情輕躍到藍若前方,問:「你知道那人是誰嗎?還有他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藍若順著樹幹緩緩滑坐地上,環抱住左腳,眼神朦朧,氣若游絲的道:「我不曉得……」

話尚未說完,藍若已沉沉睡去。

那血族見狀不禁訝異,蹲下來觀察著藍若的狀況。

半晌,他冷漠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恐,喃喃:「真奇怪,怎麼這麼虛弱……」

他盯著藍若熟睡的臉龐,熟悉不已的感覺油然而生,這另他忍不住疑惑的蹙眉,伴隨的是無法置之於不顧的念頭。

猶豫良久,他勾起藍若的脖子,俐落的將他抱起,嘆道:「有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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