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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羹與滷肉飯

出處:【戰國策】

第一部分:話說從前

春秋時代,有個小國叫中山國。一天,國王好心款待國都的官員,可好心沒好報,誰想得到,正因為沒辦好這場宴會,居然引發中山國的滅亡。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他們請了一位怪客叫司馬子期,也不感念國王款待的盛情,倒是計較宴席上,自己沒發到羊羹,繼而生出毀滅的禍心。他也不去想說,或許原因不過是工作人員粗心所致,倒非得把它想成,是國王蓄意對他的羞辱。這麼樂於將別人無心之過,想像成對自己蓄意的羞辱,這位司馬先生,也算是自卑到了頭了。

不過反過來想,一個手握生殺大權的國王,說連辦場酒宴都出差錯,似乎也很難不讓人心生遐想。難道不會是他示意屬下「出狀況」的?否則,誰敢呢?又倘若真的只是無心之過,那麼這種神經大條、糊里糊塗的貨色,怕也稱不上什麼明君吧!

這麼推論,倒似乎幫司馬子期的報復,找到了一點理由。

但有人還會說,沒吃到羊羹應該也算不上什麼丟臉的事,他要是嘴饞,去7-11買幾個過過癮不就得了,把這個當成報復的理由,實在太勉強了。

我們便想,或許封建時代,御宴上的羊羹,可能代表臣子在國王心中的分量,說白了它跟面子有關。因此,沒分到羊羹,就等同於失去國王的敬重,失去了面子。這司馬子期大概是個超級愛面族,這樣他可受不了。

但面子大家都愛呀,沒分到羊羹的,怕不是只有他吧?憑什麼他就特別不爽?

可見,他大概覺得,憑自己的才華或功勞,不該被冷落。到底原因為何,書上沒交代。總之他要不到人家的愛,就要毀了人家,這種念頭也很常見。

平常做臣子的,要修理國君,可不容易。但在亂世,國君的優勢就不那麼絕對了。有時,國君還得怕臣子三分,因為臣子們可以隨便跳槽,換一家公司,再利用那家公司的勢力,反過來修理原本的老闆。司馬子期就是這樣,借力使力,借刀殺人。

他老兄氣沖沖地跳槽到楚國帝王企業,遊說董事長──楚王派兵攻打中山國。想借用楚國的兵力,消滅中山國。結果呢?楚王點頭,接著中山王落跑。

中山王本想學楚留香,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瀟灑落跑。可跑呀跑,卻老覺得有兩人,手裡頭操著傢伙,ㄧ直跟在後面。說他跟蹤吧?也沒把他怎樣。看打扮也不像黑白無常,這可奇了!

中山王便停下了腳步。ㄟ?他們也停下腳步。中山王忍不住好奇了,回頭就問:「要殺就殺,要抓就抓,你們兩位跟了本王老半天,什麼事也不幹,阿不然你們到底是想怎樣?難道你們是本王的粉絲,要本王的簽名不成?」

「大王,我們兄弟是來保護您的。至於您的簽名,行情早就跌停板了!」

「保護我?我對你們有什麼特別的恩德,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忠心?」

「我們老爹以前快餓扁時,您給了他一碗滷肉飯。他吃飽了才有力氣討老婆,有力氣生孩子,也才有了我們兄弟倆。所以他老人家臨死前交代,以後國王您遇難,我們兄弟倆必須忠心地守護您。」

中山王深深感嘆道:「唉!賞賜不在多少,而在時機。時機對,幫上了忙,別人自然感恩戴德。時機錯了,給多少都沒用,沒有人會感念。而怨恨不在深淺,得看它是否令人心碎。要是不小心跟人結下令人心碎的怨恨,那可就危險了。

少發一碗羊羹,而招致亡國,又因為送了碗滷肉飯,得到兩位壯士。

沒想到,一得一失都跟吃的有關,真是民以食為天呀。唉!早知道滷肉飯多送幾碗,搞不好中山國就不會滅亡了呢。」

但其實,中山國王,又豈止為了這個亡國呢?

先是在宴會上,讓臣子沒面子,卻沒處理;事後,又看不出臣子的報復心理並加以防範,這難道不更是他當國王的疏失嗎?

第二部分:古文譯典通

中山君饗都士大夫,司馬子期在焉。

中山國君宴請首都的士大夫,司馬子期也在座中。

羊羹不遍,司馬子期怒而走於楚,說楚王伐中山,中山君亡。

分羊肉羹時,份量不夠,司馬子期沒有分到,他便憤怒地跑去楚國了,遊說楚王攻打中山國。中山國君打敗逃亡。

有二人挈戈而隨其後者,中山君顧謂二人:「子奚為者也?」

有兩個人拿著戈戟,跟在他的後面,中山君回頭問兩人說:「你們是幹什麼的?」

二人對曰:「臣有父,嘗餓且死,君下壺飡餌之。

兩人回答說:「我們的父親,曾經餓得快要死了,國君您賜給一壺煮熟的飯菜給他吃。

臣父且死,曰:「『中山有事,汝必死之!』故來死君也。」

我們的父親臨死時說:「『中山國君如果有事變時,你們要以死報效他!』所以來替國君您死命效忠的。」

中山君喟然而仰歎曰:「與,不期眾少,其於當厄;怨,不期深淺,其於傷心。

中山國君感歎地仰面歎息說:「給予,不要求多或少,而是要看他是否處於困難;怨恨,不在於深或淺,而是要看是否傷了對方的心。

吾以一杯羹亡國,以一壺飡得士二人!」

我由於一杯羊肉羹亡了國家,卻由於一壺煮熟的飯菜而得到兩個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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